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而正如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后宫中也没有一日的消停。

亭鱼一日升为勤妃这件事大大激起了其他嫔妃的愤怒,亭鱼也懒得理会。

而除了亭鱼,在这时候能笑得出来的也只剩下皇后。

“亭鱼啊,你看这件舞衣,你可喜欢?”皇后笑得端庄谦让,“这可是我托付在江南的表兄,找最优秀的制衣局做的。姐姐在宫中待得久,宫里的东西虽然珍稀,但是要说精致好看,还得是咱们民间江南的手艺!”

亭鱼爱惜地抚摸着舞衣:“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这样的舞衣亭鱼见也没有见过!”

其间心念的千回百转,却不是我等俗人所能想象到的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虽然论辈分我算是你的长辈。可是咱们现在一同服侍皇上,我又比你大不了几岁,咱们还是姐妹相称吧。”皇后亲热的把衣服比在亭鱼身上,“真是衣裳架子,这样好看的衣服也只有妹妹配的上了。”

亭鱼眸光一闪:“姐姐谬赞了。”

她岂又不明白皇后的意图,皇上宠幸昭贵妃已久,虽尊敬皇后,但她毕竟还年轻,又怎么甘心于做一个名存实亡的‘挂名正妻皇后’呢。哪个女人不想让丈夫疼爱自己?

可怜她是皇帝的女人。

而且还不是唯一的女人。

当初召她入宫,也不过想利用她的美貌接近皇上,使昭贵妃失宠吧?

而昭贵妃必然会对自己怀恨在心,那么她们两人便会缠斗不休。

此时皇后便一支独大,随便下点小手脚,便可让她和昭贵妃双双送命。

可她亭鱼是何等人,她在徐姽娥身边,学的最多的就是谋略。

——皇后这点小把戏,也想跟她斗?

这里的女人,出身虽高,却个个愚蠢。可见在家里没有一个好好读书的!

在她看来这时世间女子最聪明莫过于徐姽娥,而这个徐姽娥竟然傻到放弃入宫的机会。单只为了个‘情’字罢了。‘情’字何解?不过是过眼云烟,与权力想比那算什么?

哈,现在,还有谁能跟她亭鱼不相伯仲间呢?

——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少爷,这是您要的。”侍女宁儿把一摞折扇送到墨华面前。正是那日窥伺着姽娥的身影。

宁儿瞄着墨华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倾慕。

这些折扇个个崭新,皆没有题字作画。

宁儿心下正奇怪,却看到墨华颇有兴致的执笔。良久没有抬头。

过了一会她实在耐不住了,悄悄走过去,偷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女子舞动的身姿。

仔细端详,竟是觉得十分熟悉。

咦,莫非这女子她见过?宁儿有些疑惑

心念一动,宁儿挂上笑脸问墨华:“少爷,这画中的姑娘是谁呀,这样有福气,能让您为她作画?”

“嗯?”墨华回过神,“这不就是姽娥吗,这样的神韵,你还能找的出旁人吗?”

宁儿笑了几声:“可是您干嘛要画二小姐呢?”

二小姐?墨华心里一紧,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脸上不禁已染上怒色:“谁许你这么叫她的?要叫就叫姽娥姑娘。”

看来少爷的心里还不是很承认这位二小姐嘛,看来之前是她多想了。

少爷眼界这么高,怎么会看上一个医女呢。

宁儿正要得意。

——墨华却笑着说:“小心伺候着,这位姽娥姑娘,过不了多久可就是你的少奶奶了。”

宁儿后背一僵。

一个来历不明的医女怎么可能做少奶奶呢?她宁儿伺候了少爷这么多年,连个侍妾的名分都没混上。

前些日子少爷和徐家的小姐险些定亲,自己难过了好一阵子。

好不容易皇上看上了她把她接到宫里,这回来了个长相狐媚的医女,没几天就把少爷迷住了!

……这样下去,她这侍女可就得当一辈子了!

“以前少爷常说宁儿生的漂亮,”宁儿娇嗔,“时间越久反倒越不说了,看来少爷是嫌弃宁儿伺候的不好了?”

