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生唯一心动(三)
虽然温家的消防系统不出半分钟就灭了火,但还是将温老爷和一干少爷千金们的家长吓了一跳。
事后调出录像来,发现是有人吸烟不小心落了星子在沙发上引起的。
因为沙发材质原因,着了火之后烟很大,但实际上火势不大。
饶是如此,一干人跑出房间,唯有温时欺原地不动的举动还是让温老爷一阵担心,扭头对温时欺就是一顿训。
此刻温时欺刚换好衣服,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而萧荣欢手里拿着块毛巾,正踩在另一个小凳子上给温时欺擦湿淋淋的头发。
其实温时欺用吹风机不出五分钟就能吹干,可他偏偏就是喜欢让萧荣欢这么拿着毛巾给他擦。
对于温老爷的训诫,温时欺刚嗯嗯了两声,正思索着要不要解释一下,录像便放到沈惊澜关门上锁那一幕。
虽然录像没声音,但还是可以看出沈惊澜脸上恶意的笑,还有利落关门的动作。
大厅里霎时安静,沈家的长辈们脸都绿了。
“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老吴,”温老爷出了声,“你们上楼的时候房门是被锁着的?”
吴管家尽职尽责地点了点头:“是的。”
这话一出来,沈家长辈的脸更发绿了。
“温先生对不起!我这就去教训我家那个逆子……”
看戏的看戏,道歉的道歉,大厅里霎时吵吵嚷嚷起来。
原本在给温时欺擦脑袋的萧荣欢动作停了下来,身子还跟着缩了缩,看着大厅里慌乱的一幕,有些无措。
大概是因为萧岂安有家暴行为,并且在家中又不受宠爱的缘故,萧荣欢胆子一直很小。
这会儿大厅里吵吵嚷嚷,又是道歉又是哭声,还有温老爷板着的脸,萧荣欢当然立马就吓到了。
温时欺看了看那边正乐颠颠地看热闹的萧岂安,回过头去拉住了萧荣欢的手。
“害怕?”
“……”萧荣欢摇头,但动作和眼神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乖了。”温时欺伸手去把萧荣欢抱了过来,垂首轻声道。“陪哥哥去吹头发好不好?吹完了给你拿巧克力吃……”
……
最后这件事怎么处理了温时欺不知道,只知道沈家再也没出现在温家过,而原本和他一起学画的沈惊澜也转学了。
后来过了不久,沈家便被查出违禁,但温时欺已经懒得去管了。
因为他发现萧岂安有些奇怪。
一个父亲给孩子拍照,为什么光挑孩子穿着泳裤的时候?
而且萧岂安拍照的角度明显不正常,每次都是趴在地板上和萧荣欢离得极近,从腿部往上拍。
温时欺找借口要过照片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拍的……和某种三俗照片类似。
起了疑心,温时欺便有心朝着某个方向查了下去。
最后结果出来,温时欺都忍不住犯恶心。
可他恶心归恶心,也是知道这种事不是现在的他能处理的。
他回家求助了自己的父亲。
面对温时欺的求助,温老爷是这么说的。
“时欺,现在这种情况你认为自己处理不了,所以希望我帮你,对吗?”
