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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有件事闹得很轰动,尤其因为跟咱们学校有关,负责侦查此事的刑警把一些内情告诉了我。”
方安看佟乐学不急不慢的态度,急道:“什么内情,跟我有关系?”他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在你妈给你请假的上周,学校有两个男孩子被绑架了,除了这两个孩子,还有几个未成年男孩,他们被小混混给集中关到一间……”
门响,冬简走进来,定定地看着方安。后者没理会,仍是等着佟乐学的下文。可佟乐学看见冬简,犹豫着要不要说。
看来佟乐学说的事,真的跟他有关系,要不然冬简不会进来,或者早就进来打断了。他不能知道的事,就是这件事!
他转头,态度坚定:“不管过去到底怎么样,只要你不负我,将来我定不弃你。”
这几个月接触社会多了,方安不仅学到了怎么为人处世,也更加清楚地明白冬简的好,学会了要珍惜冬简的好。
所以这段时间,无论冬简怎么折腾,他轻易不会提起离婚。
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他爱冬简。不管他们两个的开始是否是个错误,是个谎言,只要他们现在彼此相爱就够了。
他相信冬简爱他,而他也爱冬简。
冬简的手攥紧,他从未如此纠结过。他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什么手段都用过,就是希望方安能忘了这段往事。可当他听到方安说“他是强大的后盾”时,他突然觉得或许方安可以承受。
那句话,增加了他对方安的能力和坚强的信任。他一直不相信方安能照顾好自己,可是有了他这个强大的后盾,方安即便是摔一跤,他也能接住,对吧?
冬简深吸一口气,沉声:“方安,我告诉你,我们回家,慢慢说。”他不想让方安在别人面前失态。
方安却不乐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要么是半真半假,要么就是全假。我想听校长说,他不会骗我。”
两人之间的信任危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冬简只能退一步,等佟乐学开口。佟乐学开口要说,他又忍不住往前迈,想要阻拦,想了想,又后退。佟乐学又要说,他道:“这件事,我们找个其它的时间说。”
“够了冬简,你什么时候办事这么婆婆妈妈了?”方安忍无可忍。
冬简道:“因为我操心你啊,我比婆婆和妈还操心你呢。方安,我觉得这件事换个时间,换个心情,换个状态再说,会比较好。”
方安道:“你越不让我听,我就越紧张,今天我必须听。你不是懂心理学么,大不了在我不能接受的情况下,劝劝我,或者用点药啊什么的,不就好了。”
他睨了冬简一眼,面上看得一点都不害怕,其实心里隐隐发憷。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对佟校长即将说的那事有心理感应似的,佟校长决定要跟他说,他就开始害怕。
冬简无奈。一个人面对真正害怕的事物,是很难被外界吸引注意力的。即便用药,在人的精神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下,分量少的药甚至会失灵。分量大又多多少少会对人的身体或精神造成伤害。
“相信我。”方安握住冬简的手,“有你在,我还会怕什么?”
“……好,我陪你听。”冬简终于肯放手了。
这一刻,方安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出冬简的保护罩,学会在外闯荡了。
“他们被一群小混混绑在广场的公共厕所里,遭到了轮/奸,并且在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有两个受害人还被捆住手脚扔到了粪池里。”当时广场公共厕所的卫生条件不好,是挖一个大坑,上面搭点石灰板,石灰板上面开几个口子,就是个厕所了。那种厕所方便完不需要冲水,每过一个月会有辆车来将秽物抽走。
“还好警察接到报案比较及时,那两人没有被淹死。而且,因为那群小混混是一个接着一个玩弄受害者,警察赶过去的时候,还有个受害人没有遭到轮/上。”佟校长说道这里,神情显得十分激动。
他们所在的城市,到现在发展成了县级市,其文化开放程度远远落后于大都市。在当地人的观念里,同性恋已经是非常奇怪、非常令人难以接受的事了,更别提是在小小年纪就被好几个男人给强上了。
这些受害者,恐怕一辈子都在当地抬不起头了,甚至,这个经历会给他们带来一辈子的心里阴影。
“那些……那些人怎么判的,还有,还有受害者后来在呢么样了?”方安的恐惧越来越深,尽管他只是听到这些话,半点回忆都没想起来,可但是想象出来的画面感就已经让他手脚发寒了。
旁边的冬简握着方安的手收紧,手心的温度传来,方安这才好受些。
“都判了十来年,受害者其他的我不清楚,咱们学校的两个学生,后来就没再来上过学。也是,你想啊,当时不少人都知道了此事,他们怎么可能还敢来学校?我让老师去他们家里做家访,他们也不肯见,后来,那两个学生就搬家了,再之后就没了消息。”佟乐学道,“算算时间,那几个人渣也快出狱了,我真恨不得让政府给他们判无期,永远别放他们出来。”
方安沉默许久,半响才问:“那您怎么知道这事跟我有关系的?”
