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行于遗迹之间（六）
星河璀璨。
一只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纸船落入星河，荡起淡淡的涟漪。
有星星从纸船上划过，坠入无尽的星河之中，好似一颗掷进星河的石子，掀起纸船摇摆的波涛，唤醒了纸船上无助的灵魂。
……这是哪儿？
孤独的意识睁开眼睛，从纸船上打量着星河，顿时展开笑颜。明亮的、暗淡的，密集的、稀疏的，好多好多的星星！星星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条流动的河，连接着无尽世界。
但，我是谁？这里是哪？
意识还是有些不解，于是她伸手，用作船桨在星河里滑动了起来，准备朝着更闪耀的星辰驶去。
但纸船好似没动，从星河底部突然涌出一串泡泡，“咕噜噜”的冒出来。她凑近一看，气泡中不知藏着谁的故事。
那是一片无边的黑暗，就像眼前的星河之外，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出现了各种色彩的光点，黄的，蓝的，绿的，红的，也许这是这个世界元素之力的诞生。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这些元素在某个特定的空间节点达到完美的平衡，便自发的凝聚出了生命最初的模样——一颗五彩斑斓的幼苗。
幼苗出现后，自发地从黑暗的环境中汲取五颜六色的光芒，世界本源的能量让幼苗茁壮成长，长成了一棵庞大的巨树！巨树撑开混沌，清轻者上升，重浊者下沉，便有了天地的区分。
在本源的滋养下，最初的生命在深海热泉中诞生，幼小的生命找到了巨树，它们在巨树下休憩，不断进化，于是种族演化的浪潮开始了。
好像也没过多久，辛勤的精灵园丁开始哺育巨树，动人的身姿守护生命律动；矮人于幽深山脉中觉醒，凭精湛技艺开凿地底家园；龙族自雷霆云海出世，以伟力统治苍穹……天地一片繁荣。
然而有生命觊觎巨树的伟力，不顾园丁的劝阻，吮吸巨树的汁液，撕咬巨树的树根，最后倒在了庞大的钢铁巨人身下。
有幼小的园丁曾在巨树下问她的妈妈，巨树对我们有什么意义？妈妈说，巨树是每一个世界生命的支柱，如果没有巨树，就像飞在天上的气球破了一个洞，就算暂时还飞在天上，但终究会坠落在地。
纸船上的意识从气泡中收了回来，心里莫名有些生气，那么——大的树，为什么砍倒它？钢铁巨人又是什么？
纸船漫无目的地飘着，载着迷途的灵魂，驶向没有终点的远方。
她双手伏在纸船上，朝着纸船下的星河望去，涟漪荡漾的河面上，无数星辰好似又构成了一幅幅熟悉的画面。
一片漆黑，睁不开眼睛，但却能听见外界不断传来的炮火声、响彻天际的龙吟声，她好像被人拥抱着，拥抱她的人发出“呼噜噜”的哭声，周围都是并不懂的语言，但她好像又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弑神科技……人类……地精……”
“桑卓斯……带着孩子，快跑！”
“……龙族，会在此终结……”
“……放屁！”
“没用了……他们，他们上来了……”
“……为了……尊严！”
“……诅咒！人类……”
“他们永世不得好死！”
“……”
跟刚才一样，一股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向脸颊上抹去，但她只是一缕灵魂，没有泪水。
她再次凑了上去，星河之下，一切都好似趋于平静，外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还在一片漆黑中挣扎，睁不开眼睛。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向后坠去，仿佛化作一缕风，迎面撞向了呼啸而来的星辰。“噗”的一声，也不知是自己化了，还是挤进了一片漆黑的世界，另一个生命动了动，第一次睁开了眼。
……
“喝——”
“呼，呼，呼——”
黛洛缇斯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依旧是一片浓雾。
“梦吗？”
她有些茫然，觉得这不像梦，便开始呼唤雅娜。
“雅娜？”
没有回应。
“雅娜？”
依旧没有回应。
“雅娜！”
黛洛缇斯着急地大喊，终于一阵梦呓声从脑海中传来，“阿树……叫我干嘛……”
她顿时松了口气，“太好了，雅娜你还在就好！”
“我做了一个梦……”
“雅娜你也做梦了？”
“阿树也……你梦见了什么？”
黛洛缇斯想了想，“星河，纸船，一棵大树，还有……说不清。”
“等等，阿树，黑龙呢？”
闻言，她身体瞬间就紧绷起来，一些昏迷之前的记忆缓慢浮现，我们被黑龙，审判了……但没死？
黛洛缇斯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体，全身上下很疲惫，有股酥麻感，尤其是胸口，但没有明显的伤口。
她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胸脯，依旧很柔软，皮肤也很有弹性，还有砰砰跳的心脏。
她瘪了瘪嘴，紧了紧破破烂烂的衣服，从衣服的夹缝间掏出用油纸包裹着的干粮，呃……已经碎成渣了。她也不嫌弃，一口气全倒进嘴里，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然后左右打量起周围。
最后，好像被黑龙抓起来，在天上飞了很久，这是什么地方？
她又想起了那个梦境，那棵大树，是世界树吧？钢铁巨人，弑神科技……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如果这不是梦的话……最后的画面，是不是也是龙族最后的景象呢？
黛洛缇斯的瞳孔骤然一缩，她看见了尸骨，很多的尸骨，龙族的尸骨！
浓雾弥漫的幽深森林中，少女孤独的伫立着，她的背后就是主峰，如洪荒巨兽般拔地而起，陡峭山壁隐没在云雾之间，直入云霄！
而她的眼前，一片死寂。
巨龙的尸骨七零八落，惨白的龙骨如山丘般起伏，巨大的翼骨折断在地，空洞的眼眶朝向阴霾天空，每一块残骨都铭刻着往昔的惨烈，岁月并没能抚平这沧桑。
黛洛缇斯一步步朝着尸骨走去，又回到了那个最初的问题，“雅娜，你说你也做了一个梦，是什么梦？”
“一些……往事。梦见了我还是颗蛋，意识朦胧时的一些事，还有后面跟人类生活的日子。”
雅娜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在其中埋上了悲伤的种子。
“嗯。”黛洛缇斯应着，用手抚摸着有些枯黄的尸骨，百米长的骨架哪怕是一根肋骨她都合抱不拢。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梦里龙族的那些呐喊，那股绝望，那股愤怒……好似让她也能喷出火来！这让她不禁又思考起了那个问题，艾娜说的那些话。
人类，真的应该被原谅吗？
雅娜也沉默着，可能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突然，主峰的方向又传来一阵动静，黛洛缇斯转头一看，
黑龙，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