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 108 章
二宝哭着鼻子蹬蹬瞪的迈着小步子往爹娘房里跑,人还未到,嘹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娘亲,我的新衣衣弄脏了。”
田筝随意瞄了一眼,发现没弄脏啊,便继续看着手里的书籍,只对二宝道:“哦,去找你爹。”
二宝感觉十分委屈,挪着小短腿跑到娘亲身边,先是用小手拉着田筝的裙角,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二宝扯过那衣裳,语气很是可怜道:“娘亲,你快看看,我的新衣裳是真的弄脏啦……”
田筝受不了那哭声,终于低下头仔细查看,发现就是衣角弄湿了一点水而已,水蒸发后估摸着一点痕迹也无。便空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小脑瓜,然后说:“娘亲知道了,你去找你们爹爹罢。”
三言两语赶紧打发了这小子才是,不然他闹着做新衣裳时自己肯定受不了儿子萌相而答应了。田筝也搞不明白,她二儿子怎的就那么爱臭美?
明明自己和小郎哥都是那种有穿就穿,也没啥追求新潮的人,她家二宝的屋子光是放衣裳的箱子就堆积了几个了,他还不满足。
这才多大年纪啊?她想想都头疼,这种烦恼问题还是丢给丈夫去解决罢。
稍微等了一会儿,二宝见田筝依然没动静,他停止了哭泣,背过身去,很快迈着小短腿又摸进了旁边的书房里,见爹爹正聚精会神的写着什么,根本就没发现他。
二宝原本只是假哭,这会儿一股酸水冒出头,顿时哭得声嘶力竭,那响彻天际的哭声,终于让魏小郎回头了。
魏小郎招招手,道:“二宝,到爹爹这儿来。”
二宝垂着头,听话的站在魏小郎身边,连忙抬起头来小声道:“爹爹,衣裳弄脏脏,不能穿了。”
魏小郎好笑的看着他那蹩脚的演技,道:“那二宝去找你娘,让她给你重新换一件新衣裳。”
二宝想了一会儿,苦恼道:“可是,娘亲说我已经没有新衣裳换了。”
魏小郎忍不住笑,便问道:“那你想过为什么你没有新衣裳了吗?为什么哥哥还有好些新衣裳没穿完,你就没有了呢?为什么爹娘每月都给你做衣裳你还是没有穿呢……”
一系列的为什么,令二宝十分困惑,他埋头苦想了一下,最终眨着眼睛,甜甜的笑道:“因为我爱穿新衣裳,不爱旧衣裳。”
自家儿子这种衣服穿过一次,就嫌弃不新的习惯,魏小郎觉得一定要矫正了!三岁看老,若是继续放养这小子,长大可不得了。
魏小郎便道:“可是爹爹没钱给你做新衣裳了。”
家里的财务大权可是掌控在娘亲手上的,好几次二宝看见娘亲给爹爹银票,他立时道:“问娘要?”
魏小郎拧着眉,摊开手道:“你娘也没钱了。因为没钱,咱们家今天的晚饭可能要吃胡萝卜了。”
胡萝卜是二宝最嫌弃的菜,小小的人儿心中紧张,绞尽脑汁也没想通他家里怎么会没钱了,他默默在心中对比了一下穿新衣与吃胡萝卜两者,于是很天真的说:“那爹娘要努力赚钱,有钱后再给二宝做衣裳。”
眼看糊弄过去了,魏小郎严肃的点头道:“行。”
二宝不确定的试探道:“那今晚还吃胡萝卜吗?”
魏小郎呵呵笑道:“今晚不吃了。因为二宝把做衣裳的钱省下来给我们吃饭了。连哥哥都要感谢二宝才是。”
小男孩最需要成就感,因此,得意的抬头道:“那我明天也不穿新衣裳。”
魏小郎忍不住将他扛了起来,狠狠的亲吻了一遍,才赞扬道:“我们二宝可真乖,还晓得心疼爹娘了。”
等二宝乐颠颠的跑去出玩儿了,魏小郎便继续埋头写写画画。
晚餐时分,田筝为了响应丈夫的话语,让二宝明白没钱真不是骗他的。便特意吩咐人减少了几个菜式,于是晚餐摆在桌子上时,只有三菜一汤。
虽然简单,但菜式很美味精致,田筝给三宝喂了奶回来时,见那父子三人已经开始埋头苦吃了。
虽见到菜少了,二宝还是吃得很欢乐,吃着吃着,二宝突然对大宝道:“哥哥,你今天吃的饭菜是花费我的钱。”
大宝已经有个小男子汉模样了,魏小郎已经教导他练字习武,他一愣,尔后笑道:“咱们二宝也会赚钱啦?”
二宝一本正经道:“是我不做衣裳换的钱。”
大宝点头道:“二宝可真厉害。”
眼看二宝笑得见牙不见眼,田筝突然很忧心,他们夫妻俩这样教导儿子真的好吗?这可靠吗?
晚上时,田筝就把自己的忧虑与魏小郎说了,魏小郎安抚道:“媳妇儿,你家相公啥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儿?”
田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种自恋得意的傻样,果然儿子是遗传自他,田筝摊手道:“那你管吧,我可只会生不会教孩子。”
魏小郎暧昧的瞄了一眼她生产后丰盈不少,显得愈发诱人的身子,然后笑道:“那你只管生吧,生多少都由你家相公来教导好了。”
田筝今年又生了个儿子,三宝才五个月大,夫妻俩一直把大宝二宝带在身边,这会儿有了三宝,田筝就有些心力不济了。
公公婆婆不放心,便在家里挑了两个仆人上船照顾两个小男孩,田筝也没有拒绝,平日里两个孩子摔摔打打的一直很健康,那两个仆人照顾得很尽心,的确在田筝照顾不到时帮忙分摊了不少事。
此时行船已经在回程,估摸着不到半月就能靠近港口了,今次停靠的港口处在锦城市,此地离着金洲市附近。
田筝就很想回一趟泰和县。
成亲几年来,他们也只回了一次鸭头源,久未见到爹娘姐姐弟弟,还有爷爷奶奶他们,田筝怎么能不想念?
大宝二宝兄弟俩老老实实的上床睡觉了,魏小郎回了房,他爬上床把睡熟的三儿子移开放在旁边的小床上,一把就按住了田筝,将人压在身下,他笑着道:“儿子们好烦啊!筝筝,咱们现在试试能不能种个闺女出来?”
