第六十八章 尘埃落定

第六十八章 尘埃落定

走到廊下,舒时昀才想起赵珩来,他回头看着赵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赵珩朝他笑笑,无所谓道:“去吧,不用担心我。”

事到如今,结局不言而喻。

赵丞相跟皇后逼宫不成,反被贺瑞庭及贺轻辞拿下,如今来接舒时昀的是晏弘,已然说明一切。

舒时昀到了皇宫门口,只见遍地尸骸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可见因皇后逼宫,多少人死于无辜。

太监宫女们埋头清理尸体,打扫各处的血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从来没有一次,是这么想入宫的。

舒时昀坐在马车里,强烈的恨意在眼中蔓延。

从前他总是害怕进宫,那意味着太后又要刁难挖苦他,皇后也喜欢拿他做消遣,还有那一帮最擅长看人眼色的奴才,每一个都不喜欢他。若是无人召见,他也绝不主动踏入宫中一步,以免给自己找罪受。

而现在,他迫不及待想见皇后,看那女人张狂半生,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皇后那么嚣张高傲,身旁宫人如云。她得到了皇帝的宠爱,至高无上的权势,最后这一切,却也足以将她送上断头台。

中宫外头全被南域士兵把守,舒时昀进去的时候,皇后正被人压着跪在地上。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像个泼妇一样对坐在凤座上的贺轻辞大喊大叫,丝毫没有昔日一国之母的风范。

“贺轻辞,你跟你母后一样下贱,真是叫本宫恶心!”

“既然本王让皇后娘娘觉得恶心了,那不如将您的眼睛挖下来,不就看不到了?”贺轻辞一手托腮,望着皇后冷笑。

皇后怒道:“你敢这么对我,就不怕你父皇找你算账吗!”

“父皇?”贺轻辞不屑道:“倘若父皇真还记挂你,宫中发生这么多事,你以为他为什么还不出现?”

他看见舒时昀站在殿外,便朝他招招手,一边对皇后道:“皇后逼宫,此等大罪,就是父皇想包庇你,也难堵天下人之口,况且,他本就对你失望透顶。”

舒时昀走到贺轻辞身边,也静静看着皇后,不发一语。

很奇怪,入宫之前,他想过千百种方法折磨死皇后,可一旦看到了本人,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让她死,也要死得异常痛苦才行。

回到盛京后,贺轻辞曾召来张太医,询问过他关于皇后宫中香气的事宜。

舒时昀告诉张太医,怀孕初期,皇后也常常唤他入宫,贺轻辞不在,他无法拒绝,再难受都得去。皇后宫中有一种熏香,十分刺鼻,跟后来魏忠德身上的一样,不过除了怀孕的舒时昀,其他人好像都闻不到。

张太医暗中调查,才知道皇后杀害的孩子不止舒时昀的这一个。她所使用的熏香是从西京来的,据说是从山野中某种猴子的脑浆中提炼而出,配以其他草药,气味独特。

这香对寻常人没有任何伤害,无色无味,但对怀孕之人而言却是毒药,他们能闻到这种香气,却不知对腹中胎儿伤害极大。舒时昀怀孕初期就身体虚弱,也是因为摄入大量香气的缘故。

后来临盆之前,又被魏忠德身上浓重的香气熏过,所以才引发小产。

除了舒时昀,各家王爷的妻儿也未能逃过,包括贺瑞庭的王妃,也是因为这样才小产而亡。

所以诸王爷中,只有皇后的三王爷,以及远在封地的大王爷有子嗣,其余人皆无所出。

这么多年来,皇后仗着皇帝的宠幸,不但宫中子嗣,连王爷们的孩子都没放过。

只要把这件事透露出去,皇后的后半生,恐怕都会活在各家王爷的报复之中。

舒时昀突然不想让她死了,活着才能接受惩罚,不是吗?

皇后又叫又骂,全然没料到自己竟一夕之间,就从高高在上的国母,沦为了阶下囚。

贺轻辞搂着舒时昀的腰,道:“你想怎么惩罚她?”

舒时昀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她生不如死。”

贺轻辞低笑了一声,“那你去外面等我。”

“为什么?”舒时昀不解。

“我怕你听了会害怕。”贺轻辞示意夕朝将人扶走,舒时昀知道他手段狠厉,也不勉强,跟夕朝出去了。

大殿内威严肃穆,除了状若疯妇的皇后,没人发出一点声音。

贺轻辞在皇后面前来回踱步,而后道:“既然你伤害了皇家子嗣,不如就让你不断怀上骨肉,再不断堕掉,如何?”

皇后一怔,“你,你说什么!”

