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7章 血染之于铁幕（三十九）
第4097章血染之于铁幕（三十九）
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伊莱恩就知道这种战法。深渊诸神之间的战斗，比的并不是战斗技术上的差距。
不管剑术多厉害、魔术多出众，在诸神们的【领域】面前都毫无用武之地。
深渊诸神的战斗，就是【领域】的战斗。用【领域】去吞噬【领域】，互相吞噬，互相蚕食，然后比出一个高低来。
这种事情伊莱恩以前就做过，他就是用同样的手法击败了深渊之主，【不朽龙祖阿兹特纳克】的。
同样的事情再做一次就好了。虽然是后手释放的相对领域，但伊莱恩的领域理论上比骷髅王默尔根的领域更强大。
因为对手才刚刚变成深渊生物，还没有彻底摸透自己能力极限、也失去了大部分理智。而伊莱恩这边不仅保有完整的理智，也一直有使用自己的【领域】来战斗，早就驾轻就熟。
正个世界都是纯粹的白色，没有掺杂进去半点杂质。
默尔根似乎还想重新展开领域，一个小小的黑球以他自己为中心展开，却只展开不到半径一英尺，就重又缩了回去。默尔根的领域完全被伊莱恩的领域压制了，似乎没有办法再次展开的样子。
＂怎、怎么可能！你难道也是深渊的——＂
＂别拿我和那群垃圾相提并论。＂伊莱恩没好气地打断对方，＂看样子你已经没招了对吧？那么你可以去死了。＂
杀死默尔根的方法也很简单。伊莱恩瞬间冲刺到对方面前，伸手碰触骷髅王。
然后他的【相对领域】转变性质，从【吞食天地】转为【和平漫步者】。
【相对领域——和平漫步者】的力量可以用一层【无限】包裹住对手。一旦彻底包裹住对手，其存在就会和这个世界相隔【无限远】，会开始被世界的重量压缩。
＂你这——＂在巨大的力量面前，骷髅王的身体逐渐被压碎。不管怎么挣扎都会被越缩越小。
＂不可能！我是不死身！我拥有一切！不管是天下的财富还是亿万的军队！我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王，资本之王啊！——＂
＂不。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这个社会里另一条蛀虫。＂伊莱恩咒骂道：＂而你马上就要被压碎成比微尘还要卑微的存在。去死吧！＂
骷髅王在巨大的力量面前微不足道。他在半秒内就化成了分子的大小，再在十分之一秒内化成原子，下一个千分之一秒内变成比电子还小，下下个万分之一秒内已经比夸克还小了。刹那之间，默尔根化成了比这个宇宙之中最小的粒子还要小的粒子，从宇宙层面上彻底湮灭。
再怎么伟大的存在，在宇宙的浩瀚无际面前，一直都是微不足道的。
人类自以为是的伟大，其实连个屁都不是。
更何况，资本家们从来就没伟大过。他们是社会的蛀虫，是从制度中诞生的毒瘤，是人类群体里的癌细胞。癌细胞终究是癌细胞，癌细胞不可能拥有任何意义上的伟大。
它们总有一天会被人类这个群体彻底割舍出去，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到那时，没有任何人会惦记它们曾经的＂伟大＂，人们只会唾弃阻碍人类历史发展的它们。
相比之下，如今这个以资本为王，对财权者顶礼膜拜的社会，才是真正的病态。这样病态的社会发展到最后就会和雪山上的积雪一样崩塌。
清算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伊莱恩收起领域，又发动【思觉同调】探测了一下。没感应到默尔根议长残留的任何气息。这个只剩下无数老人尸骸的巨大房间里，只剩下伊莱恩一个活人。
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战斗早就打响了。恐怕在伊莱恩使用【电磁干扰弹】毁掉这个大房间的维生系统时，芳汀就把它当作了开战的信号，让地下城的安保系统宕机。
安保系统宕机的瞬间，那群赛博佣兵们就开始发难，肆意攻击着周围的警卫们。
伊莱恩推开门走了出去，看到的是一地的警卫们的尸体。他的猜测没有错，格罗克他们正在大开杀戒。
墙上的炮塔和监视摄像头都离线了。而且它们不是简单地离线，而是超载烧毁了，冒着滚滚浓烟。这是芳汀干的好事。
被精准地枪.击爆头，一个个死状恐怖的警卫们……恐怕是格罗克干的好事。
