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血海深仇
章节名:第五十九章血海深仇
毒手如来的浅笑让柳尚平吓得两腿不由自主的抖动,看着地上一众倒地不起惨声哀嚎的下人,他心中就没来由的发虚,转念又想着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不管这男子是何身份是人是妖,却云愫心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二人难不成竟敢在这众人面前对自己下手不成?
这般想着,他心里原本发虚的心就来了底气,两腿虽然还是抖个不停,却强行按下心中的害怕,尽量挺直了腰杆吼道:“云愫心,你居然敢伙同妖人害我柳府下人,爷一定要”
他话还没说完,毒手如来手轻轻一扬,然后看着柳尚平一张大嘴站在那里再也合不上他才满意的点头看着云愫心道:“师妹,你说,要怎么处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云愫心朝宁智苏的方向望过去,见宁智苏身上的衣裳虽被柳府小人给撕扯烂,脸上也稍有些青肿却无大碍倒也放下了心,她转向四周围观之人盈盈行了一礼方道:“各位大叔大婶,适才柳府公子所行所为,还请各位大叔大婶为芸珠做个见证可好?”
四周围观的群众莫不点头称好,云愫心便又道:“劳烦各位大叔大婶随芸珠前往京兆府尹府,谢谢各位大叔大婶。”
自有那好心的人便架着柳府的护卫和小厮随着云愫心往京兆府而去,彼时京兆府尹吴孟德正和幕僚闲聊,听得堂前鼓声响起,他忙整了整衣冠,就见下属一脸慌张的跑进来急声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吴孟德不由皱眉,拍了下惊堂木道:“到底是何人敲鼓?”
下属喘了口大气粗声回禀:“大人,是长安侯府的大小姐芸珠郡主押着信阳侯府的公子敲的鼓。”
芸珠郡主押着信阳侯府的公子?
吴孟德心头一跳,这两位可都不是他区区一个京兆尹能得罪得起的人,可偏偏人家敲了鼓,他也不能不理,当下只得按下心头的震惊和不安,将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拍,就见一系着面纱的小女孩在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陪伴下进了大厅,后面跟着的男子却是宁府大老爷宁智苏,他押着柳府的柳尚平一同迈了进来,再往后,却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公子以及一群老百姓。
他心中这小女孩便是时下正得圣宠的芸珠郡主,忙起了身道:“下官见过郡主,不知郡主要状告何人?”
他是正四品官职,可芸珠郡主却是圣上亲封的正一品郡主,认身份地位他是远远不及云愫心,所以才会起身行礼。
云愫心侧身避过,淡声道:“大人无需多礼,芸珠此次前来,是有三告,一告柳府公子当街欺凌弱小滥用私刑,二告柳府公子目无王法自称他说的话就是王法,三告柳府公子以下犯上明知芸珠身份却还指使下人意图当街殴打本郡主,请问大人,三罪合并柳公子该当何罪?”
她一字一句字字如玑,吴孟德却听得心惊肉跳苦笑不已,滥用私刑、目无王法再加上以下犯下,这三桩罪名可都不小,三罪合并,这柳尚平可是重罪了!
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哪敢重惩信阳侯的孙子,可若不重重惩戒,势必又要得罪芸珠郡主,这位可是皇上才刚亲封的正一品郡主,更是得罪不起!
在心中权衡利弊一番之后,他才苦着一张脸道:“郡主,若是柳公子当真犯下这三罪,依我西昭律例,滥用私刑者罚杖责二十,目无王法都同上,以下狠下依我西昭律例杖责三十并监禁一月,请问郡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下官还得问过柳公子方才公正禀断。”
云愫心点头:“大人自是要问过柳公子才能公正断案,不过本郡主所说字字属实,这堂下百姓都是本郡主的证人,大人不妨可以逐个审问查证。”
听得这随行的百姓都是证人,吴孟德心中愈发叫苦不迭,心中原本抱着的那点希望也宣告破灭,只能将手中的惊堂木又重重一拍,厉声道:“柳公子,芸珠郡主告你三罪你可认罪?”
