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集中大营
“完成此事，一飞冲天，独领一军，即可实现？”禁疾仔细揣摩着屠云逐日送来的十六字箴言，“是要劝我接受这个挑战码？还是屠云逐日早有预感，此次回到朱雀军中，绝对不会一帆风顺呢？不管他了，我禁疾总不能因为违抗军令被砍了脑袋！”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这个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让那些阴谋陷害自己的人看看！
既然拿定了主意，就要思考如何去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了。禁疾看了看两个部下：一个身高九尺余，形如铁塔；一个满脸刀疤，狰狞无比——这两个家伙都是扔到哪都能让人一眼就看见的，而且还能过目不忘的主儿，完全不适合当细作嘛！
所以，禁疾决定，仔细进行一番乔装改扮。
为了保证任务的绝密，禁疾不想和更多的人接触，所以也没有去间作部借些易容的东西，于是就地取材，将左卫部营帐内能用的东西都用上了……
文兴十年八月二十七日晨，三个如此模样的家伙就出现在了朱雀军大营的北门：
一个是眼歪嘴斜，流着哈喇子的傻小子；一个满脸刀疤，一副凶狠面相的人贩子；一个身形高大，一手拎着麻袋，一手扛着那傻小子的打手。
禁疾思来想去，觉得扮成难民是不合理的，就算是有难民，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往被围的固灵城里跑？而贩卖人口和被抓被骗的难民则就不一样了，混原大陆之上，有过半的奴隶，都是因为躲避战乱失去家园的流民，剩下的就是战俘，罪犯；所以，禁疾就让柳破军扮成了一个奴隶贩子，屠云揽月扮成了奴隶贩子的贴身护卫，而他自己，就是“不幸落入魔掌的，有膀子傻力气，偏偏又有些缺魂的傻小子”……
“都尉大人，您觉得，这样能行吗？我怎么觉得十分不靠谱呢？”柳破军担心的问道。
禁疾把脸一沉，冷声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的名字和官名！从离开朱雀军大营的那一刻开始，我叫大呆，你叫老黑，大笨熊还，还是大笨熊！若是再叫错了，我就让你来扮这痴呆货！”
“唉！”柳破军可不想将哈喇子甩的浑身都是，连忙答应，有模有样的冲屠云揽月吩咐一声：“笨熊，出发！可得给我将这个傻小子看好喽！你小子能不能娶上媳妇，就全靠他了！”
“娃娃兄弟，我能不能改个名字？”屠云揽月乞求道。
“啊？你说什么？你能不能改嫁小四？不行啊，小四是我的。”禁疾一副痴呆模样说道，趴在图元揽月肩上，正式装起傻来。
三个经过乔装打扮的左卫部，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细作伍。
此时的公孙紫宸，则站在朱雀军的高墙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淡淡的说道：“禁疾啊禁疾，你不要怪我，是皇帝要你的命啊，不是我公孙家……”
从墨石城到固灵，步行的话，需要走上整整六天，为了尽快赶到固灵，禁疾他们从墨石城买了一辆马车，还专门找人做了个木笼，固定在了车上，这是奴隶贩子常用的笼车模样。为了这辆马车，柳破军可是遭尽了墨石城车马行的白眼：百姓对那些国家危难之际，不思抵抗蛮族，反而大发国难财的奸商，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更何况这个一脸刀疤的家伙还是做的伤天害理的人口买卖，更是罪加一等！柳破军感觉到，百姓对他的恨意，甚至超过了无恶不作的北依联军——要不是有个巨汉在侧护卫，车马行的伙计们早就把柳破军宰了！
赶路的时候，禁疾就坐在那木笼之中，靠着圆木发呆；屠云揽月则时刻护卫在柳破军的身侧；柳破军则老老实实的当起了车把式，载着三人的性命，向那固灵城疾驰而去。
按照常理，越靠近战争前线，这南下的难民应该越多，可是禁疾他们却发现：越往北走，难民越少！起初在墨石城附近，还能看到数十人甚至上百人的难民队伍，北行了半天，只有十几人做伴的小股流民了，然后是三五人，最后行至固灵地界，华汉的难民，竟然绝迹了！
“唉！”柳破军失望的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回的生意，恐怕是要赔本喽……”
