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奇耻大辱

第十一章 奇耻大辱

蝰英将禁疾的话仔细揣摩了半天,才弄明白对方要表达的意思:这禁疾,是要再次以身试毒。可是,蝰英不明白,明知自己对毒药免疫的禁疾,为什么还要再来一次无谓的试验呢?

“怎么?怕了?”禁疾盯着蝰英那张阴晴不定的俏脸,笑着问道。

“哼!”蝰英冷哼一声,扭头向身后的亲兵吩咐了些什么。命令下达之后,一副嘲笑禁疾自寻死路的笑容就挂在了脸上,话语之中还带着几分威胁,“禁疾,本将倒是希望,那饭菜端上来,你不要被吓倒才行!我先把话给你挑明,这一次饭菜里特殊调料的分量,可是比以往高了数倍有余,要是到时候吃不消了,可别指望本将会救你!”

“这一点,蝰英将军尽管放心!”禁疾仍是一脸无所谓的笑容,“我禁疾,对于自己坐下的决定,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少顷,一盘精致的饭菜被北乙士卒端了上来。禁疾只略微扫了一眼,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和以往相比,饭菜的色泽更加引人垂涎,隐约之中,还有淡淡的幽绿,弥散出来……

禁疾先是咽了一口吐沫才笑着说道:“蝰英将军,麻烦你给在下松绑,如若不然,那就劳烦蝰英将军亲自动手,喂我吃饭。以上两者,你选哪一个呢?”

蝰英闻言,刚想拔出腰间长刀将禁疾身上的牛筋绳砍断,忽然又顿住了,心中暗想:这禁疾莫非是另有所图?想要再次试毒不过是一个幌子,解开身上的束缚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好狡猾的华汉人,好狡猾的禁疾!看这家伙平时嬉皮笑脸的,一不留神,差点就上了他的当!

蝰英想到这里,微微一笑,手上弯刀所指,悠然换了对象——那对象,正是禁疾三人之中,武艺最为平常的柳破军。

柳破军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上的牛筋绳已经断成了几十截。骤然间被解放的柳破军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拿起丢在身边的烟袋——看样子,他的确是个死到临头都不会忘掉那种喷云吐雾如幻如仙感觉的烟鬼……

“哎?!”禁疾呼道:“这不对啊!要吃饭的是我,你给柳烟袋松绑干什么?男人婆,你不是要让整个烟袋喂我吃饭吧。实话跟你说,我闻到他身上的烟味,饭还没吃就已经饱了,你若是让他给我喂饭,还不如把那盘饭菜端走!老子还不吃了呢!”

蝰英转向禁疾,笑着说道:“既然端过来了,哪能不动动筷子就撤下去呢?那样的话,岂不是白费了火头军的一番苦心?”蝰英眼睛一转,笑着说道:“本将之所以这样做,是突然有个想法——禁疾你是不知道吃过这饭菜后的特殊反应,所以呢,本将就打算让这位壮士先演示给你看,等你看到了那可怕的后果,再决定用膳,也不算迟啊。”

“啊?!”禁疾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呆呆的看着仍是一脸微笑的蝰英,心里诧异不止:“前些日子还十分珍视华汉难民性命的蝰英,怎么一下子就变的狠辣起来?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草菅人命的蛇蝎美人。难道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千万别因为我这一个昏招,毁了柳烟袋的一生啊!”

“禁疾。”蝰英仍是面带微笑,“你现在倒是说说看,到底是谁怕了呢?”

禁疾却不回答,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脸涨的通红,狰狞的青筋盘在脖颈之上,但是,绑在身上的牛筋,却没有丝毫断掉的迹象。

“蝰英!”禁疾沉着嗓子低声喝道:“这要求是我提出的,所带来的后果也该由我一人承担!与我的兄弟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冲着我来,不许动我的袍泽!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

“你就怎么样啊?”蝰英略显顽皮的笑道:“嘿嘿,看不出来,你这个半大的小孩子,发起怒来,还颇有几分威严呢?不过,本将一点也不怕!”

“你……”第一次,禁疾在和蝰英的口舌之争中落了下风。

蝰英却再也不看他,转身命令道(北乙语):“来人!喂柳壮士吃饭!”

