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寻夫

千里寻夫

静静的小屋里,烟雾很盛。

隐隐绰绰间依稀可见一个人手起刀落的声影。

冷明刀光间映出少女犀利的目光来,那目光却比刀光更冷。

她一个漂亮的甩手,压住刀脊的手已压在刀背上面,她飞快的运转指头在空中一划,传来尖利的唿哨声,空气像是陡然被撕裂了般,弹出一串串冰冷的花来。

她此时刀已脱手,刀只是凌厉地朝着一个方向笔直的蹿出去。突然之间,刀的轨迹顿了顿,一个火红的东西也飞出去挡住了刀行进的轨迹。刀转了向,那火红的东西复跌落在原位。少女抬起手来,刀一个漂亮的回旋后复转回到她的手中,招来嗖嗖八面来风。空中红色的纷飞的碎屑已然止住,垂直掉落于案板之上。

又是一连串的动作,开刀,合刀,清刀,弹刀后,刀锋已然更加锋利。她将这刀已旋转出无数个角度,手指微侧,手腕与两三指头相配合,选定了一个最精妙的角度止住。她缓缓吐纳了一口气,只觉气脉贯通,精血踊跃。

她气息凝于一线,继续对案板上上下其手,格外沉静肃穆。刀子又旋了几个角度后在尾端静静一顿,声音微弱,刀身颤动之声余音袅袅。

此时她方从容抽刀,长呼出一口浊气,气沉丹田,凝气穴海,卯足了全力朝外间一吼,一时间整个酒楼上下为之一颤。

“雕花做好了!!!烧鸡快上菜了——了——了——了!!!”

今日烧鸡酒楼收账不多不少正是三百两足足的雪花纹银。

她坐在大堂里与伙计们一同喝茶,神色略有疲惫,却怎么也压不住眉间那一点喜悦。烧鸡酒楼入洛阳不过三月,此时已然是洛阳出名的大酒楼了。

“老板娘,依我看,咱们不如再开大些吧。搞好几所大的都安置在洛阳城内,不怕当不了洛阳城第一酒楼。”

她微呷口茶,缓了一会儿,面上是一派指点江山的豪情。

“不急,此事需缓缓图之。”

她用手扣了扣桌面,吩咐身边一个丫鬟过来,面上有些笑模样“就这样吧。今日先散了。”

她亦步亦趋地随那丫鬟走出酒楼来,天已然大黑。丫鬟扯过披风给她系好,她牵过璎珞给自己脖子上系好。“好,这就得了。”

“现在回陆府么?要不要打点些红泥炉子带上,晚上夜冷,怕是吃不消。”

她笑一笑,周边的空气似乎也明媚起来“不是说了不打紧的么?”

丫鬟有些看愣了,一向晓得她家老板娘漂亮,但也不该是这种惊为天人的美法。

“行了,你自己先回罢。老规矩,我在这儿等会儿,陆府自然会有人派马车过来。”“恩,那好。老板娘小心。”“恩。”

丫鬟离去后,一辆早已隐藏在暗处的马车慢慢出黑暗中显露出来。

“小姐!!小姐!!!快上来!!”

她立即收起面上那点仅有的端庄,没皮没脸地大叫起来“今天忙死你小爷我了!!!”

“不准看那个丫头,我给小姐你嘱咐多少道了,那些丫头看上去端庄,实际上开放得很。我晓得小姐你这几天春心荡漾,但是至少眼光要放佳些——至少——至少得是我这种姿色的才入得了你的眼呀。”

略瞟她一眼,没心情听她唠叨这些有的没的。“唔——这下出来才知道,赚钱真是不容易。大爷我锦衣玉食的出来累这么一遭,才挣这点钱。”

“才不呢,看你满目含春,喜上眉梢的样子,得意完了吧。”

“哎!!怎么说也是你小姐第一次赚钱啊?!闯出些名堂来高兴一下也不许?”

是的,这个眉有喜色,小有进账的女人正是不才在下我。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经营一家酒楼,为生计而奔波。还要从三个月前……哦不,从十几年前说起也毫不为过。

自打我一路颠簸到洛阳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一下陆府现在何处。

“哎,哎。大姐,我问你个事儿可好?”我拽住路上一个卖花的大娘,想让她停下来听我说话。

“姑娘,买花?”她只是问我。

我万分无奈,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社会哦。

“这样吧,大姐,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你的花都买了,成么?”

那大娘立即端正过来态度“你问,你问。”

“现下洛阳可有一个陆府?”