墨华笔尖一顿。

半晌,少年带着抱歉的神色冲她笑了笑:“宁儿啊,你也不小了,从前咱们还都是孩子,开开玩笑倒无所谓。”

“可现在不同了啊。现在你是大姑娘了,我这样说未免轻薄。我这个当少爷的,总不能毁了你的清白吧?”

“你伺候我这么多年总算有功,放心吧,你少爷我肯定给你找一个品行家境好一些的下人匹配!”

好一些的……下人?宁儿咬紧了牙。

这么多年来的日夜陪伴,在他的眼里竟只配嫁一个好一点的下人?

宁儿僵硬地冲墨华堆笑致谢,心里却凉了一大半。

但转念一想,少爷多年来对她温柔可亲,不可能对她无情。

肯定是那个新来的姽娥姑娘,不过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罢了,竟妄图攀附墨华少爷!

宁儿握紧了拳头,嫉妒染红了眼睛。

——姽娥姑娘?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吧。

国舅府,绝不是你这种来历不明的野女人能进得了的!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少女颇为疑惑的放下佛经。

这个时候,谁会闲着没事来找自己呢?

“姽娥姑娘,我是少爷身边的宁儿。来给您送些水果点心。”门外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姽娥开了门,接过宁儿手里的盘子。

心想八成是墨华让她送来的,脸上带了些笑意。请她进来小坐。

宁儿进了屋,仔细观察房间里的陈设,实在是简朴至极。

心中冷笑,义女就是义女,连个像样的金器银器都没有,茶具都不是成套的。

还以为有多受宠,原来也不过如此。跟自家少爷相比,待遇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说不准连自己这么个丫头都不如。

原谅她毕竟只是个丫环,岂懂得品茶的真谛?这套茶具的寓意深远,正是姽娥亲自制成的。

若是姽娥知道了宁儿此时心中的想法,是不是非要闭过气去不可?

“宁儿,”姽娥笑着为她倒一杯茶,“尝一尝吧,这是西域来的红茶。里头还放了些牲畜的母乳。我自个儿尝了下觉得味道还挺特别的。”

西域?宁儿打量了一下姽娥的着装,不过是普通布料的襦裙,一个穷医女哪来的钱买西域的新鲜玩意儿?

“多谢姽娥姑娘。”

——姽娥姑娘?少女心下疑惑。

“宁儿啊,如果我没记错,这里的侍女家丁们都喊我二小姐,为什么唯独你喊我姽娥姑娘呢?”姽娥恐怕墨华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她。

不然为何喊她姽娥姑娘呢?

看这丫头也挺机灵的,平时应该很得墨华的信任吧?

想到这,姽娥撇撇嘴,难免心里有些泛酸。

宁儿眼珠一转,笑得恭谨:“宁儿只是个婢女,有些话说了希望您别生气。”

“正是少爷要我叫您姽娥姑娘的,他说‘这样的女子,配不上做咱家的二小姐!只寻个机会,把她逐出府去!’少爷他就是这样的,脾气虽然坏,人却很好,姑娘别多想…”

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对面少女的脸色,见她的脸色由青转白,宁儿情不自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他真的这样说?”姽娥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想象不到墨华竟能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来。

一口气堵在胸口喘不上来,眼泪却如泉涌。

宁儿没有答话。

姽娥沉默半晌,忽而感觉不对劲,不禁疑惑的看向她的脸,那分明是报复成功的窃喜神色!

心下懊恼,她刚才竟然为了一个婢女几句挑拨的话就怀疑了墨华对她的心!

自己的防备之心未免太重!