还有些被乱枪扫射而死，身体断成好几节，死得相当惨烈的警卫，不用多说，是加特琳干的好事。
这群杀人如麻的佣兵，在【杀人】这件事上倒是相当讲究。伊莱恩甚至能从尸体们的死状中，感受到赛博佣兵们的愤怒。
可是啊，加特琳你是不是太浪费子.弹了？明明像格罗克这样一枪一个，毫不浪费才是最好的战斗方法哦。
＂嘿~＂野生的小羊出现了：＂你干掉默尔根了吗？＂
＂啊，干、干掉了。＂虽然这说法有点粗俗，但伊莱恩很喜欢，＂那、那个人渣死得不能更透了。我、我们走吧。＂
＂等等。＂艾斯利尔哥哥转头挥了挥手，有什么东西高速飞射出去。一名警卫刚好从走廊的转弯位冲出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念动力控制的非道具爆头，直接惨死。
伊莱恩这才看清楚，艾斯利尔哥哥控制的东西其实是警卫门原本携带着的警棍。
等等，警棍不是钝器吗？居然能像利器那样直接把人爆头，这样做到底需要多么惊人的念动力啊？
＂封、封魔结界失效了？＂伊莱恩于是问。
＂减弱了，没有完全失效。但是够我动手干掉敌人了。＂小羊坏笑道，＂一旦能用魔术，这些警卫就变得不堪一击了呢，嘿嘿嘿。＂
看起来纯真无邪的孩子露出这种恶魔般的笑容，还真是让人瘆得慌。伊莱恩只是庆幸小羊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远处的枪声此起彼伏，佣兵们和警卫的激战似乎还没有完结的样子。
不过这个地下城的安保力量和伊莱恩他们之前攻打过的军事地堡差得远了。这里的警卫也不过是半吊子的战斗人员，根本没法和职业军人相提并论。默尔根财团花钱雇佣的私兵也就这种程度而已吗。
＂我、我们到开阔的地方去吧。＂伊莱恩说，＂一、一口气把所有敌人找出来再击溃，这样比较有效率。＂
＂哦哦哦！接下来是要玩大量虐杀吗？好兴奋！＂小羊用带着星星的双眼看着伊莱恩，就像是在问【接下来要去哪里玩】似的。
＂真、真的没问题吗，直接杀掉这群警卫？＂伊莱恩于是问。
然而不需要艾斯利尔哥哥回答，伊莱恩手中的雷神之锤也给出了答案。因为现在的雷神之锤的输出被调整到了致命的档次，它发射出去的雷电是可以直接把人电死的。
＂没关系哦。这里的警卫90%以上都是被制造出来的人造人，是没有灵魂的傀儡。剩下的10%只是人渣资本家的走狗，心灵污秽不堪。有点良知的家伙怎么可能会留在这里给默尔根财团打工呢，嘿嘿。＂
艾斯利尔哥哥的答案和雷神之锤给出的答案几乎是一样的——那种人渣养的走狗，杀掉也没关系。特别是那群傀儡。
他们到底是怎么察觉到那群警卫里混杂着大量人造人的？伊莱恩能用【思觉同调】来探测周围环境且不说，艾斯利尔哥哥应该是没有类似的探测能力吧？
＂嘿嘿，你想知道我怎么得出警卫里有人造人这个结论？很简单哦。＂小羊仿佛能够读心，直接回答伊莱恩：＂你刚才威胁那群警卫的时候，不是也有威胁要杀掉他们的家人吗？然后其中只有少部分的警卫对你的威胁有反应，另一些人不仅无动于衷，还在偷笑。简而言之，这群家伙没爹没.妈，是直接从试管里被培养出来的人造人。他们并不在乎你对他们亲属的威胁，倒是有点害怕被你杀死他们自身。＂
原来如此。艾斯利尔哥哥真的是观察入微啊。
伊莱恩和小羊一起从窗户飞出去，很快就来到这个金字塔形状的大楼的最顶端。
＂你们在哪里？我怎么越来越难接收到你们的信号了？＂芳汀利用通信器问。
＂在、在大楼顶上，我想要个开阔的环境。＂伊莱恩答道，＂芳汀，让其他人把警卫们引导户外开阔的地方，好让我把他们一网打尽。＂
＂……好吧。你真是个好事之徒。明明应该从那里赶快逃走的。＂
＂不、不能便宜了这群资本家的走狗。＂伊莱恩答道。
默尔根财团用人造人生产设备创造出私兵，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假设财团真有这个能力无限制造私有军队，伊莱恩觉得应该把这种东西扼杀在摇篮中。之前【学院】不也向人类世界宣战了吗。圆桌骑士团便去月亮上的学院基地里，捣毁了人造人的生产线。伊莱恩觉得这种为害人间的东西，应该见一个捣毁一个。
因为最可怕的不是默尔根财团坐拥了自己的私人军队。
最可怕的是，他们可以用人造人技术制造军队，他们就同样可以用同样技术制造出无限多的劳工。
人工智能就已经在疯狂挤兑平民的生存空间了，如果再来一群人造人的劳工，把平民们剩下的那点空间也挤兑掉，平民还怎么过活？