柳破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几个彪形大汉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制住了柳破军的胳膊,生生将柳破军的脑袋摁进了桌子上的饭碗里!柳破军知道这饭菜并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屏住呼吸,就是奋力的挣扎!可是从他数月前休假开始算起,他已经有近半年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了,再加上这些日子整日被牛筋绳绑着,没完没了的消耗着“皇家贡品烟丝”,体质的确虚弱了不少,所以,没有挣扎多久,柳破军就只剩下大口喘气的份了。

待柳破军力竭之后,几个北乙大汉便将一盘子饭菜,一点不剩的灌进了他的口里!

这个过程之中,屠云揽月被七八个北乙士卒死死的摁住了,若是放到平常,十几个同等身型的壮汉,也未必是屠云揽月的对手,可是如今有这深深勒进皮肉之中的牛筋束缚,屠云揽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军中袍泽被人虐待成那副惨象,也只有咬碎牙齿往肚里咽……

而禁疾这边,则是被蝰英一人压在身上,擅长摔跤之术的蝰英,要制住被绑成粽子一般,连如厕大小解都不能自理的禁疾,可以说真是易如反掌。

在柳破军被施刑的过程之中,禁疾口里重复的只有一句话:“蝰英,你听好了!若是柳烟袋有什么好歹,我定要拿你的骨头,做成一个特大号的烟袋……”

蝰英的回应则是:“用你们华汉国的话说,你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兄弟又折兵’你自己的拙劣计谋惹下的祸,怎么反倒怨起我这个局外人来了?你们华汉的男人,都是这么喜欢推卸责任吗?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如此折腾了近一刻钟的时间,蝰英带着自己的一干部下,心满意足的离去了,朗朗的笑声,将禁疾的耳膜刺的生疼。而身份特殊的胡云,也表情尴尬的退出了帐外。

营帐只能的诡异气氛,凝结成两个巨大的字眼:耻辱!

这绝对是一个能让禁疾铭记一生的耻辱,一个北乙蛮族的女娃子,就这样当着禁疾的面,轻而易举的将禁疾的守护敲的粉碎——身为一个军官,关键时刻,非但不能保护自己的部下,反而因为自己的失误,让柳破军这个从残酷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死士,遭受如此奇耻大辱——禁疾只觉得,实在愧对于柳破军口中提了不下千百次的称呼“大人”……

“娃娃兄弟,怎么办?”屠云揽月强压怒气问道。

“屠云部参,你过来!”禁疾从未如此正式的,称呼过屠云揽月。

屠云揽月微微一愣,施展“蛇行术”,游到了禁疾的身前,奇怪的问道:“然后呢?”

禁疾艰难的挪了挪身子,在屠云揽月耳边低声说道:“用那火折子,烧断我身上的牛筋。”

“啊?绝对不行!万一出了意外,你可是会被活活烧死的!”屠云揽月将脑袋甩的像个拨浪鼓,一口否决了禁疾的提议。

北乙人为了防止禁疾等人逃跑,没有在屋内留下一件利器,甚至,胡云曾经刻意的提醒过,或许赛特是受了禁疾那日在山洞口胡言乱语的启发,为了防止禁疾等人用牙齿将牛筋绳咬断逃跑,特意在牛筋绳上涂了毒药……

而北乙人肯将那火折子放在帐内的原因,则是因为禁疾等人身上穿的,全是由易燃毛皮制成的衣服,如果禁疾他们想用火折子烧断牛筋,得到的结果便是:“玩火**”……

禁疾把脸一沉,低声喝道:“屠云部参,这是军令!你必须执行!”

“我就不!”屠云揽月是铁了心不肯干,把脑袋一甩,不再搭理禁疾。

就在此时,原本还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柳破军突然抽搐了起来,墨绿色的沫子不断的从柳破军的嘴角吐出,蜷缩成一团的柳破军,似是在遭受万蚁噬骨般的痛苦。来回翻着滚,还不时用手挠着地上的毯子,不一会功夫,数个骇然的破洞,就出现在了结实的地毯上。而从柳破军脱落的指甲处流出的鲜血,颜色都已经发黑了……

同时,禁疾听到帐外传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不是越来越近,而是渐行渐远!看来,北乙人是深知这毒药的恐怖,联想到那个“甲三”当日所说的传染性,禁疾的心猛的一凉,冲着屠云揽月嚷道:“屠云部参,你若是还想让柳兄弟活命,就按照我的话去做!否则的话,你也会送命的!”

