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此处天下,皆为你有(完结章)

第二百零二章 此处天下,皆为你有(完结章)

下朝后众多朝臣便涌至晋武侯府——找江相。

书房人满为患。

“这如何使得,四海平定,陛下却要娶来历不明的将军为妻!”

江南安面无表情:“黎将军如何来历不明了?”

人家可是天玑皇室,尊贵无双,可惜是前朝。

“前朝余孽,实乃大患,留其性命便罢了,如何能立为后宫之主?”

“诶!什么余孽!可慎言!”江南安忙道,遂又诚恳回应:“凤九清和司徒淳也算前朝之人,且已然封王。”

“……那也不能纳男子为后!置祖宗礼法于何地啊?!”

江南安微微一笑:“陛下娶妻,又非大人娶妻,大人何以这般哭天抢地?”

众人:“……”

江相这是跟陛下穿一条裤子了?

江相颇为无奈地摊手,瞧着诸位大人笑道:“说到底这天下是陛下的,且不说陛下于东陵内的作为,便是如今天下大统,也是陛下和黎将军的功劳,诸位大人为难下官这一臣子又有何用?既然有话,今日早朝怎不对陛下说?”

有话就找燕宿说啊,找他有何用,他的婚期还没定呢。

众人面面相觑,见江相这条路走不通,当即决意继续上谏。

于是金銮殿前便跪着一排排的文臣,年迈者有之,青年者亦有之,大冬天往石板上一跪,可见其反对立后之决心。

消息传入清露殿时,陛下刚从龙榻上脱身,帐中春色未褪,李生便伫立在外头候着。

半晌无声,他迟疑地劝道:“陛下,天寒地冻,诸位大人这么跪下去,可不成啊。”

又是良久,帐中的燕宿低缓道:“传旨下去,不立后也可,朕不娶妻,不纳妃,不上朝。”

李生默默记下,刚准备转身,脚步蓦地顿住。

方才陛下说什么??

不上朝??

不上朝!!

“陛下……”

李生犹豫。

“按朕说的传旨。”

燕宿的声音平淡,且不容置疑。

于是李生无奈噤声,快步至金銮殿前高声道:

“陛下口谕,若诸位大人长跪不起,他便不再立后,纳妃,上朝。”

众臣神色当即异常精彩。

陛下这是要罢朝?

光明正大威胁臣子可还是头回见,这下连无赖的老臣都拿他没辙。人家说了可以不立后,但也不再纳妃,甚至连朝都不上了。

冰天雪地跪着着实难受,何况陛下也应了不立后,不多时朝臣便各自散去。

春宵帐暖,侧身躺在龙榻上的男子肩头吻痕斑斑,泛红眼尾艳若红莲,神情却颇为自持,蜷指轻叩被单。

自身后拥着他的黎枢凑近耳畔轻笑道:“陛下可当真不早朝了?”

“那你岂非真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孽?”燕宿反问,神色略有倦怠,却撑起身子半坐起,“罢朝不过是手段,结果才重要。”

“你那么肯定他们会认输?”黎枢单手支额侧躺榻间,抬目瞧着那人削瘦却并不单薄的肩颈,恣意打量。

燕宿也就坦然任着,刻意笑得神秘莫测,“赌一把?”

黎枢眼眸微暗,将人扯入怀贴唇低喃。

“赌啊,赢了你睡我,输了我睡你。”

——

次日早朝,龙椅上空空如也。

在寒风中跪了半晌的朝臣带病上朝,却并未见着陛下身影,先是迷茫,随即想起昨日陛下的金口玉言,当即不约而同地傻眼呆滞——这是真罢朝了?

众人等至了上午,陛下也未曾露面。

接下来几日亦是如此,早朝上龙椅空空,陛下仿佛当真打定主意不再早朝,众人战战兢兢只怕次日便要一道圣旨要禅位于太子殿下。

三国统一,正是用人之际,可陛下却罢朝实乃不智之举,然而……他们并没有办法。

接连三日,燕宿都未曾露面,以至于朝臣彻底慌了。

金銮殿前,众人议论纷纷,便有人盯上了太子燕止。

“太子殿下,你身居宫中,万万得劝劝陛下啊。”

白苏岿然不动,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颇似当年的太子燕旭,他平和道:“这位大人,皇叔谁都不见,本宫又如何相劝?”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陛下被妖孽所惑,江山危矣!”

此言一出,白苏面色微变,略带冷意地沉声道:“你口中的妖孽曾披甲上阵,更是皇叔的心上人,本宫的师兄,诸位大人莫非都这般想的?”

众人噤声,心绪更为复杂,他们之前便猜测过陛下不愿娶妻生子,想必便是因太子之故。

却没想到这其中猫腻这么多,那黎将军竟与太子殿下也有渊源。

“罢了,左右今日皇叔也不会来。”白苏理了理袖口,施施然地转身出殿,“便耗着吧,这天下终归是皇叔的,想守还是想毁,与尔等无关。”

有这时间不如同师父养几只虫。

待太子走后,江相也神色倦怠地叹了口气,唤上了顾侯:“咱们也走吧,天下又不是我的,诸位大人乐意继续跟陛下赌气请自便,不过诸位大人不妨想想,除却陛下欲娶黎将军外,何曾错过?”

“可陛下改国号一事……”

沉默半晌的苏诀终于开口道,显然他真正在意的是国号。

江南安脚步微顿,回眸莞尔,“天为上者,既是祥瑞,有何不可?”