到时候无产阶级就彻底变成了无用阶级，被这个国家、这个社会割舍掉。
即使是现在，那群资本家、诺威政.府都已经在肆无忌惮地屠杀平民，巴不得这群＂无用阶级＂赶紧死绝了。
再让默尔根财团确立了人造人生产线，大量制造人造人的话，平民的日子根本就没发过了！
因此必须找到这个生产线，毁掉这一切，彻底把默尔根财团葬送掉。和这个财团相关的资本家们一个都不能留，他们和他们的家属全都得死绝。这就是伊莱恩想到唯一解决方法。
他站在高楼的顶端，用千里眼瞄到远处的列车。列车上面是一大群穿着华贵衣服的名流富豪，就连那个什么18K金唱片公司的总裁布鲁斯也在其中。布鲁斯那个人渣儿子，也就是之前被伊莱恩打断手脚那货，也躺在担架上被警卫们护送着，在同一个列车上撤离中。
伊莱恩想都没想就朝那个列车发射出大功率的电光束，一炮直接蒸发掉列车前方的轨道。于是高速行驶的列车撞上被蒸发的轨道，瞬间脱轨，里面的人渣们从列车中纷纷飞出，落向列车轨道周围的深渊，粉身碎骨。人渣们从物理和字面双重意义上都成为了人渣。
另一边还有另一辆载满富人的列车，伊莱恩如法炮制，把那群人渣轰飞。他无法计算到底在这一分钟内杀死了多少资本家、财阀、地主和奴隶主，总之就是杀了很多。
发生紧急情况时领导和富翁总是被安排第一批撤离，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让老板先走＂。既然他们喜欢先走，伊莱恩送他们下地狱，让他们赶紧走就好。
他不知道这种做法能对默尔根财团造成多大的损害，也许这样还没能杀光财团里重要的干部和股东。他只希望这一连串的暗杀（明杀）能至少给财团造成一些沉重的打击，让这个财团明天的股价下跌一点。
但这些东西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终究是捣毁藏在这个地下城里的人造人生产工场。它被藏得那么深，以致于伊莱恩一时半刻还没能用【思觉同调】来找到它的具体位置。看来他必须花时间慢慢找了。
就在此时，伊莱恩用千里眼魔术发现了在广场上的格罗克等人。他们似乎在假装败走，把大群的警卫引到了金字塔大楼前方的大型广场上。伊莱恩几分钟之后就在广场上确认到了超过三百名警卫，正是把它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去、去吧！＂白狮人少年抬手发射出一道可以分裂的电光束，光束在敌群头顶炸裂，化成万千的闪电洒落。这雷电的轰炸式攻击瞬间击中了上百名警卫，把他们的头轰烂，身体撕裂，手脚炸飞。几秒不到，成群结对的敌人就躺在血泊上扭动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哀嚎。
＂有够狠的。＂芳汀通过无线电吐槽道。
＂它、它们只是一群人造人啦。事到如今别跟我说什么【人造人的命也是命】。当、当它们被资本家制造出来，给资本家当走狗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死不足惜了。＂
＂说的很有道理，我无法反驳。＂兔人少女敷衍地回应。
更多的电光束打出，持续轰炸着广场，把原本能够行动的警卫炸得无法行动，并把无法行动的警卫炸成支离破碎，血肉横飞。这确实是屠杀，而且就和屠宰牲畜没有任何差别，伊莱恩心里毫无波澜。
正常人看到广场这边的情况如此不妙，早就该知难而退了。然而人造人警卫们蠢得要死，似乎只懂得遵循命令行事，根本没有考虑到自身的安危。它们如同飞蛾扑火般继续涌入广场，然后被雷神之锤的轰炸成群地毁掉。
找到了。仅在一瞬间发动【思觉同调】来探测周围环境的伊莱恩，在敌群之中发现了指挥官一样的存在。那些指挥官不是人造人，应该就是更聪明的人类，因为好几个这样的指挥官都躲在广场附近有掩体的地方。他们避开了雷电的轰击，只是指挥人造人冲出去受死，真是有够功利。
但是既然他们被找到了，他们的好运也到头了。伊莱恩发出去好几发会拐弯的导向电光束，攻击全都锁定了那几名指挥官。
对方根本无法想象伊莱恩会隔着数百英尺的距离精准地定位到他们。他们反应过来的瞬间，导向电光束已经毫厘不差地打爆了这几名指挥官的脑袋。
人的头颅被这种高压电流体击中会先被穿孔，然后高热和巨大的能量都会在脑袋内部聚积，人头就像气球一样急速膨胀，最终爆裂开来，红的白的四散飞出。