说到生儿生女的问题,魏小郎真是一把辛酸泪无处使,当初媳妇儿怀大宝二宝时,田筝嫌弃他整天对着肚子喊闺女不好,于是三宝在肚子里那会儿,魏小郎就顺势改口喊儿子了,结果生下来时,一看:哟,没喊错还真是个儿子。
虽然儿子也很好啦,可每天被小孩子们吵吵闹闹的,魏小郎与田筝两个人都想有个贴心小棉袄了。
身体复原的很不错,田筝伸出手揽住丈夫的腰身,稍微张开了腿就把他迎了进去,可能时日久了的原因,夫妻俩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幽暗的灯光下,拥着身下娇俏的媳妇儿,魏小郎时常会生出一种自己会腻死在她身上的错觉。
这种感觉并不仅仅是来自生理上的快感,占得比重更多的是来自心理上的满足感。若要找个词句精准的描述出来,魏小郎觉得翻遍词典也形容不了罢。
总之,最得意便是他如此喜爱的人儿,她也那般喜欢他,他们有了自己的家,有属于两人的孩子,不需分离,一辈子也要和和美美在一起。
田筝感觉到丈夫突然恍惚了一阵,便趁机调皮的爬到他身上,羞涩但故意恼怒道:“还要不要生闺女了!”
魏小郎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后道:“今天我把生闺女的大任交给我家筝筝啦,你可得努力才是。”
半响完事后,田筝就沉沉的睡去了。
魏小郎把三宝抱上床后,才闭眼睡去。
三宝这孩子睡觉不老实,才丁点大的毛孩子就爱踢被子,一张床到处滚,明明晚上放在床头,第二天要在床尾才找到人。
即使单独给他弄了张小床睡,三宝有一次竟然自己爬出了床,跑到地上睡了。
生怕他再掉到地下,魏小郎与田筝两个人只能把三宝放在床中间,这样隔在两个大人中心,夫妻俩可以随时注意着。
半夜间,田筝听到一阵婴儿哭啼声,睡得正香呢她实在不想起来,便伸出腿踢踢魏小郎的脚,喃喃道:“小郎哥,你儿子饿了。”
魏小郎睡得正熟呢,一听儿子饿了,猛地爬起来,把三宝整个人抱起来后,醒悟道:“可是奶不在我这儿啊。”
田筝因他那叫声,终于撑开了眼皮子,动手解开一边的衣裳,露出半边胸|脯,然后道:“让他过来吃。”
想想又道:“吃完记得给他把尿啊。”
见她是真不愿意起来了,魏小郎只能把儿子抱过去,三宝闻到奶香味,很熟练的含住就闷头吃起来。
魏小郎见此情景,突然想起来以前田筝家喂养的那只大母猪也是这样奶孩子的,将媳妇与猪相提并论,一时间他心中着实复杂。
估摸着是第一次被媳妇儿豪放的作为惊呆了。
不过尚年轻的夫妻,已经习惯了这种一边凑孩子,一边工作的生活,魏小郎也是个十足的奶爹,等三宝吃饱喝足后,他把了尿才躺下去。
好在晚上睡得不好,白天可以补眠,第二天魏小郎直到大宝二宝叫唤起床时,才醒过来。
让田筝没有失望的是,船一到锦城港口,魏小郎处理完事情后。就宣布一家大小回家乡鸭头源村住个两三月。
二宝还没见过自己的姥姥姥爷长什么样呢,亮晶晶的眨着眼很是天真的问道:“娘亲,姥姥姥爷是不是很老的人呀?”
田筝忍不住黑线,大宝看不过去,很正经的回道:“姥姥姥爷是生下娘亲的人。”
二宝又问:“那生下娘亲的人很老吗?”
大宝道:“那我问你,老鼠是很老的鼠吗?”
二宝这才顿悟了,原来叫姥姥姥爷并不是表示人就很老了。
这比喻绝了!田筝抖着手,实在不敢相信她怎么会生下二宝这种智商的儿子,还有大宝这小子,自家爹爹和娘亲那样疼他,真的划得来吗?
一路上欢欢喜喜的回到家里,可把周氏与田老三喜得,近五年都没有瞧见闺女的模样了,周氏偷偷的抹眼泪。
田老三也很想大哭,不过见两个外孙瞪大眼望着他,他只好红着眼眶,一手一个将大宝和二宝举起来,高兴道:“大宝呀,还记不记得我是姥爷啊?”
大宝偷偷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记得……姥爷。”
这一年来,魏小郎已经教导大宝像个男子汉了,也不准他求抱抱之类孩子气的行为,所以再次被当成孩子抱着,他心底是很羞涩的。
二宝等不及田老三询问,便甜甜笑着道:“姥爷,原来你真不老啊。”
田老三就是铁汉也得给两个小外孙柔化了,何况他不是,于是田老三狠狠的亲了一口二宝,爽朗大笑:“你姥爷不老呢,力气大着呢。现在挑两百斤的担子也是轻而易举呢,你们两个这点重量,我都不用喘口气。”
田筝瞧着爹爹身子挺好,娘亲也没见老,那颗出门在外一直揣着的心,还真的放心不少。看来爹娘很听劝并不苛刻自己。
将行李稍微收拾了下,全都放进魏家。
两年前,魏娘子就写了信,并叫人带了银子给田老三一家,让他请人帮忙翻修一下院子,祖宅一直没有人住,也怕年久失修荒了。
此时院子里崭新崭新的,魏小郎夫妻俩还是决定住在自己的房子,至于每天的吃食,就被田老三强烈要求回去吃。
他们是突然家来,事前并没有托人传话,当走进院子里,一草一木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想必是天天有人来照料的。魏小郎由衷道:“这些年辛苦爹娘帮忙看着房子了。”
当年的孩子已经长得高大挺拔,田老三与魏小郎并排站着,都觉得自己需要抬着脖子说话了,因此他只是拍了拍魏小郎的肩膀,道:“只要你好好待筝筝,家里房子其他什么你都别担心,有我和你们娘看着呢。”
魏小郎咧开嘴笑了。
翁婿两人也不再像当年那般争锋相对,反而哥俩好的一起兴致勃勃的干活,把那大件一点的行李抬进家门。
由着他们去处理,田筝就留在娘家,大宝和二宝很快就与田家的那些好孩子玩耍在一起了。
三宝醒着很不乐意在床上,周氏见了,忙心疼的把他抱起来,埋怨道:“孩子家家的,可别总让他一个人呆着。”
田筝偷偷吐吐舌头,就问:“阿景他们什么时候家来呢?”
