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顾语 顾言(3)

第三章 顾语 顾言(3)

顾言这小子一到冬天就格外喜欢偷懒,又精明的像个猴儿一样,他最擅长的把戏就是在我还没起的时候装作他没醒,其实每次我都很想戳穿他的小诡计。

“言言,闹钟响了,起床了,校车要来了啊。”

“噢…知道了……”我翻了个身,顾言有校车接,我自然可以多睡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见顾言大叫一声“妈妈妈妈,要迟到了”还自顾自的埋怨一句,“又睡过了”。顺利错过了校车时间。“妈妈,你都不叫我!”一边穿衣服还不忘抱怨我两句。

“臭小子!你再说我没叫你!想要我送你就直说,玩什么把戏,少磨叽,快给我穿衣服起床!”一脚踢到这小东西屁股上,他顺势一跳跑的像兔子一样快。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真要无法无天了还。

“顾言,快点刷牙洗脸!别老梳你那两根毛,小屁孩耍什么帅。”

“顾言,书包我给你装好了,你记得带两瓶牛奶和面包。你给我快点!”

“顾言,你快点穿鞋去对门跟念念说我送你们上学,拿个面包要不要这么慢!”

“……”

“妈妈!我只有一双手一双腿!”“啰嗦什么!给我快点!”

好像早上几乎都要经历这么一场咆哮才能安心出门,顾言背地里给我取了个外号叫“野蛮的狮子”,我是从他梦话里知道的,然后我问他为什么是早上的狮子,他迷迷糊糊的说“声音比狮子吼的还大,叫的毛都要炸起来”。这个套梦话的行为后来被他知道了又叫又跳的说我阴险,之后每一次睡觉前他都说他一定要把嘴巴用胶带封住。

如果你喜欢一大早在木森小区82栋二单元下晨练,你一定能常看到一大两小从楼道口飞奔出来,小男孩最先跑出来,拿着他的玩具机关枪摆出射击的姿势,嘴里叫着喊着“炸掉幼儿园”大的牵着个小女孩在后面追着,举着手指着小不点吼着“顾言你个兔崽子给老娘慢点”这个死小子,越往大了长精力越旺盛,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又像小时候病殃殃那样。小女孩是对门王爷爷家的小孙女,叫念念,比我们家顾言大一岁,父母亲都在国外,爷爷奶奶带着,平时我忙起来的时候顾言都是交给老两口照看的,两个小家伙也玩的来,我也就当多个闺女,有时间也会把小姑娘带着一起送了上学。小姑娘乖,比我家顾言听话,于是我常对顾言说看人家念念怎么怎么的好,把顾言惹急了就头一撇说人家好你让人家给你当儿子去!我不当了!真是让人好笑,小小的人儿,还吃醋。

一路开车过去,街边的大梧桐都裹上了金闪闪的外皮,沿路店面橱窗上喷绘成各种圣诞图腾,一家连着一家,顾言看到兴奋的趴在车窗上盯着大眼睛生怕错过了一家别致的图案,一会把脑袋朝我伸来说妈妈,白胡子老爷爷,一会拉着念念指着安了彩灯的圣诞树大叫。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明明是每年都会有的圣诞树和圣诞老人,再怎样变幻也依旧是千篇一律的样式,大人瞥过一眼就再不能被吸引,可孩子们哪怕每一年为此激动过,仍还能在下一年如初见般高兴不已。圣诞又来了,元旦再接踵而至,距离春节也不会远。

忽然顾言把脑袋凑上来跟我说“妈妈要过年了,你该给我买鞭炮了,今年我不要女孩子玩的那种花炮,我要买一擦就能炸响的那个!”说到高兴处还把手举得老高,然后放下的时候准备顺便把吃完面包油乎乎的手往我椅背上蹭,幸好我眼里手快打住了他手背他才不甘心收回去。

“顾言你个小东西说了多少遍要用纸巾擦手!就冲你这性德性还想玩带火的炮?你做梦去吧!”接着我就从车视镜里看到这臭小子用力的白了我一下,嘴里还嘟囔着“…凶巴巴”。最近对顾言是越来越凶了,听心理医生说男孩子总跟妈妈在一会沾染女人软弱犹豫的性子,以后还指望他保护我呢,所以现在还是对他凶一点比较好。

