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雨祭

“那接下来，怎么做，才能把你从里面救出来？”

林曦摇了摇头。

“出不去的，被放逐到这里，只能永生永世地与黑暗作伴，直到有一天灵身挥发殆尽。”

“可是，没有你，他们该怎么与那邪神抗衡？你刚才说，他得到了你的所有力量，肯定实力大增，只怕他们更没办法战胜他。他若得手，势必生灵涂炭。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总得想办法拯救苍生。”

“你拯救不了的，放弃吧。”

林曦的话，让圣女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林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出不来，做不了什么，我们不会对你什么怨言，但是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不会放弃的，我们会战斗到底，总有办法，去战胜他的。”

“并非灰心丧志，只是在知道了很多事实之后，心意再难和先前一样。现在，我就说与你听。生灵并非第一次经历这种灭世之灾，但是每一次，他们都存活了下来。或许，这就是生命的力量。生灵有它自己的选择，有属于它的生存之道。无论这世界怎么变化，是福是祸，都是它该有的经历。灾难的可怕，只是在于，它会带来死亡，生灵惧怕死亡，对这个美好的世界，有着无限的留恋。可是，死亡本就是生命该有的终点。死亡带来的，其实并不是痛苦，它有着更重要的意义，很难用言语，去讲明白，但是一旦明白了，就很难再保持那份执念。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顺其自然吧，这个世间，没有救世主，也不需要救世主，万物，都是平等的，万事，皆因律而行。”

“你这样说，很难让我接受。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哀鸿遍野，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不会放弃的。我相信，总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不试，就永远没有希望。还记得在西岭之时，所有人，都惧怕万兽王，可是，你几乎凭一己之力，战胜了他。它也算是上古的灵神了，连它，你都能战胜，那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面对眼前这个邪神，反而就这么放弃了呢？就算你出不来，也总该有什么能帮到我们的吧？”

“看来，你没有太明白我刚才的话。并非是我放弃了挣扎，而是，有些事，总会发生。这个世界，本就要在毁灭与重生之间，轮回不休，旧世界的苟延残喘，只会让新世界姗姗来迟。到底放任它毁灭得好，还是再抗拒挣扎一下得好，没有人能够评判，死去的生灵，无法言语，存活下来的，只会想要忘却。从整个生命纪元来看，或许没有什么对错，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

“我不知道一个生命纪元有多久，我的生命，只有这么短，我只能活在当下。”

“好，那我就让你看一下，我所知道的。可能这样，你才能真实得感受到这一切了。”

“你知道了什么？”

“暗黑原灵在夺取我的力量，重塑他的灵核之时，不可避免地也将他的灵核完全展开。我抓住了这唯一的机会，遍历了他的灵迹。”

“什么是灵迹？看到了又能如何？”

“就是灵弦波动的痕迹，相当于凡人的记忆，但是记忆只是一些模糊的印象，而灵迹中有很多，是灵神窥探到的这个世界的本原。所以，灵迹也是所有灵神，立足于世的最宝贵的东西。我的灵迹不长，但是他的灵迹，却让人震惊。他邪恶，有无止尽的欲望，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有着对生存的渴望，这让他成为了一个很顶级的思考者。他感受着世间的一切，天地四方，古往今来，他参透了这个世界太多的奥秘。虽然，他的所作所为，有违人性，但是，不得不说，他在与自己命运抗争的过程中，对于生存的理解，他达到了其它任何人类甚至灵神所不曾有的境界。现在，我就放开我的灵迹，让你看到我所知道的全部。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设置意念陷阱，去干扰或者控制你的想法。你只需要，看你想看，知你想知。”

圣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她对于那些所谓的奥秘并没有太多的好奇，或者执念，她心中所想的，还是希望能多寻觅到一点儿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圣女的意念回到了自己的灵身。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

“无论结果如何，是非对错，其实只在于你站在什么样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间，没有什么绝对。每个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倘若没有躯体的知觉，把生灵的一生，看作是一场虚幻的梦，也未尝不可。”

圣女想要哭出来，可是现在，没有眼泪，也根本没办法抽泣。在一阵沉默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就算看到了这些，我还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遭受灭顶之灾。我做不到。”

“既然如此，那就依着你心中所想，做你想做之事吧。现在，你已经拥有了那个至尊的审判者身份，可以履行你的使命了。”

“我知道审判者是怎么一回事了，可是，为什么我是审判者？审判者，不是你吗？邪神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针对你的吗？难不成，审判者这个身份，可以有两个人？”

“他是因为这个才针对我，这话不假，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从我救你那一刻，我就不再是审判者了。共生花已经从我身上，带走了这个身份，只不过，共生花太脆弱了，它没办法承载霸道灵力那么强大的力量。起初，我并不知道这一点，直到我知道了审判者到底是什么之后，我才感觉到，我已经失去这个身份了。虽然，那时候，我被关在炼化炉里，不过我还是能听到外面发生的事情。还记得吗，你赶到之时，天雷龙退了回去，正是因为，你的身份，从你活过来那一刻，就觉醒了。只不过，你从未驾驭过灵力，所以，你很难察觉自己的身份。而我们之间的那层共生联系，一定程度上，也掩盖了这一点。其实说来也巧，当时，为了取到共生花，我也遭遇过天雷龙，那时，它并没有退却，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那时，我的灵身没有觉醒的缘故吧。我们两人，都是在置之死地之后，才有了各自的使命。”