毒手如来手指轻轻一掸,原本张着大嘴的柳尚平只觉得嘴一松,原本张着的嘴猛然间就合上了,他恨恨的瞪着云愫心,却也没有愚蠢到在京兆尹的面前辱骂当朝正一品郡主,只摇头愤声道:“爷不认罪”
“大人,这柳公子在官堂之上尚敢以爷自居,实为对皇上的大不敬之罪。”云愫心凉凉的插进一句。
吴孟德心中一冷,芸珠郡主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为柳尚平又扣上一顶对皇上的大不敬之罪,可见她是不会轻易放过这柳尚平的,眼下这情况,自己若不先治了这柳尚平大不敬之罪说不得自己也会被牵连,他将手中的惊堂木一拍,“来人,柳尚平出言不逊,罚掌嘴十下。”
便有那属下手中执了木板过去就朝柳尚平的嘴打过去,瞧官役拿着掌嘴的木板走过来,柳尚平就瞪起了双眼吼道:“你们敢?我祖父可是信阳侯,你们若敢打我,祖父一定不会饶过你们。”
他叫得猖狂,官役不由有些害怕,朝吴孟德望过去,吴孟德心中叫苦却民只能将手中的惊堂木又重重一拍:“还不施刑。”
官役不敢再犹豫,因着柳尚平的身份倒也不敢用太大的力度,只是木板敲在嘴上焉能不痛的,再加上这分明就是打脸,挨了打的柳尚平嘴痛脸痛心中更痛,他向来飞扬跋扈,哪曾受过此种羞辱,只气得几欲吐血。
十板子打完,他吐出一口血沫,恶狠狠的瞪了云愫心一眼后又将愁恨的目光转向吴孟德,不过个正四品的小官,居然敢打他柳尚平,回去之后自己一定要让祖父为他做主!
对于他愁恨的目光吴孟德视而不见,又道:“柳公子,郡主告你三罪你可认罪?”
柳尚平将头一梗:“我没罪,是她污蔑我。”
云愫心嘴角微微上勾,讥诮看他一眼转向吴孟德:“大人,本郡主字字属实,大人若是不信,请逐个查问堂下百姓便知事情始末。”
“郡主她没有说谎,柳公子的确在明知郡主的身份下还指使下人去殴打郡主。”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头开了声,紧接着便是众人随声附和,瞧着台下百姓声势浩大一脸愤然的样子,吴孟德心知今日这事若不秉公处理,传到皇上耳朵里,他这个官职只怕也保不住,当下只好将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拍,道:“犯人柳尚平滥用私刑目无王法以下犯上,三罪并罚杖责八十并监禁一月,即刻用刑。”
柳尚平一听要杖责八十立时瞪向吴猛德,不服气的怒吼:“你敢打我,我信阳侯府定不会放过你。”
吴猛德只当没听见,摆手吩咐官役用刑,官役们一拥而上,将柳尚平架着拖向刑房,不一会,刑房中便传来噼哩啪啦的木棍敲在肉体上的声音,随着这些声音,起先还能听到柳尚平愤怒的辱骂声,慢慢转变成哀嚎声,吴孟德如坐针毡的朝刑房的方向望,下属们知道柳尚平是信阳侯的嫡长孙,下手应当不会太重才对,怎的这柳尚平叫得这般凄惨?若是他有个什么万一,信阳侯还不得把自己给活剐了?
他心中猜测的倒是没有差,因着柳尚平的身份,官役们的确不敢放重力道,只是这刑房的正面是敞开的,外面的百姓和芸珠郡主都能瞧着他们给犯人上刑,虽不敢用大的力度,却也不敢弄虚做假的将棍子敲在别的地方,力度再轻,八十大棍打在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柳尚平屁股上,哪能不开花呢!
等到八十大棍打完,柳尚平也早已晕迷过去,官役们伸手一探还有气这心中便也放了心,回到堂前禀报:“大人,犯人已经用完了刑。”
瞧着躺在刑凳上人事不醒的柳尚平,吴猛德嘴角抽抽,无力的挥手:“将犯人押进牢狱。”
看着官役们抬着柳尚平匆忙离开之后吴猛德这才转向云愫心小心冀冀的问:“郡主可还有事?”
云愫心浅笑摇头:“大人清廉,有大人这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想必这天子脚下,定不会再出滥用私刑目无王法和以下犯上之事。”
这番看似褒奖实则敲打的话让吴孟德听得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就朝云愫心望过去,不过是个八岁的女童,她脸上明明挂着淡淡的笑意,可眼里却像是淬了冰霜,那股森冷让久经官场的吴孟德也不由为之一悸,这样的眼神,实在不应该是一个才八岁的女童能拥有的!