“对。”
“可是你总有一天是要自己处理的。”温老爷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且——想把这件事当作锻炼温时欺成长的契机。
人这一辈子总得追求或是喜欢些什么,有了目标,才能有往上爬的动力。
温时欺虽然做的一直都不错,但是心里压根不爱钱也不爱权,每件事都处理的完美全是为了讨口饭吃。
这种程度,远远不够。
而现在,温时欺好不容易有了个放在心里,并且为之甚至能回家提出求助的人。
温老爷自然要好好利用。
“第一,你现在扳不倒这群人背后的势力,可不代表你不能保护萧荣欢。”
“第二,大的你动不了,不代表你动不了小的。”
“要往上爬,要变强,这样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时欺。”
……
温老爷的做法起了成效。
温时欺有了‘要保护萧荣欢’这个目标后,原本就远高于同龄人的成长速度立马又是翻了一倍。
他一边保护萧荣欢,一边拼了命似的去学,去扩宽自己的交友圈,以丰满自己的羽翼。
饶是温时欺,在这样紧密的安排下也会觉得累得慌。
他好几次甚至想告诉萧荣欢真相,让萧荣欢主动逃开萧岂安。
可最后却又忍住了。
毕竟,亲生父亲对自己做出这种事,真的太过恶心了。
……
温时欺一天天成长,最终,在萧荣欢满十二岁的前一个月,他终于将萧家由内到外彻底捣毁。
萧家一哄而散,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过数月,从A国销声匿迹。
温时欺虽然掀翻萧家的事做的完美无缺,但毕竟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人,还有太多地方欠缺。
但此刻,这些欠缺他都没去考虑,因为——萧荣欢安全了。
萧荣欢安全地在他身边生活了。
……
萧荣欢被接往温家,因为身份的转变,萧荣欢不再叫温时欺‘哥哥’,而是叫温时欺‘七爷’。
‘七’是由‘欺’化来,又因为温时欺原先被人叫作太子爷,所以便有了七爷这个称呼。
虽然叫七爷的不止一个,但温时欺始终觉得,萧荣欢叫出来格外好听。
萧荣欢跟着地下势力的员工们住了几天,便接到了温家来。
到了温家,温时欺才发现,萧荣欢几乎每天半夜都会做噩梦,然后大哭大叫。
没办法,他让萧家破产的太迅速,其中肯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萧荣欢也被追债的追了好几天,留下了不少的心理阴影。
温时欺索性搬到了萧荣欢的卧室,两人一起睡。
起先两人都不习惯,后来时间长了,每次噩梦惊醒,萧荣欢总是含着泪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一声又一声地叫。
“七爷……”
这声‘七爷’,好似能赶走他梦魇的符咒,他唯有不断的喊这个称呼,才能让自己感到安全一点。
是啊,如今没有了萧家,萧荣欢能依赖的只有温时欺。
这声七爷,的确代表着一种安全。
“没事的。”在萧荣欢的问题上,温时欺总是有耐心的。
他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温声安抚着,“没事的。”
……
一段时间过去,在温时欺的尽力陪护下,萧荣欢走出阴影,生活也回到了正轨。
这之后,温时欺过上了一段‘提前当爹’的日子。
萧荣欢叛逆期了。
早恋,逃课,学习成绩下滑,还学人抽烟……
温时欺头疼。
他们几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闹得鸡飞狗跳。
可每当温时欺的耐心消耗得差不多,几乎忍不住要把萧荣欢扫地出门的时候,萧荣欢又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抱着被子来,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七爷,对不起……”
要说这世间真是一物降一物,无论吵得多凶,每次萧荣欢只要低头道歉,温时欺就总是忍不住要心软。
在极少的情况下,温时欺也会铁着心思不理萧荣欢的道歉。
这时候,萧荣欢就会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走过去,然后跪坐在地上,伸手去抱温时欺的小腿,把脑袋放在温时欺的膝头上,无赖似的委屈道:
“您不原谅我……我就在这里睡了……”
温时欺年长萧荣欢七岁,无论说什么,萧荣欢总会带上些许撒娇的语气,此刻把柔软的脸颊贴在他膝头,又是依赖又是委屈的模样。
……还真是叫温时欺一点办法都没有。
……
又过了几年,萧荣欢上了高中,懂事了些,两人基本不吵架了。
安逸的生活让温时欺懈怠了下来。
其实在萧家破败后的这几年里,他就对事业一直不那么上心。
毕竟萧荣欢安全了,他又一无所求了。
“时欺啊,你看,荣欢也懂事了,你是不是应该……”温老爷拿着手里的策划本,疯狂暗示。
“给温让吧。”温时欺敷衍着。“小让今年不是都15了吗?”
“……15能做个屁?!”
“我15的时候也……”
“温时欺!”温老爷气得磨牙,“你还想不想继承温家了!”
