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苦涩童年
碧尘出生在老家农村,父亲的家族很大,有着许多的封建束缚。到处都是无形的规矩,什么男人说话女人不能插嘴、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接话、女孩子不能到处乱跑等等陈年旧历。村里的人都很适应,而且大家互相监督,几乎是不怀好意的盼望别人家有事,只要谁有做错的地方马上整个村子传遍。
碧尘的母亲是城市里的姑娘,和碧尘的父亲在一个工厂上班,母亲喜欢上爸爸的忠厚老实,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嫁给父亲。在母亲怀揣碧尘的时候,碧尘的父亲因盗窃“国家财产”被开除厂籍,其实碧尘的父亲就是在厂门口看到一截铁棍顺手捡起,正好被厂门卫看见。于是被揭发、被批斗,之后门卫提升为车间的班长,碧尘的母亲不服气到厂领导那里去告、去闹,结果同样被被开除。
碧尘的母亲是很个性的女子,挺着大肚子和碧尘的父亲一起回到农村,也因此和家人断了关系。母亲不习惯村子里爷们、娘们的叫法,也不懂得村子的规矩,自然也融合不到这个奇怪的大家集体里,碧尘的奶奶、爷爷对这个城里的媳妇还算很客气,在那个年代儿子娶上城里的媳妇,脸面上还是有光彩的。
冲动只是一时的快意,实际过起日子就不简单了,农村的生活不是只有个性能解决问题的,碧尘的母亲经历了许多的第一次,第一次用柴草引炉子、第一次光脚下地、第一次从地里背柴草回家,农村里一天有许多干不完的活,最让他难受的是碧尘的父亲,一次的遭遇整个人生都变了,走路腰都是弯的,头也不敢抬起,这个诚恳老实的人接受不了现实,在心理上他的生命已经结束。
在这种环境中碧尘降生人世,她的到来没能给母亲添加安慰,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碧尘的爷爷是个讲究体面的人,儿子不中用还可以娶个城里的媳妇来掩盖,那么城里的媳妇生出个丫头也是不中用的女人,碧尘的母亲受不了家人离弃和繁重的劳动,双重打击下病倒、再也干不了繁重的农活。碧尘的爷爷和奶奶也没在给过她好脸色,好在生产队里很同情这一家人,给碧尘的爸爸找个看麦场的活,全家可以勉强度日。
碧尘五岁的时候,表现出和同龄的孩子不同的地方,她穿梭在爷爷、奶奶和爸爸、母亲之间,传递亲情间有爱的信息,因为爷爷早先将儿子一家轰出去住,眼见不见心为静,碧尘懂事的游走之间,把淡薄的亲情勾浓,碧尘的爷爷也开始喜欢这个的孙女,教她背诗、写水笔字,碧尘表现出惊人的记忆力和聪明,她可以过目不忘,可以自己学画画而且画的很像,爷爷总是看着她表现无限的惋惜:“要是个男孩子多好好啊!”碧尘随着爷爷的叹息也有深深的遗憾、遗憾自己不是男孩。碧尘七岁时母亲再次生产,这次降生的是个男孩,但这个男孩也没给家带来好运,母亲也因此身体虚弱病重,不久就带着一辈子的凄凉去世了。碧尘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场面:“奶奶抱着小弟弟哭,母亲直挺挺的躺在炕上,父亲双眼血红,呆滞的站着,妻子的死也没能让他流一滴泪!父亲就是活着的躯壳,无能和颓败已经渗入骨髓,对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没了反应。
碧尘此后再不是那个童声朗朗的可爱女孩,她变的阴郁、沉闷,不和任何人打呼,未成年的孩子不和人交流就是自闭症,在农村里又是个女孩子谁会注意她呢!有病的父亲照顾不了碧尘姐弟俩,弟弟给婶婶抱走抚养,碧尘是女孩子、将来的赔钱货,自然也不会有人愿意白养她,爷爷拉过她的手交给奶奶,她从此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碧尘因为不爱说话上学很晚,好在农村也不注意这些,有很多孩子上学都很晚,碧尘上学后渐渐的开朗起来,但就是个性很要强,因为成绩好老师也很宠她。
碧尘在农村读到中学,个性越来越强,脾气也就越来越坏。上语文课时公然指责老师读错字,老师以她可以毕业了为理由劝退她,她就真的背起书包走出学校,成为“提前毕业的学生。”这是村里人给她奖励的名字。碧尘不上学后,也不出门和同龄的女孩子玩,就在家打扫卫生、帮奶奶做家务,再就是去麦场看望打更的父亲,日子就这样的过着,一个女孩子的天真给消磨没了。
