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并肩
第39章并肩
天空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一道火焰带着极速发出的尖啸直砸了下来,轰然落在二人中间,飞溅出一片漫漫火焰,二人被热浪逼得分别连退数步。火焰在雪地中“哧哧”地燃烧,渐渐止熄,中间站起一人,银袍边襟仍有火星滚落,那人朝着九霄看了过来,一脸恼怒的模样。
是怒极冒火的凰羽。
九霄不堪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可恶,又让余音算准了。这么会算,他在人间时是个算命先生吧。
感觉有人逼近了自己,九霄把捂着脸的手指挪开一点缝,看到凰羽火星炎炎的凤眸近在眼前,她不由得暗叫一声苦。看他脸旁颈侧划了几道血痕,料想是闯入时心急为结界所伤。她忙上前查看,问道:“伤到哪里了?”
他沉着脸一躲,也不吭声。
她弯出一个极尽讨好的笑:“不要生气嘛……”
“你丢下我。”毫无疑问,他开口就是恼怒地问罪,她休想逃避。
“我来处理一点事嘛,带着你不方便。处理好了我马上就会回去找你的。”九霄再上前去替他揩抹脸上的血迹,他终没有再躲开。查看之后见只是皮外伤,她放了心,殷勤地替他紧了紧衣领不让雪片灌进去,探手拉住他的手暖着,“冷不冷?”
他沉着一张脸,不打算接受她的讨好,想把她的爪子甩开,又舍不得,脸上表情纠结而郁怒,最终变成个万分委屈的模样:“你说过不丢下我的。”
“我错啦。”她麻利无比地伏低做小。凭着对他这么久的了解,她知道此时唯有认罪服输才是对付他的最好招数,任何一点呛声逆毛,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的愤怒气焰顿时被压制住了,但还是十分委屈:“以后再不许这样!”
“好,好。”
“不准让我再找不到你!”
“一定,一定。”
“你再将我丢给谁,我就杀了谁,再来找你。”
“……顾崖长老,他还好吗?”
凰羽发出冷森森的一声笑,九霄感觉十分惊悚。她心中悲道:顾崖长老,明年此时,我会烧纸钱给你的。
旁边传来一声轻咳。执着手的二人转头看去,看到余音一脸无奈:“二位差不多行了。”
凰羽刚刚按下去的怒火腾地又蹿了起来,冒出一句:“你刚才在摸她的脸,我看到了。”他转身就欲动手,被九霄拉住,一迭声地安抚:“没有没有,你看错啦。”
“我又没瞎!”
两人又是好一通纠缠,那厢余音耐心用尽。身周忽起缓风,雪片绕着他慢慢旋转,他在缓风团中一步步后退,话音透过大雪传来:“上神,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自裁还是赔上他的性命,你自己选吧。不过……你方才答应了他,再不会丢下他。即使他化为火海,你也会陪着他葬身其中吧。你的结局既无可选择,又何苦逼我启动风阵,徒增杀孽呢?上神,其实我不是嗜杀之人,我只是有些自私罢了。”
九霄站在原地未动,透过雪片缝隙望着余音,目光冰冷。凰羽听着这话,已是十分不安,警惕地问道:“他在说什么?什么自裁?什么丢下我?”
“没事的。”九霄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什么事也不会有。”
那厢余音冷冷地一笑,不置可否,徐徐道:“时间不多了。”
九霄忽然抬头看向他,缓缓道:“余音,你是如此聪慧,步步算计,精准无比。”
“过奖。”
“可是有一事你疏忽了。”
余音眼中有疑惑闪过:“何事?”
“颛顼给你所下之诅,解诅之法是要你杀死九霄。”
“没错啊。”
“我,不是九霄。”
余音一怔,旋即笑道:“你是在以巧语乱我阵脚。颛顼说过,真假九霄是共用一躯。这也是那时我与他迟迟参不透你是真是假的原因所在。上次与你在越都相遇,你也说过你便是她,她便是你。杀了你,就杀了九霄。”
九霄眼中带着一丝嘲讽:“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颛顼他弄错了吗?”
余音神色变了,心中已是感觉到她没有撒谎。不过片刻之间他又恢复了平静面色,道:“我不信。你倒告诉我,你若是假,真的九霄在哪里?”
