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发胜雪是何人(上)
幽僻宁谧的洞穴内,一个娇小的身影绻身抱膝埋头而坐,身旁的空中竟悬浮着一团金色火焰。这一玄异火焰并非燃烧于木材之上,而是凭空独**灼着,火光焜耀,明亮了洞穴,也释放出柔和的温暖。
娇小身影似无感应,孱弱的身子依旧瑟瑟发抖。突然,一阵沁人香风吹入,身影立刻弹立而起,竟是一个五岁上下、粉雕玉琢,身穿小洋裙的小女孩,只见她小手交握在胸前,晶莹汪然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盯着洞口。
须臾,洞口翩然走进一人,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年轻公子,只见他一头披散垂坠的皓皎长发格外显眼,在洞内金焰的照射下竟泛着如玉般温润的淡淡璘光。小女孩见到来人,立刻眉开眼笑地扑了上去,玄衣公子急忙蹲下身,让她扑进自己的怀里。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小女孩双臂紧紧搂住公子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语闷声颤地呢喃着。
玄衣公子放下手中的袋子,一手回揽住小女孩,一手轻柔地抚摩着她的头。“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其声温润若玉,似清风拂耳。
“……可是,你这次离开了好久,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小女孩泪眼汪汪,语调开始哽咽。
玄衣公子唇角微勾,眸光愈柔,缓声细语道:“我不会不要你的。”
闻言,小女孩破涕为笑,眯眼埋头依偎得更加紧密,玄衣公子就任由她这么抱着,也自温柔地回揽住怀中玲珑柔软的身子。两人无言相拥了许久,直到小女孩的肚子传来声声咕噜噜的抗议。
“饿了吧,”玄衣公子伸手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食物递给她。“来,先吃饭。”他注视着在自己怀中大快朵颐的小女孩,眉间眼里盈满了宠溺。
吃饱喝足后,玄衣公子身靠洞墙而坐,小女孩则心满意足地歪在他的怀里,嘴角噙着抹甜笑,调皮地抓来他的一绺雪丝把玩着。
片刻后,玄衣公子轻声开口道:“待会,我就送你回家……”语气中竟是浓浓的不舍与无奈。
听了这话,小女孩蓦地怔住,旋即弹起身,一手仍旧抓着雪丝,一手则攥着他的衣襟,撅嘴娇声道:“我不要回去!”
玄衣公子并不做声,只是默默注视着她。小女孩见状着急起来,眼睛汪汪地又开始淌泪。“可是你说过会永远守护我的……”说着眉头拧成一团。
“我会!”玄衣公子抬手替她揩去泪痕,抚平眉头。
“那为什么要送我回去?”小女孩嘟嘴瞪眼道。
“……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不会!”小女孩双手攥紧,探身向前楚楚可怜地哀求道:“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们就永远住在这里好不好,我保证会乖乖听你的话,保证不会惹你生气的,好不好,好不好嘛?”
玄衣公子轻叹一声,默然注视着小女孩良久,他的笑颜温暖醉人,眼底盈溢的宠溺眷恋却夹杂着挣扎,甚至隐隐透着无奈与恸然。片刻后,玄衣公子用双手捧起小女孩的小脸,竟缓缓俯下身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然后起身,依旧深深地凝望着她,并柔声软语道:“你放心,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守护着你,千世不相离。”
整个过程,小女孩由于过度震惊而木雕一般怔愣凝滞住,好半晌,她才倏地双手捂唇,红着脸闷声道:“你,你怎么能这样呢!”她鼓着腮帮子,乌溜的水眸瞪得大大的,朦胧知晓这是新郎对新娘子才能做的事。
玄衣公子依旧无言,只用拇指轻抚着小女孩的娇靥,眼底是无限的眷恋与柔情。半晌后,他才轻叹道:“谁让你总是对没能将初吻给我而过于纠结呢,现在……”
宫千世猛地睁开双眼,顶上苍白平整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她转身看向床头柜的电子钟,离预定闹钟时间还有十分种。迷糊地坐起身,宫千世捂着脸,嘴里逸出声幽幽的长叹。
自从上次和文雅看到桃花密林内一片完好,她回来之后就每晚怪梦不停。可是那些梦境她无一记得,全都随着她逐渐醒转而逐渐消退,直至她神思完全清明时,那些梦境的相关记忆便也全然消失,她只隐约知道自己做过怪梦这一事实。而且每次迷蒙间醒来时,她不是余意缠绵便是泪痕满面,有一次,她竟然还是哭醒的。想来她已经多久不曾流过眼泪了,那次睡梦中的哭泣竟勾起了她的种种情愫,让她醒来后还掩被闷声啜泣了有一堂课的时间,最可气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梦到了什么才伤心成那个样子。
唉,她是撞邪了还是未老先衰了啊,再不然就是神经崩溃?