一天,碧尘从没见过面的姨来到爷爷的家,她是碧尘母亲唯一的妹妹,她看到碧尘抱着哭了一气,碧尘长的很像母亲,姨哭够了抹干眼泪和爷爷才说明来意,她想领碧尘走,给碧尘一个新的环境。爷爷没能听姨说完就暴跳如雷,外人要领走他家的孩子就对他的不敬,对他能力的怀疑,任凭姨怎么说对碧尘以后的好处,爷爷扭着性子就是不同意。
“让她领走吧!”在场的人都呆住,碧尘那十几年不说话的父亲走了进来,他的眼里放着光芒,爷爷也不再愤怒,盯着儿子看,等他的儿子灵魂归来,碧尘的父亲只简单的说了几句:“是我恳求她来的,让她带碧尘走,不要让碧尘窝在这里,再毁了她一辈子!”爷爷头低下了他不再阻拦,孙女很聪明、也很懂事,他老迈的能给孩子什么未来呢!这样碧尘跟着陌生的姨,辞别爷爷、奶奶和父亲离开村子。
碧尘倾述完自己沉郁心里的往事,嘘出一口长气。这些事她从没有和老公洛源提起过,今晚却愿意和启波一吐心声。心底积压过多的负担,就像一座庞大的垃圾场,倾其全部心理的负重感减轻释然,人也就轻松快乐起来。
启波“哦”的长出口气:“碧尘,你真的很出色!我的童年比你幸福的多,但心里路程差不多,我们彼此鼓励做个坚强的人吧!今天不聊了,你看几点钟了?”碧尘在往事中把自己拖出来,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二点。
“对不起,我唠叨一个晚上,你还要上班呢,睡觉吧!”碧尘很不好意思的道歉。
“没关系的,我们明天继续在聊。祝你快乐每一天!”启波下线了。
看着启波的头像又黑了,碧尘心仿佛是迷失岸边的小船,没有登陆的埠头可靠。她从来没有向陌生人这么敞开心扉,诉说自己的遭遇和不开心,即是和洛源她也没这么踏实的诉说过,何况洛源从没有问过她的喜怒哀乐,碧尘觉得自己的心和启波贴在一起,他们有共同不幸的经历,启波对碧尘有一份倾听的耐性,和理解的共鸣。而洛源不会有兴趣听她说过去,每当她回忆不如意的时候洛源都会打断她,说道:“老太婆似的!做人向前看,别总缅怀失去的光阴毫无意义!”或是说:“即使再大的伤现在只有疤痕,狠劲摸摸也不疼,总放不下那些令人不快的事会得病的!”说完还拍拍碧尘的头,碧尘很讨厌他这样,在她情深难控制的时候洛源就会当她小孩子驯服,久而久之在洛源面前她再不提过去,甚至连现在的话也很少和他说,说了洛源也不会理解,他脑子里都是正事,家里外面领导天人合一。
碧尘精神饱满毫无睡意,启波不在她也不知坐电脑前干嘛,索性关了电脑和灯,房间里漆黑一片,她摸索着走到阳台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的光线柔和的洒满阳台。碧尘拿过靠垫坐在阳台上,抱着膝盖仰望天空,繁星点点那都是她的心事。她的情绪已经沸腾,像处在睡眠状态的植物完全醒来,而且无法阻止的疯长。从和洛源结婚后碧尘生活安逸,忘记很多事情,包括她的个性和脾气。今晚勾起她陈年旧事、更勾起她心里隐藏的思想,她扪心自问:“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吗?”说实话碧尘不甘心,但又能怎样呢!她也没有明确实际的目标,又是三十多岁的家庭妇女,还没有学历,现在的生活足以令人羡慕,老公洛源能力超强,在他的羽翼下避风安全且温暖,碧尘想起刚刚嫁给洛源时,她是多么满意和期盼这样的生活,做梦都想不到能嫁入这样的家庭,公婆没有嫌弃她的家庭出身,更不歧视她的学历和无业,老公给予她的爱更接近是父爱,曾经的碧尘投给老公的是感恩,时间久了那种感恩是心里形成一道障碍,随时间推移、随年龄增长她都无声的呐喊:“我自己在哪儿!”
每人都要有自己的人生轨道、能体现自己人生价值的轨道,否则生同死何异?自古以来女人花男人挣来的钱天经地义、也无可非议,但是除去男人、孩子、家庭女人还剩下什么?剩下什么值得她炫耀的、属于来自她本身的成绩,很多岗位上杰出的女人,她们外表容貌看似平凡,却都展示出惊人的魅力,是另一股脂粉堆砌的女人所不理解和嫉妒的,为什么天生尤物盖不住类是男人婆的锋芒,那是一股自信和正气。碧尘是某个层面造成的牺牲品,也是幸运儿,但骨子里始终有不安现状的因素,莫名的寻觅生存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