田玉景也娶了媳妇,生了一个儿子了。不过目前两口子待在镇上,如今家里还真就只有田老三与周氏两个人了。
周氏抱着孩子,到处走走,一边不停指着给三宝解释那叫什么,这叫什么,闻言,便道:“我喊了你们五叔去叫人了,今儿该是会家来罢。”
魏小郎与田老三几个人很快就把行李收拾妥当,这才带着田筝母子三人正式拜见田老汉和尹氏。
当年操不完的心,后来舍得干脆放手不管由着孩子们折腾,真的学着颐养天年,此时两老口子气色看着都不错。
之后田筝领着几个宝分别见了田家的伯伯叔婶们。
久违再见面,所有人都对着魏小郎一家释放出善意,连胡氏也是真心心疼田筝跟着往外跑,说道:“瞧着虽精神了,可那肤色也黑了不少,我那儿有你几个姐姐新买的脂粉,待会儿拿你用用。”
难得铁公鸡愿意拔毛,田筝还是谢过了二伯娘。她觉得自己目前肤色看起来挺好挺健康的,她在船上时,天热很少出船舱,所以晒得没有魏小郎夸张。
在所有人中,黄氏是苍老得最快的人,脸上的皱纹多了不少,她走过来拉着田筝的手,和蔼道:“筝筝啊,你们两公婆回来的及时呢,正好赶上你大姐要成亲的日子。”
咦?大姐不是田红吗?田筝愣了一下,很快就掩饰了眼底的惊讶,黄氏见此,笑着道:“可不要笑话你们大姐,她也是熬着日子呢,再嫁我也是支持的。”说着就把田红为什么能再嫁给解释了一遍。
原本田红拜托田叶夫婿给找了人调养身子,想生个子嗣,那大夫医术也挺不错,渐渐的田红气色调养越来越好,她便想抓紧时间怀孕生子。
可是那宋大郎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努力了好几次也没能顺利怀上。且不知是谁拐带的,他还爱上了赌博,一朝之间把铺子的老底都输光了。
住着的那栋宅子,田红拼了老命才保存下来。
日日有人上门追债,宋大郎不知反省,时常要寻摸田红的私房拿去赌去嫖,不给钱还动手打人。
不仅田红被打,他那两个儿女也被打了不少次。原本家中有下人时,还有人帮着,因赌债欠得多,田红只好把人辞退了。
都是妇孺,即便宋大郎只是空架子,田红他们也不是他的对手。
说到这里时,田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用深想,也能知道田红后来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黄氏不由握紧拳头,咬着牙齿道:“那杀千刀的,真是老天有眼,他再次去赌时,拿不出钱来还耍横,被人当场给打死了。”
四婶刘氏同仇敌忾道:“死得好呢!就是苦了红丫头,年纪轻轻成了寡|妇,可怜身边也没留下一子一女。”
田老汉与尹氏依然跟着五房生活,因此一家子人全聚集在五房堂屋里,周春草与田老五近年来在村子里弄了个杂货铺,专门扩建了两个房间,钱赚得算不上多,好在很稳定。也方便尹氏与春草婆媳俩一边带孩子,一边创点收入。
春草听完刘氏那话,出口道:“我倒不觉得留下了孩子有啥好,像如今这般,才能轻松离了宋家再嫁人。”
反正宋大郎那两孩子如今都已经长大,也没理由扣着后娘不放人。
黄氏忍不住流了眼泪,嗯咽道:“说来都怪我当初眼皮子浅,才害了闺女一生,若是看着她一直过那种日子,将来我就是死了,也死得不安心。”
田筝当然明白大伯娘是多好强的一个人,当年田红苦哈哈的日子宁愿她瘪在心里,打死也不说一句嘴,田筝想,这人能放下脸面,舍得求助家里人,便是黄氏当年多么见钱眼开,可那份爱护孩子的心是不缺的。
见黄氏哭湿了帕子,周氏递了手中的予她,黄氏接过后,擦了下眼睛,接着道:“到底我们还是沾了叶丫头与筝丫头的光,仗着你们的势,那些吃血的宋家人也不敢坑一声,红丫头才得以再嫁人。”
本来宋大郎一家已经逐渐脱离了宋氏一族,宋大郎一死,那一身债务并没有消失,好在赵元承肯出面帮着解决了事情,宋氏一族便有人出头,打着幌子说田红一个外姓人没理由占着宋家的东西,要帮着宋明远接管一切,这种蠢事,那宋明远竟然真的敢去做。
宋明远就是宋大郎唯一的儿子,耳根子软,听别人一怂恿,就与田红对着干了。田红那个给气得呀。
当即就收拾了自己剩下的钱财,离了宋家独立生活。
黄氏心思动了,再请了田家人出头,干脆寻了理由让田红脱离宋家妇的身份再嫁了。此时田红是寡妇身,不好住在娘家,因此便在镇上租了屋子,等着出嫁呢。
见气氛伤感不已,田筝忙道:“我也是支持大姐再嫁的,别的不说,既然我和小郎哥在家里了,定会给大姐壮壮势。”
田筝想,这些不是为难事,就出个头,再送点东西给田红,外人见田红与自己亲近,想要欺负她时,也会掂量掂量了。
那新郎官只是寻常的庄稼汉,是个鳏夫,正好与田红寡|妇之身相配,谁也别嫌弃谁。因他前头那妻子没有留下血脉,黄氏与田红所担心的只是若婚后生不下孩子,新郎官再出么蛾子该当如何?
因此,田红不能缺了娘家的助力。
黄氏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听这句话,一时间喜笑颜开道:“好!好!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们了……”
周氏便笑道:“大嫂也真是的,一家人说两家话作甚呢?”