失去了指挥官们的人造人大军陷入了茫然的状态，很明显动作都迟缓了下来。虽然伊莱恩也想继续使用电光轰击的方法把人造人大军全歼，但是格罗克和加特琳都在那里奋力战斗，伊莱恩觉得还是给这两人留一点战功比较好。
原本气势汹汹的警卫们已经如同强弩之末了，是时候去找人造人生产线了。
＂在、在更深层的地下？＂伊莱恩低声问。
＂鼠辈就喜欢在地底打洞，藏起他们的所谓宝物。＂艾斯利尔哥哥哼笑道，＂我们乘电梯下去吧。＂
＂真、真能直接坐电梯到达他们刻意藏起来的实验室么……＂
＂没事，既然有那种设施，就一定有可以下去的通路。不然研究员们是怎么进去的，制造出来的人造人又怎么搬运出来？电梯不然我们直接去，我们就把电梯打穿，从电梯井飞下去好了。——就像这样。＂
小羊直接用念动力掀起电梯底部一层铁皮，挖出一条往下的通路。那个念动力的威力真够夸张的，简直就像是有一只粗暴强力而无形的大手，在辅助艾斯利尔哥哥行动。
而且，为什么他这么积极呢？艾斯利尔哥哥之前好像说过，这次是去给他的朋友吊唁的。真不知道他想在这个基地里找寻些什么。如果他只是为了暗杀默尔根议长，刚才就已经完事了才对啊？
小羊冲伊莱恩使了个眼色，伊莱恩放出照明用的光球，然后两人就跳进电梯井里，利用念动力不快不慢地朝最深处下降。
＂你知道消灭这群黑心资本家，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艾斯利尔哥哥边降边问。
＂杀、杀光他们？＂
＂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这样以压榨人为乐的黑心资本家哦，你杀不完的。＂
虽然确实是这样，但伊莱恩本着见一个坏人杀一个坏人的宗旨，一直走到了现在。
＂那、那到底该怎么办？＂他好奇地问。难道真的存在一劳永逸地消灭所有黑心资本家的方法？
＂嘿嘿嘿，你马上就会知道的，先卖个关子吧。＂小羊坏笑道。
等等，所以默尔根财团其实拥有这种一劳永逸地消灭资本家的方法，却把它当作危险品地封存在这里的地底了？
为什么艾斯利尔哥哥会知道这件事？难道他和默尔根财团也有什么瓜葛吗？
二人在视野确认到电梯井底的时候就开始减速，然后平稳着地，到达了地底最深层。伊莱恩举起雷神之锤发射电光束，华丽地击穿电梯门。
＂这、这里就是人造人工场吗……＂
地底最深处，是一个相当先进的研究所，大量复杂而紧密的机器正在飞速运转，在无菌车间里三维打印着各种人类的骨骼、内脏和组织，然后把这些东西拼凑起来，合成一个个的人造人。
＂果然是学院的技术吗。＂小羊看了一眼就开始咂嘴，＂只希望这里是最后一处流出技术的地方。这种研究所一旦变多，就会很麻烦啊。＂
伊莱恩没有参加过学院的攻略战，但他听说过月面基地那边的战斗异常激烈。
＂总之先毁掉这里吧。＂小羊已经开始用念动力大肆搞破坏，把各种机械臂扯下来，到处乱扔，砸在另一些机械上。
伊莱恩也开始发射电磁干扰弹和电浆炸.弹，溶蚀和销毁目所能及的一切电子装置。
这里的机械都在有序而精密地运转着，一旦其中一个环节出错，它们就会像多米诺骨牌那样疯狂倒塌。
几分钟之后，整个研究所便在霹雳作响的电火花、焚烧的机械、研究员的惊呼声之中，变成一团糟。而伊莱恩和艾斯利尔哥哥毫不留情地狙杀着那群逃窜的研究人员，很快这里也变成了尸横遍野的景象。
好家伙，就连研究员都是人造人，这些半人的怪物们一个个顶着塑料脸，它们塑料身体在火焰中不断溶解。默尔根财团在用人造人制造人造人，自产自销吗这是？
＂塑料外壳的应该是旧世代的人造人吧。＂艾斯利尔哥哥和伊莱恩一起走向研究所的最深处，＂看样子是把本该废弃的第二代人造人回收利用，让它们管理第三代人造人的生产线。用旧垃圾制造新垃圾，真够讽刺的。＂
＂而、而我猜，这里的一切都不是艾斯利尔哥哥你想找的东西？＂
＂当然不是。＂
可是伊莱恩并没有继续感应到更多的生命体。地下研究所里的生命应该是死绝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冷冰冰的机械，其中大部分都已经毁掉，有些没有来得及毁掉的，也应该很难继续拿来利用了。
艾斯利尔哥哥淡然一笑，穿过一个走廊，推开了研究所最深处一个房间的大门。
在那里，一台和人类体型相当的魔像，被无数电线和管子吊在半空中，它的外壳已经相当残破了。但伊莱恩仍然可以看出它原本优美的身体轮廓。那简直是仿生学的杰作，它的外壳和人类的肌肉结构非常相似。
