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1995年,环球新闻的头条是:力促巴以和谈,取得伟大进展的以色列总理拉宾——遇刺身亡。但与之相比,中国男足在beijing保持了骄人的“工体不败”——更令严光记忆犹新。那一年,甲a联赛的冠军是如日中天的范志毅,领衔的上海申花。严光也在那一年遇到了生命中另一朵女人花:高中同班公认的最靓女生——余珊珊。
“jinxiu一中”也属于高新开发区的范围,离家很近,严光骑自行车只要十分钟就到了。开学不到两周,他就发现班上的班花,住的地方也离得不远。因为每当他快到学校时,常会看到余珊珊就在前面悠悠的骑着“女式小凤凰”。
严光有时会拿她跟黄寅做比较,到底哪个更美?黄寅清纯可人、沉稳多才;余珊珊柳眉俏目、鼻高唇薄——各有各的风姿绰约、红颜笑语,难分高下。不过他希望每天上学途中,都能碰到余珊瑚,虽然不会跟她说什么,但看着她苗条婀娜的背影,严光心中也有莫名的满足。
刚到高中新班级,严光的同桌就让他吃惊不小——新同桌叫张文,个子不高,长得又黑又壮!两条腿粗得像两根柱子,腿上的肌肉结实得像石头!两条腿与上身的比例和罗伯特*卡洛斯差不多!留着个板寸,头发根根竖起,脸上两坨肥肉,笑起来倒是有点像弥勒佛。
“你踢足球的吧?”严光首先搭讪。
“是。”小胖黑开始话不多。
“听说这所学校有足球传统,校队的水平还蛮高的!”
“我初中就在这里读的,我的愿望就是能进高中校队。”原来“jinxiu一中”还有初中部。
“你叫张文?”严光看了他的校牌。“我是严光。”
“你也踢球?”聊起他最钟爱的运动,张文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随便踢着玩,一般般。”嘴上虽这样讲,但严光心里对自己的足球技艺,还是颇为自负的。
“那体育课,咱俩玩玩?”
“好啊!当然……”严光真想看看:这小黑壮究竟水平如何。
下午体育课,班上十几个喜欢足球的男生凑在操场上——“jinxiu一中”有块正规的足球场,尽管没铺草皮,但地面平整,还没什么沙石。有这样的场地可以奔跑踢球,男生们已经觉得是幸福了……足球场的长宽,似乎按照国际标准的上限来设置,严光目测这块球场至少有60米宽!不过张文居然可以在左右两边,分别用左、右脚内侧搓出弧度、落点俱佳的角球,而且他的脚头很硬,正脚背抽出的远射:皮球一转不转,直直的窜进球门!只看他秀了几脚,严光自叹不如,不得不服。
“张文,我觉得你的愿望不难实现。”他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难说!你不知道校队里,有几个高二的学长,都是体校里受过正规训练的!基本功、场上意识……不是我们这业余队能比的。跟他们关系好的,要进校队就容易。跟他们不熟,完全靠自身实力,那就不好说了。”
严光踢惯了野球,也没见过专业足球队是怎么训练的,没法想象那些前辈是如何的厉害。“难道他们有电视上那种职业水准?”
“也许可以打甲a。”张文的轻描淡写令他更加神往。说着小胖颠起了足球,只见皮球在他两只脚面上非常听话,稳稳的上上下下,片刻间就颠了三十多个。严光也算是有天赋的了,单单靠模仿体育直播中那些球星的动作,无论停、带、传、射都似模似样,可他连颠球这种最基本的基本功:都从没练过。
“你也去体校训过了?”看到张文的表演,严光叹服。
“没有。自己在家练的。”
“那你应该算天才了吧?”
“只有你这样说。”张文憨憨的笑了。
很快,严、张二人就成了莫逆之交。两人常结伴在学校的场地里踢球,张文的运动天分让他鹤立鸡群。不久就被教练发现,顺理成章进了高中校队,得偿夙愿。
“严光,你也踢得不错啊!不想进校队?”
“我不是很想。你不知道,其实我是文艺青年。我是个文人!不像某些人,取的名字斯斯文文,跟个大老粗似的。”严光对自己的专长早就胸有成竹。
“谁是大老粗?我以后要考大学的!我要当电脑工程师!”
