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一百一十二章 故人前来,定立大计
这一仗,虽说破了北张山,但却折损了一万多人马。而因着那些尸兵太过诡异,许多被其咬上的士兵顷刻便失去神志转而进攻瀚海军队,目睹这一切,不少士兵刚被咬伤,担心自己失去意识攻击战友,便挥刀自尽,其他士兵见有人被咬伤,战场之上,也只得狠心将同袍杀死。如此下来,战斗结束后,瀚海大军士气已低迷至极,死里逃生的将士也全无了斗志。加之眼见麒瑄重伤昏迷,军中流言四起,一时之间,军心动摇。好在有寒月坐镇,才没有大乱。
麒瑄醒来后,大家终于又有了主心骨。
而就在这时,无怀大师来了。同来的,还有离娘。
麒瑄昏睡了十天,寒月除了最初的两日被钟离惜和慕容非烟强按着休息了一下,也因为心中挂念麒瑄,根本没怎么合眼,之后的八天,更是一直守在麒瑄身边。之后见到麒瑄醒来,情绪大起大落之后疲惫汹涌,再也强撑不下,经不住麒瑄再三要求,合衣躺在麒瑄榻上,终究是累的狠了,刚一躺下,心中因麒瑄醒来生出的安心,便更觉得几日的疲惫如潮水一般涌上来,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麒瑄看寒月睡着,爱怜的在她眉梢眼角亲了亲,也睡了过去。
这两人一睡便睡了将近十二个时辰。
而无怀大师和离娘便在这时来了。
无怀大师老神在在,一来了便自顾自的找到一个军帐,直道老了,老了,就去补眠,而离娘一来,便嚷着要见麒瑄。慕容非烟想着麒瑄和寒月一番折腾,好不容易休息下,便不忍带她去打扰。钟离惜则在一边看着离娘强势的样子,心想麒瑄有这个一个丈母娘头疼的样子,颇有几分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快感。不过二人终究是拗不过离娘,只得把她带到麒瑄和寒月的大帐。离娘看着自己女儿紧紧靠着那人,即便在睡梦中也记挂着那人的伤口,两条手臂直直贴着身子的样子,终究是不忍打扰自家女儿难得的安眠,咬咬牙,暗叹一句冤家,也只得耐着性子,在隔壁的军帐中休息下来。
而麒瑄和寒月这一觉简直睡了个昏天黑地,两人醒来的时候,又是个午夜时分。
麒瑄先寒月一刻醒来。看着寒月在自己身边安睡的样子,麒瑄心下一片柔软。刚开始还能安分的看着寒月,越看越觉得心里欢喜,不自觉的轻捻起寒月的长发把玩起来。寒月睡了这么久,本来已经快醒来了,被麒瑄轻轻骚扰了一会儿,便挣开了眼睛,正好与那个捣乱的人四目相对。
麒瑄见寒月醒来,开怀一笑,“宝贝,饿了么?”
寒月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动人。麒瑄一时难耐,俯身上前,寻到寒月的红唇,深深吻了下去。
直到寒月快喘不过气来,又惦记着麒瑄的伤,担心两人这一激动,再把那冤家的伤口撕裂开,忙挣扎着推开麒瑄。两颊泛红,瞪她一眼,“你不是担心我饿了么,哼,怎的还这般欺负人。”麒瑄凑上前,本想再偷个香,可看着穆女侠识破了她的奸计,一脸防备的瞪着她,只得退后,却不正经的挑着眉笑着说道,“就是担心夫人饿了,我这不才慷慨赴义让你占我的便宜嘛。”惹得寒月只想掐她一把,又终究是担心她的伤口,只得狠狠瞪着那个大言不惭的登徒子。
麒瑄在寒月一副“你这个坏人”的表情下,讪讪一笑,抖抖手做投降状,“好吧好吧,既然夫人占了便宜还不满足,我只好白当一回吕洞宾了。”
寒月一听,恨不能堵住她这张嘴,忽然莞尔一笑,“怀瑾,你说谁是狗呢,嗯?”这个“嗯”字,拉了长长的尾音,麒瑄顿时气势便弱了下去。眼看要惹毛了夫人,麒瑄立刻没出息的捂着胸口,“诶呦呦,我这伤口怎么突然这么疼?”见寒月依旧戏谑的看着自己,麒瑄知道这装痛的伎俩被夫人识破,忽然欺身上前,趁寒月不备,又吻上了她。
寒月又好气又好笑,承了麒瑄的吻,却伸手抚上她的耳朵,轻轻一拧又使劲一转,麒瑄立马松开寒月嗷嗷喊着,“疼疼!寒儿饶命!”
