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发胜雪是何人(下)
正当宫千世告诫自己要镇静时,她隐约察觉到地面有些不对劲。
奇怪,这个时候哪来的这么多落花?哎呀!她记得上次那个她以为是全息影象的花瓣幕墙出现前,地面也是这么涌动的!
暗忖间,宫千世惊恐地看着地面鼓起着一个个由花瓣凝聚成的诡恶丑物,这些东西逐渐幻化成形,最后竟全都变成面目狰狞形容可怖的妖怪,它们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地就扑上来。
宫千世有股尖叫的冲动,但更惊怖的一幕接踵而来,那些妖怪只要一碰上无形墙壁,就立刻自爆而亡。一股股粘稠恶心的固液混合体顺墙流下,硬生生地将宫千世未出口的尖叫声噎了回去,只引得她阵阵干呕,浑身乱战。
突然,无形屏障金光闪耀,以此为中心扩散出阵阵冲击波,瞬间,一股浩然剑气笼罩整个桃花密林,所到之处妖怪散形,满地妖术桃花也相继消失。
另一边,白发男子也击退了木兆姬,但这一次他胜得稍有勉强,身上也几处挂彩。宝剑入鞘,他翩然飘至宫千世跟前,解开防御结界,背对她而立。
好一会儿,宫千世才挣扎着站起来,犹感全身软弱无力。她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只见他白发胜雪,玄衫衣袂微动,潇潇然好似随时可以一晃而逝。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站着,谁也没说话,宫千世并非甘愿沉默,只是她五内复杂,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示。
她要扑上去歇嘶里底地哭喊吗?还是应该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地挥挥衣袖,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呢?还是……唉,要是此时文雅在身边就好了。可是话说回来,不是该由那人先开口吗,事情都是他们在折腾,她可是一直在云里雾里的说,要问也不知从何问起啊。
两人就这么静立了许久,宫千世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开始纳闷,他既然不说话为何又站在这里不走,难不成是要等她虚心恭敬地请教那位大爷不成?
喂喂喂!他该不会在展示庄子所言之“呆若木鸡”来嘲笑她方才的“呆若木鸡”吧?!
无奈地扶额,宫千世万般无奈下只得先开口问道:“那个,你的头发是真的吗……”
耶~~宫千世被自己的问题怔愣住。什么啊,这么多疑问她关心的就是这个吗?
困惑地拽着自己的头发,宫千世懊恼地发现自己还真就很在意他的头发,而且从第一眼看到就很在意。因为他的头发又浓密又长,光滑柔顺得让人很想上前摸一摸,况兼那袭颢然长发颜色白得漂亮,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泛着莹莹雪光。最重要的是,他这头披散的长发在激烈运动下竟没一处打结,叫人怎能不罕异好奇。
一边为自己的在意合情合理化,一边强压下上前触摸一番的冲动,宫千世嗫嚅着辩解道:“那个,因为我没见过这样的头发啦,所以就想问一下。”等待片刻,她发现白发男子并不打算给以任何回应,只得叹了口气说道:“你自己的**不想告诉我也没什么啦,但刚才以及上次的事,你多少要跟我解释一下吧,毕竟我从头到尾都被莫名其妙地卷了进来,现在给我说明一下可以吗?”
宫千世已经做好听到各种奇葩解释的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想到白发男子竟然抬腿就走。
诶!怎么会这样?!什么都不说又要走,那他刚才在这里站这么久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是在向她炫耀他那袭胜雪白发吗?!
“喂喂喂!哪有这样的啊!”宫千世有些气急败坏地慊然嚷道,同时小心谨慎地跟了上去。“最起码解释一下嘛,上次也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明,弄得我差点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你知道吗?这次……”
一语未尽,宫千世错愕地看着白发男子凭空消失在自己眼前,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忽然,她觉得背后一阵风起,未待回身就已被一双手板转过来,紧接着,她便跌入一副怀抱里。
紧贴着一具胸膛,又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环住,宫千世震惊地睁大双眸,瞳孔紧缩,脑中竟有瞬间的空白。她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又发现这个怀抱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安心,竟然让她渐渐神魂驰荡,不舍离开,更舒服得让她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下来,依偎紧密。迷离恍惚间,宫千世又闻到阵阵馥郁暖香,顿觉眷恋缠绵,魄醉魂酲……
迷眼缱绻,香腮带赤,宫千世痴痴地望着垂落在玄色衣襟上的一缕雪丝,情不自禁地抬手轻轻摩挲着,触指柔滑的感觉竟同这温暖的怀抱一样让她安心无比。呢喃一声,宫千世将脸微微蹭了蹭。她眼色渐朦,不禁阖眸,柔荑轻抚……
嗯……咦?哪里不太对!
