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陈然

第一章 陈然

陈然闭上双眼,左手撑在破烂的洗漱台上,右手握着一把剃须刀。www.剃须刀紧紧的贴在下颚,缓缓的移动,白色的泡沫跟着卷曲起来。墙上挂着的镜子中间一条歪七扭八的裂缝,显然是由破裂两块拼接而成,陈然扭曲的面容在镜子里更显扭曲。

他哼着不知从何处偷学而来的小曲,享受着剃须刀从下巴刮过,浓浓的泡沫激发的快感,让他的小曲中参杂了几分舒爽的呻吟。干瘦的脸庞上透露着无与伦比的满足,好似有一双嫩滑的纤手在抚摸他稍显粗糙的脸庞。陈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脑袋里开始浮现出被一个温顺的女人用手滑过他脸颊的画面,那女人脸上带着及其妩媚的笑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充满着无尽的诱惑。陈然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很轻,还透露了一丝害怕,似乎这样的画面他欲想却又不敢想,只是,他的样子足够让他看起来相当猥琐。

“咚……”一声清脆的巨响,仿佛一块陨石从天而降,陨落到陈然头顶的木质楼层上,陈然头顶的吊灯晃了几晃,整个盥洗室都跟着晃了几晃。陈然投在墙上的影子左右不定的飘荡起来,张牙舞爪。陈然下意识的把脑袋一缩,右手很不情愿的用力一拉,一道一厘米长的口子伴着殷红的血给纯白的泡沫染上了惨淡的血色。

几缕灰尘从陈然头顶慢悠悠的飘了下来,故意在陈然眼前辗转徘徊几圈,才飘飘然的落地,给本来就脏乱的盥洗室平添了几分色彩。

“我……”陈然愤然扔掉手中的剃须刀,两眼圆滚滚盯着天花板,他的脑袋本就瘦小,这一瞪,眼睛凸显得淋漓尽致,眼角的几缕血丝都被放大一般,恐怖吓人。陈然对着头顶竖了竖中指,碎了一口口水,狠狠的扯下搭在肩上,破布似的毛巾。

“操!”极力的压低声音,陈然才吐出这个字。

“死胖子……”陈然咬着牙,眼中冒出一团怒火,及其厌恶的吐出这三个字,但又似乎很害怕被人听到。

“妈的,一对肥猪……”陈然暗骂:“隔三差五搞一回,这么胖也有能力。”他当然是不知道楼上在干什么,也不敢去问个究竟,就他的身板,两个都不定敌得过楼上的胖子夫妻一个,索性就放弃了这种冲动的想法,冲动是魔鬼,他陈然一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就连刚刚想骂一句都不得不提防楼上的重量级人物听见,他还有什么胆量去叫板。

陈然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用毛巾擦去下巴处被染红的泡沫,木然的盯着镜子里偌大一个正在渗出血丝的口子看了看,愤愤然转过身,来到一间同他一样瘦小的卧室、厨房、客厅三位一体的房间。这里便是陈然的窝,用窝这个词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不足十平米,杂乱无章,还有一丝臭气飞荡。

陈然一**坐在摇摇欲坠的床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张古老的创可贴。他用干瘦如骨,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撕开包装,猛的一下贴在伤口上。陈然咧咧嘴,轻轻呻吟一声,随后眼神一瞪,骤然变得炯炯有神,相比于刚才痛苦的表情,陈然的脸上出现了男人真正的刚毅。

对于生活他有不满,可从来没有抱怨,因为抱怨也是无济于事;对于楼上的两个胖子,他也暂时还没有想过要修理他们,因为他还没有那个条件。陈然有信心,修理他们是迟早的事。

双手狠狠的拉扯着毛巾,陈然幽幽的叹了一个口气,仿佛来自地底一般深沉,同他这十九岁的年龄一点都不相符,倒像是一个垂暮的老者在感叹时光流逝,碌碌无为。

他的眼睛盯着挂在墙上的一件黄色皮质外衣,眼神开始迷离,嘴角竟然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是在嘲笑?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却是欣慰。这件黄色的外衣便是陈然的工作服,是他打小以来穿过的最新的衣服。

明言,陈然的师傅,牧野小镇上有名的维修师。一杖镶着金色花边的旗帜从明言的维修小店的顶上立起来,迎风飘荡,在这个金属味儿浓重的小镇里,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又是那样的拉风,那样的显眼。旗帜上,以红色为底,一把扳手,一把锤子交错而立,威风凛凛。作为一名C级维修师,也只有明言还愿意留在这样落后的小镇,他包办了这个小镇所有的家电、交通工具、机器人……