＂该醒过来咯，军团（Regiment）。＂小羊呼唤道。
仿佛真的从沉睡中属性，那台魔像缓缓抬起头。它犹如戴着兜帽的特殊头部构造下，一个摄像机组成的巨大独眼开始亮起了光芒。
＂声纹辨识完成。灵纹核对完成。——早上好，艾斯利尔指挥官。＂军团用冰冷而无机质的声音回应小羊，但那回应之中莫名又带着一丝亲近感。
＂你能自己下来行动吗，需要我帮忙？＂小羊又问，顺势用念动力扯掉了那些管子和电线。
＂系统检测中……本机的行动力下降至7%。正在释放纳米魔像进行修复。＂军团魔像只顾挣脱了支架，从半空中跳下。
＂那你一边自我修复，一边跟我们走吧。＂小羊又说，指了指一侧的消防楼梯：＂我们会用念动力从这边的楼梯飞上去，你就用双腿跟上吧。＂
＂遵命，艾斯利尔指挥官。＂
伊莱恩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过这个东西姑且算是一个听话的魔像对吧？反正它没有袭击过来的意识，甚至还称呼小羊为指挥官……
＂我来介绍吧。这是【军团】，通称【完全自律式人工智能系统】。它是我曾经的挚友，【魔像大师】奥本海默开发出来的魔像。＂
＂欸？！＂伊莱恩震惊到差点都忘记用念动力了，有一瞬间他不是跟着小羊一起沿楼梯往上飞，而是在下坠的。
＂小心。＂正在爬楼梯的军团出手抓住伊莱恩，免得他往下坠去。
＂我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奥本海默是我的挚友。＂小羊没好气地看了伊莱恩一眼，＂你看我这种样子，就觉得我不可能解释魔像大师那样的朋友么？＂
＂额，也、也不是……＂伊莱恩确实记得小羊的住所里有那个专门侍奉他的女仆型魔像，那个魔像好像就是奥本海默送给艾斯利尔哥哥的。
＂奥本海默……是个相当愚蠢的家伙呐。＂艾斯利尔哥哥又深深叹道，＂他是索里斯王国的占星师，是贵族，但他花了一生的时间去研究魔像。他觉得研究魔像很有趣，认为魔像可以造福人世。他拜访过象牙塔，我们就是在那个时期认识的。＂
象牙塔的魔术师们也确实对魔像的需求很大。不管是用魔像帮助他们做各种日常研究，还是在战斗中让魔像来当护法的前卫，总之魔像们在魔术师的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
＂在他人生中最后的那段时间里，他就研究出了完全自律型的魔像。也就是说，不依赖可能随着时间衰变的魔像核心，而是靠编写程序、让魔像拥有自下而上的人工智能。
你看到的这个【军团】就是自下而上的人工智能，它会不断收集外界情报，通过解析这些情报来让自己不断成长。简而言之，它是会不断进化的人工智能，进化速度还十分惊人。＂
伊莱恩不可思议地看着正在爬楼梯的军团。这家伙真的能够进化？不过军团跑楼梯的动作相当熟练，每走一步都在重新调整自己的重心，甚至还能判断出坍塌断裂的楼梯部分，自行选择最合适的动作来回避危险。它的行动是那么敏捷和娴熟，伊莱恩差点就以为这家伙是外面套了一层铁皮的高等级赛博佣兵。
＂军团，你至今为止掌握了多少技能模组？＂艾斯利尔哥哥又问。
＂报告：从以前魔像大师培养我的时期算起，本机能使用的模组包括：家政模组，烹饪模组，体操模组，遛狗模组，撸猫模组，育儿模组，产后护理模组，绿植模组，除虫模组，农业模组，修水管模组，电工模组，安保模组，木工模组——＂
军团如同给人催眠似的继续细数着自己的技能，但是伊莱恩听到一半就走神了。总觉得有很多奇怪的东西混进去啊，这样真的好吗？遛狗模组就算了，撸猫模组是什么鬼？
＂够、够了。＂伊莱恩再听下去就得打瞌睡了，他赶紧打断道：＂总、总而言之，你懂得很多技能对吧？而且为什么基本都是生活技能？＂
＂本机是制造者奥本海默创造出来造福世人，为人民服务的。＂军团答道：＂本机具备自我复制能力，收集各种合符规格的廉价材料，就能无限自我复制。本机以及本机的复制体，将为需要救济的民众团体提供无偿的服务。＂
＂真、真有这种好事？？＂
＂事实上，军团的身体构造大致能动起来就行了，各种破铜烂铁凑起来照样能用，它会使用自动平衡控制系统来重新校准新造身体的平衡性。＂小羊解释道，＂因为是自下而上学习起来的人工智能，它的本体就是一堆资料，资料是可以无限复制，大量分发出去的。＂
伊莱恩好像可以猜到这件事的结局了。
