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小公主
经过帐篷里的那一夜，凯罗尔决定要改变策略，再也不去招惹伊兹密了，她要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再想其他的办法对付比泰多。她不敢想象一旦跟伊兹密上了床，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局势一定会变得更加无法掌控。
……
次日，凯罗尔按计划逐一接见了奴隶主们。来见她的奴隶主比想象中的多，他们在她的军营前排起了长队，在经过严格的安全检查之后，奴隶主一个接一个单独进去与她交谈。
“什么？士兵们抢走了你的牛羊和财产？！”凯罗尔盛装打扮，正襟危坐在雕刻着狼图腾的金色座椅上。
“是的，全都抢走了，奴隶也跑了。我们一直是遵纪守法的良民，祖祖辈辈辛勤劳动积累下来的财富，都是合法所得，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我们现在已经无法维持生计了。”这个身材有些肥胖的奴隶主衣服有些破旧，但他白皙的肤色透露了他曾经养尊处优的生活。他表情痛苦，目光含泪。
凯罗尔的眼神有些动容，但她依然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统治者，不让自己透露太多的情感，她微微侧过头对瓦格纳说：“记录下来。”
又对眼前的奴隶主说：“我很抱歉，没有管好手下的士兵，这件事我会派人彻查，我以创世神的名义向您保证，您和其他奴隶主被抢走的财产一定会如数归还，但奴隶就不能还给你们了，按现在的法律你可以重新聘请他们，让他们为您打工，但要签订约束双方行为的合同，并且支付工资。”
奴隶主感激地朝她鞠了一躬：“十分感谢您，仁慈的佩特拉之母，愿众神都保佑你！”
第一个奴隶主退下后，来了第二个，这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他的头发和胡子有很长时间都没有修剪了，他手里抱着一个白布包裹着的东西，眼睛里全是悲痛，布满赤红的血丝。
他一看见凯罗尔，什么都还没有说就痛哭起来。他身边的士兵不耐烦的要把这个浪费宰相大人宝贵时间的人拖出去，凯罗尔抬手阻止了。
那男人哭够了，才把怀里的白色包裹放在凯罗尔的脚前，抽泣着说：“尊贵的佩特拉之母，我的儿子在战争中死去了，他只是个孩子，而战争却残忍地杀害了他。虽然我是奴隶主，但我从来没有怠慢过自己的奴隶，我视他们为家庭的一份子，生病了会给他们请大夫，甚至为奴隶们举行婚礼，这你都可以去问问曾经为我劳动的奴隶。你们因为政治的原因，发起这场奴隶运动，把我们视为十恶不赦的敌人，但不是所有的奴隶主都如你们描述的那样。”
这次凯罗尔终于手脚冰凉了，不是没有想过战争带来的伤害，只是当你身居高位时，这种伤害貌似就被隔离在权利争夺的快感之外了。内疚将她淹没，凯罗尔觉得呼吸困难，她不受控制地走下宝座，缓缓抱起放在地上被白布包裹着的孩子，孩子已经被制作成了木乃伊，小小的，几乎没有什么重量。凯罗尔想起曼菲士被制作成木乃伊时的样子，想起小小伊在烈火中的哭声，知道失去挚爱时人会有多痛苦，她感同身受，流下了眼泪。
眼前的奴隶主吃惊于凯罗尔的举动，他忘了哭泣，凯罗尔无声流泪的样子让他的内心像被什么安抚了。
她抚摸着怀里孩子的脸庞，亲吻了孩子的额头：“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补偿你，真的很对不起，只要你提出来，我可以给你任何力所能及范围内的补偿。”
“只要你可以给我们奴隶主一片安宁，我就别无他求了。”奴隶主眼睛里一片死灰，似乎一切补偿都不能让他的世界重新充满色彩。
这一刻，凯罗尔暗暗下定决心，她要让她统治下的人民都过上幸福安逸的生活，不管是曾经的奴隶或奴隶主，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在她眼里都是平等的。
她给了这个奴隶主一箱黄金带走，虽然知道金钱并不能弥补什么，但至少能让她心里好受点。
……
之后又依次进来了二十来个人，他们的问题都差不多，有些是因为失去了家人，有些是因为失去了财产，有些是担心奴隶掌权后被报复，有些是担心自己的利益得不到保证，但大部分是因为要支付给奴隶工资而造成入不敷出，高额的成本造成所生产的商品竞争不过其他奴隶制国家的商品，不用支付工资的奴隶主在贸易上更具价格上的优势，他们的商品滞销了。他们的生产力远没有达到可以支付工资的水平。
社会结构的变革必然是以生产力的革新为基础的，凯罗尔用非常的手段拔苗助长了，强行将叙利亚的奴隶社会提前推至了公民制的社会。听完民众的需求之后，她意识到生产力的改革迫在眉睫，她必须使这个社会有高效而低成本的生产工具，还要挖掘出整个社会的优质资源，增强商品的竞争力。于是她又会见了奴隶主的首领，她向他阐述了自己农牧业及贸易改革的构想，并向他承诺她将保证奴隶主的经济利益，还私下给了他两个从国家层面签订的大订单作为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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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会面是非常成功的，到了傍晚，奴隶主组成的叛军已经放弃抵抗，缴械投降了。凯罗尔赦免了所有参与叛乱的人。