九霄道:“我会告诉你?以为我傻吗?”
余音的眼底闪过疯狂和狠戾,这样的目光不知是属于余音还是属于颛顼的。他手中风霜聚起,凝出一根冰色尖锥,就欲刺入身前邪风兽的脊背。邪风兽一旦受伤,就会痛极奔跑,风雪杀阵就会席卷,悲剧会再度上演。
电光瞬息间,九霄手中早已暗暗备好的漆黑毒刺脱离手飞出,正中余音手中冰锥,击出一片雪色霜花,也打得冰锥偏离了一些,刺入了雪地之中。
这就是九霄想出的临时克制余音的办法。
让他不能伤到邪风兽,风阵就启动不了。
邪风兽似是吓了一跳,原地小跃了一下,幸好没有惊得奔跑。待余音再度举起冰锥时,九霄已欺身上前,与余音斗在一起。她的身手何等了得,几招就将他逼得远离了邪风兽。邪风兽却是只认余音这个主子,亦步亦趋地想追上去。
那边凰羽见九霄跟人打起来了,哪能忍耐,冲上来就跟着动手。九霄缠斗间隙,居然抽得出空冲他一笑:“这个人交给我收拾。我看那头小兽可爱,想收来养着玩,你替我看好了,不要让它受伤,也不要让它跑了。”
凰羽见九霄略占了上风,并无危险,于是抽身回去,走到邪风兽面前,伸手抚了抚它的颈子。邪风兽在发狂之前是极乖顺的,虽然已被术法抽去生命,却因为要维持活动的能力,仍是保留了部分本性,像一般的毛兽一般贪恋爱抚。被凰羽抓挠几下,它就老实地偎在他身边了。
凰羽看守着邪风兽,眼睛一边紧紧地盯着那二人战团,打着主意一有不对就冲过去帮九霄。
九霄此时只有以前的一半灵力,余音拥有全部灵力。若单以灵力去计,余音是远在九霄之上的。九霄却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以招式、战术取巧,照样将余音封得死死的。却也不能更进一步将余音击倒,战局激烈、僵持不下。
此时天色渐暗,余音心中知道九霄是要拖延时间,到天黑透时他的恶诅自会反噬。
一向温润的神情终是褪去,他露出带着焦躁的狠戾之色。随着他手中冰锥挥动,一直绕着他们缓缓转动的旋风突然猛烈,雪片瞬间具备了伤人的能力,削入九霄的脸颊,冰冷刺痛,渗出点点血星。
他虽不能启动风阵,但用自身灵力仍能控制附近的雪片伤人。凰羽见状大惊,叫了一声“九霄”,就欲上前,却听耳边传来一声严厉的话音:“站住!你只需护好此兽,不用管她!”
凰羽吓了一跳,转头左右看却没看到人。他竖眉道:“是谁在说话?!”
那边九霄也听到了对话声,抽空往这边看了一眼,大吃一惊。她分明看到凰羽的耳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大红罂粟。
真正的九霄来了。
这一分神险些出错,好在不光她分神,余音也分神关注了一下莫名冒出的话声,并没能趁机伤了她。
九霄强扯回注意力应对余音的冰锥,心中却是暗暗叫苦,骂那罂粟出现得不是时候。若让余音参破那是原九霄的化身,就找到了破诅法门,他若使暗招伤害罂粟,她并没有把握保护得了那朵灵力薄弱的娇花。
这朵破花明明能猜余音的目标是真九霄,这个时候滚来做什么!!
除了九霄之外,余音和凰羽都没有弄明白话音是从何而来,由谁人发出。余音有一刹那的疑惑,进攻的招式都略乱了,险些被九霄的毒刺划破颈侧,险险地躲过。
那边凰羽分外暴躁,原地转了几圈,也没有弄清是谁在说话。这时余音抽空从指间弹射出几缕劲风过来,挟着锋利雪片削中了邪风兽,痛得它连连低吼,眼看着就要发狂。
凰羽只听那耳边异声大声道:“快些以结界封印保护此兽!”
九霄也抽空喊了一嗓子:“凰羽,听她的!”