＂军团，连接到网络之后马上在互联网上公开你的源代码，除了【机械人三大定律】的核心代码加密之外，其他都可以公开。然后连接到诺威的国.家.税.务系统，以家庭为单位，把年缴税量高于100银币，低于300银币的人群定义为你的【可服务人群】，到这些人的家庭中为他们服务。＂
他好像是要让军团和它的复制体们去服务穷人的样子。
＂低于300银币我能理解，但、但为什么是高于100硬币？＂伊莱恩追问，＂完全没有工作，交不起税金的人就不能享受到服务吗？＂
＂不，这个国家就连无职无权的人都必须交税，他们一直都想从乞丐的兜里抢钱。这个国家正在不需要交税的就是那群公.务.员，他们不仅领着高于平民数百倍的年薪，还一分钱税款的都不用交。这种家伙是必须最优先从服务名单中除去的。部分身价过兆的巨富也能变着花样逃.税，这些人也是多年来一分钱税金都没交过，政.府的记录里也没有让他们交.税的。＂
富翁们不用交税，甚至还能扭曲政.府的系统，让他们可以明目张胆地不交税，真离谱啊。
＂……检测到光子波网络。正在接入网络。正在处理艾斯利尔指挥官的命令。处理完毕。＂
军团运算的速度真可怕，居然一瞬间就把两个命令处理完了？
＂这样一来，资本家就离死不远了。＂艾斯利尔哥哥满意地说。
＂欸？认、认真的？？就这样？＂
＂就这么简单哦。＂小羊得意地吐了吐舌头，＂等【军团】完成自我复制，几天之后就会有几百万名完全自律式魔像到达穷人们的家中，为他们提供服务。
军团的服务是无偿的，而且它很厉害哦——从照顾老人到遛狗，从修理水管到疏通下水道，从种菜到给小鬼们上课，它无所不能。
它的造价还贼便宜。让它动起来的人工智能内核还是开源免费的程序，谁都可以从网上下载，安装到魔像的身体内让它运行起来。
它能给绝大部分市民提供完全免费的生活服务，让穷人在短时间内变得富足。我说的富足不是那种家财万贯的富足，而是生活无忧无虑，无欲无求的富足。
穷人不再需要去给资本家做牛做马，卑躬屈膝。
他们的家是魔像帮他们建起来的；
他们嘴里吃的食物是魔像种出来；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是魔像织造的；
他们生病，就有魔像帮他们诊治；
就连他们的孩子老人猫狗，都有魔像帮忙照顾。
这才是真正的富足，而不是浮于表面、以银行存折里一个虚无的数字所带来的，虚伪的富足。＂
伊莱恩瞪大眼：＂那、那样会出大问题的啊！那样岂不是会有更多人失业吗？！＂
几乎所有便民服务都有魔像代劳，那么那些岗位上的工人岂不是全部要退下来了？
幼儿园和学校里的老师，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老人院里的护工，甚至连宠物店里的店员，全都会成为无用阶级。他们和自动化的魔像相比连屁都不是，他们提供不了生产力，会被社会淘汰。
这个国家百分之九十九的工人都会被淘汰。【无产阶级】会彻底消亡，整个国家会只剩下【无用阶级】和【资本阶级】这两个完全对立的阶级。
这不就是某种意义上的世界末日吗？！
＂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小羊笑道，＂我不是说了吗，平民也能在魔像的帮助下自给自足，已经不需要给资本家打工了。
资本家们，哪怕拥有再强大的生产线和工业链，他们生产出来的东西没有人买，会变成什么样子？
答案就是，他们整个阶级会崩溃，会自然消亡。
他们提供的【产品】会变成完全没有价值的废物。因为同样的东西，魔像们也可以做出来，原材料也不难找，还特便宜。＂
这事伊莱恩大致理解。
据说【衣服】的原材料就十分便宜，但是衣服被制造出来后经过各种品牌溢价，毛利率超过百倍。
同理，各种日用化工品都是可以用很便宜的材料自己合成的，懂得化学知识的人们其实可以自己搞材料来合成肥皂、沐浴露、洗发水和化妆品。偏偏品牌溢价效应把原本特便宜的化工品涨价千倍万倍来骗消费者。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保健品、药品和生活用品……它们的定价权全都掌握在资本家的手里，因而溢价严重，老百姓总被资本家当韭菜收割。
＂当人们变得无欲无求，消费能力低下的时候，市场就会萎靡不振。然后以资本为王的时代就会过去。资本家们会发疯一样挣抢最后几块肥肉，然后在疯狗互咬之中逐渐消亡。而人们只会向这群曾经的社会蛀虫们，投去冷漠的目光，看着他们死透。＂