和乐融融间,就到了饭点时分。
家里女人多,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很快就弄完了,几乎全是紧着田筝与魏小郎一家人爱吃的菜式来弄。
半个月后,迎来了田红的亲事。
田筝再见田红时,忍不住嘘唏了一把,无意识回到那年,没分家前,田红还是家里的长孙女,脸色红润眉目中皆是自信,与现在面貌三十好几的人,相差实在太多。
许是对未来的日子有了期盼,田红一扫以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她穿着新嫁娘的衣裳,静静坐着让喜婆给描眉。
见了田筝,田红笑着道:“筝筝,听闻你家来,早就想看看你,如今见你过得好,我心中真是开心。”
田筝跟着笑道:“等你回门那天,再好生看看我呗。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
说着田筝就掏出一串珍珠,塞到田红手里,道:“别拒绝了,这是我私人给你的,戴着可好看呢。”
出海几年攒了好多珍珠,田筝自己不爱打扮,魏小郎依然留着那些成色特别好的珍珠,让人串起来,或者做成各式首饰,把田筝装扮得漂漂亮亮,每每如此,田筝就会好笑的问他,是不是因为没有闺女,才把自己当成女儿看待了。
魏小郎哈哈大笑,总是搪塞过去了。他才不会告诉媳妇儿,他只是喜欢田筝吃穿用度什么都来自他手上,会使得魏小郎特别有成就感。
田筝这次回来,魏小郎专门给自己做的珍珠首饰她舍不得动,就拿了另外的珍珠,家里的女眷,每人都送了一串。
钱多,珍珠多花起来就是那么土豪啊!
田红揣紧那饱满圆润的珍珠串,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珠,好一会儿才道:“再想不到我今生还能披一次嫁衣,这些年日子煎熬得好几次都不想活了。所幸……”
田红停住,压抑了下情绪,才慢慢道:“所幸家里人都还记着我……若没有大家,大家……”后面那句话田红几欲张口,实在不知该用何种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大姐你想那样多干啥呢?家里各个人日子都好过了,没理由放着你在水深火热中不管不是?你就是心思太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出声的是田芝,她嫁在同村里,对方又是杀猪的人家,自然不愁肉吃,此时胖得很有福气。
田芝从以前那个纤细的小姑娘,也是慢慢变成了圆润的妇人。特别是怀着孩子时,被夫家喂养得肥肥的,导致身材一直没瘦下来。不过田筝观这位五堂姐气色,发现她眉目比以前温和了不少,都说心宽体胖,估摸着是生活没压力,这是幸福的胖啊。
田红小声道:“我并未对家里有什么付出,怎能心安理得受了家里人的好意?”
田筝赶紧道:“大姐,你又想左了!五姐才刚都说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从今往后你与姐夫两人日好好过日子,就是对家里人的付出了。”
一旁候着的喜婆都看不过去了,忙道:“新娘子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再抹眼泪了,你看这妆待会儿还须再涂抹一遍呢。”
田红因此就打住了伤感。
热热闹闹把田红嫁出去,她再回门那一日,有丈夫在身旁陪着,虽年纪大了,但还是遮挡不住小女儿的娇态。
大家看着那人对她不错,也算放了心。
田筝突然想到一件事儿,便问魏小郎,道:“小郎哥,师傅不是与那位妇科圣手很熟吗?你说把他请来给大姐看看,可不可行?”
这里的师傅,是指传授魏小郎武术的那位,魏琅夫妻一直很敬重对方,每每回京城,都要带着孩子上门拜会。
当年柳如月也是这位妇科圣手看过后,调养了身子,才又怀了一胎,最终生下了男孩子。柳如月能生下男孩,田筝都松了一口大气啊。
因魏文杰不愿纳妾,好几次,田筝都无意中听到婆婆说若是大房没有男孙继承香火,实在不行了,就把她与小郎哥生的三个宝选一个过继到大房。
亲身儿子承了大房的香火,换成别人一定觉得占了大便宜。但这种便宜,田筝还真不想占。可若是真到了那种地步,无关其他,只是道义上,她也反对不了什么。
到时候,田筝真的不敢保证会不会爆发婆媳大战,想到婆婆那样疼她,心里实在不好受。
田筝偷偷与魏小郎说过后,他也跟着紧张起来,虽然与哥哥兄弟情深,但是也舍不得把儿子送给哥哥啊。这不,多方打探之下,最后通过自己的武术师傅,才请来了那位医术颇为了得的大夫医治。
待柳如月顺利生下儿子,这才解决了一场危机。
魏小郎便道:“那我去一封信,问问能否把他请来。”
总之,在田筝他们即将离开时,马上就收到了师傅回信,信中提及那位妇科圣手刚好要远游,途中路过金洲市,到时就顺道来帮田红看看身体。
田红得到田筝的消息,特意回了一趟鸭头源,突然抱着田筝哭起来,最后才道:“筝筝,我如今才知道有一位疼人的丈夫是多么幸福的事儿,我与他,早已经有心理准备,将来便是没有一儿半女,也要相濡以沫到老。”
田筝拍着她的背脊,缓缓道:“你这样想就好。”
田红擦了眼角的泪珠,说道:“虽如此,我还是想给他生个孩子。你们都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不惜福的人,将来即便不能为家里人做出什么贡献,我也得把日子过好过顺了,不让娘家人再为我操心。”
后来田筝人在京城时,收到了田红的好消息,怀了身子顺利生下了个女孩,虽然是女孩,夫妻俩也是如珠如宝的疼爱。
在鸭头源的两个月,田筝简直过了一段自从生了孩子后就再没有的最悠闲日子。每日里不用烧火煮饭,到点就有人喊来吃。
也不用带小孩子,除了三宝要喂奶时用到田筝,田老三甚至想把大宝二宝兄弟俩揣怀里兜着,至于三宝,周氏嫌弃田筝看孩子太粗糙,就自己带着三宝了。
田筝每日里吃吃睡睡,简直是乐不思蜀了。
魏小郎要操心的事儿多,即使呆在乡下,每日里也有好些事需要他下决定。他看着媳妇儿那么悠闲,时不时的就想要使坏,他甚至想把三宝也扔到岳父母那儿,晚上就能肆无忌惮的干活了。
可惜,三宝晚上必须要吃奶才行。
因为田筝他们回来,田玉景也带着一家大小回到家里住,田玉景从当年那个软萌小包子长成了个高大的男子汉。田筝看着他时,就生出很大感慨来。
田筝弟媳妇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孩的年纪比三宝小一个月,正是吃奶的年纪。所以,有一天田筝给三宝喂奶时,顺便就喂了田玉景的闺女。
刚好魏小郎忙完了,想抱抱儿子,结果从田筝手上接过抱起来一看,咦,不对啊。这根本不是他儿子。
魏小郎黑着脸,实在是对田筝无语极了。
田筝心想多大点事儿啊,值得他那么黑脸呢,可还是不好意思道:“那啥,弟媳妇今儿说她没啥奶喂……”
所以田筝才把人抱家里来喂啊,刚好和三宝两人凑一堆,两个宝宝并排着睡觉,看着实在好笑呢。
魏小郎继续无言以对。
田筝解释了一遍,见他还是不高兴,立时就板着脸,无赖道:“当年你自己不是还与我抢奶吃呢。”
魏小郎哼道:“那能一样吗?”