“我猜的。你请假的时候,以及你后来精神上出了问题,很有可能就是被这件事给刺激到了。当时你的班主任也曾猜想过,你长时间不回来上课,是不是也遭遇了此事?不过,你后来回来之后,精神状况很好,甚至比之前还要好,你的班主任他不知道你受过刺激,只看你活碰乱跳的,不像是遭遇过那事,也就不往那方面猜测了。”
“我之所以怀疑,是因为你旁边的这位先生。”佟乐学指指冬简,“有钱,而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当时警察也说,是因为有人报案,他们才赶到的,我怕怀疑是这位先生救了你。”
方安扭头看冬简,冬简轻轻点了点头。
***
两人回到家,方安说了句去冲个澡,就匆匆上了楼。等过了半个小时,冬简打开浴室的门,就看见方安坐在地上,仰着脑袋,接受水流的冲洗。
他进去,跪下来抱住方安。
“有我在。”
方安抱紧冬简,又出了会神,才开口:“你全身都湿透了。”
“嗯。”
“我问你个问题,你诚实回答我。不用考虑我的心情,我要听实话。”
“……你说。”
“我当年……有没有被……”
冬简立刻道:“没有。你骂脏话骂的太溜了,那几个人被你给气的不行,净顾着拿棍子打你。我赶过去的时候,你被打了个半死,他们正要对你……我闯进去把你救了出来,但双手难敌众拳,我没办法将他们全部赶走,把其他人也就救出来。我把你放在安全的地方,就立刻报了警。那伙人在我离开之后,可能知道警察很快就来,就把还有意识的两个人给扔到粪池了去了。”
“什么叫做还有意识?”
冬简不说话。他赶过去的时候,其实除了方安和那两个人,其他的受害者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血淌了满地。方安的意识也已经不甚清楚了,他一进去就看到方安满脸的惊恐,不顾落下来的拳头,拼命挪动身体,想要离那些受害人的血和那些混蛋远一点。
那些人渣不只是为了发/泄欲/望,他们甚至是以虐杀他人为乐的。
方安正是因为亲眼看到了那群人渣轮/奸他人的全过程,以及被害人的惨状,才会受到了刺激。
好在警察赶到的还算及时,受害者都没有生命危险,几个受伤严重的,也因为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
“没有就好。”方安道。
“害怕么?”
“一点点。”方安努力挤出个笑容,“还好我忘了。要不然我肯定天天睡不着觉。”自己挨顿打,和看着其他人被人轮流强上到只剩一口气,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打和强上,方安只能接受前者。不管自己是受害者,还是别人是受害者,他都接受不了后者。
而且,一想到那些人渣也差点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他就直犯恶心。
“谢谢你帮我隐瞒这件事。我知道之后,心里确实不好受。”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寒意,让他控制不住地哆嗦。这几乎是他的本能了。想象不到,他如果恢复了那一段的记忆,会害怕成什么样。
冬简和佟校长只是几句话的事,很多细节他们不知道,也刻意不去提起。没有被提起的更惨烈的状况,他应该是亲眼见了,所以才会这么害怕,以至于都忘了当年的事了,却还是只要听一听就会怕的发抖。
方安道,“可我不后悔自己听到了它,我应该知道的。我不知道的话,你和我妈就要一直扛着这个秘密,很辛苦。这是我的事情,我可以承担。”
冬简什么都没说,给了他一个微笑,和一个温暖的怀抱。
还好他忘了。方安抱紧冬简,为自己的选择性失忆,和遇到了冬简,而感到万分庆幸。
“冬简,我爱你。”
“嗯。”
这么简洁?方安气鼓鼓地抬头,看见冬简酡红的两颊,在水流的冲洗下,分外可爱。水流让他忽视了冬简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