禁疾在心中暗自揣摩：“难道北依联军良心发现，开始施行仁政了？不再烧杀抢掠了？亦或者，他们是将能杀掉的华汉百姓，全部杀死了？！这一个路人都遇不到，又到何处去打听呢？总不能就这样赶着车，直接撞向围着固灵城的北依联军吧。”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却是拧不出一条好的计策来，无奈之下，只得给柳破军打了个暗号，示意他停车。
“老黑，这里哪有什么难民啊？甚至连北依的斥候也看不见一个啊，这边疆重镇，什么时候变成一片荒无人烟的鬼地方了？”屠云揽月小声抱怨道。
柳破军无奈的笑了笑，不好直接回答屠云揽月的问题，刚想和禁疾说些什么，却看禁疾一副傻像，呆呆的看着天空，喃喃道：“太阳里，有一只鸟……”
柳破军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一个黑色鸟影正好掠阳而过，心中暗叫：“不好！是北乙蛮子的青隼！这下暴露了！”还未来得及叫大家上车快逃，却听那只青隼一声尖啸，在湛蓝的天空中划下了一道优美的圆弧，转身便向北面飞去。
“笨熊，上车！北乙蛮子要来了！”柳破军大呼一声，拉了仍在遥望那只远去的青隼的屠云揽月一把，又踹了仍在发呆的禁疾一脚，慌忙向不远处的马车跑去。
“蛮子敢来，宰了便是！”屠云揽月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他娘的懂个屁！”关键时刻，柳破军也顾不得尊卑有别，顾不得对方的身份了，冷声骂道：“你他娘的可知道，什么级别的北乙军官，才有资格养一只青隼？至少得是万夫长，万夫长知道吗？比咱们华汉的都尉管的人还要多一倍！就算你再有本事，你打得过一万多北乙蛮子吗？赶紧跑！”
北乙王国的军制，很是简单：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将军，大将军，元帅。上面三个称谓，全是剽窃华汉国的，禁疾也曾向活死人永伯问过，为什么北乙王国的上层军官，要采用和华汉一样的官名？那永伯的反应极其复杂，是禁疾见过永伯脸上最复杂的一种表情，然而最后，永伯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都叫了一百多年啦，谁又记得清楚那原因呢？”禁疾猜想，永伯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知道”。
经过几天的熟悉，柳破军对于套车驾车的一套已经是非常熟悉，尽管他将禁疾装笼，让屠云揽月上车，自己执鞭驾辕的一系列任务都飞快的完成了，但是却只得到禁疾的一句幽幽感叹：“我想，咱们不用跑了……”
地面的震动，让柳破军为之一愣，转身，顺着禁疾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朵黑云，拽着一股遮天蔽日的烟尘，滚滚而来，飞在那群骑士前面的，正是一只尖啸的青隼。
“反应好快啊！”禁疾喃喃叹道，此时，逃跑已经是妄想了，这马车速度再快，也是快不过那一堆骑兵的，更不要说甩掉那只速堪比光的青隼了。
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百余北乙士兵已经将禁疾等三人围在了中间，反射着耀眼阳光的弯刀，沾着黑红血丝的狼牙棒，闪着寒光的狼牙箭，全部对准了他们。
这些北乙勇士有足够的信心，只要这些华汉人胆敢有一个动作，就让这三个华汉人的内脏，成为青隼的下一餐饭食。
“叽里咕噜，屋里哇啦。”一阵鸟语，直听得屠云揽月一脸茫然，禁疾的哈喇子流的更长，柳破军却是面带忧虑，沉默不言。
“老黑，他们说什么？”屠云揽月询问的时候，已经开始聚气了。
“不知道，我只听懂两个字，一个是‘杀’，一个是‘死’。”柳破军暗暗攥紧双拳说道，同时暗暗决定，若是这些北乙蛮子敢进攻，他就拼了命去，也得弄上几个垫背的，他已经报上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决死之心了。
正在这时，只听北面有马蹄声传来，长的高大的屠云揽月看的清楚，一个身着华汉长衫的清瘦汉子，正摇摇欲坠的挂在战马上，左歪右斜的向这边赶来。
单单从貌相上来说，那个清瘦男人，算得上是个相貌出众的书生，只是他的职业，就让禁疾等人大为鄙夷了——这个名叫胡云的家伙，竟然背国叛变，给北依联军，当起了翻译。
