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他怕你觉得恶心”

在电话里林蓉并没说是什么事，只和萧荣欢约在了一家隐秘性很好的咖啡厅见面。

那家咖啡厅坐落在街道一角，只有有一定关系的人才能订到包厢。

包厢里有信号屏蔽器和反窃.听设备，隐私性可谓是好到极点。

萧荣欢更是感到忐忑，林蓉究竟要说什么？竟然订一个这么包厢。

始终指向约定时间，林蓉拎着一个很大的包进来了。

熟悉林蓉的人都知道，林蓉一向喜欢小巧秀气的东西，大包几乎没有。

今天特地拿了个大包来，里面势必是藏着什么东西。

“咖啡和糕点都已经上好了。”服务员对两人礼貌地鞠了一躬，“两位慢用。”

……

包厢的门被关上，林蓉迅速打开背包，拿出一叠已经准备好的资料来。

最先放在桌上的，是几张萧荣欢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大概七八岁，有的照片里穿着背带裤，有的则是穿着泳裤在水池边站立。

萧荣欢还记得这些照片，是萧岂安给他拍的。

他看了看照片，疑惑。

“怎么了？”

“那你还记得他们吗？”说着，林蓉又将几张剪报放在桌上。

这些被剪下来的报纸上，都分别印有不同的中年男子穿着囚服戴着手铐的照片，照片拍的很清楚，可以清晰地看见每个囚犯的脸。

“我记得，七八岁的时候萧岂安经常带我去见他们……”萧荣欢话音未落，却见这些剪报上不同的中年男人入狱的理由都是一个——

涉嫌猥.亵儿童。

“你父……萧岂安是先给你拍了那些照片后，才开始带你去见他们的，对吗？”

“……”林蓉不用说的很明白，萧荣欢瞬间就联想到了这其中的所以然。

他的胃里一阵翻腾，险些要吐出来。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吗？！”林蓉见他脸色瞬间变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

“……没有。”萧荣欢忍下嘴里泛起的酸水，说，“那时候七爷……”

那时候每次萧岂安要带他去见这群男人，温时欺都会找借口跟来。

还有一次萧岂安已经将他带到某个男人的家里，温时欺硬是带着几个保镖找上门来，近乎是用暴力的方式砸开了门——说想和萧荣欢一起玩足球。

那时候萧荣欢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这个温家的大哥哥真是凶悍，为了和他玩个足球，能把别人家门都拆了。

如今想来——那时候的温时欺，大概已经知道这群男人的真面目了。

只是那时候温时欺不过十五岁，温家什么权利都没交到他手里，哪怕知道了，也没办法把这群人怎么样。

十五岁的温时欺拎着礼品来送给萧荣欢的班主任，送给萧荣欢学校的保安，反复叮嘱萧荣欢要去哪里记得告诉他。

这些……其实都是保护的手段。

“没怎么样……就好。”林蓉的声音有种后怕的颤抖，她咽下眼中的湿润，“都怪我当初没关注你……都怪我……”

“……这不是您的错。”

这确实不能怪林蓉。

因为哪怕林蓉关注他，也不会想到，一个父亲给自己的孩子拍照片，是因为这种事。

萧荣欢忍了一会儿才把胃里的翻腾压下去，他问：“您……今天就是告诉我这个吗？”

“不止是这样……”说到这，林蓉又红着眼看了他一眼。“你看这个……”

那是一张网页打印出来的纸。

网页看起来是个论坛的模样，发帖人显示是A国的萧某。

这一看就必然是萧岂安。

萧荣欢忍着看下去，只见发帖内容有一张他在游泳馆结束游泳后的照片，不过那时候的萧荣欢，大概已经十岁了。

除了这张照片外，下面还有一堆详细的介绍。

身高血型三围……甚至还有，萧荣欢的身份证号。

帖子发布的内容很奇怪，让萧荣欢感到自己被当做了一件商品，所有详情都被写在上面，供人挑选。

在帖子的最低端，有一条显示为版主的回复。

【这孩子再长大一点会更漂亮，一年后带过来吧。】

萧岂安欣喜若狂地在后面恢复了：【谢谢！】

版主问：【有什么限制吗？】

萧：【没有！想怎么玩都可以】

萧荣欢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一下将那张纸推开，俯身对身旁的垃圾桶干呕。

“照片里的论坛是一个专门的儿童交易网，网站背后的主人是一位极具势力的商业大亨……”林蓉说。

“……”

“萧家在全世界根本不入流，为了勾搭上这位商业大亨……只能用这种方式。”

“……”

“按照约定的话，荣欢你……十一岁就会被送到那位大亨手里。”

“……”好不容易吐完的萧荣欢又想吐了。

但他很快想到——萧家破产，就是在他十一岁的时候。

甚至是在他十一岁的生日之前。

“如果想不让你落入对方手里，一个方法是扳倒这个大亨，一个便是扳倒萧家，扳倒萧岂安……”

“……”