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心中这般想着他再定了定神望过去,却见眼前的小女孩笑若春风,一双明亮的双瞳像黑夜里的珍珠灿灿发光,佛刚刚那不过是他的错觉则已,在心中摇了摇头,他忙换上一脸谦逊的表情:“郡主谬赞,秉公断案是下官职责所在。”
云愫心点头,道:“大人公务繁忙,芸珠就不打扰大人办公了,就此告辞。”
吴孟德自是巴不得送走她,好让他有时间速请大夫前来给柳尚平医伤,当下忙点头:“郡主请。”
云愫心轻轻点头,回望他一眼,这一眼却让吴孟德心中猛然一惊,只觉通身似乎被一股万年冰霜给冰住了一般,又似来自地狱里鬼魂使者的摄魂双瞳,等他定了神再望过去,却见芸珠郡主已经袅袅前行,行走之间那裙袂竟是丝毫不动。
“小师妹,你和那府尹大人有多大的仇恨?”
上了马车之后,毒手如来挑眉看着自上了马车就安安静静坐着的云愫心,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怀疑,是因为天生的敏锐,让他察觉这小丫头在迈进京兆府的大门初初看到那府尹大人时那让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神,那分明就是狩猎的猎人,在看到猛禽冲进猎人布下的陷阱时的那种眼神。
可是令他想不通的是,小丫头不过八岁,她和她那恶毒的继母和继母所生的子女有仇是因为她们共同生活在长安侯府,可这府尹大人,又怎的会牵扯进去?这俩人一个是生活在内宅的小孩子,一个是当朝为官又和长安侯府素无瓜葛,按说两人应该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可小丫头的眼里分明有着深深恨意,为什么?
他探究的看着云愫心,这小丫头,愈来愈让人看不透了,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秘?
面对他的探究,云愫心慢慢抬头,回他一个淡淡的笑,小嘴轻轻一张,看似漫不经心却吐出令人心惊肉跳的话:“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之仇?
毒手如来不由挑眉,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只是这一次,饶是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有些讶然,看小丫头的神情不似有假,可是,小丫头怎么会和一个朝官有不共戴天之仇?
“小师妹,既然那人惹了我毒手如来的小师妹,那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小师妹你放心,过了今晚,师兄保证那人不复存在。”
摸了摸下巴,他兴致勃勃的看着云愫心,虽然他心中无比好奇小丫头和府尹大人之间为什么会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他明白,以小丫头的性子,就算他问也是不会有答案的,倒不如让这府尹大人从这人世间销声匿迹,反正他最近也闲得很。
知道他是认真的,云愫心轻轻摇头:“师兄好意师妹心领,可师兄也应当知道,这世间需得亲手手刃仇人方是最快意人生之事,所以就不劳烦师兄出手了。”
热脸贴上了冷脸,毒手如来也不以为意,只耸了耸肩往后一靠,狭长却又勾魂的凤眸闪亮的看着云愫心,语里带了些许的慵懒:“小师妹既然要亲自动手,师兄自是不会扰了小师妹的雅兴,只是小师妹可不可以告诉师兄,那倒霉的家伙,究竟是怎么惹上了小师妹你?”
不单他心中好奇,彩屏和碧落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家姑娘,她俩可是由姑娘打小就侍侯起的,可姑娘和这府尹大人何时结下了梁子她们却也是一无所知,可看姑娘的样子又不像有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云愫心轻轻抚着老老实实趴在她膝盖上的小雪狼的小脑瓜,脑海却闪过一幕幕画面,这些属于正主回忆的画面,那鲜血淋淋的一幕幕,同样深深烙进了她脑海!
前世里,正是这位不过官居正四品的京兆府尹大人,为了他自己的官位和飞黄腾达,不惜甘为信阳侯的走狗,在信阳侯的指使下,这位京兆府尹大人栽赃陷害下,他带人由宁府搜出了所谓的叛国通敌的‘确凿’证据,因为他的栽赃陷害,宁府被抄家灭族,宁府九族的血,足足染红了整个郡京城。
血海深仇,当然不共戴天!
