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生子
病房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一时间只余下众人的呼吸声,蒋丹怡全身发抖,王雅静也好不到哪儿去,护士和月嫂战战兢兢,至于门外的沈行知和许振邦的脸色,就没人知道了。
过了许久,月嫂结结巴巴开口:“太太,毕竟是长辈,是一家人,不要伤和气,有事好好商量不是更好?”
许蓝咬牙:“我嫁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不要伤和气,要给长辈面子,可惜有的人把我的礼让当成软弱,我退一次,她就变本加厉一次,每一次看见她,她都要给我不痛快,我如果真有错,我也认了,可她次次都是鸡蛋里挑骨头。她最喜欢把人逼得匍匐在她脚边,不做就说你不恭顺,做了又说你没骨头。我难道天生是受气的命?凭什么?就因为她大我一辈,所以我什么气都得受着?”
屋内温度适宜,可月嫂额头已经被汗濡湿,她牵了牵许蓝的袖子,低声道:“有外人在,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许蓝更加愤怒:“家丑不可外扬是吧?可惜她自己做到了没有?在公司,当着上上下下的人的面挑我的刺,去应酬,我打扮华丽,说我俗,我打扮简单,说我小家子气,指挥我做这做那,无视我,转而对她曾经看中的儿媳妇人选和颜悦色,各种稀奇古怪的花样都有。就连我生孩子这么艰难的时候她也不忘来耍威风,难道她刚才屏退众人,单独教育我了吗?没有!她一直当众践踏我的面子,那我凭什么要给她面子?”
“说出去不好听……”
许蓝冷冷一笑:“说出去?谁会说出去?”
月嫂默然,医院顶级病房的医护人员见到过的豪门秘辛太多了,个个嘴紧,再说,蒋丹怡这么好面子的人,自然会忙不迭的封口,这件事怎么可能传得出去?
“就算说出去了又怎样?我正在生孩子,她都跑来欺负人,传出去到底谁更没脸面?这种时候我还忍气吞声挨骂,那就是软弱的典型了,恐怕出院后谁都想来踩一脚!”她一口气说完,闭上眼顺气。
蒋丹怡胸膛剧烈起伏,眼睛瞪得老大,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不休,月嫂和护士见状立刻移了移位子,挡在了许蓝前面。
这两个女人都正值盛年,身强体健,蒋丹怡这样的贵妇不可能拼得过她们。动手,不可能,动嘴,骂不过。她牙齿磨了许久,猛然扭头看向王雅静,厉声道:“亲家母,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教出这样没教养的女儿的?”
王雅静心情很复杂,她习惯于踩高捧低,在绝对实力远胜于她的蒋丹怡面前,她自然会恭恭敬敬,生怕触怒人,许蓝的举动很可能给她惹祸,这让她惶恐之极,恨不得扇女儿一耳光。同时,她也是高傲的人,处处被蒋丹怡压着,她十分不甘心,蒋丹怡挨了骂,她心底隐约有种扬眉吐气的爽快感。
她在两种情绪里挣扎,一时间忘了想应对之策,蒋丹怡忽然发难,她措手不及,讷讷道:“啊,这……”
“她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不好管教,只能找你谈谈了,亲家母,你给我个说法,行吗?”
许蓝怒气更甚,若不是打了麻药不方便走动,她简直想跳下床打人了。
生育中的孕妇担惊受怕,心理防线本就脆弱,被人如此挑衅,她根本无法控制情绪,痛骂完才觉得有些不妥,可这阵心虚还没过去,蒋丹怡又开始折腾,她的忍耐再次到了极限。
开宫口的时间很长,为了让许蓝能消磨时间,病房里准备了书本游戏机等玩意供她娱乐,她顺手拿起一本杂志,重重拍在病床上,打断了蒋丹怡的话。
“我妈和你平辈,请你不要用训斥我的语调和她说话。还有,我妈和我的关系我不信你不知道,好的不是她教的,坏的也不是她教的,你为什么把一个无关的人牵扯进来?你不觉得这像小孩子的把戏,我欺负了你,然后你去找我家长告状?”