“死就死了!”屠云揽月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之前听说过,这毒药对娃娃兄弟你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如果我死了,就麻烦你替我和柳兄弟报仇了!”

“你……你这又蠢又犟的笨熊!”禁疾怒骂一声,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表情凝重的问道:“你们屠云家是军人世家,家训之中,也允许屠云儿女,违背上级军令吗?!你口口声声跟我说,屠云家的忠诚,不容置疑,难道,违抗军令,就是你屠云揽月用来维护家族荣耀的方式吗?!”

屠云揽月被禁疾说的一愣,寻思了片刻,吐出了一口吐沫,长叹一声,一个咸鱼翻身站了起来,衔住了桌子上的火折子,轻而易举的点燃了它。又跳到禁疾的身边,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禁疾身后,跳动的火苗,对准了捆在禁疾手部的牛筋绳。

“别乱动!”屠云揽月含糊不清的说道。

“笨熊,烧我的手,那附近没有毛皮!”禁疾命令道。

“嗯!”屠云揽月答应一声,专心致志的工作起来,那神情,紧张的就像是一个正在进行手术的外科大夫。

“兹——兹”伴随着如此这般的声音,一股奇特的“香味”飘进了屠云揽月的鼻子里。满头大汗的屠云揽月都搞不清楚,这种味道,是来自于被烧焦的牛筋,还是禁疾那被严重烧伤的双手,照目前的情况持续下去,屠云揽月无法推断,先撑不住的,会是禁疾的双手,还是那根粗粗的牛筋绳。

钻心的疼痛,让禁疾微微抖动不止,他的嘴唇已经咬的渗出了鲜血,不断冒出的汗滴,湿透了厚厚的地毯,惨败的脸色,证明此刻禁疾所忍受的痛苦,不比柳破军轻了多少……

直到火折子快烧尽了——啪——那一声令人欢喜异常的轻响才传进了屠云揽月的耳朵。

而此时的禁疾,早已疼的麻木了,紧要牙关的他,甚至没有听到那一声代表“酷刑到此结束”的响声。

“娃娃兄弟,成了!”屠云揽月的低声呼唤,才让禁疾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

禁疾微微用力,火辣辣的疼痛再度传来,然而他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呲牙裂嘴,手部重获自由的轻松带来的喜悦,让禁疾觉得,这些疼痛,值得!

既然手被解放了出来,除掉身上的牛筋绳,不过是三下两下的事。

重获自由的禁疾,站起身来的第一个动作,是快步跑到柳破军的身边,单膝跪地,固定好早已昏厥过去的柳破军的头颅,抬起自己的左手,找准脉搏的位置,狠狠的咬了下去!

顿时,汩汩鲜血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娃娃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呢?你不要命了?!”屠云揽月惊呼道。

禁疾却不答话,右手挤开了柳破军的嘴巴,然后将左手的创口,平放在柳破军嘴巴的上方,不断流出的鲜血,如同一股血色喷泉,灌进了柳破军的嘴里。

“柳烟袋,你可不能死啊!不然的话,我会愧疚一辈子的!”禁疾小声说着,仔细观察者柳破军脸色的变化,只希望自己这看似胡闹的一招,能起到作用。

“柳破军,你是我禁疾的兄弟!是我的袍泽弟兄!你可一定要撑住!别忘了,在遥远的南方,还有日日夜夜依着院门,盼你早日还家的妻子!还有,你是我禁疾的袍泽兄弟,在我没有抛弃你之前,我禁疾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要命的勾命小鬼,胆敢取了你的性命过去!”

“你个混蛋,赶紧醒过来!!这是军令……”

灌血相救,一直持续了有一刻钟的时间,到最后,失血过多的禁疾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了,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禁疾看到的画面:是一个高挑的身影,身着一袭白衣,像极了吓唬不听话的小孩的神话故事里,勾人魂魄的夺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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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焰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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