搓揉几下头发,宫千世便下床梳洗不再理会。自从上次的奇遇,她就再也不敢去桃花山了,反正她现在要忙着将成绩赶上来,争取到大学的奖学金,也没什么空闲去发呆或者纠结怪事。
至于宫梦瑶,她来的时候躲在房间里就好了。
可有些事情偏就不遂宫千世的愿,这天她躲避不及,和宫梦瑶两句不到就又拌起嘴来,懒待纠缠的她随便换了身衣服便离开了公寓,暗自伤心着竟来到了桃花密林里。看着熟悉的石亭,宫千世略觉得有些尴尬。
咳咳,这算是习惯成自然吗?
左右望了望,宫千世顿陷进退两难之境,她固然很想待在这里,可上次之事她越想越觉得诡异,越想越觉心有余悸。
不过……待上一小会应该没问题吧,上次许是幻觉梦魇也未可知啊。再说了,哪就这么“好运”又遇上呢,就待……
“总算又等到你了!”
似曾相识的喝声让宫千世浑身一窒。
不会吧,她真的这么“好运”?
不情愿地回过身对上木兆姬那双阴鸷的瞳眸,只见她周身飘杀着数道利刃般的桃花瓣,满身凶煞屠戮之气。宫千世的心蓦然一沉,下意识倒退了几步,稍作镇定后,她悄悄用拇指按向食指指肚,然后心又一沉。
啊~~刚才出门太急,文雅送的防身戒指根本不曾戴上。唉,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好运”……
其实,宫千世很想搞清楚个中究竟,但她更想保住自己的小命。于是,她故作诧异地指着木兆姬身后,假意惊呼道:“啊,那天白头发那位!”然后趁着后者回头的时候转身就跑。
木兆姬回眸冷笑一声,随手一甩就用披帛缠住了宫千世的脚踝,再轻轻一抖就让她狠狠扑倒在地。慢慢拉回披帛,木兆姬轻蔑睨视,唇角微勾,仿佛在享受宫千世的惊慌失措,又好似在嘲笑她的徒劳挣扎,须臾,她微凛的眼神竟逐渐充斥着怒气,迸发出杀机。
木兆姬倏然猛地扬手,将宫千世腾甩至跟前,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事到如今还是这般不知死活!”手又收紧几分。“明明弱如任人践踏的蝼蚁,居然不自量力这般冷漠,死到临头尚不自知,你这故作镇静的给谁看!总是这般轻狂,凭你也敢瞧不起我!”
轻狂你个大头鬼啊!吓都被你吓死了好吗!
宫千世在心中骂着,娇容一片扭曲,她痛苦地踢蹬双腿,拼命想掰开颈间的桎梏,却惊讶地发现这纤纤玉手竟似铁齿铜箍一般,半点也撼动不得。然而此时,除了恐惧和绝望之外,她心中怒火最胜,因为一切都莫名其妙得让她火大。
“你,你到底是,是谁……咳……我与你,无,无怨无仇,你为,咳呃……”
手掌收紧,木兆姬凤眼微眯,冷笑道:“无怨无仇?哼!你我的怨仇可大着呢!若非必须留你,我恨不得此刻便杀了你泄狠!”
宫千世听后只觉得更加莫名,可她处境危如累卵,命在旦夕,哪里有机会置喙。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这样掐死之际,禁锢突然解除,她虚弱地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连连。
木兆姬不敢置信地低下头,惊愕地盯住从自己心口冒出的利剑,再回头对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白发男子,便全身化作花瓣散落了。
原来只是替身妖术。
白发男子收回宝剑,定目凝望咳嗽不止怯弱不胜的宫千世,依旧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他单手一扬,在宫千世撑持地面的四周竟环身出现一道回旋气流,倏尔,气旋骤放冲天熠熠金光,眨眼便消弭无踪。垂眸觑着宫千世,白发男子忽地举剑回手一搪,喀锵一声,架住了一柄妖异桃花剑,宝剑一扬,他竟将木兆姬连人带剑挥退至空中。同一时间,白发男子顺势旋身腾空,掣剑破风穿花,劈头就是一剑,霎时冷芒锋动,剑光流转。两剑相交,厮杀起来,极招相对,慑人对峙劲势狂霸摧撼四野。
地上,宫千世咳喘渐止,心中不明业火却旺将起来。耳闻兵器交接声响,眼瞧陆离剑影纷纷,她只觉得这莫名的一切最初是让她好奇让她疑惑,可现在愈多的疑问却让她恼怒。平息甫定,宫千世撑起身来就走,却不想又跌了回去。
咦?她刚才好像撞到墙上去了。
狐疑地伸手向四周摸摸敲敲,宫千世诧异地发现自己周围竟有一圈无形的墙壁。
不会吧,现在又是闹哪样啊?她好像不曾听文雅说过类似的科技……停停停,怎么又想到科技手段上去了。
压下心中的疑虑慌张,宫千世决定向文雅求救,可当她抖着手拨号时才发现,手机信号竟连一格也没有。
现在是怎样,要坐以待毙吗?唉,她要是也有那飞檐走壁、拘神遣将的能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