到学校门口,校车上的孩子已经陆续下来了一半,顾言一看到小同学就坐不住,如果不是我以恶言相逼他早掀门跑出去。等到车稍稍停稳就迫不及待一把拉着念念冲出去,人走了好远才听到一句“妈妈再见”幽幽的飘过来,算他还有良心。看着他一蹦一跳的到他们年级的小李老师面前,估计是说了什么,小李老师笑着摸了摸他脑袋,是顾言说的那种像妈妈一般的笑。我想起有一天顾言一进家就跑到厨房盯了我半天后说“妈妈你笑一个”,当时我正炒着菜,油滋滋的声音加上他在一旁喳喳喳吵的要命,就拿脚赶他出厨房,开始他赖在门口不肯走,然后气愤愤的对我撂了句“妈妈!你没有妈妈一般的笑容”便把步子踏得响响得走进卧室。这话一下子就让我愣住了,后来我自己念叨了好多遍还是觉得有问题就跑去问顾言,人家可懒得理我,一边拿着游戏手柄一边头也不偏给我解释说,妈妈的笑是一种像太阳般温暖像春风般柔和的笑。好官方的说法,把我笑的前翻后仰,可这小子却很鄙视的朝我说:“我们小李老师才有妈妈般的笑,你没有!”呵呵,原来无论哪个年代,老师都是小朋友们心中的神啊,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天天跟着小学老师屁股后面哭着喊着要她当自己妈妈。一众小朋友排好队被老师领进学校,我们顾言小小的站在队伍最前面被小李老师牵着,兴许是小时候老生病的缘故,他长的总比一般大的小孩迟些,这让我有点担心。

我怀顾言的时候是辛苦的,甜品店程姐最后还是收留了我,并把我安置在离奶茶店不算远的仓库里住,我甚是感激。白天我跟她学着制作点心,招待光临的顾客,闲下来会跟肚子里的宝宝说两句话,告诉他妈妈在坚持,他也要勇敢。日子看来过得风平浪静,可是钱的问题永远是潜在危机,我斤斤计较每一份花销。那时候我才二十岁,在那个年龄的大学女生中她们关注的都是哪哪儿的时装店有折扣或者怎样冲父母撒娇才能捞来更多的零花钱,可我俨然已经像个资深主妇一般了解哪条街的鱼肉何时最便宜面包哪个点打折最厉害,我连公交都不舍的坐只为能每月多订一份牛奶,那时候我最胖的地方便是肚子,整个人确实干瘪瘦黄得像个老太婆。

更令人难过的是陌生人的言语,有时候我从外回来会听见他们盯着我谈论我大肚子的来历,目光炽热的让我脸庞发烫,我常常是捂着肚子匆匆走过,可一些尖锐的声音和犀利的语言还是撞进我的耳朵里。“她是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吧”、“应该是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哟丈夫不要了她的”、“看她那副骚样,以后姐妹们可得看好自家男人了”,这些话像苍蝇一样紧紧跟随,无论在哪里,悖于常理就像天理不容的大事,我逃来逃去像是还回到了原点,仍旧活在流言风暴的中心,唯一变的是再没有正真疼爱我的人在身边。

在某个夜晚,我就着程姐从家拿来的两床稍暖的棉被坐在床边,屋里时而会有雪花从窗户夹缝里飘进来,冷风也拼命往里灌,生起的炉子熄了卷起熏人的黑烟扼制我的呼吸,掀翻了眼泪。失眠整夜,没有月亮没有光,我就这样坐在黑暗中,看不见未来的路,就只是捂着肚子对自己说,我所有的财富,都在这里,会好的。所以,在那个冬天,我在风雪里穿梭经历了多少辛酸我也没怕过,比路边的野狗还顽强得在寒冷中存活,想着有一天这一些都会好的。

我哭过伤心过连自杀的念头都有过,后来却是坚强许多。

直到再看不见顾言那圆圆的小身子,我发动车拐上马路。花店的小姑娘尤锁萍刚来电话说店里有个大客户,要我亲自回去招待一下。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十七八的年纪,对未来还充满着期待,还有做梦的权利,所以这个大客户我也就没报期望是个多大的人物。近年末了,许多公司年会需要花布置,情人间也因天气越来越冷要借花做出些浪漫的事温暖彼此,店里的生意也就还不错。这个养活我和顾言的花店,我对它多充满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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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是归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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