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盛长棋

第二章 盛长棋

轻言细语的,康姨娘梨花带雨的就给世子夫人不动声色的挖了几个坑,送走了盛修明,一夜无梦。

天蒙蒙亮的时候,康姨娘就已经照例起身。

值夜的丫鬟春梅立时小意的扶起康姨娘,“现在还不到卯初呢,昨天世子特准姨娘今天不用去夫人那里立规矩,姨娘何必起的如此早,何不多睡会?”

就是往常,康姨娘起床梳洗的时辰才不过卯初二刻。

“世子最重规矩,昨天只是一时被夫人气到了,才会越过夫人,替夫人做了主。如果我今天起比比平日里稍晚上一刻,在世子眼中,我就是借由八小姐偷懒,今天我不仅不能晚起身,还要更早,只要咱们早早的去翠荷轩,才不会给人留下攻击我们的借口,我们比请安的时辰多起几刻,世子也会觉得我们是真心的疼爱八小姐。”

杨姨娘细细的涂抹妆粉,面色顿时更细白三分,“比家世,夫人是工部尚书之女,是正室,二姨娘是老夫人的远房亲戚,是贵妾,一个阳春白雪,一个灼灼桃夭,我呢,既是婢妾,容颜又只是清秀,我就只剩下识大体这个优点了,恨他所恨,爱他所爱。”

无论是从韩氏是康姨娘的旧主算起,还是从韩氏母女是盛修明的心头肉看,康姨娘只能对盛长颐好,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康姨娘坐在梳妆台前,有丫鬟端着温水进来,洁手净面,由着人背后给她梳头,在梳妆盒里拿出一支缠枝钗,换下春梅手里的宝蓝吐翠孔雀吊钗,“宝蓝吐翠孔雀吊钗太张扬了。”

春梅委屈的道:“姨娘这哪里张扬,上次三姨娘还带了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她的那支钗是世子赏的,咱们这支也是,她能带的,为什么咱们带不得?”

被正室贵妾压在头上,也就认了,姨娘和三姨娘可都是婢妾,姨娘还是长妾呢?

康姨娘只能叹道,“谁让咱们没有靠山呢?”

三姨娘是杨氏的陪嫁丫鬟,作为先夫人韩氏的陪嫁丫鬟,康氏本来就是杨氏的眼中钉。

“不过好在咱们的靠山也要回来了。”想到今天八小姐回府,春梅复而高兴。

康姨娘颔首,只也是昨夜她为什么一改忍气吞声的缘由,盛家就要乱了,盛长颐的回府,会吸引很多的火力。

一路招摇的,康姨娘带着春梅,散着步悠闲的走到了翠荷轩,翠荷轩里已经掌起来灯火,轩内的仆奴站立院中,眼神感激的看着康姨娘。

“大家都认真办差吧,翠荷轩住的可是八小姐,潦草敷衍,就是我能睁只眼闭只眼,要是让八小姐不满意,世子恐怕饶不了各位。”

康姨娘盯着院内的一处积雪,对着领头的妈妈道,“妈妈是府里的老人,其中的厉害,您应该明白吧。”

这时候,十二小姐盛长棋裙摆摇曳的迈进了门槛,“姨娘,这不怪这位妈妈,昨天才接到八姐要回府的消息呢。”

李妈妈面露感激,府中都传说,自从一个月前,木讷的十二小姐在花园突然跌了一跤之后,虽然头破血流,失忆了,但是却变得伶俐宽厚起来,近来连老夫人对她都颇有几分喜爱。

康姨娘对女儿的言行皱眉,想起盛长棋大病初愈,就没有再多言。

两人进了屋,金珐琅九桃小薰炉已经冒着青烟,炕已经烧暖了,炕上放着几只烟罗紫的引枕。

看见拿着引枕,在身上同是烟罗紫的绫袄映衬下,盛长棋面色难看。

康姨娘坐在炕上,始终是一副柔和笑容,“你不用看了,引枕用的布料和你身上的是同一种,出自同一批,年前老夫人得到的时候,觉得漂亮,当场就给了八小姐一匹,八小姐觉得颜色太过老成,就亲手做成了引枕,侯爷,老夫人,世子,夫人那边都送了。”