贺轻辞半蹲在她面前,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而后道:“本王要皇后你,不断堕胎,看你能坚持多久,你觉得如何?”

“疯了……你简直是疯了!”一想到那情形,皇后就不住地哆嗦,“本宫是国母,也是你母后,你怎么敢!”

“就凭你伤害皇家后裔,‘国母’二字,你早已不配。”贺轻辞不屑与她多说,拂袖而去。

皇后在殿内又哭又叫,时而呼唤皇帝,时而要她儿子救她,可任凭她哭得再撕心裂肺,也不会有人来帮她了。

舒时昀站在廊下,突然想起贺轻辞回京前,他怀着孩子,跪在这里的场景。

如果不是皇后,他的孩子一定能生下来的。

那孩子,是男是女,是活泼还是安静,会长得像他,还是像贺轻辞多一点……

身后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而后将他环住。

“别哭,没事了。”贺轻辞轻声道。

舒时昀泪如雨下,往后靠了靠,仰头望着阴沉的天际。

“嗯。”

都没事了,他们可以回南域去了。

天子寝宫中,贺瑞庭跪在龙榻前,榻上的皇帝瞪大眼睛望着帐顶,许久才道:“都妥了?”

“是。”贺瑞庭垂眸道。

“其实被老三羞辱的,不是大遂太子,对吗?”

皇帝虽垂垂老矣,可一旦认真起来,绝不是昏庸君主。

事已至此,贺瑞庭也不必瞒他,道:“是大遂来的一个小倌。”

皇帝想笑一声,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是老六跟大遂太子商量好的?”

贺瑞庭没有回答,皇帝兀自道:“这样也好,前朝,以及朕这一代,总是打打杀杀,民不聊生,以后南域有老六,大央有你,你们兄弟二人,都是帝王之才,定然比朕做得好。”

“儿臣定然不负皇命。”

皇帝又道:“皇后和老三呢?”

“都已被收押,父皇想见,随时可以见。”

“罢了,罢了,不见了,没什么好见的。”皇帝幽幽道:“朕对皇后,是不是太好了?”

贺瑞庭仔细斟酌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皇帝对皇后好吗?当然是好,可那份“好”属于皇后吗?当然也不属于。

贺瑞庭还在纠结,皇帝已自言自语道:“其实朕也知道,她不是他,早在她戳掇朕废弃你母后之时,朕就意识到了。她终究不是他,他那人很温柔,绝对不会做出伤人的事来。”

皇帝慢慢抬起枯老的手,伸向帐顶,像在抚摸某个人的脸庞。

“那时候,朕什么也看不见,他就牵着朕的手,带朕去竹林里散心,帮朕采药治病,午后,他坐在廊下,朕枕在他膝上午休,他虽然不会说话,却能吹得一手好竹笛,那么清脆悠扬的笛声,后来朕再也没听过了。”

皇后不会吹竹笛,更不会让皇帝靠着她入睡。

年老之后,曾经的细节,却一点一滴的想起来了。

只是那个人,也早就不在了。

“朕知道爱错了人,但朕不敢承认,他都不在了,朕弥补不了了。朕加倍宠爱皇后,放任她胡作非为,只是想告诉自己,朕没有错,朕是爱皇后的,一直爱她,因为年少一场梦,也因为皇后永远是朕的救命恩人,她一定是这一生中,唯一叫朕真正心动的人。”皇帝剧烈地咳了咳,眼泪从浑浊的眼中滑落,他那般痛苦,声音里都充满了悲腔,枯瘦的手指不断痉挛颤抖。

“可午夜梦回的时候,朕看见的,依然是他,只有他……”

他以为他最讨厌男人,而唯一让他魂牵梦萦的,还是一个男人。

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一一刻在他脑海里。

刚被带入宫时,那人彷徨无措,缩在玉林卫身后不敢动弹,但看到他之后,眼里却骤然明亮起来,好像他的出现,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他却震怒又觉得恶心,为自己碰了一个最厌恶的男人。

那人咬着唇,静静听他痛骂,再难听的地方也只是苦笑,最后低下头去,无措地捏着衣角。

他感觉受到了欺骗,本想命人将他丢出宫去,可鬼使神差的,又有那么一丝的不舍,转而将他安置到最偏远的宫殿一隅。

倘若没有那一瞬间的犹豫,说不定一切还有转机。

可后来赵丞相带着赵家小姐进宫了,赵小姐无论长相还是作为女子的身体,都是他喜欢的。他当即接纳了人,也不管这其中到底有多少谎言。

然后,那个人就这么死了,死在一口古井里。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总有人想逼我下堂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总有人想逼我下堂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六十八章 尘埃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