不等寒月松开手,帐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只见钟离惜两手背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走了进来。
“呦,这么热闹啊,女皇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钟离惜拉过走在她身后的慕容非烟,笑嘻嘻的看着麒瑄和寒月。
寒月见有人进来,下意识的挡在麒瑄身前,不愿让她们看到麒瑄这副狼狈的样子。施施然从床榻上起身,整整衣裳,淡淡开口回答,“驯夫。”
钟离惜不禁缩缩脖子,这女皇大人的气场越来越强大了。
寒月下地后,绕过钟离惜对慕容非烟一笑,“劳烦去看看麒瑄的伤口,我去给她端点粥来。”说完便转身出了大帐。
钟离惜见寒月离开,才长出一口气,坐到麒瑄身边,戳戳她,“你家女皇大人好可怕啊,也难怪你是个妻管严。”麒瑄一瞪她,看了看慕容非烟,又看向钟离惜,贱贱一笑,“我看你也差不多。”
钟离惜见占不到便宜,哼哼两声,给麒瑄号了号脉,见她终于无甚大碍,才放下心来。又拿出一瓶膏药,丢在麒瑄怀里,“让你家女皇大人给你上药去吧,我才懒得多看一眼你那一马平川的胸口。哼,你这姿色,也就你家女皇大人把你当个宝。”
不待麒瑄反唇相讥,一旁的慕容非烟终于看不下去了,拉起钟离惜嗔道,“你就不能正经一点?”麒瑄瘪瘪嘴,心里却为这两人开心,慕容非烟分明是不想自己有机会再说钟离惜的坏话,可见钟离惜,终于要得了慕容非烟的心,这两人也终于算是修成正果了。
之后,便见寒月端了一碗粥,从帐外进来。
慕容非烟见寒月回来了,便拉着钟离惜告退了。临走,慕容非烟靠近寒月身边,悄声说道,“麒瑄的师父和你娘都来了。”寒月闻言微微一怔,沐月夫人就是李皇后的事,慕容非烟也知道,但是因为麒瑄并没有与沐月夫人相认,所以,她口中的“你娘”,指的只会是离娘。寒月虽也想不明白为何离娘会在这时来到军中,但也是微微停顿,便对慕容非烟开口,“我知道了。”慕容非烟对寒月点点头,拉着钟离惜便离开了。
麒瑄听力过人,自然听到了慕容非烟对寒月说的这句话,拉过寒月,麒瑄想到沐月夫人,不自觉的缩缩脖子,“我师父来了我还能想到一两分原因,可是你娘怎么也来了?”
寒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待明天天亮后,见到娘亲,自然就明白了。”麒瑄点点头,拉过寒月,重新在床榻上躺下。老婆大人说的对,明天自然就知道了,眼下,看着寒月眼底淡淡的青色,嗯,还是夫人的身体要紧。
待天亮之后,麒瑄先见到了李黑。听李黑说完了当日的情形,麒瑄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说对待那些尸兵,众人巧合之下得到了应对的法子,可是面对明显被操控又武艺高强的李廷山,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麒瑄想起来那天是小雪貂和小虎救了自己,可是小雪貂却受了重伤,当时麒瑄也重伤过度,不知道小雪貂是死是活,现在想起来,忙向钟离惜打听小雪貂的情况。
钟离惜摇摇头,真没想到那小雪貂竟那么有灵性,当日情况万分凶险,若没有小雪貂的拼死相救,麒瑄定然已经丧命在李廷山手下。可是小雪貂后来被李廷山狠狠一摔,虽有小虎相护,众人又总算抢救及时,命倒是还在,可动物的生命本就脆弱,现在也是依旧动弹不得。众人看的明白,这忠心的小生命,怕是活不长了。麒瑄听到后,也十分难过。这世上人心险恶,反倒是人们口中的畜生,有时更有人性。
之后,便见到了无怀大师和离娘。
无怀大师一见麒瑄,不等麒瑄开口,便笑呵呵的说道,“瑄儿,你不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那蛊毒吗?为师便给你带来了一位行家。”
麒瑄一愣,这行家,难道竟然是离娘?