苏诀一愣,随即无声轻叹,这天下到底是姓燕,如江相所言,陛下立后一事虽是荒谬,但也并非大错,他出声吩咐礼部侍郎:“为陛下择日祭天完婚吧。”

言罢,也不顾礼部侍郎惊掉下巴的神情,兀自转身离去。

若娶了黎枢便能让燕宿安安稳稳地坐他的龙椅,许是那黎将军也不失为个贤内助。

苏诀松口,不少朝臣面面相觑,他们拿燕宿也是毫无办法。

如此一来,不过五日,罢朝的燕宿算是赢了这步棋。

南疆与祈雾各自称臣,封异姓王。天下统一,国号更改,燕宿自封为帝,迎黎枢为后,登基大典与册封大典定在一日,便是大年初一。

年脚下,素雪拥着簇簇红梅点缀枝头,宫中上下忙碌喜气,年初第一天便是燕帝陛下登基,且册封皇后之日,可谓三喜临门。

大年夜,一道身影趁夜而出,直至宫中北侧偏殿方才驻足。燕宿仰首,瞧着简陋却不破败的殿宇,古藤缠绕的陈旧牌匾依稀可瞧得见阳刻字体——兰庭轩。

当年二皇子燕洵出生之所。

殿内漆黑一片,唯有一道寂寥背影开窗对月,似不觉森然寒气般,静默恍如木雕。

“皇兄,天凉。”

燕宿清冽低缓的嗓音蕴着特有的温和,轻轻地融入夜色。

窗口的身影微微转过身,白纱覆眼,缄默不言。

燕宿也不在意,他低声轻笑道:“只是来告知皇兄,明日朕迎娶黎枢,封其为后,皇兄可要道喜?”

他话音刚落,便瞧见燕洵平淡的神色顿时浮现裂隙,他拧起眉,似作难以置信道:“那些大臣,竟也不阻止你?”

“阻止了,不过无用。”

两人相对而立,燕宿能瞧得见燕洵复杂的神情,他神情毫无波澜,语调平缓地道:

“皇兄,你本不必如此,偏要自寻死路,时至今日,楼千绥拼死换你活命,你,可曾后悔?”

“不悔。”

燕洵回答的果断,他唇畔笑意涩然发苦,“我不爱他,他要死要活与我何干?”

“果然如此。”燕宿意味不明地低叹一声,随即转身。

“既如此,朕便祝皇兄此后孑然一身,孤寡至死。”

燕宿踏出殿门,身后空寂无声,仿佛那座宫殿无人一般。

冷月勾悬在殿宇旁,他知燕洵活下去的原因,便是想看着他燕宿不好过。

可他偏要来告诉燕洵他过得好,兵不血刃地断他生路。

有些债,早该还了。

——

翌日,大年初一,天寒地冻,天还未亮宫中便早早地忙碌起来。

宫人替燕宿换上了玄色龙袍,庄重肃穆地勾勒着金线,李生悄然入殿,使了眼色示意宫人退去,继而在燕宿耳边耳语。

“兰庭轩那位去了。”

燕宿理袖口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淡声:“知道了,黎枢呢?”

“已经准备好了,在外头,随时可以出发。”李生回答。

“好。”

燕宿挥袖,推门而出,便见艳丽夺目的红,似燃烧着的霞光,层层繁复桃花色,恰如那人眉眼昳丽如画,俊美的不可方物。

两人瞧见对方时都不约而同地怔住,屏息,视线纠缠胶着,难分难舍。

旁人皆不敢打扰,一墨一红,相对而立,相交的双目透着缱绻情深,仿若极美画卷,纵使高山流水,苍石青竹,难敌此情此景。

良久,黎枢提步上前,轻轻执起他墨色袖袍下的指节,噙笑轻声:“该走了,我的陛下。”

“好。”

燕宿的轻声晕开在凉风中,淡淡的语调暗蕴强忍的无措与紧张。

成亲啊,昭告天下,纵使是燕宿的心性也难忍兴奋紧张。

祭天的队伍声势浩大,不少百姓沿街围观,传闻陛下的皇后是个容貌倾城的男子,更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神,自然惊奇不已。

高高的轿辇上红绸绫罗缠绕,两人携手端坐,墨色与艳红交织,衣袂交叠,仅是远远瞧上一眼,也不由惊叹,纵使皆为男子,仍是璧人一双。

直至祭天高台,祭天曲音沉空灵。

整日忙碌,于祖庙祠堂祭祀先祖,传达立后一事,直至天色将暮,帝后方回宫中,殿前百官伫立,庄严肃穆。

帝后携手自百官前缓步至殿宇高台上,燕宿恍觉那日莲池初见,似是昨日。

他俯视百官,听闻虔敬恭贺,远处天际流云似火,城外护国寺钟声低沉旷远,传入了城中。

他这一生自生于皇室之日起,从未顺遂,平生诸事不幸,自遇他后,万般劫数皆幸也。

那夜莲池旁,赠玉暗生情;此后数年间,得他日夜牵念,终于今日,得成正果。

不枉经年情深,燕宿腹有万语千言,心境几番惊涛,却只能无声攥紧那人手掌,以此生不分的力道,似再无明日的决绝,紧紧握住。

“恭喜,君临天下。”

含笑的轻声传入耳中,燕宿循声回眸,正对上那双盈满笑意的双眼,似情花千万,情根深种,世无其二。

那是他的心上人。

燕宿眸中泛起涟漪,将指尖点在左心口处,于万人前,沉声开口,字字掷地有声:

“此处天下,皆为你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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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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