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番外四:太子
番外四:太子
在临安城往南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子。
四月的天,这正是漫山遍野开满鲜花的时候,在这三面环山的村落中,午后的时间,村里的妇人们都喜欢聚在一块,村口的大树下乘凉聊天。
就在这大榕树不远处,有着一户人家,前后四间起盖的屋子,院子里养着几只牲口,这午后的时间,有一群孩子,吵吵闹闹的朝着这人家过去,进了院子之后却都不吵了,为首的一个轻轻敲了敲前屋的门,“严老师,您在么。”
过了好一会,门开了,出现了一抹修长的身影,穿着白色的长袍子,这打扮,像极了这些孩子口中喊着的老师。
被称作严老师的人,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整个人看上去虚弱的很,他站在那,和煦笑着,“怎么了?”
“严老师,学堂里的老师傅说您病了,我们来看看您。”几个孩子附和着点头,其中一个年长的用教训的口吻对其余的几个说道,“严老师身体不舒服,我们应该让他好好休息,我们回去吧。”
孩子们都很乖巧,和严老师行礼后,一起出了这院子。
他站在门口望着这远山,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欣然,转身要回屋子里,远远的看到一抹身影从小路上过来,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很快,那身影就到了院子门这边,还和不远处榕树下的妇人们打了招呼,继而才进院子。
看到他站在门,女子走过来把篮子吊在屋檐下的钩子上,扶着他进去,语气里一抹嗔怪,“不是让你好好休息躺着么,怎么又起来了。”
他听她的话到了床边靠着,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发,这发髻上就简单的戴着一支银簪子,可显得她格外的漂亮,“去摘了什么。”
女子显得很高兴,“田里的豆子摘了一些回来,藤边上的冬瓜我看快好了,隔壁的三婶说过两天就能摘,割了两撮的韭菜回来,还挖了些山药,刚刚回来的时候在老屠家剁了些猪肉,和山药一块,炖肉吃。”
男子静静的听着,女子说了一会,忽然伸手捂了一下他的额头,“明天关太医还会来一趟,这一回,说什么你也得在家多休息几天再去那学堂,否则,我可不答应你再去教书了。”
男子笑了,笑到最后,看她一脸的坚持,无奈道,“芙儿,知道了。”魏芙这才出去给他煎药洗菜,苏彦循靠在那,窗户上这徐徐的春风吹进来,带着一股乡间特有的清新,让他的思绪,一下转回到了四年前。
四年前太子府一场大火,他和芙儿诈死,那是他恳求父皇的。
当时他即便是被废了,母后还是不肯放弃,唯有他死了,消失在这世上了,母后才没有这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所以他求了父皇,让他诈死,让他离开临安城,让在他世人面前死去,这样就没有人再拿他当做借口。
太子府大火的时候他和芙儿就被平王爷秘密带出了太子府,送往这个地方,之后他知道的消息,就是母后被关禁闭,宫权被夺。
他无能为力,也没有什么资格再去求父皇什么,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初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的身子依旧没有好,本来他是想着让魏芙改名换姓,重新开始生活,不必跟着自己这个病秧子,但她不愿意离开。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要死在这个地方了,过了半年,他的身子奇迹般的好转了。
父皇为了方便照顾,还拍了太医乔装成一个医馆大夫留在镇上,半年来一次一次的看诊,在关太医看来,就是个奇迹。
一年之后,他能够站起来了。
一晃四年过去,在厨房里忙碌的那个女子,已经融入到了这个村子的生活里,她洗手做汤羹,能和其他妇人一样,下地做一些农活,种些菜。
空的时候做做绣活,拿去镇上卖,价格还不低。
苏彦循曾经笑颜,他现在,是要娘子养着的人了,白吃白喝,不干活,还浪费药钱。
两年前他得知村上的学堂里教了三年书的秀才走了,只剩下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师傅时,苏彦循决定去学堂里教书。
以他的学识,教导一群孩子是绰绰有余,而且苏彦循不收银子,有心的,就替他娘子分担分担,做些农活,算是报酬了,他还希望村子里想念书的都能来学堂里,就算将来不准备考童生,识些字也是好的...
也许是不需要想这么多了,心里的压力肩上的单子都轻了,每天都面对一群孩子,打招呼都是淳朴的村民,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苏彦循的心情好了,身子也就稳定住了。
这一次是纯受了凉,把魏芙给担心的,勒令他好之前都不准去学堂里,还告诉他,隔壁牛婶也是这么对牛叔说话的,所以他也得听她的!