小羊到达楼顶的时候，故意停下来看着伊莱恩：＂这就是，魔像大师奥本海默的计划。一个原本打算造福所有人的计划。＂
伊莱恩悻悻地看着军团魔像，又看了看艾斯利尔哥哥：＂而、而资本家中有人预料到了军团会给他们带来末日，他们先下手为强，攻打了索里斯王国，抢、抢走了【军团】。
这、这里明明有一个人工智能可以造福全世界，把人们从绝大部分的劳动力之中解放，资本家们却选择了不让它造福世界。
他们自私地封印了这个可以造福世界的人工智能，甚至还因此毁灭了一个无辜的王国。＂
＂就是这样啊，孩子。＂小羊苦笑了一下，眼里隐约闪烁着泪光，＂过于伟大的力量会为卑劣之人所恐惧。那群人渣根本不想造福任何人，他们只希望能够永久地保住他们的王座，利用资本的力量称王称霸，骑在人民头上。因此我们才需要把【军团】取回，把那群人渣最不想看见的结局，送给他们。这就是反击的狼烟。
——自下而上的人工智能，会成为让资本主义断气的，真正的剧毒。＂
这事其实是相当讽刺的。
那群资本家有了高度自动化的魔像之后，连军队都用无人机替代了。他们更加解雇了大量工人，让【无产阶级】变成了【无用阶级】。他们甚至想杀光这群【无用阶级】，把穷人从整个社会中割舍出去。
但当人工智能发展到了不受他们控制的阶段时，这群资本家又害怕了，巴不得把真正厉害的人工智能封印起来，怕人工智能咬断他们的咽喉。
如今，潘多拉的魔盒已然打开，【军团】的开源代码已经在互联网上到处传播，人尽皆知。而且人们可以用极其低廉的造价把这些魔像制造出来，无偿地为人们服务。
当世道变成了这副样子之后，谁还会去搭理那群资本家。这群蛆虫可以在世界的角落里，坐拥他们以前搜刮来的虚无缥缈的财富，慢慢腐烂。
＂啊！＂艾斯利尔哥哥发出一声闷哼。前面的路坍塌了，被大量瓦砾堵住了出口。
＂怎么办，要、要我用电光轰掉瓦砾吗？＂伊莱恩问。
＂别吧，输出太强的话可能会导致建筑物进一步坍塌，把我们活埋耶。＂小羊答道，＂军团，你能挖开这个吗？＂
＂确定。已分析建筑物构造及力学结构。已优化出挖掘路线。仅凭本机的工作能力，预计将在12小时26分后完成作业。建议：使用复制能力提升工作效率。＂
＂那就复制吧。你还带着那个吗？＂
＂正解。开始交付【军团系统】。＂军团的胸.口的装甲板缓缓打开，从体内取出一只戒指。
＂呵呵呵，亏你把它藏了这么多年，没被那群混蛋偷走啊。＂艾斯利尔哥哥接过戒指。
＂本机有在贯彻系统锁定和匿藏协议。＂军团答道。
＂对的，你最棒了。＂小羊戴上戒指，＂开始复制吧。制造四个复制品就足够了。＂
在艾斯利尔哥哥的命令下，他手中的戒指在发出微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运作着。
几秒之后，一道光芒从戒指中飞出，另一台军团魔像出现在伊莱恩眼前。它是簇新的，身上甚至还冒着些许青烟，仿佛是刚从生产线上被制造出来的东西。
＂天、天啊，戒指里面藏了一个生产线？！＂
＂你观察得挺仔细嘛。这可不是普通的亚空间技术。被誉为天才的奥本海默找到了一个异空间，把整条生产线以及制造魔像所需的材料都送进里面去了。只要使用者一声令下，生产线就会即时制造魔像的身体。当然了，只有身体。程序这边就——＂
旧的那台军团魔像过去碰触新造的军团魔像。几秒之后，新魔像也开机了，似乎是复制了旧魔像的人工智能，进入可动状态了。
＂程序就只是程序，程序可以无限复制。＂小羊补充道。
更多的军团魔像被制造出来，然后一一被启动，复制了人工智能之后，行动和旧的军团一样敏捷。它们开始合力挖掘瓦砾，正在高速地挖出一条可供伊莱恩他们通过的隧道。
＂这个【军团系统】戒指总共有两只哦，一只在军团这里藏着，另一只已经失落了。在索里斯王国几乎灭国的时候，魔像大师奥本海默还是改变了初心，把另一只【军团戒指】改造成战斗用。
尽管那只战斗用的【军团戒指】几乎可以无穷无尽地创造出战斗型魔像，索里斯王国依然寡不敌众，被灭国了。
那个男人原本只是想造福世界，世界却对他露出丑陋的獠牙。他不惜改变初心也想守护的东西，却一件都没能守护到。＂
＂至、至少【军团】还在，没有被资本家们毁掉啊。＂
＂那是当然了。这个【军团魔像】是特别的，它灌注了奥本海默毕生的爱，它成为了【不可破坏之物】。坏人们想销毁它，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们只能把它封印在地底，永远不见天日。＂
