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喂你仙丹的
源邬落下一个身位,和落在后面的我一起同行:“陌桑上仙是殿下先去的师傅,曾经是四海之主,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5500年前羽化,说起来,和鸟族也有莫大的渊源,他是先代凤神玉碎上仙的师兄,殿下很尊敬陌桑上仙,所以仙子提出这个名字,才会伤心。”
我迈着小短腿听着这个很是遥远的故事。
“源邬仙官,你说会不会是因为玉碎先王去了之后陌桑上仙伤心不已,也跟着去了呢?”我掐指算了算时间,一个是6000年去的,另一个则是苦苦挣扎了500年,发现没有她的世界实在是了无生趣,于是便也羽化随着她而去?人间各式各样的折子戏在我脑海中飞快地闪现,然后,我东拼西凑地写出了一个故事,哈哈,我真是聪慧,连这般隐秘的事业被我猜中了七八分,看来今后还能去人间,靠写戏剧为生。
不知为何在前方迈着大步走着的君霖竟然站在我身前不远的地方,黑着一张脸,抬起手便在我头上用扇子重重地弹了一下。
源邬仙官的脸也僵硬了不少,变得成了青色。
“源邬,吩咐下去,以后不准掬水打开观尘镜。”君霖复又转过身,一步一顿地往前走。
我原本高挺的胸瞬间萎顿了下去,没有了观尘镜,这漫长的岁月该如何打发?
百无聊赖地待在紫宸宫,下午的时光显得格外地冗长,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周公在耳边谆谆善诱,在召唤我去往另一个极乐世界,那里有芙蓉酥,有揽芳阁,有惨绿少年,有闭花羞月,有恋恋的红尘,更重要的是,在那里,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指唤君霖这厮为我干任何事,比如,现在:
“小妖,你把这墨研一研,本上仙要用。”
“小妖,你来读一读这鬼画符般的经书,要是一盏茶后没有尽数背出来,今天就去扫茅厕。”自然,梦中的君霖连十分之一都不曾背出,我自是乐颠颠地指唤他去人间的茅厕挑粪桶然后去浇灌花花草草。
原本熏着龙涎香的衣服被臭烘烘的味道覆盖过,那些个平时仰慕他的仙子都捂着鼻子,皱着眉头远远地驾着云逃遁,那样子,比月宫中嫦娥姐姐的小兔子都逃得快上不知道几倍,全然没有之前见到他便装作弱不禁风的模样。
我翘着二郎腿,源邬在替我垂着腿,一下一下的,轻重正好,捻一颗水灵灵的葡萄,放入嘴巴,蜜一般甜的汁水在舌尖打转,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我疼得从梦中惊醒,陌桑蜷着尾巴,躲在我的怀中,睡得正香,蓬松的尾巴扫到我的脸上,“阿切。”我揉了揉鼻子。
“掬水,碧烟仙子候在宫门口,说是要找你。”
这一句话,成功地拍飞了爬满身躯的瞌睡虫。
我一把站起身,动作幅度有些大,惊醒了睡在我怀里的陌桑。
“这可如何是好?”我急得团团转,我还没有想好对策,我还没有准备好爱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碧烟仙子,爱的可是君霖,折子戏中她爱着他,然而他却爱着另一个她的种种场景一起跑到我脑海中,青衣的水袖呼啦呼啦地转动,甩、掸、拨、勾、挑、抖、打、扬、撑、冲轮番上阵,嬉笑怒骂齐齐迸发,如千万头野马奔过草原,踏平农舍。
估摸我脸上呈现了许多表情,变幻了赤橙黄绿青蓝紫,陌桑跳上我的肩头,轻轻地用爪子拍了拍我的脸。
顺势,脑海中的魑魅魍魉平静了下去,我只看见了黄橙橙的宫殿,黄色的风帘,还有镀金的匾额。
顺了顺了衣角,期期艾艾地走到门口,看见碧烟俏丽在门口,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迎着风,风吹起衣玦,如同莲花台上的妖姬。
“掬水仙子,怎么样怎么样?”她急急地拉着我的手。
肌肤之亲,肌肤之亲,“轰”地血液加速,齐齐辗过脑海。
“仙子,授……授受不亲。”我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脑海中满是折子戏中俊俏的世子握着美貌的女子,而女子的脸羞成了一朵牡丹花,滴的出血,欲拒还迎地说:“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手却是一刻也不肯抽出。
“掬水仙子,我们都是女人啊。”碧烟仙子疑惑地看着我。
我讪笑了一声,眼角及其不自然地瞟了瞟鞋尖,有一团泥巴干干地沾在上方。
“仙子……仙子,我对不住你,原本是想搀和在茶水中,趁殿下不注意的时候,让他喝下的,却一不小心着了殿下的道儿,那杯水落到了我的肚子里。”我仰起脸,对着她灿然一笑。
碧烟仙子拉着我的手僵硬了许久,如同看着鬼怪般盯着我:“掬水上仙,这个玩笑可是一点都开不得。”
“我说的是真的,比昴日星官眼中练出的绣花针还真。你说,仙子,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相爱,我们把她们叫做什么?”