偶尔,从天空掠过一架机甲,看到名言那拉风的旗帜,也可能到他这里做一些最基本的检修,只能是最基本,明言的水平还不足以维修机甲。他只是一个C级维修师,C级,相对于最低级的D级,只是技术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在这个落后的小镇,用来出名已经足够。

陈然能够活到今天,全得仰仗明言救了他一命。

在这个金钱与权力横飞的机甲时代,流浪者所面临的将是无情的摧残,要么被活活饿死,要么就是被无情的杀死,或者干脆被人贩子卖去做为**实验品。陈然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浪者。从他懂事开始便在这个以重工业著称的盟城周边小镇流浪,没人知道他是怎样活到今天。如果从天上降落一台机甲,把他给活活踩死,那也活该,机甲的主人还要嫌他弄脏如此高贵的机甲。机甲,是这个时代权利和武力的象征,机甲师,无疑,是受到最高尊重的战士。

明言与陈然的相遇,只能算是个奇迹。

当时虽然已是初夏,在这个死寂的小镇,依旧传出阵阵渗人的寒意,夜深得只有猫还在咕噜。明言提着一个忽明忽暗的探照灯,在狭窄的街上缩着脖子慢慢的走。小镇便是小镇,刚刚过了十一点,街上就家家闭户,整个小镇睡得像死猪一般,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踢踏。

本来明言有一辆小型的货车,只是能量石刚好在上个月用完。所以,他只能选择走路,他现在已经厌烦了走路。明言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么晚出来给人修理诸如卧室灯泡这类不痛不痒的东西。

盟城离这里足有上百公里,它强烈的灯光依旧让小镇微微的蒙上一层淡黄色的光晕。借着光晕,明言依稀可以看见小镇上低矮的房屋,还有那些参差不齐,异常瘦高的树木在黑暗中摇曳,如同鬼影婆娑,慑人魂魄一般招摇,明言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突然,一个微微颤动的东西闯入明言的余光中,那是小巷的一个死角,死得就像一个万年没有人来过的坟冢。明言眨眨眼,想确认自己是看错了,老眼昏花了,他提醒着自己:“我是万万不可能看清楚那里的,那里太暗了,实在太暗了……”

正当名言以为那里不过是放着的一堆垃圾时,那个东西又适时的动了一下,似乎在告诉明言那不是一堆普通的垃圾,明言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眼睛猛地眨了一下,嘴角耷拉下来,一脸愁云,花白的眉毛因紧张而挤在一起。

“难道是一条野狗?”明言自言自语道:“那我可得当心一点啊。”明言提起探照灯,猛的向那边扫过去。

“人!”明言嘴角抽了一下,倒吸一口冷气,眼睛却盯着前方的身影不能移开。

“看样子还没有死,要不要救他呢?”明言陷入矛盾,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所以,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理。

陈然的身体哆嗦着,身上满是伤痕,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一点都不想动弹,他太疲累,可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颤抖。陈然有些后海,他不该逞强,不该一次性同五条野狗搏斗,以前来三四条狗,他拼个半身伤,绝对可以搞定,而且每次都有至少一条野狗作为战利品,够他瘦弱的身体吃上一个星期。

陈然感到有一股强光向他射来,本能的求生**,让他开启了苍白龟裂的嘴唇:“救我……”,陈然的牙缝中渗出血丝,微弱的声音,仿佛地底的尸鬼,在幽静的夜里回荡,明言一阵毛骨悚然,背脊开始发凉。

明言猛的缩了一下脖子,这个声音似乎让明言下了一个决定:“对,救他,干嘛不救他呢?他也许快要死了,我不能掉头就走吧,我怎能狠得下心。”

明言蹒跚着、踌躇着慢慢走到陈然身边。刚走近,明言浑身又颤抖一下,眼前这个人,浑身是血,混杂着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就像一堆腐肉,不,准确的说是一堆腐骨,完全没有一丝生机。只能从他微微颤抖的身体还能判断出,他还没有断气。明言慌乱的心里更是不知所措,这样的人,眼看马上就要死了,还怎么救啊?

明言小心翼翼,颤声声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死了没有?”

陈然猛然咳嗽了一声,差点被明言的话给噎住,导致急火攻心,引发猝死。死了谁还叫救命,这个人可真是没有见过要死的人呀。为了表示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陈然忍着胸口的剧痛,用仅存的一丝力气从胸腔发出了最后的呼声:“大爷,我还没有死,我……还可以抢救一下,你……你可一定得救救我!”