田筝微怒道:“怎么不一样呢?”
“我儿子都不够吃了,还要分给别人。”想来跟她解释不清,魏小郎只好嚷嚷道,特别是见田筝竟然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令他好生郁闷。
为了防止媳妇儿若是再一时兴起,又去喂别人家的小孩,魏小郎义正言辞的陈述了厉害关系。
反正就是不能对着别人袒|胸|露|乳之类的。
说白了,就是占有欲太强呗。田筝理解的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魏小郎嘴巴上严肃的批评了媳妇儿后,第二天就让人买回了两头正值哺乳期的母羊家来,直接给送到了田家的牲畜房里。
看着魏小郎耐心的告诉家人羊奶的好处,怎么处理才能去了腥膻味,田筝感觉十分汗颜。
周氏与田老三都奇怪为啥他突然弄了两头母羊回来呢,魏小郎摆手解释道:“在外面见多别人一家大小喝羊奶,特别是小孩儿喝羊奶身体长得壮实,忽而想起来,对家里人身体好的东西,怎能不买来?”
那话实在理直气壮,田老三与周氏都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了。
魏小郎见家里人都接受了,便狠狠拍了下田玉景的肩膀,板着脸道:“阿景,作为父亲,家里孩子每天吃些什么,为了孩子健康必须得时常注意着。”
田玉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因着对方是小郎哥,只好不停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注意。
魏小郎一场颇有些奇怪的举动,弄得各个都以为他只是出于太关心家里人身体的原因,一家人感激不尽,完全没想过他怀着别的心思啊。
田筝再次抹了一把汗。
原本以为窝在家里享受生活的日子该是风平浪静的,可一个月还没有过去,突然就出了一桩事情。
那日突然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刚吃完午餐,雨下得大,魏小郎一家人都留在了田筝娘家。
田筝还特意搬了一张躺椅来,躺在屋檐下欣赏着雨景,二宝调皮的爬到田筝身上来,想要她哄着睡觉。
“大宝儿,你也到娘亲怀里来。”田筝瞄了一眼有些安静呆在一旁的大宝,便让大宝也过来,干脆搂着两个孩子享受母子的时光。
雨雾朦胧中,突然蹿出了一个男人,那人还未来到堂屋里,便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惹得田家养的几只狗都汪汪叫起来。被田筝喝止住后,狗狗们才没有上前撕咬对方。
魏小郎原本待在书房的,听闻动静第一时间赶到田筝母子身旁,家里突然冒出个陌生男人来,也不知道有无危害,当然得提防着。
田老三赶忙上前察看,待把男子头发撩开,觉得有些面熟,他出了堂屋,冲灶房大声喊话道:“阿琴,你快过来看看这像不像大姐家的明辉?”
时隔多年,都没再与两个姑姑一家有交集了,田筝猛然听到“明辉”二字,也是一阵恍惚,隐约记得那高傲的小男孩性格很不讨人喜欢。
发生了事,大宝已经自动爬下田筝的身护在她旁边,二宝有些害怕的扑到田筝的怀里,待听了爹爹的话,田筝便让魏小郎看着儿子们,她自己走过去确认了一眼,“爹,好像还真是那位表哥。”
王明辉艰难的反转身体,露出原本的面目来,他连喘了几口气后,才缓缓吐了几个字:“我……我……舅舅……”
田老三眉头紧蹙,问道:“你怎的弄成这副模样?”
王明辉衣裳全湿透了,嘴唇惨白,整个人瞧着一副弱不禁风样,泡在水里使得他不时一阵哆嗦,好几次想表达什么,都要喘气不已。
见他说不完整话,田筝便道:“让他换了干净衣裳暖暖身子,弄点姜汤去去寒再说罢。”即使他此时那么凄惨,田筝对这位表哥真的没好印象,为了弄明白他突然跑过来的真相,她只能言尽于此。
周氏听闻了田老三的喊话,也跟着走出灶房来,打量了一眼,忙道:“我去灶房熬下姜汤罢。”
王明辉被请到房间里换了衣裳,弄干净之后出来,他整个人卷着棉被,也不敢坐在凳子上,只蹲着一旁沉默不语。
田老三叹一声,也不先开口问话,由着周氏将姜汤端来,喝过后,王明辉还吃了一大碗粥才有了气力开口说话。
话未出,先是流了眼泪,他也分辨不清这是哪个舅舅,只隐约记得当年住在这里过,捂着鼻子哭泣道:“求舅舅发发心肠救救命!我爹娘和哥哥他们被抓进大牢里面,马上要斩头了。”
“什么?”田老三立时惊吓得跳起来。
田筝同时手一抖,忙捂紧了二宝的耳朵,顾不得想其他的,就对两个儿子道:“大宝,二宝,跟娘亲过来,我们去灶房烤红薯吃罢。”
斩头这样可怕的事儿,田筝思及就觉得儿子们不适宜听,魏小郎也是立刻柔声对田筝道:“筝筝,你带着孩子们避开先。”
“嗯。”田筝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夫妻俩人想到一块儿去了,走之前她抬起头瞥了一眼王明辉,王明辉还在大声痛哭宣泄情绪中。
尽管好奇,田筝还是带着大宝二宝在灶房回避。
依稀听到王明辉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后来魏小郎冒着雨去请了田老汉与尹氏,还有其他房的长辈过来。
等他状态稳定后,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因为田大妹那主人王家老爷出了事,据说是犯了严重的罪,不仅是贪污枉法,还弄死了几个官员,搞得别人家破人亡,最后被对手揪住了小辫子,报复了回去,立下的罪桩桩件件都是砍头的重罪。
而田大妹的夫婿属于王老爷府中重要人物,尽管王明辉口齿不清,可也能从他话中推断出田筝大姑父就因为帮着王老爷弄死了人,才得以成了王老爷的心腹,担任着要职。
出了事情,大姑父被追责是肯定的。且还连累了田大妹,以及大儿子王明亮,至于他们到底无辜不无辜,王明辉作为一直被捧着专读圣贤书的小儿子,生活在象牙塔的他并没有搞明白个中缘由。