趴在她膝盖的小雪狼似乎也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森森寒意,仰起了小脑袋瓜,澄净的蓝瞳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不独小雪狼感受到她突然的变化,毒手如来也感受到了,他心中不由一惊,小丫头身上的气息,太过寒凉,究竟发生事什么事?
将脑海中血淋淋的画面掩进心底深处,伸手将小雪狼抱进怀中,由小雪狼身上汲取到一丝温暖将心中最寒凉的秘密藏进心底不为人知的角落后她才抬头,淡然开声:“他是信阳侯的人,自是于我不共戴天。”
这理由说牵强也不牵强,虽骗过了碧落和彩屏这两个没啥心机的丫头,毒手如来却是不信的,就算这府尹大人真是信阳侯的人,但这些朝堂之事,处在内宅的小丫头又从何得知?
不过小丫头既然不愿说出真相,他也不愿再追问下去,只挑了眉道:“小师妹要报仇,何必这么麻烦,什么柳氏啊、府尹以及那信阳侯等等,师兄一剂药下去一劳永逸什么都解决了岂不是很方便?”
他被世人尊为毒手如来,如来在后毒手在前,自然也是因为他杀人不眨眼,于他来说,取人性命不异于蝼蚁,相比救人,他更倾向于杀人,这世上多少人想要重金请他出手杀人他都不为所动,现在他主动请缨帮小丫头解决仇敌却遭遇拒绝,虽说他也认同小丫头的话,要亲自手刃仇敌方是人世间最痛快的事情,可是小丫头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过一介闺阁弱质女流之辈,要如何才能手刃这么多勋贵身份的仇敌?
他的话让碧落双眼一亮,小丫头很是可爱的将头点得跟啄米的小鸡一样:“对啊对啊,姑娘,公子他说的没错,二夫人那么可恶,只要公子出手,姑娘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碧落兴奋的表情让云愫心不由莞尔一笑,身边这几个忠心耿耿的人中,戚嬷嬷考虑事情最是周全却过于胆小,墨画聪明心思也细腻,彩屏稍木讷一些却也沉稳,而碧落是几人中最没心机的。
“师兄的法子虽然快捷方便,可是师兄有没有想过,如今全郡京都知道我请动了师兄你为弟弟医病,而师兄你又号称毒手如来,若是这些人真如师兄你所说一剂药下去一劳永逸什么都解决了,我又真能置身事外不被人猜疑?若然这些人被师兄你一剂药下去什么都解决了,师兄以为当今圣上又会对师妹我不起戒备之心?若是一国之主对师妹我起了戒备之心,师兄以为师妹我能落个什么结局?就算师兄认为我大可以一走了之,可宁府呢?他们怎么办?”她慢慢的一字一句看着毒手如来,声音虽轻,却字字宛如重锤一记记敲在人心头。
毒手如来不由一怔,却也不得不认同小丫头所说,当皇上的人,自古以来再圣明也有着一颗多疑之心,若是自己让这些人销声匿迹,那皇上肯定会有猜忌之心,就算一时间猜不到小丫头的身上,可早晚有一天会,小丫头想得倒是通透,真不知道这么小的她,怎么能将事事都想得这般通透周全!
自己看事竟不如个小丫头!
毒手如来不由有些气馁,当然还有一丝悻悻,云愫心看进眼里嫣然一笑:“多谢师兄为我考虑,也多谢师兄适才在京兆府出手帮师妹惩戒柳尚平。”
这小丫头是如何知道在京兆府自己对柳尚平动了手的?
毒手如来睁大了眼看着云愫心,他自认他动手小丫头不可能看得到,可小丫头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看毒手如来的表情,云愫心便知自己所猜正确,当下掩了心中的笑意道:“师兄不必猜想,我是猜的,所以才会问师兄。”
这狡猾的小丫头!
毒手如来没好气的瞪着云愫心,“小丫头,你为什么要认定师兄会出手惩戒那小子?”
云愫心眨了眨眼,明亮的双瞳略带了一丝讨好,“师兄最是护短,那登徒子之前对我不怀好心,师兄自是不会轻易饶了那登徒子,所以我才会大胆猜测师兄已经出了手,不知师妹说的对还是不对?”