“哈哈——”沈行知的笑声从门外传来,然后很快又止住了。
许蓝闻声,脸红了红。
她不在意蒋丹怡的看法,就算外界说她粗鲁她也不在乎,比起被人当包子捏,她宁可当个没人敢招惹的粗鲁女人,再说,再过十来年她在御景站稳脚跟,“粗鲁”自然会被说成“有魄力”。
她唯一觉得愧疚的,就是觉得刚才那句“死老太婆”伤了沈行知的面子。蒋丹怡再有不是,也是沈行知的妻子,当着他的面骂他的妻子,太轻狂了些。
蒋丹怡气噎喉堵,抬手指着她,指尖仿佛能隔空戳着人,许蓝想起沈行知,气势弱了些,眼睛一闭,呻-吟起来:“啊,疼,疼……”
虽然上了镇痛泵,但是她体质特殊,依然觉得疼,而且麻药导致行动不便,整个身体感觉怪怪的,活蹦乱跳惯了的人瘫在床上,有种失去了对自我的掌控权的绝望感,她这么难受,还要受气,许蓝委屈了起来,眼泪不停的往外掉。
她摊上的是什么婆婆啊,今天的极品事件都能支撑起一个天涯热帖了。
沈行知道:“蒋丹怡,你生过两个孩子,知道其中艰难。蓝蓝现在需要积蓄力气,你就别在这里打岔了,让她好好休息,准备分娩。”
蒋丹怡嘴唇抿成一条线,狠狠瞪了床上哼唧叫疼的许蓝一眼,转身就走了。王雅静温柔的劝她放宽心,说了好几句漂亮话,只是表情微微发僵,十分不自然。她把话挤完,也赶紧走了,这个女儿连贵妇婆婆都敢喷,可见胆子多大,沈行知一直闷声不响让她骂,好容易说句话也是站在儿媳的立场上的,可见许蓝的胆气是有人撑着的。她这种虾米,还是对女儿敬而远之吧。
病房终于清静了下来,留下来的月嫂和护士都松了口气,坐在她床边温言劝慰,擦拭掉她身上的汗水。
许蓝难受得要命,躺在床上喘息呻-吟,眼泪直掉,总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可是等宫口全开,正式开始生产,她才知道什么叫难熬。
骨骼就像被什么东西挤压着,仿佛随时会碎掉,迸出骨髓。狭窄而敏感之极的地方被孩子一点点的撑开,皮肉仿佛随时会四散崩裂。许蓝努力保持着清醒,听着医生的指挥,呼吸,用力。
所幸胎位正,她体力又好,孩子没有怎么折腾就顺利的滑出了身体。许蓝身子一轻,瞪大了眼,看向医生手里那一团粉色的东西。
许多孩子生下来得打屁-股,刺激他呼吸道打通,才能自主呼吸,医生按照惯例,抬起了手,还没碰到他,小家伙就张嘴大哭了起来。
“哟,好精明,自己知道哭,免得被打屁-股。”
“好壮的小男孩,哭得这么带劲!”
守在外面的人已经进了产房,沈行知就像年轻了十岁,乐得合不拢嘴,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孙子,连蒋丹怡的脸色也没那么可恶了,至于许振邦夫妇,沈家长孙,他们怎可能不赞?
医生洗净孩子身上的血污,递给了沈行知,他温柔的抚了抚孙子的脸,道:“母子连心,还是先把孩子给蓝蓝。”
小家伙柔嫩之极,她接过孩子时手有些发颤,生怕自己碰伤了他娇娇的皮肤。新生儿皮肤粉粉的,五官没长开,塌鼻子,眼睛紧闭,头顶覆着细软色淡的胎发,看上去丑丑的,可许蓝只觉得这个小家伙身上仿佛凝聚天地精华,让她移不开眼。
她小心翼翼亲了亲他,把他搂进怀里,小家伙砸吧着嘴,本能的往她身上拱,月嫂见状赶紧揭开她的衣服让她喂奶。
当小家伙含住她乳-头的时候,许蓝忽然就觉得自己没那么爱他了。
疼死了!
小家伙的生存本能让他紧紧吸住乳-头不放,使劲的咂,可是许久都没咂出个名堂来,许蓝又是疼又是急,哇的一下就哭了:“我没吃的给他,怎么办?”
小家伙吸不出口粮,跟着她一起哇哇哭。
月嫂赶紧把准备好的奶瓶拿了过来:“你别急,你别急,下奶需要一些时间的,先给宝宝喂奶粉也一样。你折腾这么久,也该累坏了,好好睡一觉吧。”
沈行知也道:“你现在就开始坐月子了,这段时间必须要好好养,养好了一辈子身强体健,养不好就会落下毛病。听话,孩子有我们照顾,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许蓝止住泪,见孩子大口大口的吮-吸奶瓶里的奶,精神头十足,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生孩子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还有不少精力用于抵抗疼痛,她一放松,就觉得自己像被放了气的气球,唰的瘪了下去。
倦意如潮水一般袭来,她躺好,正欲入眠,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猛然睁大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后期她疼得太厉害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生孩子,居然忘记了孩子爹的存在。
“沐风呢?他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