“你知道的，扳倒一个势力庞大的大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

扳倒萧岂安，扳倒萧家，是最容易的。

“我原先也不知道这件事……”林蓉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说：“是上次……温先生告诉我的。”

“……上次？”萧荣欢愣了愣神，问：“是……七爷……说要取得您原谅的那次？”

“嗯……”林蓉点了点头，一双通红的眼看着萧荣欢：“老实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原谅……一个安排自己被玷污的罪魁祸首。”

“……”

“但如果这件事是为了你的话……”

“……”

“我愿意原谅他……甚至……还很感谢他……”

“……”萧荣欢说不出话来。

他脑子里混乱一片。

“萧家倒了之后，温先生很快掌权，不过几年……这个网站就消失了。”

“……”

“但那个大亨只是元气大伤，还没完全倒下……”

“……”

“……我很久以后才知道，上次你被温先生陷害入狱的时候，这位大亨是在国内的，并且……还和萧岂安有联系。”

“……”

“……那时候警局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能理解吗？荣欢？”

“……”萧荣欢大概能猜到。

温时欺知道这位大亨回国的消息，便设法将他送到了监狱去。

那地方铜墙铁壁，警方二十四小时看守，没有地方比那里更安全。

“……后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这位大亨受了伤，又逃回C国去了。”

“……”

说到这里，林蓉又深吸了一口气。

“关于你小时候的这些事……温先生原本不让我告诉你的，因为他怕你觉得恶心……是啊，有这么一个父亲，你会恶心死吧……”

“可是我忍不住……我必须得告诉你……我知道你恨他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可是……他为你做了那么多……我觉得你也应该知道……不然……不然……这多么不公平啊……”

“其实我早就发现萧岂安在打听温先生的行程……但……我却没告诉温先生。”林蓉说，“我怕掺和到这件事里……我一个弱女子……我怕被报复……他明明救了你，我却因为害怕没告诉他……”

“……”

“我以为温先生可以躲过的，我以为……”

林蓉泣不成声。

……

从咖啡厅走出来，萧荣欢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地。

他消化不急那些消息。

恶心，反胃，还有藏在其中的感动。

种种情绪交织在他脑海，叫人一时不知道该先处理什么。

微凉的空气亲吻肌肤，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射在肌肤上，让人感受到间或的暖意。

萧荣欢抬起头去，看着那透过缝隙落下的光，他突然……好想见温时欺啊。

……

想是一回事，但能不能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刚才林蓉已经说过，对方是势力深不可测的大亨，遭受温家的打击后依旧存活，甚至再次回国进行二次报复。

二次报复不够，又来了第三次……

温时欺势必要一再小心才对。

萧荣欢不敢在这件事上有任何差池。

他耐心地在温家待了足足一个周，直到亚瑟再次来到温家，他才将亚瑟拽去放有屏蔽器的房间。

“我想见七爷……”

听到他这个要求，亚瑟似乎有些奇怪，片刻后才回答他。

“可以是可以……但是时间……”

“我知道的。”萧荣欢说，“没关系，我可以等，如果实在不安全……就等这件事结束之后。”

“呃……其实也不用。”亚瑟说，“温先生大概两个周后就要出国了……在出国之前，肯定会来见您和温阳一趟的。”

“出国？”萧荣欢一愣，“为什么？”

“……”亚瑟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您亲自去问温先生吧。”

……

见面的时间很快到来。

为了严密性，亚瑟安排了好几个与萧荣欢相仿的少年乘上车，做障眼法。

萧荣欢原本以为这其中会有小昭，但却没见到小昭的身影。

后来他转念一想，今非昔比，小昭此刻应该在医院照顾温时欺，怎么会跑到这地方来给他做挡枪的呢。

……

七弯八转，又换了几次车和衣服，萧荣欢终于到达温时欺目前的住处。

其实萧荣欢也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地方，他只知道自己到了一处地下停车场，接着便被人带上了直达的电梯。

电梯门打开，便是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

温时欺大概还住在医院里，但不知道是哪所医院。

萧荣欢跟着亚瑟到达男人的病房前。

病房门已经敞开了，可以清楚地看到坐在其中的男人。

温时欺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一条黑色西装裤。

透过衣领，可以看到男人胸膛和肩膀缠缚的绷带还没拆。

伤口还没好，通常医生建议都是穿宽松的病号服，温时欺今天却穿了稍微紧身的衬衫。

看样子，是为了见他特地收拾了一番。

“……”萧荣欢顿了顿，才缓步走进房间门口，轻声叫：“七爷……”

“嗯。”男人抬起头来，如往常那般看了他一眼，而后对他轻轻颔首，“荣欢。”

“嗯……”

“先坐吧。”

萧荣欢点点头，往里走去。

他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细节。

温时欺之前说小昭会来照顾他，可他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小昭，更没见到什么佣人住的房间。

整个走廊只有左右两间房是给保镖们住的，摆放在门口的鞋子都是特大码的，小昭不穿这么大的鞋子。

而温时欺病房里摆放的洗漱物品，还有鞋柜上的鞋子，放在一旁的衣物……全都只有温时欺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