这番明显讨好的话再加上她讨喜的表情,虽然明知道这小丫头是故意说好话来哄他开心,毒手如来却依然很受用,点了头道:“师妹果然聪明过人,不愧身为我毒手如来的师妹。”
云愫心明亮的双瞳眨了眨,好奇的看着毒手如来:“师兄出手,那登徒子定然不会好受。”
毒手如来得意的点头:“那是自然,那小子的腿可别想完好如初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云愫心眼里的笑意便溢开来。
前世,吴孟德和信阳侯狼狈为奸坑壑一气,算得上是信阳侯得力的属下,如今他在自己出面之下不得不当堂打了信阳侯最溺爱的长孙,听毒手如来的话外之意,料想柳尚平的伤即便是医好了,那腿只怕也是瘸了,一个好端端的嫡长孙被人打瘸了腿成为一个瘸子,这笔账,信阳侯不会只单单记在她云愫心的头上,下令杖责的可是吴孟德,相信经此一事,信阳侯和吴孟德之间就算不翻脸,也会生了罅隙!
看到小丫头亮晶晶的笑意,毒手如来也反应过来,这小丫头分明在套话,真是的,想知道那小子的结果不会直接了当的问么,非要转个弯子来套话!
这小丫头,这心思当真也不知是跟谁学来的!
“心儿,济世堂到了。”随着马车缓缓停下,宁智苏的声音传了进来。
由京兆府出来,因着宁智苏救下的男孩伤势不轻,虽然毒手如来是神医,可神医身上向来是毒人的毒药齐全可这救人的良药却是少之又少,是以就直奔济世堂而来。
下了马车,宁府的随从抱着男孩随着云愫心进了济世堂,掌柜的见着是云愫心和宁智苏自是不敢怠慢,问清原由之后忙命上官大夫给小男孩看诊。
等到上官大夫把完脉开好药方,按着药抓好了药之后,云愫心看着男孩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由京兆府出来到济世堂的路上时,宁智苏已命人将男孩脸上的血迹和污迹清理干净,只是到底被人打得很重,所以男孩的脸上依旧青青肿肿的,不过由眉目之间依稀看得出来男孩很是英气。
男孩迎上云愫心的眼光轻轻摇头,云愫心不由一愣,继而又道:“你别害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好命人送你回家。”
毒手如来瞧着这幕不由想笑,明明男孩要比小丫头大,可小丫头表现出来的就像一个大小人,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滑稽。
因为她的话,男孩的眼神随之黯然,他抿了抿唇,半响才低低的道:“我没有家,爷爷他死了。”
由男孩简短的回答,云愫心不难猜想,他不提父母,想来若不是父母已逝便是另有隐情,只是他不说她也不愿去揭他的伤痛,想了想她又道:“那你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么?”
男孩垂眼,像是在思考,云愫心也不再,只静静的看着他,稍顷,男孩抬眸,“子书渊。”
子书渊?
子书这个姓在西昭来说可以说得上鲜少,按她所看的史书上所记载的,子书这个姓,却是四国之一的南漠的国姓。想到这里,云愫心不由细细打量男孩,男孩只是垂着头站在那里任她打量,小小的身板却是挺得直直的,收回视线她心中却是暗笑自己太过多心,这男孩的姓虽特殊,可在西昭也并非没有姓子书的,南漠离郡京不说隔了千山万水,若这男孩真是南漠皇室中人,又岂会流落到远在千山万水的异国它乡!
“子书渊么,倒是很不错的名字,你既然没有家了,可愿跟着我舅舅?你别误会,不是让你卖身为奴,只是舅舅家商铺众多,你若愿意可以去商铺做个小伙计。”
子书渊眼里闪过一丝感激,轻轻点头:“我愿意。”
云愫心便朝宁智苏望过去,宁智苏亦是轻轻点头,由之前柳府小厮殴打这男孩时他便已看出,这男孩是个有骨气的,是个可造之才,只要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定然能有他的一番成就!
出了济世堂上了各自的马车直奔城中心的商铺,因着不远,不过片刻功夫马车再次停下,下了马车云愫心抬头望过去,只见乌漆金边的牌匾上‘奇宝阁’三字龙飞凤舞。
“心儿,这奇宝阁三字是你母亲亲手所题,众多商铺之中以奇宝阁生意最为兴隆旺盛,掌柜是你母亲身边最得力的赵副将。”宁智苏上前轻轻介绍。
视线由牌匾收回,小雪狼安安静静的在她身边,她心中却在消化着宁智苏给的消息,宁扶摇身边的副将居然甘为一商铺掌柜,足见对宁扶摇有多忠心耿耿,只是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副将,为何前世却没能保住云愫心的性命?