我反手一把撸过她瓷般的手臂,想了想折子戏中表白的场景,莫不是书生拉过小姐的手放在胸口,说,“你听,我的心在为你吟诗,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我们吟诗作对?”
我正想将碧烟的手拉过来按压在胸口,对着她说:“你听听我心脏跳动声,便知道我绝非虚言。”
可是她却如同接了一只烫手的山芋,一缩,一抽,唤了一朵云,急急忙忙地窜开,那动作流云行水,只是,姿势甚不雅观,像是摔了一跤般急急忙忙地爬上云朵。
“金丹?”君霖踱着步儿,闲闲地打开扇子,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邪佞地笑着,眉角眼梢都是生冷的气息。
我缩了缩脖子,这太阳,落得早了些。
我已做好了暴风雨猛然而至的准备,正想挽起衣袖替他研磨,或者是念那些个龙飞凤舞的奏章。却不曾料到,他只是温柔地对着我笑了笑,背后的斑斓的晚霞沾染着浓墨重彩,开出一笔画卷。
我早就该料到那张虚笑的假面背后的阴险心机,当时我还傻傻地认为,今天聆听了佛祖教诲的君霖善心大发,打算饶过我这一遭,却不曾料到还有一招更残忍的留在后头。人间有句话为: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嚣着,喉头一上一下不稳定地浮动,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鲜蛏萝卜丝羹、卿鱼舌烩熊掌、米糟猩唇、猪脑、假豹胎、蒸驼峰、梨片伴蒸果子狸、蒸鹿尾、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甜酱萝葡、五香熟芥、甜酸乳瓜、甜合锦,一道又一道香气四溢的菜肴摆在我面前,只是,我却不能动手,把这些美味风卷残云般扫罗到肚子里。
“小妖,天上最近飞升了一个散仙,之前便是为人间的皇帝做饭的,这两日,我便把他安置了紫宸宫,看看这色泽,单是闻闻这香气便觉得食指大动。”他优雅地夹起一筷乳瓜,放进嘴里品尝了一番:“啧啧,果真御用的就是不一样。”
我只能怨念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一合一张,一道一道点评着各色的滋味。
我含着胸,托着肚子,努力地想象着等自己修炼成上仙后,在百鸟殿中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情形,桌子上铺着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罗汉大虾、串炸鲜贝、葱爆牛柳、蚝油仔鸡、鲜蘑菜心、金腿烧圆鱼、巧手烧雁鸢、桃仁山鸡丁、蟹肉双笋丝等上百种眼花缭乱的菜色,大快朵颐。
想着想着,我就想起了圣姑她老人家,虽然她时时将我禁足,罚我抄镌族规或者是经书,却从来不曾禁食。此刻的我无比怀念着她那张千年不变的冰棍脸。
我垂下脸,暗自神伤。君霖估摸是没有我眼神的配合,也吃得没有什么味道,便草草地撤了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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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们就收了麻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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