当叛军解散，政府军重新进入梅察达时，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叛乱结束了，奴隶重新获得了自由。
欢欣鼓舞的人们热情簇拥着凯罗尔，人们把她高高托起，成千上万的人围绕在她周围，人们向她高举双手，齐声呼喊着她的名号：“佩特拉之母！佩特拉之母！……”人群几近疯狂地欢呼，隆隆之声震破天际。
她坐在万人的托举之上，不但没有被人民的热情吓得惊慌失色，反而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起来，欢腾的人群将她抬进了行政官邸，而她伸出手一一握住沿途人们高举的双手。
伊兹密震惊于凯罗尔凝聚民心的魅力，他看见在欢呼的人群里不止有曾经的奴隶，还有那些被她赦免的奴隶主们。
传说中的尼罗河女儿聪慧、仁慈、善良。只有和她接触过的人才知道她的爱心不是像希望世界和平那样的高远而遥不可及，她所关注的是每一个个体，尊重并爱着她的每一位人民。这是她的魅力所在，受万民爱戴着，是天生的女神。
……
回到了梅察达的官邸，凯罗尔没有丝毫的停留，她今天必须要赶回佩特拉，否则她真是不敢想象曼菲士会在佩特拉掀起怎样的风暴。瓦格纳将军带着一队人马护送她上路了。
虽然在人群中她显得很开心，但当繁华与荣耀褪去，她踏上回佩特拉的行程，独自一人骑在马上，愧疚与难过在她心头萦绕不散。
那具孩子的尸体刺痛着她。
顶着夜风与月光行走在旷野里，她想起她与奈斯抱着小小伊逃出来的那个晚上，小小伊柔软而温暖的小身体在她怀里动来动去，发出可爱的声音；她想起他瞪大眼睛恶作剧的样子，在她怀里撒娇的样子……
悲伤似乎变得不可抑制，像个溺水的人一样，她脆弱无助地望向身边的伊兹密，明明早上还下定决心要和他保持距离的。
“伊兹密……”她的声音是那样悲伤，几乎快要哭出来：“抱抱我好不好？”
伊兹密二话不说，把她抱到了自己的马上，轻轻环住，他的声音异常的温柔：“怎么了？”
凯罗尔偷偷把眼泪擦在他的衣襟上：“不想一个人骑马了，我好累。”
伊兹密想想确实她的工作量太大了，昨天下午跟他骑了一下午的马到了梅察达，没有休息就开始开会，今天又接见了那么多人，平息叛乱后又连夜骑马回佩特拉，一个女孩子这样实在是太辛苦了。他心疼地紧紧抱住她，抚了抚她的金发：“累了就靠在我怀里睡会，到了我叫醒你。”
凯罗尔压抑住强烈想要哭的感觉，她靠在他的胸膛上闭上眼睛，心中的痛苦在翻滚，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她只感觉眼皮热热的，不敢睁开眼睛，怕眼泪落下来。
“伊兹密……”我们的孩子……她想说，但还是止住了。
“嗯？”伊兹密低头看向怀里闭着眼睛的人儿。
“我觉得我好失败。”凯罗尔没由来地来一句。
“傻瓜，为什么这样说自己？”伊兹密在她头顶说。
“我不应该去发动什么奴隶运动，害了无辜的人。”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伊兹密感觉胸口一片湿热，心里突然一片柔软，他一下下地摸着她的头发：“别伤心了，错不在你，你要想想如果你不去解放奴隶们，他们的生活会更悲惨，总是要有所牺牲的。你太善良了，不适合这些政治斗争。”
“那什么人适合？”
“心狠的人适合。”
“那我适合做什么？”
“做我的小公主。”伊兹密在她的头顶吻了一下。
他的怀抱好温暖，即便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这样呆在他的怀抱里，凯罗尔就感觉心中的伤痛减轻了，安心地感觉再次袭来，她想如果佩特拉永远都不会到达就好了，她就可以在他怀里永远沉睡下去……
月华浸染着整个旷野，周围的山石被月光拥抱着，整个世界完全笼罩在银色的清辉里。夜风微凉，吹拂在她的身上，像爱人温柔的爱抚，她渐渐睡着了，风扬起两人的头发，只见金发和银发在风中交织在一起，飘舞向一轮皎洁明亮的圆月当中……
……
到达佩特拉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凯罗尔睡得正沉。佩特拉的宫殿依然灯火通明，伊立修没有睡，他站在大殿前迎接这位平息了叛乱的大功臣。站在伊立修身边的，还有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曼菲士。
一队人马在皇宫的大殿前停下来，将士们纷纷下了马。伊兹密看着怀里正睡得香甜的人儿，宠溺地将盖在她脸上几缕的金发捋到她的脸侧，轻声说：“到了，蜜儿，该起来了。”
凯罗尔从沉睡中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用手揉了揉眼睛，对周围的一切感觉有些迟钝。
伊兹密先下了马，坐在马上的凯罗尔很自然地张开双臂等他抱自己下马。伊兹密抱她下来后，她还是有点发晕找不到北，她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衣襟，一副还想要继续睡的样子。
直到感到伊兹密突然变得紧绷的身体，将她护在怀里的动作，她才抬起头，看见曼菲士怒气冲天地往这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