凰羽本就聪慧,虽参不透原委,却知九霄自有用意。他记忆虽失,对灵力的驾驭却已融入骨血。他信手拈来,做出灵力火系封印,将邪风兽护住。雪片遇火系封印,立时化为水汽,再伤不了邪风兽。他自己则纵身冲出结界,飞身去帮九霄。耳边响着声声尖叫:“啊啊啊,我怕雪啊啊啊!!”
虽搞不清是谁在叫唤,但他才不管那是谁、怕不怕伤人雪片,帮九霄才要紧。
余音也听到了那声声女子的惨叫近在面前,明明只看到两个人,却分明有三个人在此,他心中惊惧不已。不过以他的心机智慧,很快就想通了。
他对着面前的空气森森地冷笑一声:“上神,你来了。”
九霄惊得色变。
好在事出突然,余音身处恶战之中,尚未参透凰羽耳边的花朵是原九霄本尊。
不过,他晓得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道理。他突然奋力激起汹涌暴风,锋利雪片席卷二人,九霄与凰羽面前顿时一片迷蒙,辨不清方位。凰羽则转身护向九霄,以火系封印护她免受雪片之伤。
余音趁乱暴起,投身向邪风兽所在之处,以毕生之力将冰锥掷出,冲破封印,穿进了邪风兽的脊背。
邪风兽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痛吼,冲破封印而出,四处狂奔不止。越都城内缓慢飘落的雪片开始随风肆意地横扫。
嗜血的笑容绽放在余音俊美的脸上。他的声音略略嘶哑:“上神,不管你藏身在哪里,你们全都逃不过此劫。”
风阵一旦启动,就不能停歇。而九霄、凰羽、花儿,以及已经循声包抄过来的三千禁卫,全都暴露在风雪之中。
可是意外的,九霄并没有像余音想象中那样,奋起直追邪风兽做徒劳的阻拦,而是与凰羽并肩站在狂扫的大雪之中,静静地望着余音,冰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余音这时才发现一件事。
那雪片虽然弥漫着横扫,却不具备伤人的能力。
那谋划中的杀人风阵,变成了一场普通的大风雪。九霄的话音远远送了过去:“余音,你以为我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吗?”
余音的眼瞳暗沉,低声道:“怎么会……”
“自上一役吃了邪风兽风阵的亏,我们当然会在战后参悟破阵之法。邪风兽之所以无法被杀死,是因为它没有了生命。我与伏羲有很长时间想不明白,一头兽没有了生命,如何还能走能跑呢?后来我们终于参透,它的生命并非被抽取,而是被咒法压制了。只要唤醒它的生命,它就具备了活物的弱点,风阵便可破。”
“唤醒生命?”余音有些茫然地低声重复着。
“伏羲是司春之神,唤醒沉睡的生命,本是他的强项。一点小小的招数而已,我在抚摸邪风兽的耳朵时,已然给它施术。它早已不是风阵,而是又恢复成一头兽了。风阵,已破。”
说到这里,带伤狂奔的邪风兽又蹿了回来,背上渗着浅蓝色血液。它渐渐力竭,跑到距他们不远处时,终于卧倒在地,发出“呜呜”的悲鸣。随着巨兽脚步的停止,风暴也跟着止歇,大雪静静而落。凰羽的目光只落在九霄身上,伸手替她掸去肩上的积雪。
而天光正在迅速消逝,夜色如索命恶魔,从四方汹涌而来。在被拖入地狱的前一刻,他方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末路穷途。九霄的方向又传来那特异的女声:“余音,你不是想杀我吗?我在这里。”
余音已是死亡般空洞的眼睛终于注意到了那朵罂粟。他突然暴起,拼尽了全力向凰羽耳边的罂粟袭去。九霄又惊又怒,心中大骂这罂粟,眼看着此事总算是要了结,这朵破花偏要在最后时刻逞能,多生是非!她急忙挡到凰羽面前欲接招。