她脑中没有关于这些商铺这些掌柜的丝毫讯息,可见前世中正主云愫心应该是没有接触到过这些人,或许因为这一世她的重生,将命运给扭转了,不管前一世这些对宁扶摇忠心耿耿的副将为何从没在云愫心面前现身,这一世,既然命运的轮盘已然扭转,她一定得好好抓住时机,不再错失一切对她有利的因素。
“凌风见过郡主见过大老爷。”
迈进奇宝阁之后,赵掌柜大步迎过来,身为宁扶摇身边最得力的副将,他自是认得宁智苏,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小主子居然也会来,这些年以来,他听到的关于小主子的传言大抵上都是说小主子胸无点墨等等诸如此类的贬义之语,他们这些当年追随宁将军的副将们虽然不信这些传言,可当他们千方百计打探到消息之后,他们也不得不信,身为宁将军的属下,对于宁将军唯一的女儿没能继承宁将军的优点他们自是有些难以接受,可就算再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时间长了,也只能默认。
好在前一段时间,郡京突然又传出小主子原来并非胸无点墨,而是大智若愚,不但如此,而得了圣宠被赐封为芸珠郡主,继而又被皇上赐婚太子为太子妃,这让他们惊讶的同时又暗自高兴,庆幸宁将军后继有人,有女如此,相信九泉下的将军也能瞑目。
宁智苏忙侧身避过,云愫心也侧身避过,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立过军功的功臣,因为宁扶摇放着官不去做却心甘情愿做商铺的掌柜,她虽是宁扶摇的女儿,却无德无能受此之礼。
“凌风,这些年来,多亏有你们。”看着一脸英气的赵凌风,宁智苏心中感慨万千,这些年以来,若非有他们在,只怕这些商铺早已落入柳氏之手,虽说宁家并不在乎这些,可是原本属于心儿的东西为外人夺去,又岂会舒坦!
赵凌风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将军若还在人世,小主子又岂会这么多年以来扮成胸无点墨骗得柳氏放下对小主子的戒心,想到小主子,他心中又有些欣慰,摇头道:“这是凌风职责,大老爷能带郡主前来,凌风实在高兴,大老爷,这边是商铺的帐册,这些年奇宝阁的收成,一半折成银票存进了汇通钱庄。”
宁智苏忙摆手:“凌风,商铺的账册你只管留着,这么多年了,也该让心儿知道这些了,心儿,这位便是你母亲身边最得力的赵副将。”
“舅舅,可否容心儿和赵副将单独谈谈?”冲着赵凌风微微点头之后她转头望向宁智苏。
宁智苏一愣,继而点头,带着一众人等退出了奇宝阁,碧落和彩屏亦退了出去守在门口,毒手如来本想不走,可当云愫心明亮的眼神望向他后,他只好摸了摸下巴退了出去,不过一瞬息,整个奇宝阁就只剩下了云愫心和赵凌风以及在云愫心脚边转悠的小雪狼,赵凌风心中虽然讶然小主子为什么要单独见他却没有多问,只将手一揖:“郡主请。”
云愫心坐进铺中唯一的书桌前,顺便将桌上的账册拿起,望着赵凌风道:“赵副将且先容我看过这些账册,可好?”
赵凌风稍稍一愣,下意识的点头,只是他心中却不相信,就算小主子再聪明,从不曾接触过生意的小主子又怎么看得懂这些账册?
翻着手中的账目,前世身为商界和黑道阎皇,这区区账册于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就现在这个落后的朝代而言,不得不承认,赵凌风将这奇宝阁的生意打点得很好,账册也很是明朗没动手脚,看完账册,她可以确定的是,赵凌风的确是对宁扶摇忠心耿耿,若是他有丝异心的话,这账册就不会这般明朗没有一丝误差。
“赵副将,你之前曾说过,这些年来奇宝阁的收成,一半存进了汇通钱庄,另一半可否告知?”合上手中的账册,看着赵凌风她问。
见她这么快翻完账册,赵凌风只以为她看不懂,倒也没有因此就轻视,点头道:“回郡主,另一半按将军生前嘱咐,买了粮草一半存在郡京,另一半则送去了刺州存放。”
囤积粮草的行为,以宁扶摇身为军人又身为商人的身份,囤积粮草倒并不奇怪,可是为什么要将一半送去刺州存放?
