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apter 19
难道是在碰到那本书的刹那,异世界之门就打开了吗……
筱宫少女忽然觉得有点头晕,大概是低血糖了什么的吧。
“别误会,我只是因为某些人体力不济影响进度而已。”赤司的声线属于柔软圆润的类型,但是当他故意压低嗓音说话的时候,竟然也有种成熟沙哑的感觉在其中。
不是平常的赤司征十郎。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了。
她翻来覆去考虑了很多“这是个阴谋”的可能性,但没有哪一种说得通。
最后,她只得出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难道是为昨天说的话感到抱歉所以才用这种不坦率的方式表达歉意吗?”
话音刚落,她就敏锐地发觉赤司的表情有一丝变化。
……猜对了。
这样的话,就不用为“他是不是想毒害我”这个问题担忧了,筱宫凉的胆子立刻壮起来,侧头微笑的样子特别像晨间剧女主角:“想不到赤司君是这么……”她停顿了一下,权衡片刻,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细腻的人啊。”
绝对是得意忘形了。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却无法好好控制自己的举动。
赤司的眼色顿时黯淡下来。
好像从单薄的少年身体里散发出了杀气。
“这次我就收下了,但下次请别再这么做了哦。”好像发现了无坚不摧的赤司征十郎的弱点似的,少女心里的邪恶因子开始蠢蠢欲动,“我承认赤司君的各种言辞经常让我觉得气愤,但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你也无需对此在意。有时候忽然转变态度,会让我觉得赤司君对我产生了好感,这让人很困扰呢。”
虽然是笑着说的这些话,但分明可以从中听出一点挑衅的意味。
赤司同学看起来好像生气了的样子。可是很快,他不悦的表情就消散了,“我的确是为我昨天不恰当的言辞感到抱歉,但是对你产生好感了什么的……”他的目光在筱宫凉身上掠过,“恕我直言,你未免太多虑了。我对异性的审美尚且处于正常范围之内,这一点和黛前辈不同。”
——啪。
少女脑内的火山瞬间喷发了。
在短短几秒钟时间内,眼睛里泛起了红色的血丝。
“是……是这样吗。我还以为赤司君这样的人的性取向是‘无’呢。”她听到了自己血管跳动的汩汩声,“听到你说自己有对异性的审美,让我非常惊讶。我之前一直以为你这类人是靠有丝分裂繁殖后代的。”
赤司原本觉得自己又胜一局,悠闲地低头翻阅着手中的轻小说。
当然每看一行,他对自己所处的世界的真实性就多一分怀疑。
而当他听到筱宫凉对自己的评价后,手一滑,“嚓”的一下,页脚被扯下来一块。
他捏着那块上面印着残缺不全的“主人,请粗♂暴地对待——”的小纸片,脑袋里有条不紊的运行代码瞬间断了层。
程序濒临崩溃的边缘。
看到赤司这个反应,筱宫凉的心情顿时舒畅了,好像整个世界的花儿都开了。
她从赤司身边走过的时候故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开始吧。请多指教哦,赤司君。”
于是,一整天,赤司的脸色都是阴沉着的。
下午的数学课,被老师叫到黑板上写下某题的解答过程,因为用力过猛,他连续写断了三根粉笔。
晚上放学的时候,筱宫凉收到黛发来的简讯,上面写着“赤司今天好像不太高兴,一直盯着叶山投篮,已经投了一百多个了,估计谁都早走不了,你先回去吧”——这样的内容。
得知叶山前辈正在经历这样的苦难,她并不为他感到难过,反而心情有点小好。
她觉得这样不好,但是有忍不住觉得很得意。
而且似乎是因为被压迫的时间太长了,她在第二天看到赤司面无表情的脸的时候,还是觉得很高兴。
高兴到已经顾不上为双休日还要看到赤司而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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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赏枫是很早以前就约定好了的事,筱宫凉因为心情好的缘故,还特意好好打扮了一下,用卷发棒烫了发尾,穿了很少穿的短裙,外面套上浅色的长外套。
当天赤司恰好也穿了同一色系的大衣,而且乍一看上去莫名地有点像情侣款。
京都真如堂的庭院里遍植樱花和枫树。
春樱秋枫,都比附近的法然院来得大气,在一片绽放的银朱色枫叶中,刮过的秋风小心地撩起少女的裙摆。
黑色的发丝一时间飘荡得有些凌乱,遮住她漆黑的眼睛。
他因此多看了她一眼,得到筱宫少女一个笑容,眼睛浅浅地眯起来,可以看到她卷曲的睫毛在轻微颤动。
她自从回到日本后就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平时哪怕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也只是敷衍地扬一下嘴角。
面对这种反差,赤司有一瞬间忽然觉得有点异样。
“早上好啊,赤司君。”少女先一步悠闲地打了招呼。
双方家长都在场,赤司经过她身边,在开口的时候声音故意放得很低:“逞一时口舌之快就这么高兴吗,你的人生还真是简单得不可思议。”
“汉文中有一个词语叫做‘知足常乐’,赤司君看过那么多书不会不知道吧。”
“……”
感觉敏锐的队长大人隐约觉得有点不妙。
所谓的观赏樱花和枫叶,多半是适合和朋友们一起进行的社交活动。期间猜个拳喝个酒,趁着酒意对喜欢了很久的异性告白——这才是这项活动的真意所在。
如果结伴同行的是赤司家的这两位先生的话,毫无疑问场面就会变得很无趣。无聊到筱宫凉一直想把耳机塞上听无线电台。
家长们的话题似乎永远也离不开会社和生意,赤司先生身着笔挺的西装,背影笔直挺拔,有些泛白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筱宫先生总是保持在与其相隔半步的距离,交谈中谨慎地使用着敬语。
对于这种状况,筱宫凉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跟下属陪着上司应酬似的。作为家属还要在一旁陪同附和,简直无趣到了极点。
她缓慢跟在大人们身后。
秋枫映照古寺,过了枫叶初红的几日,游人渐少,鲜有人影穿梭于主堂的迴廊之间。一个西洋归来的女孩对于“诗情画意”这种东西的接受度从来都很有限,她并不拥有看到眼前的画面,脑内自动为之配上几句俳句的能力。
但自然而然的,习惯了城市的喧嚣,偶尔安静下来,走在日本静谧的秋日庭院中,却也免不得让心情跟着沉静下来。
赤司本来就不是爱说话的人,此刻和筱宫凉并肩而行,在没有言语间的硝烟的场合下,看起来倒有些诡异的和谐。
大人的话题此时到一段落,赤司先生放缓步伐,突然询问道:“最近和凉相处得如何?”
