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暮色倾城08
白夜垂下眼帘,不再说话,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外出协助办案十天,手机没有接到任何电话和短信,她还以为朋友和同事体谅她辛苦,难得清静,原来早已被居心叵测之人转接到了别处。而恰巧在此期间,苏缃宜遇害身亡,赵狄有着最大嫌疑,而他当天关键一条的通话记录,却是跟冒名顶替的“她”。那个神秘人,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当她返回q市,她的手机又恢复了正常。
但是刚才,展长宁说她的手机又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如此看来,有人始终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潜伏在暗处,不动声色地随时想要置她于死地……
过了许久,白夜抬起眼睛,看住赵狄,“有一个人,他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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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青恢复很是神速,已经能够保持半坐的姿势进食了。
白夜他们赶到医院时,特别看护刚刚撤下早餐的餐盘。程丹青腾出不用输液的右手,取了面巾纸擦嘴。见到有人来,他本应卧床休息,却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坐着未动。
“你们一个个都怀着心事,有人欢喜有人愁。”
听到这句话,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白夜。她又惊又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病床边。她的视线对上了他的目光,那久违了的明亮的目光。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
“很久没看到你笑了。”他轻声说。
她说不出话来,脸颊呈现出好看的浅红色,只是笑。她身体微微前倾,握住他的手,一直注视着他的视线,就像是一个甜蜜充满情意的浅吻,轻轻地落在他的额头上。
“这些天,常常会回想从前发生的每一件事。”他的掌心传来暖暖的温度,“天的蓝,云的白,绿草、花海、行人、街道,这世界上所有的色彩,原来还是亲眼所见的更美。”
“嗯。”她抬手,抚上他俊逸的眉。
“回头帮我谢谢伯母那杯热咖啡,”他笑了,“对我来说,那是醍醐灌顶。”
“她用了激将法,你不生气?”
“不会。”
薛峰和展长宁终于意识到了手术是成功的。他们不顾墙上偌大的“静”字,欢喜雀跃。“啊哈,太好了,程队,你的眼睛重见光明了——”“天大的好消息,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所有的人,小崔、老梁都等着吶……”
护士突然走到门口提醒道:“探望时间,你们安静一些,病人需要休息。”
展长宁松开攥着薛峰胳臂的双手,冲护士行了个礼:“不好意思,我们是太高兴了有感而发,下次一定注意。”
“没有下次!”护士翻了个白眼,走远了。
展长宁吐吐舌头,冲护士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真是个凶婆子……”
程丹青长指扣扣桌面,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这里,“昨天你们放下的那份花名册我看过了。地铁集团的员工,底子干净得像张白纸,表面资料查不到一个有前科的嫌疑人,爆炸案究其原因繁冗复杂,你们要全力以赴才行。”
“的确如此,迄今为止调查毫无进展。”薛峰如实答道,“不过,有一点值得引起警惕。鉴证科出了报告,爆炸物残留成分与咱们六年前在购物中心查获的炸药成分惊人的一致。”
程丹青闻言,脸上掠过一丝疑虑,却没有立即发表意见。
白夜想起六年前女人节那单陈年旧案,也想起了那个逃脱的“女人”,当初他们怀疑该女人即是许克俭的女友,也就是将程丹青囚禁于集装箱的凶犯。
薛峰娓娓道来:“程队,白法医,目前来说,重案组这边确实没有理出任何头绪。所以,我想找你们商量一下,能不能把你遇袭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结合起来调查?”
“我不方便给意见的。破案这种事情,那是你们重案组的专长。”白夜坦然说道。
薛峰大咧咧地笑了,“唉,你别谦虚,白法医,程队都让你从黑暗带回光明,还有什么你做不到的,对吧?这次爆炸案,程队未卜先知,通知了你,所以毫发无损。程队暂时无法归队,但你们夫妻俩可以双剑合璧,所向披靡啊!”
白夜的脸愈发红了。程丹青解围道:“看来我不在你们身边这段日子,你的口才趋近于毒舌界鼻祖的水平,做警察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程队,知我者莫若你。”薛峰竖起大拇指,“我退役了,保准在你家小区门口开个小卖部,天天盯你的梢。”
程丹青说:“好小子,等我头骨伤口愈合,咱近身搏斗比试一场。”
薛峰不甘示弱,“谁怕谁?”