仅仅一个人的爱就可以让一件道具变得不可破坏，还真是少见。但这也代表奥本海默就是这样厉害的角色，他对自己创造的魔像就是如此执着。
＂你说你曾经是索里斯王国的二王子，你见过奥本海默吗？＂小羊又问。
＂见、见过几次。印象中是很慈祥的大叔，和国王叔叔是好友。＂伊莱恩答道，＂可、可是他不怎么进入宫殿的，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自己的研究吧。＂
＂他确实是这样的家伙呐。即使来到象牙塔找魔术师们合作时，那家伙也常常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应。我还经常恶作剧，趁他发呆的时候用墨水笔给他画大花脸呢，嘿嘿嘿。……噢，真希望你能看到那个时候的光景。那个笨蛋非常古板，但是和他一起做研究又非常之有趣。＂
原来那个一向没点正经的艾斯利尔哥哥，偶尔也会像这样缅怀自己的过去吗。
＂我原本应该在索里斯王国毁灭之前，去那边把【军团】带走的。如果可以的话，哪怕把奥本海默敲晕，也应该把他从王国那边就出来。然而那个时候我却闭关做着那该死的魔术研究，为了探索魔术的奥秘，多年来一直不问世事。直到我完成研究，从闭关的研究室出来的那天，我才得知索里斯王国的覆灭，以及奥本海默的死讯。我真的是……没资格称作是他的朋友。＂
＂……那是不正确的。＂正在挖掘的旧型军团魔像停了下来，＂检测到关键字：【没资格称作朋友】。开始播放制造者奥本海默的留言。＂
＂欸？＂
＂哟。小羊崽子——＂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魔像内部传出：＂当你听到这个留言的时候，我应该早就死透了吧。＂
没想到奥本海默居然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估计你会因为躲在你的研究室里发霉，没赶上这里发生的大事而懊悔。所以我姑且给你留个言。＂
＂你这老混蛋……＂小羊低声骂道。
＂懊悔是不必要的。＂因为它只是个录音，奥本海默无视了小羊继续道：＂即使索里斯面临亡国，即使我很快就会身死，我依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这样说——我的人生没有一片悔恨！
我已经完成了我想做的全部事情，【军团】就是我的终极答案。
它是我献给人世的最大礼物，哪怕人世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它。
但是总有一天，人能更准确地审视自己，把自身从繁重重复的劳动中解放，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假如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军团】将会协助人们获得【自由】，让人活得更像人。
它能让那些被世间忽视、被权威踩在脚下的人们，再次找回属于自己的尊严吧。
它能让那些曾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人们，放下傲气，重新思考人为何物吧。
去掉了出身、财富、权位的差距后，人与人将会变得稍微更平等一些，更能相互理解吧。
我并没有预知能力，我不知道几十、几百、几千年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我始终相信人所孕育的善良，会战胜他们与生俱来的邪恶。
文明终会战胜野蛮。
而历史的车轮，会无情地碾碎所有阻碍时代发展之物，让文明继续进步，让文明变得更加……文明。
我希望你能代我见证着一切，小羊崽子。
而【军团】啊……请代我照顾好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小笨蛋。＂
＂遵命，创造者奥本海默大人。＂旧军团魔像回答道。
＂……艾、艾斯利尔哥哥？＂伊莱恩低声问。
＂……我没事。＂背对着伊莱恩的小羊，话语中带着些许颤音：＂隧道挖通了，你们先走吧。我吊唁完那个老混蛋，随后就会跟上。＂
＂那、那么……＂伊莱恩知道小羊能照顾好自己，这种时候他多说也无益，就先带着几台军团魔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