当日事发前半个钟,意识到不妙后大姑父突然让王明辉提前出了府,在田大妹一家四口人中,只有王明辉为了让他走科举之路没有签契约,算是个自由人,且他与这件事的确不相干,官府的人就没有特意为难与他。
手足无措的王明辉当即就跑到田二妹家里去,没想到田二妹家里也是兵荒马乱被抄了家。
田二妹与二姑父,包括表弟李金毅都被官差控制了起来。
这个时候,王明辉才感觉到他的天真塌下来了。王明辉穷途末路的跑到几个以前巴结交好他的人家去打探消息,请求别人帮忙,被狠狠的赶了出去。
都说秦桧还有三个朋友,王明辉性子不知天高地厚,但也有个平时关系友好的人见他落魄得如此下场,便好心把事情利害与他说了一通,劝解他不要再折腾赶紧离开永和县,不自量力的后果只能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毕竟王老爷把人弄得家破人亡,好几家还绝了户,那些人如今能放了王明辉,已经是慈悲为怀了,整天在衙门前晃荡,不是刺激别人的眼珠嘛?若是上头有人不甘心,想弄死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明辉不敢不自量力的去打探消息,只能偷偷的去了解进展,以前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出府时身上带的银子,为了解消息又被诓骗去了大笔钱财,很快就落得朝不保夕。
这样大事件,没多久就出了结果,主犯人员全体斩头示众。而大姑父、王明亮父子也被定了不可避免的死罪。
至于田大妹的消息,目前官方没有表态怎么处理妇孺的问题。
王明辉没有探听到二姑姑一家是什么情况,他疾病乱投医之下,只能焦急的跑回家乡来求助了。
听完他的描述,田老汉简直气急攻心,差点就呕了一口血出来,他抖着手,最终无力道:“早知道你们一家都是丧尽天良的东西,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不要碍在我眼前。”
杀人这种事,那姓王的竟然都敢做,这王家的胚子还有什么好?这是从根源上就坏透了。
尹氏已经说不出话来,那神情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周氏见此,就倒了一杯水,强制按着尹氏喝杯水压压惊。
胡氏匆匆赶来,刚好听到关键点,吓得立时瘫软在地上,尖叫道:“那我家萍丫头如何了?你这小崽子倒是快告诉我呀!”
王明辉连自己母亲田大妹的消息都没探听出来,哪里顾得上田萍的消息,蠕动着嘴巴,不敢看胡氏的眼,只道:“不清楚。”
“我可怜的萍丫头啊!”胡氏毫无形象的跪在地上,扯着嗓子不要命的痛哭,一会儿她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抓着魏小郎的手,大声道:“小郎啊,求求你想办法救救你们二姐姐罢。我做娘的,怎能眼睁睁见她在那儿受苦。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家里本事最大的就是魏家了,胡氏当即就把目光放在魏小郎身上。
一时间,王明辉,连同田家其他人都纷纷望向了魏小郎,魏小郎面上没有一点情绪,他脑子里也在思考这事儿。
见胡氏这样为难自己女婿,田老三忍不住皱眉道:“二嫂,你这样跪着小郎是怎么回事,可别折杀他了,赶紧起来罢。”
周氏心里也不高兴,不管女婿能不能帮忙,也不能被强迫着,她立时走过去要把胡氏扶起来。
魏小郎道:“二伯娘先起来,咱们对这事尚不了解,怎么着也得有仔细的消息才是。不过据朝廷的律法规定,虽然妇孺会被连坐,估摸着也罪不至死。咱们自家人先冷静想想,我马上着人去探听消息罢。”
罪不至死,这话也算宽了在场众人的心。
田老二训责道:“看你那丢脸的样子,还不一边呆着去。”
他那个大女儿,精明着呢,几年来家里都没捞到她什么便宜,田老二早就对女儿失望透顶,现在因为她惹出这种麻烦事,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家里,这是目前田老二最担心的问题了。
胡氏软着腿,由得周氏拖着,才拉到椅子上坐下。其他房的人纷纷捂着胸口,世代都是良民,从没遇见这种事情,哪个不慌张?
魏小郎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王明辉突然又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用力磕了几个头,嘴里喊道:“请你救救我爹娘和哥哥,我一辈子给你为奴为仆,做牛做马都行。”
就那么几下,很快磕破了皮,猩红的血流出来,使得他整张脸看着狰狞不已,魏小郎当即就跳到一旁不受着他的磕头。
田老汉见此,恨不得拿着拐杖拍死王明辉,被好几个人拦住,才没真的动手,那王明辉的身子瘦弱不堪,真打出了好歹来,白惹一桩事那可划不来。
田老汉咬着牙齿道:“小郎,你不要管,这不干你的事,由得那些杀千刀的去死。反正我早就当他们已经死了。”
尹氏亦点头道:“小郎,就听你爷爷的。”
“不要啊!”胡氏忍不住呼了一声,喊道:“爹娘你们便是由得大姐二姐他们去死,也不能不管我的萍丫头啊。”
田萍虽然没与家里常来往,一年到头,胡氏也会着人打听她的消息,偶尔田萍心情好了,也会给母亲弟妹们送些礼回来。
偶尔田萍得了宠后,还真的私下里给胡氏送过几样值钱的东西,因此,胡氏觉得这个女儿没有忘记生养恩情,生活变好后,也时不时想着田萍。
大家了解清楚斩头的日期后,魏小郎就让各房的长辈先回去,反正他们也解决不了事情,一群人闹哄哄的吵得头疼。
王明辉也被田老汉与尹氏带了回去。暂时就住在五房的一个草棚里,春草与田老五都没有说什么反对意见。
田筝待在灶房里,除了交给两个儿子烤红薯外,她忍着混乱的心绪,又给他们烙了鸡蛋饼,大宝与二宝很快就忘记了堂屋里的人事,沉浸在美味的食物中。
等魏小郎忙完进来,见二宝睡熟在田筝怀里,大宝搬着小凳子坐在一旁,乖乖听着田筝说小故事,他心里突然觉得很温暖。
田筝揉了下眼睛,问道:“小郎哥,他们都走了吗?”