“……”老实说,温时欺是想摇头的。
但他想了想,萧荣欢还住在家里,要是他真摇头了……嗯,不行,不能摇头。
“……”温老爷恨铁不成钢,哼了一声,回了家。
之后的日子便那般过着,温老爷百般阻挠,但对于公司的事情,温时欺依旧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然后一声不吭地考上了国内著名美院研究生。
萧荣欢高二,温时欺读了研一。
在学校里,温时欺遇到了许久没见的人。
沈惊澜。
沈惊澜也就读于这所大学,不过沈惊澜念的是本科大二,温时欺念的是研究生。
沈家早就退出商界竞争舞台多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温时欺压根没认出来这是谁。
还是沈惊澜主动与他打了招呼。
数年过去,沈惊澜也长大了,面容清秀,身材拔如修竹,看起来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七爷。”沈惊澜用温家那些兄弟的叫法去叫温时欺,这若是放在从前,沈惊澜这个称呼算是在自贬了。
但……沈家毕竟已经消亡了。
沈惊澜这个算得上自贬的称呼,在温时欺看来却是高攀。
“别叫七爷。”温时欺不咸不淡地应,“在学校,影响不好。”
“那?”
“我比你大。”温时欺说,“学长两个字,不会念?”
“……会的。”
……
温时欺显然不怎么想搭理沈惊澜,但毕竟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
沈惊澜是跳级上来的,在这所学校算是重点培养生,温时欺作为研究生,偶尔需要给这些重点本科生补课,故而,和沈惊澜有不少来往。
但来往再多,两人也不亲密,偶尔沈惊澜会巴结他,但都被温时欺一一敷衍了过去。
到后来,温时欺连敷衍的心思都没了。
——狗皮膏药那么多,他才懒得一张张去撕。
……
再后来,温时欺读完研一,读了研二。
萧荣欢也升了高三。
高三,是很关键的一年。
学业渐渐繁重,萧荣欢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却也对温时欺越发依赖。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萧荣欢几乎被试卷淹没,每天回来就撒娇似的冲温时欺抱怨着太忙太累,温时欺则做好一个长辈该做的,安慰他都会过去,并且给他加油打气。
这样的生活,让温时欺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
日子本该这样平静的过去,直到一次放学,温时欺在走廊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沈惊澜。
要说沈惊澜也算是个天才,一年时间过去,已经从大二跳级到了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
“温学长。”沈惊澜叫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时欺总觉得沈惊澜今天与众不同。
平时沈惊澜叫他的时候都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但今天却直视了。
但温时欺没怎么多想,只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从沈惊澜身边走了过去。
……
回到家,温时欺照例和萧荣欢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他发现今天萧荣欢兴致不太高,并且也没找他撒娇。
有些奇怪。
“怎么了吗?”温时欺问,“没考好?还是作业布置的太多了?这小脸垮的……”
“没事。”萧荣欢还是那副神情恹恹的样子,但一改之前压力大了就要找温时欺抱怨撒娇释放情绪的做法,一声不吭地吃完饭,上了楼。
温时欺没多想,只想明天给班主任打个电话,问问萧荣欢今天是怎么了。
可还不等第二天到来,在半夜的时候,温时欺听到了隔壁萧荣欢的卧室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喊声。
温家的房子隔音效果不错,能听到隔壁房间的说话声,那声音必然是很大了。
而且……萧荣欢还在哭。
自从萧荣欢到温家,便很少哭了。
温时欺顿时吓得有些冒冷汗,从抽屉里拿了钥匙,迅速打开了萧荣欢的卧室门。
温时欺进去的时候,刚好听见萧荣欢带着浓浓的哭腔的声音:“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卧室的灯是关着的,但窗帘没拉。
月色的照耀下,可见萧荣欢蜷缩在床上,眼睛已经哭肿了,脸上全是泪痕,双手正抱着手机在说话。
萧荣欢显然很投入,连温时欺的出现都没让他挂断电话。
只一次又一次地对电话那头叫:“你不要离开我……”
大概因为已经叫了很久,这会儿声音嘶哑难听。
温时欺看见少年人的身体在被子下剧烈颤抖着,纤长的睫羽则被泪水糊作了一簇一簇的模样。
晶莹剔透的泪水悬在睫尖,随着每次呼吸而颤抖,最终又落到脸颊上。
跟一把把刀落入他心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