虽然没有加称谓,但显然询问的对象是自己的儿子。
赤司的回答永远千篇一律,并且适用于任何问题。
无论是问到学业,社团还是人际交往,永远是“非常顺利”“您不用担心”之类的,在旁人听来觉得非常敷衍。
赤司先生对这种敷衍的回答表示很满意。似乎在他的观念中,“出现了一些问题”“不尽如人意”之类的回答才是让他不能接受的。
赤司家的人在任何事情上都不允许出错——这是那位大人的箴言。
筱宫夫人终于找到了可以插一句的机会,便立刻跟着说:“赤司君真是个体贴的孩子,听说最近还帮凉补习国文呢。”
根本不是补习,只是作为同组,一起学习国文而已。
筱宫凉默默地在心里说,但当母亲大人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时,她叹口气,妥协了,“多亏赤司君,最近我的国文成绩提高了很多。还有每天特地到家里来等我一起去学校,我非常感谢他的用心。”
无论是前面一句还是后面一句都说得有点违心。
特地到家里来等她一起去学校是没错,但在路上总是被催促“走快一点”“不要边走边开小差”,除此之外,偶尔还会被批评“这种体质体育课测试能及格吗”,她觉得还怪心烦的。
不过这种细节就不用在这里说明了。
筱宫夫人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这就够了,最起码接下来几天不用被母亲大人唠叨。
一切发展得相当顺利。
赤司先生在自己的问题得到不出意料的回应之后,将话题重新转回到筱宫凉听不懂的会社业绩上。
尽管蜿蜒曲折,但眼前的道路在谈话间已经走到了尽头。
迴廊尽头是通往山腰上的三重佛塔的阶梯。
赤司先生偏身对筱宫先生说:“听闻筱宫先生和太太都喜欢饮茶,我此前特地预定了茶室。”然后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自然优雅得像是明治时期的贵族。
“真是让您破费了。”筱宫先生的表情受宠若惊。
很难从中看出几分是出于真情实感。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中年人从不过分表露自己真实的情绪,哪怕在家面对妻子和儿女,父亲大人也很少会有任何夸张的表情。
现在他却露出和平时不太相同的一面。
从这一点上来看,筱宫先生确实不失为一位合格的社会人。
筱宫凉和自己的父亲大人相比较,明显稚嫩许多。
低头看看自己的小高跟,又抬头看看顶上的阶梯,还没开始挪步就已经感到了疲惫的痛苦。这种表情也无疑地表现在了脸上。
只是当母亲大人瞪了她一言以后,她才非常不情愿地跟着僵硬地笑了笑。
她知道即使自己不高兴也没用,因为眼下根本就是不给人机会拒绝的场合。
实际上尽管被称作“山”,但海拔高度也只有一百多米,实际上只是个小山坡而已。从地平面可以毫不费力地用肉眼看到佛塔的塔尖。
即便是这样,筱宫少女走到茶室所在的半山腰,仍然觉得自己累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这从侧面回答了赤司的那个问题。
这种体制体育课测试能及格吗?
筱宫少女坚持说自己可以得到七十分,但这个答案无疑存在着争议。
茶室是典型的日式古老建筑,全木结构,廊柱上留着经历了百年岁月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古朴而沧桑。
回廊间的香炉中燃着熏香,混杂着空气中飘荡的茶香。
室内的温度明显高于室外,在进入茶室的时候,众人纷纷脱掉厚重的外套。
筱宫凉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赤司穿着西装却显得意外的合身,给人以相当成熟稳重的感觉。
她的视线多停留了一秒,在赤司转身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他胸前有什么闪亮的东西从她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等她定眼看清那个闪亮的物件的真身的时候,她受到了惊吓。
……那个,不是之前她送给赤司的,那个被嘲笑了品味不佳的领带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