“既然你已经不是审判者了，为什么他还要针对你？”

“从他的灵迹里，我没有找到答案。很可能，是他从未知晓审判者灵丝的律动是怎样的吧，所以他无从分辨。而且，我只是失去了审判者的身份，霸道灵力依然在我的灵核之中，可能基于此，他始终认为，我就是他唯一的目标。”

“是不是，只有你能驾驭霸道灵力？”

“曾经是，现在，只有他可以了。他新的灵核已经成型，霸道灵力，已经易主了。有了霸道灵力，恐怕，没人能够杀得了他了，就像当时我遭遇的那样。”

“早知如此，你就该好生保护自己。”

“你太高估我了，这是迟早的事。与其抗拒，不如顺水推舟，我也能得偿所愿。”

“哦？你另有打算？”

“刚才，你应该都知道了。”

“还未来得及细想。不过，我还是有一点儿不解，与其冒险被他控制，为何不利用那股力量，正面较量呢？”

“其实你们都误解了霸道灵力和审判者的力量。审判者其实并不像判官那样，拥有审判之权，事实上，他只有否决之权。让他立身的霸道灵力也是如此，那是一种否决之力，是一种霸道之力。很难参透如何才能真正完全驾驭它，至少，我知道的是，它很被动。”

“那这样的话，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等待曜日黑眼的出现？”

“也许，那是唯一的办法了。”

“又怎能保证一定成功呢？它长成之前，那么脆弱。而且，你现在被困在这里面……”

“我没有想到他在得手之后，第一时间就把我放逐了。倘若真的失败了，那就顺其自然吧，兴许，那样就是该有的结局吧。”

“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谢谢你的提醒。那件事，请帮我转达一下。告诉他，这算是我冲动的代价吧。”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窥探你的隐私。”

“没事，本来，也是需要拜托你的，这样，也省却了不少的麻烦。”

“其实，我看到的，不止这一点儿……”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走吧，做你想做的事。无论结局如何，总归，要顺从你的内心。”

“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林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暗黑原灵和玉衡的大战，带来了极强的灵场波动，以至于，所有幸存的猎神族的寻灵罗盘，全部因为爆表而失效。

玉衡确实足够强大，几乎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赢了，可是，在毁掉暗黑原灵灵身的那一刻，霸道灵力否决了他的努力。

暗黑原灵将玉衡踩在了脚下。

“还是输了。”玉衡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你输在了没有一个不死之躯。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大战一场了，除了她之外，你是唯一一个让我佩服的对手。杀了你，有些可惜，不过，我不得不这么做。”

“既然要动手，何必还这么惺惺作态。”

“在临终之前，你有资格欣赏这场伟大的祭祀。”

“你要把我献祭给谁？”

“你的灵力，在那里并不受欢迎。大气长河祭，是要向天神献祭。只有它，配得上作为祭品。”

暗黑原灵将天雷剑抛向了空中，待到升至半空，暗黑原灵默念了咒语，然后紧握了双拳。

天雷剑彷佛被捏碎了一般，爆裂开来，剑身所在之处，剑灵在闪闪发光。

随着一声巨大的炸响，剑灵在空中化成一道光环，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很快，晴朗的天空，再次开始阴云密布，不多时，雨点开始落下。

“原来如此！……还是发生了……为什么会这样？唉，太晚了！”

“哼，死到临头了，还执迷不悟。屠刀只会带来仇恨和反抗，只有灭世之灾，才能让凡人彻底绝望和屈服。你放心，大气长河祭是不可逆转的。知道这一点，不算晚，至少，你可以安心的上路了。”

暗黑原灵举起了脊骨鞭。

突然，周围灵场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波动，暗黑原灵意念有些恍惚，不过，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只是，他脚下，已经只剩下大地了，玉衡，已经踪影全无。

“果然是你。”

如影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此刻，玉衡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但是他心有不甘，挣扎着起身想要回去，被如影拦了下来。

“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刚才，他已经将你的灵脉尽数震断，你已经很难再操纵灵力了。我只能从他手里，救你一次，这已经是我的能力极限了，你若真的回去的话，我便只能给你收尸了。”

“就差那么一点儿。我早该想到的……”玉衡满脸的懊恼。

“师兄，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你已经无法左右了。”

“我还可以再拖延一下的。至少，不能就这么让他得手。”

“就算他得手，又能怎样？天涯永夜，是他无法触及的地方，总归，还是留下了希望。”

“原来，你早就知道。”玉衡惊道。

如影还是笑了笑。

“也许，后人会骂我们不作为，可是，总归，我们保留了生存的希望。无论世界是否更替，生灵终将延续。”

“但愿新的世界，如我们所愿！”

“殿下，您是怎么做到的？为何那些兽类，会做出如此的牺牲？”流川问。

“世人都只记住了兽性意味着野蛮和暴力，却忘了兽类也是母子繁衍维系的，也会珍惜子嗣，心系种族存亡。在这一点儿上，其实兽类，远比人类更懂得牺牲。”

“是呀，它们确实更纯粹一些。人类自诩聪慧，本该自己活得更好，不成想倒头来，却活得如此得让人劳心纠结。这样的人类，真的值得去守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