明言闻声,一下子冲动起来,也不顾陈然此时满身污血,扛起干瘦如材的陈然,向着镇上唯一的诊所奔去。明言此时的行为完全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老头子,或许他突然领悟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真谛。

陈然被这突如其来,犹如猎豹抢食的猛烈移动弄得苦不堪言,脸上的皮肉不自然的扭成一团,眼中竟然盛满了泪水,不知道是对这个老头这样强烈要救他的行为表示感激,还是已经痛不欲生。

“啊……”陈然叫了一声:“大……爷,轻……”陈然刚想表达自己承受不了如此热烈的营救,已经被重重的一肘撞在了胸口,晕死了过去。

就这样,在那家诊所的医生很不情愿起床,却又顶不住明言狂风骤雨般砸门的情况下,给陈然处理了伤口,医治了一番。医生很好心,没有收明言的费用,而是很和蔼的微笑着让明言明天过来帮他把家里的所以东西翻修一下,这个条件很合理。明言顺着医生的家里扫视了一番,突然很后悔他同意了医生的这个建议。

满身绑着纱布的陈然,在明言和医生共同努力下,被搬到了一座可以追溯到百年前,及其古老的的木楼里,当然,他只能住在一间废弃的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也正是陈然此时所躺的这间房里,相比以前过的流浪生活,这间屋已经很不错。在这间屋里,除了布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其他的可谓一应俱全,谁知道以前会是谁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居住在这样古老“舒适”的房子里呢。

被明言救下一个星期后,陈然的伤势痊愈了,这不得不仰仗他十几年来,一次次与野狗搏斗后,一次次自我疗养留在身上的经验。身上的伤好以后,陈然理所当然的跟着明言学习他那不入大流,小有成就的维修技术。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明言救了他,然后倾尽全力教授他维修技术。

陈然很高兴,因为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明言老头的技术全部学会。现在的他,除了经验比不上明言,其他的一切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只需打拼个一两年,他,陈然,一个不知不扣的流浪者,将成为这个小镇上有名的维修师,到时候,娶妻生子,不再话下。陈然一直没有搞懂,明言这样的小镇名人,居然是个光棍儿,这也让陈然冒了一身的汗,以前倒是没有想过成家,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如果出现明言相同的结果,那陈然也只能守着扳手和锤子哭了。

明言,一个典型的小老头形象,陈然没有出现之前,成天闷在维修铺里,除了帮人维修,似乎也没有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除了维修机甲还能干什么。陈然出现并且学会了他一身的本领后,他还是闷在店里,战战兢兢,神秘莫测。

从明言救下他那一刻起,陈然已经把明言当做他的再生父母。陈然清楚,没有明言救他,他已经死了。陈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亲身父母在什么地方,或者是谁,管他是谁,从抛下陈然的那一刻起,陈然就和他们不再有任何关系。陈然这个名字,还是在他自己给自己取的。以前,他很喜欢说一句话:“诚然,我是一个流浪者,但是我有谁也别想得到的生活。”现在不再流浪,这句话深深地埋在他的肚子里。

陈然把毛巾随手挂在床边的一根纤细的绳子上,拍下墙上的照明开光,屋里变得漆黑一片。慢慢的靠在狭小的床上,陈然想起了明言和煦中透露着一丝古板的微笑,还有他生气时,翘起来的八字胡,即使在这样臭烘烘的窝里,陈然也感到很温馨。

陈然想自己买一套小房子,改善一下他现在的处境和生活,可明言表示不给于任何赞助,这不得不让他在等上半年,到时,估计就有一定的资金付首款。陈然轻轻的闭上双眼,皮包骨头的脸上露出一丝憧憬的微笑,牵动他刮伤的伤口,他也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陶醉着。

陈然的双眼置身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城堡耸立在自己的眼前,那样的真实,那样的雄伟壮观。

“我又开始做梦了。”陈然想到,这应该是做梦的前兆,从小到大,陈然做过无数次的梦。“可是今天不同,难道今天要梦想成真?”

陈然觉得自己飘了起来。以前的梦,从来没让陈然感到这样的真实过,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仿佛有人要把他的灵魂拉进梦中一般,所有的东西都在眼前飘动,所有的东西都触手可及,都活了一般,他的瞳孔中划过一道流光,猛的收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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