离娘见麒瑄一脸不解,心里实在不明白自家闺女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呆子,还是个女人的呆子。摇摇头,没好气的解释道,“我离娘跟了裴世勋那么久,蛊毒的事儿也不是没打探过。再说虽然都传说南瓯人善蛊,但真正用蛊厉害的,还是南瓯的南疆女人。那南疆女人也是女系氏族,与我瀚海一样,我早年也曾拜访过一位当中的高人,从她那里学过不少用蛊的本领,你可不要小看我。”
麒瑄连忙点头,“我自是不敢小看母亲大人。”
离娘哼了一声,“我可不敢当你的母亲。”
寒月赶忙上前拉过离娘,亲热的挽着她的手臂,撒娇的一笑,“娘。”这句娘可是叫到了离娘的心口上,当下也不再理麒瑄,终究是拗不过自家女儿眼中的期待,“唉!”叹一口气,“母亲便母亲罢,女婿半个儿!你啊,也只能算半个儿!只要我的月儿高兴便好!”
麒瑄忙连连作揖。
而因为道法的叛变,裴世勋得了神机门阻挡水流的器具,在沧浪江上游落下巨大的闸门将水流阻隔,只在靠近瀚海的一侧流出空隙,使得汹涌的水流不断奔泻到瀚海。众人所在北张山一带地势较高,才没有被淹没,但这几日过去,水势涨高了不少,用不了几天,便会淹没到北张山脚下。
在麒瑄的大帐内,麒瑄和寒月正与将领们商量对策,胡远、穆怒涛、飞墨以及李黑和无怀大师、离娘等人都在。
穆怒涛很是焦急,如果再不想办法,他们这些人也不用打仗,就直接等着被水冲走了。
李黑微微皱眉,问麒瑄道,“陛下,其实,这水势并非无法控制。要想破掉那机关,只要将其中间阻挡水流的闸门破坏掉,沧浪江的水便会顺着河床流走,到时候便无法再冲击我们这儿了。这个法子,当初道隐长老也是同您讲过的,而那闸门在原先制造时便被神机门动了手脚,那闸门并不坚固,要想破坏掉,也不是难事。”
穆怒涛一听,大急道,“是啊陛下!既然这样,我这就派几个好手,我亲自带着去捣烂那阀门!”
麒瑄抬手止住他。眉头紧锁,缓缓开口。“朕自然知道这机关并不难破,只是如今裴世勋在南瓯,他的兵力我们并不知晓。之前北张山一战,光是不足五千余名尸兵,便折损了我瀚海一万多将士,这样大的代价,我瀚海可是担不起。若是现在毁了那器械,确实可以解了水淹之围,但伤不了裴世勋一丝一毫的元气,反倒是白白消耗了我瀚海的兵力。”
穆怒涛虽明白麒瑄言之有理,但眼见水势越涨越高,一急之下也忘了控制情绪,怒气冲冲的对麒瑄开口,“那你的意思就是坐等着我们被水淹掉?真是昏……”不待他那句“昏君”说出口,寒月瞬间便站到他跟前,厉声喝道,“穆将军!休得无理!”