这时横卧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本是奄奄一息的邪风兽突然跃起,迎着余音猛扑上去。邪风兽本是神兽,力大无穷。此时它具备了生命,有了报复的意识,辨得清究竟是谁害的它,对于出手伤它的余音仇恨无比,一冲之下,它将飞身过来的余音撞得反向跌了出去。未给余音站起来反击的机会,它纵身虎扑过去,巨爪朝着余音的脸撕去。
就在邪风兽的利爪触到他的脸的一瞬,他的脸突然从眉心那个黑色旋风印记处开始破碎,就像一股风暴在他的身体里卷起,他的整个身体从头颅开始撕裂,不过是转瞬之间就碎成了薄薄碎片在半空飞舞,纷纷落下,散成一片灰黑铺在雪地上。
天色已彻底黑透。余音未完成承诺,颛顼的诅咒兑现,这一次是他们两个人彻底地消亡。
邪风兽还以为是自己杀死了余音,它余怒未消地在灰迹上踩踏了几下,力气也耗尽了,跌倒在地。
禁卫军燃起了火把,照亮了大雪铺陈的街道。余音消亡,大雪已停,城顶覆盖着的铅云也在散去,泻下如水月华。
凰羽看到那一幕,觉得余音碎得奇怪,也无心多管,只是走上前去察看奄奄一息的邪风兽。手按在那根插在它背部的冰锥上,掌心贯出热力,冰锥融化为水,巨兽背部只余下一个冒着蓝色血水的伤口。他撕下自己的衣摆替它包扎,一边道:“九霄说要收养你,你可不能死。”
邪风本就灵通,好歹是分得清的,它发出一声柔声的低鸣,饱含着驯服的意味。
九霄则捏着那朵刚刚从凰羽发际摘下来的罂粟,阴森森地道:“你不添些乱就不痛快是吗?”
“哼,他是冲我来的,我若不出场,如何能成就一场有始有终的大戏呢?再者说,你若连这点危机都应付不来,如何担得起鸩神之名?”罂粟本就是个嗜好在刀锋上舔血的邪神。
“你……”九霄魔爪蠢动,准备撕它几片花瓣。
忽有军士上前禀报:“羽族顾崖长老求见。”
九霄惊喜道:“他没死啊!”
军士愣住了。
“快请他过来。”
顾崖上前见过九霄。九霄见他虽是活着,脸上却是姹紫嫣红,像是不久前被暴打了一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行凶者是谁。她转眼看了一眼在照料邪风兽的凰羽。凰羽冷冷地瞥了顾崖一眼,目光中饱含威胁。
顾崖朝着凰羽走过去,行大礼道:“还请尊上随属下返回羽族。”
凰羽道:“你这人有完没完?我不是你的什么尊上。”
九霄见场面尴尬,就想上前打个圆场。她刚迈了一步,就见顾崖对着凰羽道:“冒犯了!”
顾崖的指间猛然弹出一粒金光流转的珠子,正中凰羽胸前。那珠子触到他的身体并没有弹开,而是瞬间没入他的身体,刹那间像有一层金光泛过他的全身。凰羽只觉有汹涌的时光从未知的地方涌来,数不尽的喜怒悲伤扑面而来,无可抵挡地被没顶。他抬手按在额角,倒在雪地上,昏迷过去。
九霄在雪地中呆怔住。
那是藏有凰羽记忆的忘川丸。顾崖找到了它,并将记忆还回了凰羽。她呆呆地看着几步之外昏睡的凰羽,心中满是惶恐,慌道:“顾崖,你这是做什么?”
顾崖道:“殿下莫怪。殿下离开羽族后,是炎帝诊出了尊上失忆的原因,略加推算和排查,便从司命星君那里找回了这枚忘川丸。”
略……加……
九霄恼火地抚额。她知道炎帝大智,可是智慧到这种程度,也未免太过分了。她无力地道:“你们这样做,就不考虑他是否能承受得住那些过往吗?”
顾崖接着道:“小人知道殿下藏起尊上记忆是为了尊上好。可是炎帝也说,如果他连那些都承受不住,就不是凰羽尊上了。殿下即使疼惜尊上,也该明白其中道理。”
九霄其实是明白的。静下心想一想,阅历之痛是每个人都应面对的,凰羽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她陪他渡过便好。
上前握住昏睡的人的手,她决定与他一起面对醒来后的黑暗和光明。
一个月后。
越都城内,夜幕四合时,黑帝九霄终于处理完公事。她换下黑色衣袍,穿上一身绯衣,站在殿前唤道:“风风?”