眼前这个叫宁儿的婢女,定是对墨华有情,而她的出现打破了宁儿的幻想,所以她才说这样的话,想要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好个宁儿啊。姽娥心中冷笑。

暗地里心念一转。

脸上哭得却更加伤心了,也不顾宁儿还在她的房里,夺门而出。

而宁儿,扭着腰肢走出姽娥的房门,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

——走吧,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宁儿不知道的是,姽娥虽然跑出了房门却没有跑出国舅府。而是拐了个弯直接跑到了墨华的房里。

一脚踹开房门,姽娥擦着眼泪扑在墨华的床上大哭特哭。

墨华看到是姽娥进了房门,慌慌张张的想要把画好的折扇往暗地里藏。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发现姽娥扑到他的床上哭了起来。

当即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扇子不扇子,快步走到少女身边拉起她的手臂想让她起身,她却甩开了他,趴在床上生着闷气,愣是一动也不动。

墨华小心翼翼唤了她几声。

——没有动静。

“姽娥…你怎么了?”墨华小心翼翼地问。

少女忽然猛地一翻身,吓了少年好大一跳,还没来得及询问,姽娥却抓住墨华的衣襟开始剧烈地摇晃:

“你这个臭小子,敢说我配不上做你家的二小姐?既然配不上,那我就走好了!”

说罢就要起身,却被墨华一把摁了下去。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了!”墨华开始叫屈。

“明明就是说了!要不是宁儿告诉我,我还被你骗得团团转呢!”

姽娥一边哭喊,一边偷偷在心里为宁儿上了一炷香。

墨华霎时变了脸色。

想到清晨宁儿的抱怨,再想到宁儿对他的种种殷勤。

——最后串联到一起!

墨华握住了拳头。

真想不到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久的宁儿,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姽娥,你先听我说,这话八成是宁儿乱说的,看我不好好罚她。”

墨华替她擦干眼泪,“听话,先回房吧。”

姽娥点点头,听话地起身走向回房的路。

事不能做太绝,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了。何况再留在那里,未免会被宁儿发现是她去告状的,这样一来宁儿一定会找她的麻烦,就没有事情停息的一天了。

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在国舅府里寄人篱下,如果没有点手段,是绝对站不住脚的。现在自己只是个义女,下人们自然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但是如果能有孟家的庇护,尤其是孟云竹的庇护,那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这样想着,她叹了口气,走向孟云竹的书房。

孟云竹的书房很是雅致,符合他闲逸的性格。竹制的屏风虽然朴素,却格外风雅。少女绕过屏风,悄悄接近赖在藤椅上午睡的孟云竹。

“孟伯伯!”

“诶哟!”

被她这么一喊,孟云竹吓了好大一跳,险些从藤椅上摔下来。

“我的好儿媳妇,你这是想活活吓死你公公啊!”

“义父,我还没过门呢,别瞎喊!”少女嘟着嘴反驳。

“嗨!”孟云竹冲她摇头摆手,“这不早晚的事吗,我还寻思着这几天就过门呢!”

姽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快得了吧,想过你家门的女孩太多,我怕被她们害死!”

孟云竹一愣,旋即就想到暗地里喜欢墨华的婢女不少,肯定没少挤兑这丫头。虽说看这古灵精吃瘪确实别有乐趣,但是毕竟是他的儿媳妇,现在又是他的好闺女,怎么能白白让那些个贱婢们欺侮了。

“好啦,”孟云竹拍拍少女的脑袋,“义父会和墨华好好整治他们的,你就乖乖地坐在屋子里看点闲书,偶尔找义父玩会,但还是多去陪陪我那个好儿子吧。”

姽娥哈哈一笑,突然瞥到房里墙壁上挂着的各式字画,字体清扬娟秀,心里顿时喜欢起来。

“义父义父,这字都是谁写的?是哪位名家的墨宝吗?”

孟云竹抬眼一看,嗤笑一声:“哪里是什么墨宝,那都是你义母写的。我跟你义母闲来无事喜欢喝酒划拳,谁划输了谁就题字一篇或者作画一幅。可惜的是啊,你义父我,至今没有败绩。”

“义父,”姽娥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真没情趣。”

“怎么呢?”孟云竹讶然,说他没情趣,姽娥倒还真是第一个。他可是出了名的风雅幽默啊,这小丫头居然说他没有情趣?!

“要是我的话,谁输了,谁就脱一件!”少女说的大气磅礴。

孟云竹脸色漆黑地看着澎湃的少女,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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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后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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