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突然遇袭
过了这关,接下来的路毫无曲折诡谲之处,方才的泥手也再也没出现过,众人惴惴不安地走了一阵子,方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墓道并不宽裕,为了安全起见,楚愆阳领头,含章和问皓两人并排走在队伍末尾,中间的便是沈辽白和宋千程了。
气氛一旦松快下来,宋千程便憋不出要说两句,唯一的倾诉对象也便只有身边忍着身上伤痛的沈辽白了。
“沈兄,我看你脸色很差啊,要不要紧?”宋千程压低了声音道,只不过这墓道里寂静得堪称落针可闻,他便是压得再低,前后的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辽白身上的确一直隐隐作痛,他微微蹙着眉,同样轻声答道:“不碍事。”
宋千程想了想,道:“我这里有瓶药,是止疼的,你要不要用?”说着便要从腰囊中拿出来。
沈辽白还未开口,便听前头楚愆阳头也不回地道:“不必了,我已给他上过药。”
宋千程嘀咕道:“这不是还疼着么,止了疼行动也方便些啊。”
沈辽白便道:“真的不碍事,这些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啊,这么厉害。”宋千程不甚诚心地赞了一句,显然也不把沈辽白的话当真。
沈辽白却是说的实话,他被毒尸所伤的地方虽然还有些疼痛,但那敷了药仍旧如同放在火上燎烤一般的感觉却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脚上的扭伤也渐渐消肿,走路还是会有些不自然,却已经不需要有人搀扶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着楚愆阳用的药效果奇佳的缘故。
宋千程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又开口了,“说起来,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我家祖上因是干这一行的,倒是有不少奇人异事传了下来,现下左右无事,不若我给大家讲讲?”
含章嘲讽道:“谁稀罕你这些道听途说的鬼故事,你给我安生点儿。”
宋千程却毫不在意,自顾自便讲开了,“我祖爷爷算是我们家最后一辈下墓的,当时,摸金发丘这一行里,领头的便是楚家。”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小心地看了看前头的楚愆阳,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便放心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祖爷爷有一回就跟着楚家的人,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地方怪就怪在,它并不是个死人墓,而是一座活人坟。里头放的不是死尸,而是活生生的人。”
沈辽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千程笑了笑,他一贯爱笑,便是被含章嘲讽了,也笑得没皮没脸,但正看着他的沈辽白却莫名觉得脖颈处微微一寒,他忍不住摸了摸后脖根,却听宋千程继续说道:“原来这是一个奇人,为了让自己有个清静地方死去,而建设的地宫,只不过到我祖爷爷去的时候,那奇人都还未死去,只坐在那地宫大殿里,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听到这里,便是最安静的问皓也有些好奇了,“那奇人又是怎么个奇法?”
宋千程想了想,道:“这我也不清楚了,不过看听描述大约是活得比常人久远,也不知一个人活了多久了,好容易看见了进入地宫的一行人,竟然高兴疯了,差点便将那群人一起留在地宫陪他,若真叫他得逞了,怕是这会儿就没我这个人了。”
含章撇了撇嘴,“那真是太遗憾了。”
宋千程笑嘻嘻地道:“可不能这样说,若那奇人成功了,怕是你今儿也未必能站在这里了。”
含章皱起了眉,却再没有说什么。
沈辽白听完了这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对那位奇人并没什么兴趣,只是在心中猜测道,难不成故事里那鼎鼎有名的楚家便是指的楚愆阳家中么?
正在这时,领头的楚愆阳停了下来。
“怎么了?”宋千程向前张望着,看见前头的景象,惊奇地道,“地图上这条路不是笔直的么?这儿怎么有个岔路?”
沈辽白也看见了,在原本笔直的墓道旁,斜斜分出了一条较为狭窄的墓道,尽头如同主墓道一般隐没在黑暗中。
含章道:“沈影青是不是忘记画了?”
楚愆阳沉吟片刻,道:“你们在这儿停一会,我去这条岔路看看。”
问皓皱了皱眉,扫了一眼正探头探脑向那岔路张望的宋千程,将自己的蓬火交给楚愆阳,道:“大郎小心一些。”
楚愆阳接过蓬火,便走进岔路中。
待楚愆阳走后,几人站在原地,一时间无话可说,沈辽白小心地靠在墙上,放松了一下脚腕,对正在一旁看着岔道发呆的宋千程道:“对了,宋先生,你方才那个故事里,那位长生的奇人后来怎么了?”
宋千程回过头来,笑吟吟地道:“按我家中长辈的说法,应该是死了罢,据说他们逃出地宫时,正巧遇上地动,整个地宫都塌陷了,即便那人能够长生不死,被埋在地下的话也是活不了的罢。”
沈辽白奇怪地问道:“他既然可以被杀,又不想活那么长时间,为何不想个法子自尽呢?”
宋千程耸了耸肩膀,道:“这谁又知道,兴许他不敢自尽呢?”