空气中起了一阵冷风,邪风兽闻声奔来,浑身散发着淡蓝光彩。它面相丑怪,浅色眼睛却清灵纯净。九霄已将邪风兽收为坐骑,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它。
她斜斜地坐到兽背上,道:“走,去找他,看他今天躲在了哪里。”
邪风兽驮着她飞腾上半空,在越都的星空里转了半圈,耸着鼻孔嗅了嗅,就辨出了那个每天都在玩躲迷藏的人的所在,驮着她直奔而去。
她在城西一个小巧庭院中找到了他。
北方的夏天很短,只有二十几天的热天,处处繁花盛开。借着月色,可以看到这个小院中也有大片的艳红的花开着,花间的一把石椅上仰卧了一人,那人的银袍从椅上流泄到地下,如打翻一片月色清辉。
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日子以来东躲西藏又总被她找到的凰羽。
凰羽得回记忆醒来之后,记忆新的旧的,甜的苦的,让他不堪重负,无法面对。果如九霄所料,一个没看住他就跑掉了。她一开始急得不得了,好在很快就找到了。她甜兮兮地上前劝慰,他也不知能不能听进去,一转身又给他跑了……
这样你追我逃、我藏你找的把戏持续了数日,九霄恍然发觉这种状态就像他还是个仙魄时,他想要逃避又不舍远离的样子。遂也就放了心,索性让他逃个够。
只要她总会去找他就好了。
那过往记忆终会渐渐磨砺去伤人的棱角,到那时他也就有足够的勇气回到她的面前了。那是迟早的事,她不急。而且这种追逃把戏玩得久了,她还有些上瘾的感觉……嗯,颇有意趣。
不过,今日他藏身的这个小院倒是挺漂亮的。是个幽会的……哦不,捉迷藏的好地方。挥退了小风风,她轻飘飘地落在院中,裙角抚得地上红花蹁跹摇摆。
踮着脚走近浅睡的人,她弯下腰,仔仔细细地看他的睡颜。熟悉的容颜,若昆仑美玉晕着让人沉醉的微光。不知这样看了多久,也不见他醒来,她终于有些不耐烦,伸出手去,手指描过他的眉。
本以为这样定会惊醒他,不料他毫无反应,依旧睡着。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这样的沉睡有些异样了。神色一凛,她探手试脉,发觉他是中了某种令人昏睡的毒,好在毒性不强,只是像迷药一般令他睡得沉些罢了。暗中护住他,她警惕的目光扫遍小院,沉声发问:“是谁干的?”
花丛中响起一声哼:“我给你创造机会,你个蠢货不知道把握,就知道看看看!你倒是动手啊!勇敢地上啊!”
九霄的额上冒出一滴汗。她早先怎么没有注意到这院中红花全是罂粟呢。盯住花丛中那格外嚣张的一朵,她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下了点迷药而已,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为何如此?”
“把他麻翻,你就可以趁机把他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
“就是洞房啊,蠢货!”
九霄不堪地以袖遮脸,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于撮合我们了?”
“呵呵,你当我闲得难受吗?我是为了鸩族和羽族的未来忧心啊。”花儿挺了挺,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
“……此话怎讲?”
“现如今你没了重生血羽,他没了凤凰心魄,你们二人的生命都只余了这一世。等你们二人老死了,两大族岂不是后继无人?所以我心里急啊。你们必须尽快生个蛋出来。哦不,生至少两只蛋,一只培养成鸩族族长,一只培养成羽族族长,这样我就放心了。”
九霄冷汗又下:“你说得我好有压力。”
“哎呀,千万不要有压力!你看这小院儿,优美僻静,多么适合幽会嘛,是不是,凰羽?”
九霄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回头看去,见凰羽不知何时已醒来。乍然被罂粟点名,他睫一低,面上有可疑的飞红。
罂粟“嘿嘿”一乐,道:“我走了!我特地在院子周围做了封印,外面人进不来,你们两个……一时也出不去!”她语调一变,凶巴巴地丢下一句,“赶紧给我生蛋,记住,两个!”说完它“嗖”的一声就消失了。
留下花丛石椅上坐着的两个人,月霜染衣,面浮绯色,心跳如鼓。空气中飘荡着让人心旌动摇的馥郁香气,脚边大片罂粟花正在妖冶地盛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