苏彦循笑了,自己的娘子比他更融入这样的生活。
厨房里魏芙煎好了药,放凉了一些端过来给他喝,苏彦循闻着那味道颇有些嫌弃,魏芙笑斥他,“以前喝药眉头都不眨一下,现在这是怎么了。”
“味太重。”苏彦循一口喝下了,皱着的眉头还没舒缓过来,魏芙给他擦了擦嘴,“不是味太重,是越活越回去了。”
苏彦循笑着,魏芙出去看正炖着的肉,他走到屋子外,拿起鸡舍上的簸箕,帮她喂牲口。
魏芙从厨房里出来,看他这样子,乐了,过去从他手里抢过那簸箕,“得了,你回屋去,等会能吃饭了。”
重新煎下另一锅饭后喝的药,两个人简单的吃了晚饭,天微暗,魏芙陪着他在村子里散一会步。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四年前搬到村口附近的这夫妻,男的学识渊博,但身子不大好,刚来的时候都见不到人,来了一年之后才看他出屋子,女的气质非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这年轻夫妻,没有孩子,但对谁都很和善,两年前这男的在学堂里教书,还不收束脩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对他们就更喜欢了,三五不时都送点东西给他们,男的身子不好,就靠一个女人,多不容易。
这不,他们散步完一圈回来,魏芙的手中就拎了一个篮子了,大篮子里什么都有,鸡蛋,饼子,新摘的菜,豆腐。
苏彦循伸手想替她拿,魏芙不让,苏彦循叹了一口气,“芙儿,我是你丈夫,就是你男人,难道就这一个篮子,我都不能帮我的妻子拿么,那我还能做什么。”
魏芙转过头看他,苏彦循就这么盯着她,很快是她败下阵来,把篮子给他,苏彦循一拎,又牵起她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关太医过来,人是好些了,还得多休养几日,又告诉了他们一些关于临安城的事,皇上退位给太子了,做了太上皇,带着太后到处玩去了,四公主嫁人了,只不过这日子,似乎是过的不顺心。
苏彦循沉默着不说话,俪媛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过去了良久,苏彦循看关太医,“我早就管不着这些了。”自己的日子自己过,他就是想帮忙,也不能帮上什么。
三年前他才刚刚可以下地,临安城中就传过来赵家和皇后联合唐将军逼宫谋反,还派人杀害父皇的事。
而后就是赵家连诛,母后在狱中自杀的消息。
他求的是母后过去做的事情,而之后的,他苏彦循当时就说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关太医并没有告诉他,太上皇和太后很快就会到这里来看他们,送走了关太医,苏彦循看着这四年来都没有变化的村落,外面的世界,早就已经大变样了,父皇退位,三弟登基,又是一个新的元年。
魏芙走过来,站在了他身旁,苏彦循伸手把她搂了过来,“芙儿,你还想回去么。”
“不想,留在这挺好的。”
苏彦循笑了,“那娘子能答应我,明天下午让我去学堂里上一个时辰的课么。”
魏芙也笑了,“不行,休息三天就是三天,少一个时辰都不行,否则,我就把你那些笔墨纸砚都收了。”...
两个月后,苏谦阳带着蒋茹茵到了这村子,两个人是平民百姓的衣服,下了马车,还是关太医领路来敲门的,院子里,魏芙正在晾衣服。
一看进来的关太医,目光随到了他身后,狠狠一怔,就要行礼,苏谦阳抬手示意她,“不必行礼了。”
苏谦阳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循儿呢。”
“相公去学堂里了,快回来了,快里边请。”魏芙想着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好,蒋茹茵看着她笑道,“别纠结什么,就是个称谓罢了。”
中午苏彦循回来,也是吓了一跳,父子两个一坐下,就有了说不完的话,蒋茹茵拉着魏芙出来问了些这几年他们的事,吃过了午饭,还帮着一块收拾。
他们在这村子里停留了三天,蒋茹茵和魏芙都把时间留给这两父子,等到离开那天,苏谦阳告诉蒋茹茵,那一次的决定,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马车渐渐远去,苏彦循拉着魏芙站在村口目送,直到那马车看不见了,苏彦循拉着她往回走,“我们回家。”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