“陆府?那必须知道啊,洛阳城一等一的世家。”

是这个陆府吗?我有些疑惑。

一等一?我记得当初只是个书生啊。

“他们是不是有个儿子,今年…呃,十六了?”

烧鸡猛咳“咳…十八了。”我面上讪讪“对,对,十八了,十八了。”

那大娘古怪看我一眼“那应该就是吧。整个洛阳城里有几个陆家,又有哪一个有那么个儿子。”

我听这话觉得奇怪“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大娘意味深长地拍拍我的肩“姑娘,你恐怕也是哪家名门的小姐吧。我劝你还是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这个模样说真的人间也难得二个了,何必非看上他?他一个残废人,整日在轮椅上度日的,那陆府据说又早为他订了亲。多少姑娘眼光不长远,都看中他那张脸了,可是脸再怎么好看有什么用?还是要找个可靠些,小姑娘家到底不成熟。”

什么…什么…残废?我脑子有些眩晕,定了定才缓过神来。

这感情好,本来就看不上的,这下我更瞧不上了。跟这么个人过上几十年,真把我给委屈了……

我感到人生灰暗,把那大娘所有的花都买了后捆成一扎。不要浪费,权当见面礼了。

我和烧鸡按着那大娘所说,很快摸到了陆府。

为什么说很快呢?因为陆府实在在这一溜小宅子里显得太大了,顺着那目标靶子大就摸过去了。

其实陆府除了没有白花花他们家那么大以外,风格倒还是挺像的。

我捧着一大捆花上前扣门,有礼貌的拉住铜门扣扣三下。然后放下手来,静等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来开门的,是个贼眉鼠眼的奴仆。

我正要说明来意,那狗眼看人低的倒先发话了。

“我们公子叫我问你,你是王小姐?”

我很迷茫,且对他的猥琐的面相很是不喜。

“那是李小姐?”

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是黄小姐咯?”

……这感情好,一堆外遇啊。

他不耐烦的啧啧嘴“莫不是金小姐?”

我还银小姐咧!!!!

他好像比我还不耐烦,拿出一个本子自言自语“公子给我写的名字就这么多了,那不是一流的姿色?是二流的?”

他好似要继续念下去“那你是赵小姐?沈小姐?刘小姐?”

我勃然大怒,止住他继续念那些小姐的名字“我是他凤大爷!!!”

可恶的,最气人的是他没有眼色。受了挫后竟然把我归成二流姿色!!!我花见花开,人见人爱,迷倒一众女子的凤女烛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切,切,比起来。他再怎么招桃花不过就记了一个簿子嘛。想当年追我的姑娘为了见我一面,在行宫外面排队三天三夜,搞的一向寂静的昆仑山热闹非常,这阵仗他能有么。

他——能跟我比?

他脸色一变,仿佛受到了惊吓。他抚了抚胸口,似乎要安慰安慰他受伤的脆弱的小心脏。

我估计可能是那些爱慕他家公子的小姐里面,还没有出过我这么一个既不温柔,又不贤淑的女子吧。

他虽然慌乱,好在基本的镇定还是有的。不容分说地把我手里的花抢走了,撒腿就往里院跑。跑前还很有素养,很细心地把门给关死了。

我x!这防谁呢,这么有专业素养?!

我很不乐意。虽说这花算是顺水人情,但到底也是为了打听他才买的。如今他叫我不快活,这花我是不打算送给他的。

他的奴仆倒是好素养,直接抢了就跑了。

不多时,就在我等得不耐烦得紧打算踹门之时,门很识时务的开了。

一个男子推着轮椅给我开门。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他低着头。我只能看见门间小缝中一抹素白的衣裳,没由来地让人觉得眼前似乎被清泉洗涤过般的。

赏心悦目,对,就是赏心悦目。

不淡不浓,不亲不疏,多一分少一分都失却灵气。就他这么个样,刚刚好。

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有些心酸。人家一个残疾人耶残疾人,这么辛苦地给你开门,你怎么好意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就在我准备趁着这股心软原谅他的不敬之时,他猛地一抬头看清我的脸后,立马决绝地,干脆地,利落地关了门。

我与烧鸡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我长得那么恐怖,吓着他了?不,不可能。他以为我又是苦苦纠缠他的一个新来的小姐,避瘟疫一样的把我避着着了?天哪,我这么坦坦荡荡的长相,可能吗?还是说他认出我是他未婚妻,怕我纠缠他?不可能,当年是他要和我订亲的,又不是我缠他。而且我又没见过他,他认得出我?

我彻底混乱了。

烧鸡只好和我一同站在别人家大门口,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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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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