两人相互瞪视着,忽然又一齐大笑起来。白夜和展长宁望着眼前两个孩童般的男人,面面相觑。
“喂喂!你这样的求人也太过缺乏诚意了吧。”程丹青止住笑,严肃地说。
“诚意?程队,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你和白法医才是凶犯的目标,一点觉悟都没有,迟钝!”薛峰毫不留情地进行着反击,“我不懂,你是真的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还是明明知道了却当做危险是不存在的?”
“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吧?”展长宁眨了眨眼。
“谢了。”程丹青淡然道:“想帮男朋友,仅仅奉承我是不起作用的。”
展长宁尴尬地笑笑:“程队你怎么知道的……”
白夜望了望他们,代程丹青答道:“从微表情和身体语言分析,不难得出你们俩的关系。站立时的交叉腿,不断地拢耳边的碎头发,肩膀略偏向站立的一侧——太多细节,点到即止。”
“我们看重程队的想法,特地来寻求援助的。”薛峰强作镇定地说。
“老实讲,对于不能亲力亲为的案件,我没有任何实质的意见。”程丹青看向众人,深吸了口气说,“一定要说的话,也只是有一条可供推导的线索和方法。”
“哦?那也是一种助力,总比毫无头绪来得强。”薛峰的眼神充满期待。
“好吧,那我的想法也许太过天马行空,你们自己承担后果。”程丹青握紧白夜的手,在她鼓励的注视下,以客观的表述方法说,“其实是老生常谈,不是有句俗话——所谓谁在罪行中获利,谁就存有嫌疑。那么,大家认为,在这数起看似相关却无考证的案情中,谁是幕后那个获益者呢?”
“这?”薛峰若有所思,“倘若案犯只是想为难程队你,那么获益者必然是跟你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那个人。”
白夜插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已经把目标锁定在当年抓捕时被击毙的许克俭身上了?”
“是的。”展长宁说:“许克俭的女友潜逃多年,隐姓埋名,要查到她非常困难。”
薛峰补充道:“第一个案子从表面上看来,直接受益者当然是嘉木古玩行的老板洛明远。不过,他返回q市后,我们对他进行了突击审讯,嫌疑基本被排除了。地铁车厢的爆炸案,可以从类似案件里寻求线索。至于晚报记者庄亚文的忽然死亡则让人摸不着头脑。”
程丹青问:“庄亚文的社会关系你们调查得怎么样了?”
“与庄亚文结怨的人,鱼龙混杂,社会各个阶层的都有,不好判断。”薛峰将调查结果和盘托出,“通过排查,他的‘仇人’虽然遍布各行业,但想要他命的却没有。如果从家庭方面入手,他的岳父是新闻界的学者,生活的圈子相对有限,应该不会有太复杂的人际关系。他的妻子留学多年,在国内并无相熟的朋友圈子,更别提仇人了。”
“这么说来,案件获益者的资料暂时毫无进展?”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薛峰摊了摊手。
程丹青微笑道:“既然用常规思维解决不了问题,那么我们把案件调查的方向逆过来进行推导。”
“程队,你的意思是……”
“获益者难寻,不妨重新审视受害人的背景。”程丹青觉得有些累了,轻轻阖上双眼略作休息。
薛峰与展长宁对视一眼,没有理解程丹青的意思。“程队,受害人已经死了,还需要调查些吗?”
“人们通常只能看到表面的直接的关系,实际上很多事情都有背后的暗流汹涌,你们说呢?”程丹青虽然闭紧双目,声音却是沉稳而坚定的,“比如,假若确认了最近接连发生的奇案都和我有关,你们不妨从我曾经侦办过的大案要案入手。”
“程队,既然你清楚凶手真正目的是想针对你,为什么还能气定神闲地置身事外?你不担心他/她会趁你看不见的时候下毒手么?”薛峰迫不及待地说出了酝酿已久的想法。
“这只是我的猜测。”程丹青说,“我记得眼睛看不见的那段日子,你们反复提到许克俭一案,还说他的神秘女友就是写血字信给我的人。推论虽有一定的预见性,但需要证据的支撑。”
展长宁冷汗直冒:“按照这样的方法,将侦查对象的范围改为程队曾办过案件的凶犯及其关系网,嫌疑目标就太多了!”
“不,这不是难点所在。”白夜坦言:“我想,是时候把程队遇袭之后我遇到的事情全部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