那胡云先和那为首的北乙军官叽里呱啦的谈了一会，转头向禁疾等人问道：“狼克百夫长问你们，为什么闯入北乙领土？难道对北依联军盖布元帅的《禁迁令》置若罔闻吗？”
柳破军清了清嗓子说道：“禀克将军，贱民姓柳名黑，道上的兄弟都管我叫老黑，老黑的家乡，在华汉最南端的海州，是个商人。至于这生意嘛，嘿嘿，想必您一看也就明白了。至于为什么闯入北乙领土，那我就不知道了，小的刚从南边过来，对北方的局势不太了解，只是知道北乙又和华汉打仗了，嘿嘿！想必您也知道，这仗打的越厉害，小的生意就越好，所以就来这战乱之地，打算挣些银钱。至于那什么《禁迁令》，更是没听过啊！”
胡云沉思了一会，用北乙语和克说道：“启禀大人，这个家伙是个亡命徒，做的是贩卖人口的买卖，听说北面打仗，肯定会有流民，于是就来这边找‘货源’。这个家伙不是本地人，所以对《禁迁令》的事，并不知情。”
克哈哈一笑，朗声说道：“胡云，看来你投靠我们北乙，是正确的选择啊，你看到没有，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华汉人还总想着赚钱，而且还是残害同胞，用他人的自由和生命，去换那些银钱！你们华汉，没前途啦！早晚，连你们现在的皇帝，也得跪在我们兽王的脚下，用舌头给他舔净靴上的尘土！”
胡云尴尬的干笑着，指着禁疾等三人，小声问道：“大人，这几个人，要怎么处理呢？”
克想了想说道：“带回军营，和附近的村民施行连坐互保，全部集中到军营中集中居住！三日之内，一定要让固灵方圆百里，成为真正的无人区！”
于是，胡云便对禁疾等三人说道：“如今战乱频发，北依联军最高统帅盖布元帅为了诸位和这里普通百姓的安全考虑，决定暂时让大家集中到军营中居住，真正的白吃白住啊！等到战争结束，世道太平了，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三人闻言，都愣住了。
怪不得这一路上都没有难民呢，原来都让北依联军给扣下了！说的好听，白吃白住？吃的住的，哪一件不是从华汉百姓家中抢掠而来；为了大家的安全？要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就不该入侵华汉；等到战争结束就可以回家了？战争结束了，百姓们的家园恐怕早就被你们烧成一片焦土了！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狗屁借口，有个鸟用？
只听禁疾流着口水，歪着脑袋，吐着舌头，含糊不清的说道：“胡云，胡云八道，胡云在这，八道呢？八道在哪呢？胡云八道……”
胡云被禁疾说的满脸通红，心想就连这个傻子也知道自己胡云八道了，在那些同乡的心里，自己的八辈子祖宗，恐怕都被骂了一个遍吧……
“少罗嗦，走（北乙语）！”北乙骑士可没时间听这个傻子胡扯。
“我，我的车怎么办？花了四两银子呢！还有这马，一匹就五两银子啊！”柳破军慌忙问道——越是表现的贪财，就越容易让这些人相信，他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干的无义之徒。
在胡云的翻译下，柳破军知道了这马车的下场：“无偿资助给北依联军！”
众人在北乙官兵的押解下，走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拐过一个山脚，就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那是一片巨大的军营，其规模甚至能抵得上四个朱雀军大营的大小；或者它不能被称作是一个军营，因为那大营之中，士兵少得可怜，更多的，却是华汉的不同百姓，固灵周围百余里的百姓，全被集中到了这里，人数，超过十万人！
按照一个村庄两百户，平均每户四口人计算，这个大营之中，集中了近一百五十个村庄的百姓！当然，这只是禁疾的估算，后来他了解到的真实情况是：这个集中营内，共有十四个镇，二十六个乡，共一百三十一个村的华汉百姓！
柳破军却说：“作为人口贩子，我发财了，发大财了！”
屠云揽月说：“看看那守门的，加上巡逻的，不过数百北乙蛮子，我要带着村民，打仗！”
禁疾说：“我要……向胡云学习，投靠北乙，以后在这集中营里，我叫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