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四月的鱼
4月17日,我撕了一张老黄历,绿色的纸张裸露出它簇新的身姿,上面龙飞凤舞几行大字,宜:入殓、安葬、破土;忌:嫁娶、祈福、出火、入宅。真真是一个黄道吉日。我喜滋滋地用手指在上头描了几画,便甩开臂膀出了大门。
最近找到一家十分小资的茶室,我和珊珊一致认定,这是适合消磨闲暇时光增进闺蜜感情外加各种自拍摆pose的好去处。
小苍兰绽放在桌台上,红彤彤地热热闹闹开满了一片,活泼而又灿烂,如同邻家探头探脑的小妹妹,花香清幽似兰,蔓延在略带暖意的四月天中。要了一壶祁门红茶,我便躺在靠垫上看窗外的一只小麻雀蹿上跳下的,仿佛是想要啄开玻璃,破窗而入。脱离那些规规整整的数字,我乐得在这边偷得浮生半日闲。
外公曾说,数字是最诚实的,它们不会以光鲜亮丽的外表欺骗人,只会安安静静地躺在表格中待我们去发现其中的奥秘。然而,我从小就对这些阿拉伯数字相看两生厌,连二次方都解得磕磕碰碰,更不用提鸡兔同笼那般高深的题目了,不像子渊脑子瓜特别好使,高数从来没有低于90分,excel表的数据一眼扫过去,便能说得出销售费用率是百分之五点六。
莫mall的项目搞得家里也鸡飞狗跳,外公和子渊在书房谈事的时候,顺道也会将我牵到里面,还时不时问问我的看法,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于是我只能摸到这一块净土来补充睡眠。
阳光隔着玻璃将不太毒辣的热量笼罩在我身上,刚刚想要昏睡过去一小会儿,手机便震动了一下,隔着一层衣料,震动我腰肌发酸。掏出来一看,是谢小开。
“兮兮,我好像在鸢尾看见你了。”
鸢尾——这一家茶室的名字,当初也是才冲着这块铁树银花的两个字才鬼使神差地走进来的。
“是呀,难道你也在这边泡妹妹?小心子霖知道剥了你的皮啊。”
“我在门口。”
转动门把,看见他站立在外面,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兄前画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对号,耳朵上挂着黑色的线,他一把摘下耳塞:“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这是刚刚运动过的节奏?”
“嗯,不过已经冲洗了。”
难怪一股清香,完全没有汗臭味。
“怎么有空来茶室?”
他身后跟进一个小姑娘,端着两碗皮蛋瘦肉粥和两屉包子。
“奶黄包,我记得子霖和我说过,你的最爱。”他抽出一双黑木筷子递给我。
完完全全是曾经的我最爱吃的。
“你这几天来一直都泡在这边。”
“你怎么知道?”我夹过一筷咸菜。
“噢,这家茶馆是我开的,我总是会过来转一转,常常能看到你的车子停在楼下,不过今天才得空,和你打个招呼。”
“啊呀,我亏大了,天天付全款。”
“偶尔也要为我们蓬门小户做一些贡献。”他笑笑,“今天4月17日,准备了什么节目吗?”
“不曾,那个住在我心里的芭比娃娃已经被子裴无情地打压在某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那么我已经没有机会看到那个整蛊整得不亦可乎的莫子兮了?我记得那时的你把我整地三天三夜都没有睡好觉。”
4月17日是我们这一圈私下里定的“愚人节”。
“不是吧,一把痒痒粉而已啊。”
“有时候,人的心理暗示是无穷的,我一躺在bed上便觉得身上的粉还没有清洗干净,弄得我浑身发痒。”
“现在才发现我的斑斑劣迹简直可以称得上罄竹难书。”我笑了笑,拿起一个奶黄包。
“不止痒痒粉还有那个万花筒,印在眼睛上的墨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回到家,老爷子还以为我在外头不安分,专门去打架挨了揍,不管我费了多少唾沫都解释不清楚。”
我吐一吐舌头:“好好好,赔罪,赔罪。”
“兮兮,你现在还想不想去闹一闹子裴?”
“当然啊,可是他一只狐狸,闹到最后倒霉的总是我。”
“那如果再加上我呢?”他指了指自己的鼻梁。
“有什么好主意?”我骨碌骨碌转动了一下眼球,觉得傍了一只狐狸在身边,身上的胆子便肥了不少。
“听说子裴的旧爱来了。”
“旧爱?那不是漫天飞的东西?比毛毛虫还不值钱。”
“这个不一样。”
我讶异地抬头看着他笃定的眼睛:“难道是捧在掌心上宠,搁在心里爱的那种?”
“算是吧。”他呼呼地吹了吹热气。
坐在谢小开的玛莎拉蒂上,我听他冷谈地叙述着另一个子裴的故事,就像缤纷的落英那般鲜美,随便采撷一瓣,便能描摹进诗画中,端的是美玉无瑕,阆苑仙葩。
“那为什么到后来他们要分开?”
“因为梦想和自由,”他斜过头,看了我一眼,“心中有梦要去追逐的人,我们并不能理解,只能仰望他们洁白的羽翼划过苍穹。”
“那还闹什么闹啊。”我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凝结在车窗玻璃上细密的水珠。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心之所属吗?”
“但是你都说了他和秦烟还是不可能啊。”
“不试一试又怎么会预知结局?没准他们现在发现经过这么多日子的分离,最重要的还是彼此。”
我和谢小开一先一后走进旋转门,迎宾小姐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对着他笑靥如花。
“小开,这家该不会也是你开的吧?”
“算是吧。”
“唉,”我忧郁地叹了一口气,“身边这一帮男人,一个比一个有钱,让我怎么混啊。”
“兮兮,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姓莫,难道莫爷爷会在零花钱上克扣你?”
“当然不会啦,只是,却没有一样属于我的,都是贴着莫子兮这三个字。”
“可你正好是这个名字的主人。”他伸了一下手,对我做出一个欢迎的手势。
“可是比起莫子兮,我更希望别人能把我当做余生生。”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啦,比如说今天,我只能是莫子兮。”跨进电梯,“几楼?”
当屏幕上的数字蹦跶到23时,我整了整裙子,理了理发梢,一鼓作气地走到了“鸿爪阁”门口,对着已经旋进拐角的谢小开比了比“v”字,抓奸情这种事,最重要的法则就是快狠准,然后掬一把泪博得同情,顺道欣赏一番子裴捉急的表情。
“亲爱的,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在我和谢小开的剧本里,是这样子的:
我装作和子裴在鸿爪阁碰头,却无意间发现他和秦烟搂搂抱抱在一起,在我的认知中,念念不忘的旧情人聚在一块儿,总不会只谈人生谈理想,总要外加一些特别动作,比如,两片嘴唇贴在一起什么的,或者是各色少儿不宜的场景。然后呢再装作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撞破他们的尖情,声泪俱下地控诉一番,再之后,就看看子裴的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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