穆怒涛猛地住口,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不禁暗自惊出一身冷汗。但他一直以来都是离娘的手下,又觉得要不是离娘当日让自己率领军队支持麒瑄,麒瑄定当不了皇帝,心中对麒瑄本就有些不屑。虽然明知道以下犯上乃是大罪,但眼看离娘也在场,顿时觉得有了些底气,仍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越过寒月死死的盯着麒瑄。
四下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似乎有了剑拔弩张的气味。
寒月紧张的看着众人,将目光转向离娘。穆怒涛只忠心离娘,所以此时她的话,对事态发展至关重要。但离娘却只含笑看着这一切,她有心要看看麒瑄会如何处理。作为一个曾经的上位者,离娘很清楚现在麒瑄的处境。如果她对穆怒涛退让,定会在一干下属面前失了威严,而若是她对穆怒涛发怒,则会显得无容人之量,定会对军心有所损害。
麒瑄冷冷一笑,看向穆怒涛却没有开口。只顿了顿,继续对胡远等人开口,“裴世勋是必须要除掉的,日后我瀚海与他定有一场恶战,不是他死,便是我们亡。朕想的很清楚,沧浪江水势湍急,穿江而过,太过冒险,所以与裴世勋的这一战,定然要在平定了西漠南台的战乱之后,从平远都护绕道南瓯才行。而裴世勋将沧浪江掘开,也是想用洪水将我们困住,使得魏王那边孤立无援,他好集中兵力对付魏王。但他虽然心思阴狠多疑,但好大喜功,如果我们做出被洪水围困难以应对的假象,他必然会先进攻我们这边。毕竟,朕在这里。如果能将朕擒住,他谋取瀚海天下的阴谋便离实现不远了。”
飞墨一听,眼睛一亮,开口顺着麒瑄的思路说了下去。“陛下说的对!现在沧浪江被掘开,江水涌向我们这里,沧浪江的水流慢了不少,裴世勋完全可以从南瓯派军乘船渡过沧浪江来进攻我军!若是等他们的军队都上了船,我们再将那器械的闸门捣毁,到时候水流巨大,定会将他们全军吞没!而沧浪江畅通了,我们这边的水患自然也就解了!”
麒瑄点点头,“不错,朕想的就是这个主意。”
众人听麒瑄和飞墨说完,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穆怒涛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羞愧的无地自容。
麒瑄接着便布置了兵力,一面命全军在北张山周围设置堤坝,另一面由一个副都统带人散布出消息,就说瀚海军队被困在北张山,已经淹死了不少人,只怕要支撑不住了,而麒瑄更是因为怒急攻心,昏迷不醒。而李黑则带几十个浮水的好手,隐藏在沧浪江边,一旦见裴世勋的军队登船渡江,等他们到了江心,便发出暗号。
只剩下去捣毁闸门的人手没有安排。
麒瑄转过头,看向穆怒涛。锐利的目光逼的穆怒涛两腿发软。他本是离娘培养的死士,早就无惧生死。可如今对着麒瑄的目光,竟心中生出一股敬怕。麒瑄开口,“穆将军,你可有什么话对朕说?”声音中带着内力,帐内的人顿时都感到身上仿佛压上了近百斤的重量,一时喘气声都粗重起来。而穆怒涛本就心神不宁,遇到麒瑄的内力,竟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心知是自己太过莽撞无理,加之听了麒瑄的计策,心中对麒瑄生出的敬佩,穆怒涛终于开口,“末将有勇无谋,以下犯上,出言大不敬,实在是罪该万死。”
麒瑄听到穆怒涛如此说,便深吸一口丹田之气,将内力收了回来。帐内众人都觉得身上一轻。穆怒涛感到身上的压力散去,对麒瑄深深一叩首,“末将谋略不及陛下万分之一,如今犯了大错,只愿以死抵过!”这回,不光是麒瑄的计策,麒瑄的武功也让穆怒涛对麒瑄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原来这位皇帝陛下,当真不是一个吃软饭的孬种,她的文治武功,甚至胜于离娘。穆怒涛虽然只忠心离娘一人,但终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对待比自己强的人,也是愿意真心敬佩的。所以,此时他是真的为自己之前对麒瑄的无理感到羞愧,也知道自己让麒瑄在所有将领面前折了面子,这以死抵过,也是真心的。
但麒瑄却冷冷的对他开口,“穆将军,你起来吧。”
穆怒涛惊讶的抬起头。
麒瑄却没有看他,只淡淡的继续说道,“大敌当前,你身为将军却如此鲁莽,动摇了军心,按军法,朕砍了你的头也不为过。但朕念着你是一个难得的虎将,也算一心为了瀚海的军队,顶撞朕之罪,朕可以既往不咎。”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国无法不立,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捣毁闸门的任务最是危险,朕便将这任务交给你,希望你能将功补过!”又看了穆怒涛一眼,麒瑄厉声说道,“这次,你定不可令朕失望!你,可愿意?”
穆怒涛大喜过望,连忙答道,“末将定不辱使命!就算一死,末将也定当死得其所!”
麒瑄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转身走出大帐。
离娘在她身后,却是露出了欣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