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太后遗书
沈清禾回到南梁时已是深更半夜,她离家习艺多年,在外头还没有公主府。
此刻寝宫内,侧卧于宽阔软榻上,手上握着李惜言曾赠予她的“凤朝阳”书籍,里面有讲女男间分分合合的情感,亦有女性挣脱枷锁的独立思想。
想起方才霍元卿于马车内,耳根泛红问她“你何时知道我一切”,她低垂着绯色的脸,抓紧拳头不敢抬眼视他。
她想了解的人和事,都逃不过她专注好奇的心,自打相识那一刻起,暗中顺便查。
马车里谁也没再说话,窒息得连羽毛落地都显得掷地有声,直到她唯一一次羞怯开口,“我……我要回南梁,明日我再与你书信。”
说罢,沈清禾即刻逃离那个令她窒息,又心脏乱跳的地方。
窗棂外侵入一缕冷风,思绪打断,她兴致勃勃的多翻几页,打了个哈欠。
眼珠里盛满困倦,随之传来一股刺痛,眼皮抬了抬,垂下睫羽仍轻念着,“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前生注定事,莫错结姻缘”缓缓入梦乡。
深夜子时,空气寒下几分,枝梢上的乌鸦时不时脚丫往里挪,时不时往外抓,只为躲开悄然袭击的冷风。
树脚下纵横着两具尸体,一只鹅咻的一下化为少女,脑袋压在男人起起伏伏的胸膛前。
“白雪?”无邪喘着气息,右手抱她往怀里紧了紧,垂下头来喊一声,咬牙拔出腹中两支箭矢,暗血直涌。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以为是幻觉,便没有理会。
拔箭之后,失血过多而致他,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次日辰时,皇宫里传出两道旨。
陈公公拿着两道圣旨,前往楚王府宣读。
其一,解禁楚王的俸禄,及全府恢复月俸。
其二,齐太后寅时驾崩,寿终正寝,年四十一。
太后崩逝昭告天下,同时向周边政权及地方派遣告哀使。
顺文帝年二十八执皇权,五载以来,今日方是挣脱母后桎梏,真正掌握北燕皇朝实权的君主。
而朝中各派,开始暗中蠢蠢欲动。
棺在宁圣宫,子子孙孙前来看,黄衣袍外层夹着正红的方丈,带着几名弟子在旁念经超度。
葬礼吉日在七日后,婚礼因此延后至腊月二十。
聘礼于昨日恢复俸禄前两个时辰送出,霍元卿原本掏空府邸和在外的生意,一直有在暗中细算预备,恰巧王府迎来恢复俸禄,解了燃眉之急。
日子宛如翻书,转瞬即逝,七日之后——
霍元卿披着雪白孝服,白绸束霜鬓,跪在顺文帝身后的位置,再后是太子与两位王爷公主,以及其他臣子皇亲国戚吊唁。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垂头落泪哭丧,唯有他面无情绪,目光呆滞的瞥着那棺木,心里生不出任何悲伤之情。
顺文帝起身时,发现他此举便借题发挥,眼袋浮肿,锵然道:“楚王,你为何不落泪?甚至毫无动容!”
霍元卿闻言不动,仍凝视着那一口棺椁,缓缓下葬。
顺文帝气急,如今母后不在,都不想称他为皇弟,“楚王,朕在问你话!”边说,边从大袖里掏出一卷遗书,转身面向霍元卿郑重其事,“这是母后留下的,今日大家都在,朕就念一念。”
将纸条掀开,朗朗念道:
“昭告天下,楚王并非哀家所亲生,更没有皇室血缘之亲。其乃哀家身边奶娘孙儿,当初念及奶娘情分,为其照料在身边,而今他身体恢复,是时候该知道身世认回列祖列宗,望皇帝准允楚王离开。”
话音落下,所有目光瞥向霍元卿的位置,此刻连他都怔在原地,他怎会是奶娘儿媳所出,母后又为何这样编他。
这定是皇兄造假,搞这么一出,不过是想让他离开罢了。
顺文帝把手里的纸递给一些大臣看,字字句句,清晰可见。
大臣们看后确实是太后亲手的笔迹。
“怪不得你无泪可流,因为根本就不是你母亲,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也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你安排人在附近准备对朕下手,是与不是?”