“嗯。”魏小郎柔声道,他弯低腰摸摸大宝的头,小声问:“我儿子困了吗?跟你娘亲和弟弟先家去睡个回笼觉好吗?”
大宝软软的回道:“嗯。有我陪娘亲,弟弟一齐家去。爹爹放心吧。”他听出了意思,爹爹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做,想着自己是长子,还学了武术,就拍着胸口,用很严肃的表情面对自家爹爹。
魏琅莞尔一笑,又揉了一把大宝的软发,才道:“爹爹陪着你们一道回去,还要把三宝抱回去呢。”
他们父子商量完,魏小郎递给了个安抚的眼神予媳妇儿,田筝蓦地放下心来。
继续让几个孩子呆在田家,难免要听到不好的事情,田老三与周氏都觉得此时回魏家宅子很好,就不拦着他们。
魏小郎熟练的抱着三宝,伸出手牵住田筝,田筝感受着那双大掌的力量,一时间从未有过的安心。
即便在现代,她生活中也没遇到这样的事,几乎举家下监狱,还要被斩头,只一想想就寒意阵阵袭来,且那些人还曾经谋过面,知道他们的长相,由不得她不害怕。
到家后,小心翼翼的将二宝放在床上,而三宝这小懒虫依然呼呼大睡呢,田筝又哄了一会儿大宝,直到大宝也睡着了,夫妻俩才来到书房中说话。
魏小郎只是三言两语简单与田筝说了几句,就让她别多想。田筝情不自禁的扑到丈夫怀里,心疼道:“这种事儿,我可真不想让你沾染到一点边。要是很棘手的话,咱们能不能不管?”
说她自私也好,怎么也都行,人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丈夫身上,田筝心里很不舒服,她就是不想让魏小郎去管这种吃苦不讨好的事情。
要是没有救到人,都怪到她丈夫身上来怎么办?搞不好会被指责怕惹事没有尽心尽力什么的,那田筝定会跟这些所谓的家人断绝关系的。
魏小郎拦着她的腰,安慰道:“等下我让钟侍卫帮忙打探消息,这些事儿我都会处理好的,不会让自己陷入为难的局面,筝筝不要担心。”
虽然相信他的能力,田筝还是闷闷道:“人家害怕嘛,凭什么都要你去做这事。”
魏小郎耐心的问道:“筝筝,我问你,若是我们真的不管不问,将来会不会后悔呢?估摸着想起来就会良心不安罢?”他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可魏小郎心里很明白媳妇儿是个善良温柔的姑娘,以后钻牛角尖觉得良心受到谴责怎么办?
他可不允许爱人有任何心理负担。
田筝抬起头,抱着他的脸就献上了吻,好一会儿后,两人分开交织的唇瓣,田筝嘱托道:“那只尽力而为吧?”
魏小郎点头:“嗯。”
魏小郎手上有皇帝送的二十个护卫,那些人都是有真本事的,领头那位钟侍卫更是能力颇强。
动用了一些关系,就把消息探听了个仔细。
像王老爷、王家的几位男眷,主事的管家等都是没有一点可能回转,全都要杀头。也就是说,大姑父、大表哥王明亮死局改变不了。由于钟侍卫的原因,魏小郎得知这件事竟然已经被皇帝默许过。
魏小郎也不敢插手,
倒是女眷方面,因为是被连累的,除了例如王夫人等王家妇必须得流放三千里外,其他丫鬟仆从可以自赎,拿不出钱财自赎的,只能被当成罪奴再发卖一次。
像田萍这种小妾,说到底也可以自赎,但是赎金额度很大。在抄家时,宅子里凡是值钱的东西,哪能还不给那些衙役弄走了?
弄不到关系,且没有人乐意花钱赎自己,就只能等着一道被流放或者发卖了。而田萍她们自从出事后,全都被关在王家的房子里,每日里只能吃干粮,喝井水。
田萍沉默的缩在一旁,人生无望就是这般罢。她根本就不会想到有人会来赎她出去,当初成了四少爷房里第一个妾室时,她还得意不已。
后来,四少爷的小妾通房越来越多,田萍心酸的同时,也懂得了使心机耍手段,一直幻想着能早日怀了孩子坐稳位置。
可乡下村姑一般的自己哪里斗得过宅斗经验丰富的四奶奶?原来她一早就被四奶奶喂了绝子汤而不自知。
王夫人见田萍没有了用处,很快又给四少爷物色了其他女人。至于她的亲姑姑田大妹,田萍嘴角冷笑一声。
田萍从头到尾就没期盼过从田大妹、田二妹身上得到血缘亲情,她们一直也就是把她当成了有利可图的工具而已。
田萍心眼不少,一直隐瞒了自己吃下绝子汤的事儿,倒是从田大妹那儿得到很多助力。很长一段时间惹得四少爷流连在她房中。
不过田大妹还是得知了真相,她气得摔了几个茶杯,狠狠的把田萍骂了一顿后,至此再没把田萍当一回事了。
想到大姑姑的下场,不知道为什么,田萍忽而笑起来,然后她又想到四奶奶的结局,更是不可抑制的大笑出声。
田萍只需知道这两个害的她一生悲剧的女人,过得很是糟糕,她就心满意足了。
“哪个闺名是叫田萍?现在赶紧出来。”守在门外的衙役突然出声,一干人等纷纷抬起头来。
田萍同样抬起头来,这里关着的人,除了自己哪里还有人叫田萍?在别人羡慕又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她缓慢的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在这儿被喊到名字时,有两种情况:第一,就是命好有人愿意拿钱帮着赎身。第二,就可能是要被这些男人抓着发泄欲望。像她们这种早破了身子的小妾通房之类的女人,经常就要被抓着去服务他们。
至于那些没破身子的,这些差役哪里敢动,到时候要被待价而沽,发卖时才能卖出好价钱。
显然有人觉得田萍肯定是第二种。连田萍自己也觉得她是第二种,实际上她已经不止一次帮几个男人干活了。
这一次路有些不同,不是通往那个幽暗的房间,而是直接往大门口而去。田筝忍着心跳,沉默的跟着走。
出了大门口时,那差役就问:“看看是不是你们要的人?”