宫千世用力揉了揉,再使劲捏捏蹭蹭,然后猛地睁开双眼,惊异地发现自己正伏在床上的一个特大号抱枕之上。她满头雾水地坐起身来,乜斜睡眼茫然盯着抱枕片刻,再面无表情地掐掐自己,然后突然爆发,猛地抡起抱枕泄愤似的狂砸数下,再一阵风似的冲出房间。
经过饭厅时,宫千世有些讶异地发现宫梦瑶竟然还在吃饭,而后者似乎更为错愕,夹菜的手不但停在空中,菜也掉了下来。
“姐?你不是出去了吗?”
“呃?嗯……刚回来。”
“可我根本没见到你回来啊!”
黛眉微蹙,宫梦瑶竟然没看到她回来?“你,你没注意吧。”
若在平时,宫梦瑶定不会就此打住,可今天她总觉得宫千世哪里不太对劲,甚至有种微妙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宫千世淡漠的外表下是火山喷发,但她仍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出去之后我就一直在客厅待着,电梯门根本就没有开过……”
“你记错了。”
冷冷扔下一句话,宫千世佯装镇定离开了,她去楼下控制室查看了监控录像,竟没有她回来的记录,上次至少还是有的。
有些颓丧的将自己锁在房间,宫千世力倦神疲地掏出手机,痴痴盯着屏幕上自己与文雅的合影,这才懊恼地想起文雅去了瑞士看什么对撞机了。
唉~~她当时就应该抓住白头发的那个问清楚,怎么能因为他的怀抱有那么一点点舒服,呃,好吧,就算非常非常舒服,她也不能像个傻瓜一样迷糊过去啊!难道她真的欠抱!?唉,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出息,只是一个怀抱而已,她平时坚守的“男女授受不亲”就都扔给猴子了吗!
赌气在床上左右滚了几回,宫千世决定不再纠结,反正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现下也无暇顾及这许多,何苦再自寻烦恼。
几天后期中考试,最后一门结束后学校便放假半天,宫千世见离中午还早,不急着回公寓的她便来到附近的山林里闲逛。
自从上次之后,她再也不敢踏足桃花山,哪怕再好奇,她也不想再遇见那个桃花精或者是桃花妖之类的木兆姬,白发那个估计是活了几百年的什么世外高人吧,但也不能保证他每次都能来救她啊……
宫千世现在漫步的地方还是她第一次独自躲避的所在,五岁那次被绑架也是被扔到这个地方的,不过两次终究都化险为夷了不是吗,所以这里她还是敢来的。
泠风徐徐,宫千世漫无目的沿着小坡彳亍而行,不经意扫视着坡下的小溪,目光随即定住,她揉揉眼再定睛看来,溪旁岸汀上那个白发飘飘的不是他还是谁。打定注意此番必要问个究竟,宫千世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那人身后,然后立住脚,心中竟泛起浓浓的失望。
不是他!虽然同为一头披散的胜雪白发,但这人发只及腰,衣衫是蓝色而非玄色,而且,根据她水平视线的所在位置,这人明显要矮些。
失落之余,宫千世欲待离开,却见蓝衣人潇然转过身来。骤见他之形容,宫千世竟惊得目瞪口呆,但转念一想,又觉忍俊不禁。
原以为是个白发老头子,谁料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天啊,比她还小呢!估计是戴着假发玩什么角色扮演吧。思及此处,宫千世便不想继续理会。
“姑娘别来无恙,山人在此久侯了。”
呀!这声音?!
想不到这少年的嗓音竟这般沉厚,没有半点童声稚气,直似中年人一般稳重。宫千世不禁回眸仔细打量一番,只见他面如傅粉,唇似丹朱,宽袍大袖,手执拂尘,腰下丝绦双结阴阳玉,足蹬挖云缂丝乾坤靴,仙骨坚秀,道气盖昂,哪里是什么稚齿顽童异装容,竟直是鹤发童颜真先天。
宫千世瞧后心下只有叹服,哪还敢有半点小觑之意。一身的行头谁都可以弄到手,只是这通身的气派不是想模仿就模仿得出的。尤其是他那遗世独立的绝世仙姿,还有那周身散发的凛然道气,好似能涤荡尘污世浊一般,相较之下,她平日里见到的人竟都成了俗物。
可是,前一个白发胜雪她都还未搞清楚是谁呢,现在怎么又来了一个?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暗藏何种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