“哟!——张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海涵海涵!”严光看遍了金庸的武侠小说,有时也会学学酸秀才的口吻。
严家父母对儿子的管教:在青春期已经宽松了许多,因此严光在初中渐渐拥有了大量可支配时间。上高中之前,他就读完了金庸全集——金先生几部流传深广的长篇巨著,都是在宏大历史背景下,虚构了各种曲折离奇的故事。优美流畅的文字,引人入胜的情节,每每令严光不忍掩卷!这也让他对历史、语文两门课情有独钟。上初中的时候,有几篇作文还被老师做为范例,在班上当众点评——严光年少轻狂,也不禁沾沾自喜。
高中第一学期,班长分派任务:为了丰富校园的课余文化活动,每个组轮流投稿到校广播站。显然这是学校的安排,要每个班级循环负责,以免广播站断稿难堪。如果实在没有像样的文章,也只能播些实事新闻,或者流行歌曲。
严光牛刀小试,随手写了一篇便被选上。一天下午上课前,广播站照常开工:下面是高一4班,严光同学的来稿《中国足球的希望》……刚过中午,所有人都在犯困,教室里格外安静。这声音听得异常清晰!全班的目光顿时齐刷刷都聚焦在他身上。严光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可是颇有点自命不凡:“这算什么……”
眼角余光留意到余珊珊也在看他,索性转过头来。只见她眼中露出赞许之意,粉面含笑。严光暗暗窃喜。
“你以后准备当足球记者吗?写得有点《体坛周报》的味道”张文听完广播,立刻问道。
“不一定!小爷才高八斗,学腹五车!当个记者不屈才吗?”
“牛皮吹大了!”俩同桌互开玩笑是家常便饭。
严光的记性很好!虽还未及过目不忘的地步,但对感兴趣的东西,他总是印象深刻。一次历史课,老师在讲台上慷慨激昂,侃侃痛批鸦片战争中,清朝政府的**无能:“大家可还记得前两节课,教材上提到一位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的两广总督,是谁呀?”
这位年轻的姚老师经常在上课时,涉及一些很有意思的课外知识,以提高教学的趣味性,激发学生对历史的兴趣——“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是他自己对那位总督的评语,教材原文中,并没有这样的字眼。
“是谁呀?谁还记得?”连问了几声,下面无人应答。
“叶明琛!”正当鸦雀无声之际,严光清清楚楚的迸出这三个字,分外响亮!
“就是叶明琛!”姚老师肯定他的回答之后,全班的目光又齐刷刷的落在严光身上。再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连张文也有点眼红他。
“你可以啊——!”
“小菜!”严光此时只关心余珊珊对他的博闻强记是何反应。一转头,见她向自己伸出大拇指,抿嘴微笑。不由得心花怒放。
班上很多男生都喜欢余珊珊,各人想尽办法要引起她的注意——有抽烟耍酷的;有大暴粗口显示力量的;有精心设计发型的;也有发奋读书的……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到严光短短几周就连出风头,眼见就要征服班花,无不心生嫉妒。不过十六岁的严光已经长得健硕挺拔,而且喜欢运动,身手敏捷,加上一个壮张文还是死党。那些人虽然忿忿不平,也不敢对他怎样。
严光正值春风得意,舒心顺畅之际。这一日收到了一封beijing的来信。他猛然想起: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黄寅。拆开信封,展开信纸,黄寅那清秀工整的字迹:娓娓诉说她在北方的全新生活——
“严光:你还好吗?高中的功课难不难?你还有时间练琴吗?还经常打球吗?我在这里一切都还好,只是感觉大城市有点干燥,空气有点刺。刚开始有点不适应,现在也慢慢习惯了。你们班怎么样?漂亮女生多不多?一定有女孩喜欢你吧?开学不久,我就收到许多情书。你说我该怎么处理才好?……”
一行行亲切的问候令少年男子倍感温暖,黄寅银铃清脆的细语轻笑,仿佛就在耳边。过往种种温暖、甜蜜的记忆刹时涌上心来——她皱眉翘嘴的撒娇;靠在身边熏得人醉的吹气如兰;搔首弄姿的撩人体态……想到自幼她的诸般好处,严光不由自主魂游象外。
“女朋友的信?”张文突然问了一句,才把他拉回到现实中。
“不是!是以前的同学。”坠入爱河的少男,惯用这一类憋脚的托辞。
“我才不信呢!瞧你刚才那样,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流口水是肚子饿了!要吃饭了!你中午吃什么?”严光家就在学校附近,中午都回去吃妈妈做的好饭。张文住得较远,一般是在食堂,或外面的快餐店解决午餐。
“你管我?!你想请客付封口费?”