田萍猛地睁大眼,不敢相信的盯着胡氏与田老二看。
胡氏见到田萍那不人不鬼的模样,别过头,嘴里赶紧道:“多谢官差大人,这的确就是我那小女。”
别看这只是普通的夫妇俩,上头可是叮嘱过,对待他们态度要好一些才是,那差役接了银子,也不拿乔,很快就放了人。
田萍得了自由,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天上的太阳。
惹得胡氏暴躁的举着手拍打她,并大声骂道:“你这个死丫头!没心肝的贱丫头!亏得你老娘花了大笔银子才把你给赎回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么多年没见,死鸭子嘴硬竟连一句爹娘也不会喊了吗?”
“你那些教养都丢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这副死样是摆给谁看呢?”
“老娘真是后悔刚才那笔银子,我怎么就那么糊涂要花那么多钱财啊。”
胡氏骂骂咧咧不停,田萍就站着一动不动。
田老二是真心肉痛不已,可是这一次他架不住家里的压力,只能同意把田萍赎回来。田老二想想后,还是道:“赎金花费了五十两银子,亲父子也得明算账,何况你早就嫁出去了,以后你可得还给爹娘才是。”
这五十两还是因为魏小郎通了关系后,理出来一个田老二夫妻俩承受得来的价格,田萍毕竟是王家少爷的女人,不然这点钱根本赎不了她。
提到钱,胡氏立时拉扯田老二,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田萍转过头,木讷的分别喊了一声“爹、娘”后,又垂下头一言不发了,但是她还是紧跟着父母的步伐,离开了那座犹如笼牢般的大宅子。
田大妹早一步就一同与王夫人等女眷被押着流放三千里,等魏小郎派去打点的人找到时,田大妹快要不行了。
留了遗言给王明辉,让他好好保着命踏踏实实过日子,定要留下香火来。田大妹说了几句话后就去了。
彼时,大姑父、大表哥王明亮已经被斩首,昔日繁华的王家,只抢救下来王明亮的一个四岁小儿子。王明辉经过了一波波苦难,心性总算成熟起来。他带着大哥的小儿子回到泰和县老家,开垦了几亩田地,把笔墨纸砚全给丢弃了,从此勤勤恳恳的安分做着庄稼汉子。
后来也娶了妻,生了子。他大哥的儿子也被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
之所以田筝他们愿意帮王明辉一把,还是觉得他这人没有坏得彻底,以前只是被骄纵过头。但看他在爹娘哥哥出了事后,没有想着卷了钱财跑路自个儿逍遥,而是花光钱,又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把亲人救回来。
事后多年,田筝夫妻回家乡时,见到王明辉老老实实的过日子。田筝很庆幸的对魏小郎道:“小郎哥,幸好你当年没计较帮了一把,不然我心中可能真的要一辈子有个疙瘩了。”
真要见死不救,明明有能力帮一把而不去做,对心灵的折磨定会很痛苦。
魏琅啥也没说,只是揉了揉田筝的头发。心里却对自己的远见得意不已,世界上最了解媳妇儿的人,非他莫属了。
至于田二妹夫妻、加上儿子李金毅,由于与那杀人案没有关系,他们的罪名是协助王老爷贪污,同样是被判了流放三千里的刑罚。
魏小郎依然派了人沿途帮着打点,除了那二姑父身子不利索,到达地方后,没几天就去世外,田二妹与李金毅一生都留在了那贫瘠之地。那时刑满后,即使田家人催促他们回来,他们却拒绝了,从此把根扎在那儿。
一场令人嘘唏不已的事件结束了很久,老田家的人都没有缓过劲来,这也使得他们变得愈加惜福,彼此间更懂得亲人的好处。
在魏小郎一家四口准备启程时,七宝突然病得很严重,只能趴在窝里“呜呜……”的叫唤,实际上魏小郎早就有预感,当初刚回家来时,尽管七宝欢快的摇着尾巴,可它已经迈不开大步子蹦跳着跑到主人身边撒欢了。
七宝已经是很老很老的狗狗了,身子弱很容易病毒入侵,一病之后就起不来身。田筝他们为了照顾七宝,立刻就推迟了启程的时间。
魏小郎最近一次掉眼泪,还是当年与田筝一同被拐子抓住,由衷的害怕而哭泣了一小会儿。
看着他的泪水,田筝安慰不了丈夫,她同样伤心难过得要死,眼泪流不止。说起来七宝可是她养了很久的狗狗,她和七宝的感情并不亚于魏小郎。
夫妻俩一直蹲在七宝的狗窝旁边,七宝似乎也也意识到这将是它最后一次看着两位主人,两颗圆溜溜的黑眼睛一直哀伤不舍的盯着田筝和魏小郎。
七宝明白,它等不到下一次主人回家了,它要一次就看够,牢牢的记住他们。
夫妻俩守护着七宝直到它慢慢的闭上眼睛,魏小郎压抑不了爆发的情绪,突然大声抽泣起来……
田筝忍不住伸手帮魏小郎拭去满脸的泪水,小声说道:“小郎哥,可能七宝去其他地方了呢。咱不哭了啊……”
“乖,不哭了。小郎哥我会陪着你的,一直一直的,绝对不离开你。”田筝把魏小郎的头颅按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部。
魏小郎紧紧的抱着田筝,绝望道:“筝筝……我这一生绝对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可是我却亏欠七宝最多了。”
他养了七宝后,却又抛下了它,由得七宝一生守候在这栋宅子里,巴望着主人赶快回家。可他每一次家来后,待不了多久,又得弃七宝而去。让七宝再一次变成留守在家里的可怜狗狗。
田筝心痛极了,舍不下七宝,也见不得一向男子汉的魏小郎伤心。
良久,魏小郎做下了个决定,他用一种很轻柔很轻柔的声音说道:“筝筝,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要养狗狗了好吗?”
“好。”田筝亦轻声回答。
只要是他的决定,她就乐意无条件同意,因为他值得她那样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