盛长棋脸色微红,她上个月因为“路滑”,摔到了头,老夫人为了安抚她,才赏了她一匹,她很喜欢就做了绫袄,这件绫袄,她已经穿了快半个月了,没想到自己喜欢的做成的衣服的东西,只是人家用引枕的布料,怪不得嫡出的十一姐第一次看着她穿这件衣服,就一副嘲弄的眼神,原本她以为她是瞧自己见不得世面。

康姨娘看着女儿平静下来,她食指摩擦着引枕光滑的缎面,“你怎么不问我,之前问什么不告诉你,任凭你丢脸?”

“说又有什么用,当时老夫人怜惜我,明言烟罗色衬我,说我穿上烟罗色的衣服肯定漂亮,就是知道八姐拿它做了引枕,难道我能不穿?恐怕就是八姐姐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之前,八小姐能把这匹烟罗色锦缎做成引枕,是因为老夫人没有说,这匹布的用处。

“吾家有女初长成啊,你终于长大了。”康姨娘抚摸起盛长棋的刘海,上面的疤已经连痕迹都没有了,“你要是早有这么通透,就不会惹怒十一小姐,被推倒撞在了假山上。”

十一小姐闯下祸事,致使女儿昏迷一天一夜,几度断了呼吸,却被夫人和老夫人掩盖的风平浪静,世子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外面的口吻都是女儿路滑失足,一套首饰,几匹锦缎,就打发了他们。

“你放心,姨娘迟早为你讨回来。”

盛长棋倒是不恨十一姐盛长玫,没有她,活着的就不是她了,只是对老夫人和世子对她的轻慢耿耿于怀,而且有一点很奇怪,“姨娘,老夫人不喜欢八姐吗?”

盛长颐送老夫人引枕在前,老夫人送了一匹同样的布料给盛长棋做衣服在后,人们可不会看见前因后果,而是看到同一匹布料,嫡姐拿来做引枕,庶妹拿来做绫袄,难免会对盛长颐有非议,连姐妹之间,都可能眼红。

老夫人故意为之,不是不喜盛长颐是什么?

康姨娘这下是真的欣慰了,盛长棋能以小见大,从一匹锦缎能看到这点,在内宅就已经有了立足的本事,“婆媳问题,更古就有。”

老夫人和韩氏之间却不仅仅是传统的婆媳问题,她们还有更久的渊源。

韩氏出身昌平侯府。

昌平侯和安宁侯乃是世交,同为开国功臣之后,第一代昌平侯,第一代安宁侯,两家一文一武,辅佐太祖建国,第一代昌平侯救过第一代安宁侯的姓名,两人有过命的交情。

第二代昌平侯安宁侯,更是从小长大的挚友,各自成婚之后,有联姻之意,无奈朝廷形势变幻,幼主登基,两家勋贵唯恐势大,被幼主忌讳,当缩头乌龟犹不及,更不能强强联手了,所以两家第三代侯夫人,出身都不高。

被退而求其次,这始终是老夫人心中的一根刺,到了第四代,两家终于成功结亲了,昌平侯府的小姐给老夫人当了儿媳妇,侯爷偏爱,世子疼爱,老夫人看儿媳妇自然百般不顺眼,两婆媳暗中交手无数,老夫人始终败北,世子屋里连个妾侍都没有。

直到韩氏生下嫡长子盛弘渊,被大夫诊断以后子嗣艰难,老夫人乘机把自己娘家的一个远房侄女,说给了盛修明为妾,韩氏无法,但是还是将了老夫人一军,她把自己的陪嫁丫鬟杨氏开脸,抬成了长妾,压在了老夫人远方侄女头上,婢妾压贵妾,老夫人险些吐血。

“可是姨娘,您也说婆媳问题更古就有,但是就是再讨厌媳妇的婆婆,也不至于迁怒到自己亲孙女头上,嫡母又已经亡故多年。”

媳妇是外人,但是孙女可是自己的血脉。

盛长棋凑近康姨娘,头上玉步摇垂下的乳白珍珠璎珞晃动。

康姨娘喝了一口茶,不动声色的交给女儿内宅的生存法则,“老夫人出生不高?”