含章嗤笑道:“你就编吧,满嘴胡言乱语。”
宋千程这次却是没有回话,只是无趣似的挑了挑眉,学着沈辽白也靠在了墙上,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揉腿。
问皓过来对沈辽白道:“沈夫子,让我看看伤处怎么样了,若有必要,还要换一次药。”
沈辽白伤在脖颈、脚踝和手指,都简单地缠上了碎布,问皓小心地将手上的碎布先拆开,只见露出来的皮肤上,深色的伤药发出刺鼻的气味,他用碎布将伤药擦去一些,底下的皮肤上有浅淡的毒液灼伤的痕迹,用手指轻轻按压,触感温软,并没有因毒液侵蚀而产生的内里腐烂,他不禁皱起了眉,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沈辽白。
沈辽白见他神色有异,便问道:“伤势严重了吗?”
问皓摇摇头道:“正相反,已经快好了。”
含章原本并不关心,闻言也走了过来,看了看,他不似问皓一般对伤病医理精通,却也看出沈辽白的伤的确不碍事了,“怎么好的这么快?”
问皓一言不发,将深色的伤药全数抹去,重新给沈辽白抹上一层乳白色的膏状药物,“枕毒药效很强,你现在的情况不能涂枕毒了,这是镇静消炎的,且先敷着,如果有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沈辽白点点头,问皓又将他其他地方的伤势解开来察看了一番,伤得最轻的是脖颈,解下碎布时,底下原本泛黑滚烫的肌肤基本恢复了原本的肤色,只是还隐隐发烫,脚踝处不但有扭伤,同时也在尸罐中浸泡过,初时的模样颇为吓人,如今扭伤造成的肿胀也已消了,和手指一样,只是有些毒液的烧灼痕迹,衬着脚踝上下白皙的皮肤显得尤其明显。
问皓一一重新抹药包好,沈辽白向他道了谢,他一面收拾东西,一面犹犹豫豫地问沈辽白,“沈夫子,你受了伤一向是好得这么快的么?”
沈辽白怔了怔,正要回答,却听身边宋千程道:“他回来了。”
几人向岔路口看去,只见蓬火特有的泛绿光芒在岔道中若隐若现,没过一会儿,楚愆阳便走了出来,他脸上是惯常的冰冷神色,额前有些散发稍稍遮住了眉眼,倒是少了点煞气。他到了路口,便停了下来,举了举手中蓬火,示意他们跟上来。
于是与方才一般,沈辽白和宋千程居中,问皓和含章垫底,一行人进了岔路。沈辽白一面走一面看着前头领路的楚愆阳,从方才楚愆阳出现时起,他便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却一时说不清楚。
正疑惑时,含章向楚愆阳问道:“大郎,这条岔路是通向主墓室的吗?”
“恩。”楚愆阳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古怪。
“原来如此,看来的确是沈影青记错了。”宋千程接着道,“主墓室要走多久才能到?”
楚愆阳停了下来,举起手中蓬火,只见前方大概几十步的距离便有一扇石门,和前面众人遇到的石门一般,其角落处有一方盗洞。
“终于到了。”宋千程叹了口气,弯下腰揉了揉小腿,走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受不了了。
含章和问皓两人便先上前去将封住洞口的石块搬开,沈辽白走到楚愆阳身旁,轻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楚愆阳转过脸来,他凌乱的额发下,隐隐露出底下的伤痕,却不深,沈辽白盯着他,鼻翼轻轻动了动,猛地向后退去,一面退一面向含章问皓两人喊道:“他不是楚愆阳,快走!”
那两人尚未反应过来,“楚愆阳”脸上骤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手中的蓬火瞬间化成黑色的带着浓重腥味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宋千程正站在“楚愆阳”身后不远处,此时慌慌张张地拿出自己的蓬火,甫一举起,便吓得大叫一声,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便是这一晃,沈辽白也看清了那“楚愆阳”现在的模样。
如同它手上的蓬火一般,“楚愆阳”的眼耳口鼻中缓缓流出黑色的液体,身上凡是露出的皮肤均渗出泥浆状的黑液,不过一息功夫,这东西便全身上下覆满了腥臭黏腻的液体,让人闻之欲呕。
沈辽白捂住口鼻,拉起身旁踉踉跄跄的宋千程,面对着那东西向后退,宋千程手中蓬火的光亮愈来愈黯淡,沈辽白已然看不清问皓和含章那头的情况,连那东西在哪里也一时分辨不清,只得尽量放轻脚步声,小心翼翼地向后退。
一时间充溢着腥臭味的寂静中,只能听见那黏腻液体滴落到地上的声音,沈辽白紧张至极,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物体,却听身旁一声痛哼,宋千程的胳膊正被他握着,竟是被捏得痛出了声。
沈辽白只下意识觉得不好,便感觉一股腥风向他扑来,原本就黯淡的蓬火此时瞬间灭了,沈辽白眼前一黑,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那东西咬住了肩膀,那一瞬的剧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但那东西却并没有继续攻击它,仿佛触到了什么忌惮之物一般,它很快松了口,迅速离开了沈辽白。
沈辽白只觉肩膀处痛得钻心,他深深地呼吸,一面试图站起来,此时墓道里又恢复了寂静,连液体滴落的声响也没有了,沈辽白半靠在墙上,也不知那东西是否有毒,伤口处的疼痛感只增不减,让沈辽白有些晕眩,他不敢去碰伤口,额角冷汗流入眼睛,刺得眼前一片模糊。
正当他快要失去意识时,身旁忽然有人拉住了他渐渐瘫软下去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