“赵副将,母亲她将粮草送去刺州存放,可有什么特殊原因?”
赵凌风稍稍犹豫,小主子这么小,这些事是否该让小主子知道呢?
“赵副将,芸珠大胆,贸然揣测一下,母亲她未雨绸缪命你们囤积粮草,可是为了保护宁府?芸珠再大胆揣测,刺州那边,是否有一支听命于母亲的军队?”见赵凌风一脸踌躇不决的神情,云愫心一针见血的说出她心中大胆的设想。
宁扶摇既然能成为巾帼英雄,自是有她的远见,宁府看上去富贵泼天,可这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下却是步步惊心,宁扶摇她没理由不想办法暗中保护宁府,而如要保护宁府,最好的方法就是暗中有一支效忠于她的军队,这些粮草,会不会就是那支军队的粮草呢?如果真有这么一支军队,整支军队放在郡京定然是不可能的,刺州和北狄交界,将军队大部分留过刺州倒不失为一个最好的地点!
赵凌风一脸愕然的看着云愫心,这些秘密,小主子她从何得知?如果真如小主子所说不过是大胆揣测,那小主子她的心机简直比当年的将军还要更胜一筹!
他的表情让云愫心知道她的揣测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不等赵凌风发问她又继续说道:“赵副将无需讶然,母亲她身为宁府的人,自是会想方设法保护宁府,而我身为人女,自然也要和母亲一般保护好宁府,若是这支军队真是听命于母亲,如今母亲业已过逝,副将可否告知,这支军队如今由谁为首?”
不愧为将军的女儿!
赵凌风满心欣慰,不再犹豫,朗然开声:“回郡主,这些人都曾受过将军的恩惠,约有百来人留在郡京混迹于街市,另有五百来人留在刺州,留在郡京的是听我之命行事,留在刺州的听命于花副将。”
赵凌风的忠心无需质疑,但前世云愫心和宁府被抄家灭族之时,这支效命于宁扶摇的军队却不曾现过身,究竟是前生这些人发生了什么意外呢,亦是有人背叛了所有人?
“赵副将,你且和我说说花副将是谁?可信得过?”
赵凌风点头,“郡主,花副将曾是将军身边的贴身丫鬟,将军从军之后她也随将军从了军,将军曾救替花副将挡过一箭,属下认为花副将对将军应是忠心不二。”
云愫心听了抿唇不语,虽然由赵副将的嘴里听起来这花副将也是忠心不二之人,只是毕竟不曾亲眼见过,且前世云愫心和宁府出事之时,这支原本该在宁府危难关头出手相救的军队并没有出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得好好调查花副将,确保她不是背叛宁府的那个人,只是她远在刺州,自己想要调查却也是鞭长莫及,该想个怎样的办法呢?
“副将和花副将可有保持联络?若有,又是多久一次?每次联络,又是何人保法?”
“回郡主,属下和花副将每半年职络一次,每次联络是属下派人运送粮草前往刺州之时。”赵凌风心中愈发的讶然,小主子这些太过老练的问题,若非他亲眼所睹亲耳所闻,当真不会相信是由一个不过八岁的孩童说出。
“副将身边可有信得过之人?”
赵凌风点头,只听云愫心又道:“副将可派三个信得过的人分别前往刺州,暗中观察那边的情况,虽说花副将忠心不二,可难保个个都忠心不二,此事关系到宁府的生死存亡,不容有失,还望副将理解。”
“郡主放心,属下定按郡主吩咐行事。”虽然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赵凌风还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小主子担心也是正常的,毕竟暗养私兵若是一经查出,可是叛国之罪。
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云愫心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行去,边走边道:“母亲她可有什么令牌或是信物之类足以号令军队的?”
赵凌风一拍脑袋,有些懊恼的道:“瞧我这脑子,竟是将这个给忘了禀报,将军她是有一块雕有火焰图案的玉牌,可这玉牌将军从来都是贴身带着,不曾交付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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