面对他的质问,霍元卿终于站起身,晃着脑袋依旧不信,“不,不可能。”
霍金锐将那张纸递过给他,“皇叔,的确是皇祖母……”
霍元卿夺过来一看,两手不由地抖动着。
彼时,一名将军上前来禀报,“禀报陛下,臣在附近发现十几名黑衣人意图不轨,已被臣所歼灭。”说着手一挥,几名侍从抬着鲜血淋漓的黑衣人前来。
众人一阵不寒而栗,议论声四起,几位朝中大臣背后偷偷小声嘀咕。
“原来楚王是奶娘儿媳的孩子?”
“是否真假,我们断定不了,毕竟太后去了,谁又能证明呢!就凭一纸……”
“哎呀,郭大人,你小声点。”
“老夫何惧也?难道做了不让说?既然楚王身世有错,为何太后不早提出,而偏偏要等这时候。这不是摆明,陛下欲借此借口,彻底要楚王死!”
三个人偷偷退后,又往别处角落站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倘若楚王真的死,那我们筹备五年,岂不是无主可投,功亏一篑。”
“梁大人,此言差矣,这不是还有太子?”
“太子善良正直,懂得民生,爱护子民,确实有为帝之资,但,缺点什么……”
霍元卿回头望几眼,这些根本不是他的人,就是想诬陷他。
“霍元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不,你如今不姓霍!”
顺文帝急下令,“来人!给朕拿下!”
霍元卿怒目霎时对向言辞凿凿的顺文帝,眼前一切几乎飘渺似雾,变得不真实。
两名侍卫即将来钳制他。
“不!”霍元卿甩开桎梏,“不是这样的!”他无法接受这二十多年来,那个女人不是他母亲,但字迹确实是母后所留。
那他亲生母亲在哪?
他又是谁?
顺文帝趁他恍惚,拔来旁边侍卫的剑利落刺去。
皇后大喊一声,“陛下不可!”
“父皇,放皇叔一命吧!这不是他的错!”接着太子上前,被顺文帝一脚踹开。
霍元卿空手抓住阻止,却止不住胸膛前剑尖刺入,溢出鲜血,在他雪白的衣襟上,绽放出许多彼岸花。
所有人惶恐,鸦雀无声,因有人觉下一个会是他,想离开又不敢。
“陛下,求陛下饶过楚王,此事无关他……”唐华梅已封镇远将军,跪地求道。
“谁求饶,一视同仁!”顺文帝眼底厉色横扫众人,警告在场所有人,这是他与楚王之间的事,是时候该有个了断。
他知道这些老臣,必定会倾向楚王,到时候掏出先皇遗诏,那他的位置就不保。
为保全自己,宁可除去手足。
霍元卿眼神深邃,盯着他抽出剑,浑身周围仿佛寒气笼罩,“我说过,向往桃源生活,不喜朝堂之事。为何你要咄咄逼人,各种手段,甚至想除我后快,连这种事,你都能做得出来,你就不怕寒了母后的心!”
“母后也是你叫的?告诉你又何妨,反正李氏已死!”顺文帝笑得灿烂,略带讥诮,“你的亲生母亲,不过是个江湖女贼,你血缘非正统,怎配为皇族血脉?”
“你的亲母乃李惜言,当初不过是一介奶娘!她野心勃勃,既贪财,又要荣华富贵。所以,趁母后生朕时虚弱,偷偷把你放在我旁边,伪造双生!”
“这二十六年未曾亏待你半分,供你吃穿用度,享之不少福气,你还要如何?”
霍元卿怔目,他亲母怎会是奶娘?
“来人,给朕拿下,暂关地牢,听候发落!”
霍元卿仍旧不信,微喘着气息,顿感世间渺茫,肩膀被人架着离开,整个人却失了魂魄般,始终未能接受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