“我为什么要封你的口?公子爷英俊潇洒,处处留情,何足惧哉?”
“小**!你以为你是楚留香?你就不怕余珊珊知道?”张文眼神锐利,察言观色猜了个八、九分。
“关余珊珊什么事?我跟她连话都没说过!”心虚的严光故做自然,随手把信放进自己的书包。
“那你敢不敢让我大喊三声:严光的女朋友来信了!他太幸福了!”
“随你!”严光料定他没这么无聊。
谁知张文“霍”地站起,放声大叫:“严光的女朋友来信了!情话绵绵,羡——煞旁人——啊!”后面有意拖长了声调,好让全班都听见。
一时间,几十道目光又齐刷刷的落在这对同桌身上。严光面皮微微发热,幸好他长得也不白,看不出脸红。其实他也想看看余珊珊会有什么举动,斜眼望去,见她似笑非笑,表情古怪。猜不透女孩什么心思,也不愿多想,收好课本,骑车回家。
当晚,严光就给黄寅回信了。除了客套寒暄,主要内容还是围绕“情书”。少年男子好胜心强,摆出一副毫不在意、自诩清高的姿态:“收到许多情书,可见寅妹光彩照人,令一干须眉男子颠倒倾心。若果真有才识过人、气宇轩昂、玉树临风之辈,打动芳心。妹尽可自行定夺,愚兄无有异议,唯盼是珠联壁合,郎才女貌——光静候佳音。”
结尾写得文绉绉、酸溜溜。严光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是欲擒故纵的虚情假意,还是诚心所愿有个明白了断……次日清早上学,正自胡思乱想,一瞥眼,余珊珊就在前面不远缓缓骑行。严光加速靠近,看着她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拂;校服短裙下,修长匀称的双腿不紧不慢的蹬着自行车……刚盘算如何开口搭话,余珊珊忽然转过头来,恰巧四目相对!
严光心中“扑腾”一下,为了掩饰尴尬窘态,赶忙打个招呼:“嗨——呃……好早啊!”
“早啊!”少女嫣然一笑。
“我……在路上常看到你。”
“我也常看见你。不过你好快,我在后面追不上。”
“那你在前的时候,我就快点,你在后面……我就慢点。”严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又觉得似乎过于直接唐突,心底不免惴惴。
“嗯!那样我们就可以多聊一会儿。”余珊珊倒是一脸轻松随和,没觉察有丝毫不妥“你很喜欢历史吗?”她紧接着问。
“相比数理化,我当然更喜欢文科一点。”严光见她谈兴正浓,立时坦然,想想原先的忐忑不安,反而显得是自己过于幼稚了。
“那以后要向你多请教了。”
“哪里哪里!互相学习了。”严光本就不善与心仪发女生交流,才聊了没两句,就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了,幸好余珊珊又问:“你写文章不错啊!英语应该也很好吧?”
提到“英语”——严光登时忆起黄寅“呃……一般了,只能算不差吧……不过我的数理化实在没怎么样!你喜欢哪门课?”
“我喜欢足球!”女孩格格一笑,答得俏皮。
“那你追星吗?看不看校队的比赛?”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严光顿时异常关心。
“我连校队的训练都看过!怎么了?”余珊珊柳眉一扬,答得干脆。
“你是看球还是看帅哥?”
“你觉得呢?”女孩的含混不清,让严光又捉摸不定了。
说话间,两人已进到学校。看到严、余二人先后走进教室,部分男生都面色有异。一坐下,张文就小声说:“这么快就得手了?”
“得什么手?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班花……只有瞎子才没看见:刚才你们俩一起来的,有说有笑。”张文一瞟余珊珊。
“这就叫得手?那我真的得手很多个了!那就成韦小宝了,不是楚留香了。差了n个档次,兄弟!”严光的吹嘘明显对同桌大为不屑。
“唷——哟!”张文扮个鬼脸,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