盛长棋摇了摇头,显然也知道这句话是疑问句,门口有心腹丫鬟把手,她畅所欲言,“老夫人的出身能嫁进安宁侯,不过是占了天时,父亲说亲的时候,朝政已经度过了两朝的交接期,在这个时候,父亲无论说的是哪一门亲事,出身都要比老夫人要高,为了这点,老夫人不至于积怨到亲孙女头上,而之后的较量,哪怕老夫人屡屡在嫡母手下吃亏,随着嫡母的逝去,快十多年了,也应该可以释怀。”

分析的头头是道,康姨娘叹了一口气,“本来不愿意把缘由告诉你的,但是你也大了,省的你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吃了亏。你知道八小姐的亲姨妈是当今的韩贵妃吧?”

康姨娘不欲把话说的太透,而是点出关键,让盛长棋自己思考,虽然一般的女子看不清朝廷形势,但是像侯府这样的挺尖家族不成,朝事往往会牵连到内宅,同样朝事也可以决定,一个女子的荣辱。

“韩贵妃育有六皇子,当今陛下已经年近五旬,尚未立储,对韩贵妃母子甚为宠爱。”盛长棋目光微闪,然后小声惊呼,“夺嫡?”

康姨娘合掌而庆,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女儿居然答出来了,“你再往下猜猜,这和老夫人对八小姐的态度有什么关系?”

盛长棋微微思索,几乎白的透明的手指敲在膝上,“陛下子嗣众多,虽然偏爱六皇子,但是年长的皇子们个个能力不俗,六皇子登基的可能性只在五五之数,如果六皇子登基,安宁府势必更上一层楼,为了这五分的机会,府内必须要善待韩贵妃的亲侄女,但是如果六皇子败了——”

“大少爷和八小姐的命运,就要看下任皇帝的性情了。”

如果下任皇帝和六皇子不睦,——毕竟现在皇子为了一张龙椅瞪得跟乌眼鸡似的,搞得跟仇人差不多了——,坚持清洗,安宁侯府就必须牺牲出什么平息皇帝的愤怒。

如果下任皇帝和六皇子兄弟情深,那么安宁侯也跟着沾光。

如果下任皇帝是六皇子本人的话,那就更好了。

横竖,安宁侯府不会吃亏,进退都有余地,一切为了侯府的传承。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安宁侯是不会牺牲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子的,这只是在孙子孙子和整个家族面临二选一时候,做出的抉择。

这个万中无一的情况,出现的并不高,但是安宁侯已经有了这个念头,或者这是为了保全家族,所有家族的选择,加上对他们兄妹年幼丧母的怜爱,以及他们兄妹是联系两侯府,以至于将来皇家的纽带,所以安宁侯对盛长颐兄妹几乎弥补性的溺爱,对于男丁盛弘渊的表现就是带在身边严厉的教导,对女儿家的盛长颐则是有求必应,呵护几乎成了眼珠子。

老夫人自然看不惯,韩氏给她吃瘪,韩氏的女儿给她添堵,如果韩氏死之后,没有盛侯爷的几近偏袒,让老夫人出口气,婆媳之间的那点事也就了了,偏偏盛长颐就像是第二个韩氏,生来就是克着老夫人,虽然盛长颐没有特意给老夫人添过赌,但是老夫人就是那么觉得。而且表面之上,老夫人还不能不对盛长颐好,还要盼着盛长颐更好,久而久之,一点的不痛快,越压越深,能不让老夫人内伤吗?

康姨娘玩味的笑了笑,“人活在世界上,本来就是棋子,要想过得更好,就只有做一枚更有价值的棋子。”如同盛长颐。

盛长棋为这句话做了一个最新的诠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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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她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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