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再输一场
炼丹术极尽繁琐玄奥,乃是夺天地造化,转换阴阳的大道之法,非一般人可以精通。
而李元所制“凝甘露”,虽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却也是常人难得一见的灵液,于仙途有特殊的用处,凡俗之中不可能见到。
谷冬不但将它的材料说了出来,还将配制之法一一揭露,就好像是他本人亲手炼制了这瓶凝甘露,又或者从头到尾彻底旁观一般,端的是神奇无比。当谷冬说出这些的时候,不仅是李元本人,就连在旁刚入门不久的新弟子,也不由得神色紧张起来,心中甚为担忧。
“他竟然连这都认得出来!”李元心中震惊无以加复。
凝甘露配方,是他从一本相当冷僻的古书中找到的,能够学会纯属偶然,但不曾想,就是这么一种并无大用,又相当冷僻的方子,对方也知道。
当然,如果谷冬所知仅限于此,李元也只认为他是运气过人,恰好看过那张古方的缘故,但他制作这瓶凝甘露时,并没有严格地按照古方泡制,而是依照自己对炼丹术的见解,作了一些自认为更好的改动,用自己的法门提炼。结果这些也被谷冬提了出来,不差分毫。
“凝甘露本就有掩盖味道的奇效,如果他没有真才实学,恐怕会以为它是普通的花露水,既然说到这份上,我却是已经输了大半。”
想到这里,李元也不由得心中暗自叹服。
但这只是第一瓶,李元对谷冬道:“你说对了,那么,接下来便请看其他两瓶吧。它们都是某种矿石为主料制作出来的灵材,看你是否认得。”
“自当如此。”
谷冬接过丹仙弟子送上的瓷瓶,仍旧拨开木塞,轻倾稍许,放到掌中细看,并且凑前轻闻,神态专注。
双方在众目睽睽之下较艺,都作不得假,也没办法多作准备,凭的是临场的真功夫。而谷冬便是靠着这一望一闻分辨药性,讲出其中材料的名称和来历,这种境界,就连一些终日与天材地宝和灵丹妙药打交道的库房执事修士也做不到。
其中,只怕是天赋的成分多一些。
众人寂静下来,看着谷冬,结果他不久后便道:“这一瓶乃是生寒粉,被你用生石灰混培,只待一定时日后重炼,药效更强。”
谷冬将其中的名堂说了出来。
“他好像真的说对了。”
“看李元师兄脸色,似乎有点不妙啊。”旁边弟子小声议论。
“又说中了。”李元心中一懔。
谷冬说得没错,那瓷瓶中的确装着生寒粉。而且,用生石灰混杂培炼的方法,也是他从一本并不流传的古书上看到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完全悟通其中缘由,也把握不住培炼的时机,这次将它取出,却是为了混淆视听,为难谷冬,不料并未如愿。
现在只剩最后一种药粉了,如果连它也难不倒谷冬,这场便只能算是自己输。想到这里,李元的神情越发凝重,对谷冬道:“好,最后一瓶了。”
“师兄。”捧着瓷瓶的丹仙门弟子犹豫了一下,似乎生怕手中之物交出手,自家门派便要声誉受损一般,心中纠结不已。
他看了看李元,又看了看正等着他的谷冬,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将手中之物交了出去。
谷冬如常倒出一点,很快便有了定论、
“此物主料为红磷,但却被你用秘法炼制,已经变得有所不同,我也不知该作何解,嗯?你作此物,是想用来除虫?”
李元脸色大变,喃喃道:“没错,我最初炼制此物,的确是想给园中灵草仙药除去害虫,但却因药性过浓而作罢。”
“那就对。你取石母、绿星石等物研粉混合,烧炼后混杂其中,已显为躁毒之性,人畜食之有害,更何况虫乎?”
“我也是无意中炼出此物,它躁毒未除,并非我的本意。”
“我稍后该洗手了。”谷冬淡淡地看了李元一眼,就此收口不说。
他终于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但却胜似刚才。
这瓶是李元炼制灵药的失败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但最初的目的确是用于除虫,这点被谷冬指了出来。而他之所以不再讲下去的原因,是它已经超出了一般药粉的范畴,该称为毒药了。
李元心中自知,也暗自感激他没有当众说出来,于是默默地行了一礼。
“不必如此,李师兄所学甚广,构思奇特,实为在下生平所见。”谷冬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反讽或挖苦对方,而他的师父,那名赵姓散修也罕见地不以置评,没有再对这名手下败将出口羞辱一番。
李元于是坦言道:“这场是我输了。”
“师兄……”几名丹仙门弟子急道。
现在的情况有点微妙,对方虽然见识广博,知道各种常见或不常见的灵材药物,但却没有如李元般一口叫出三样物品的名字,如果硬说两人平分秋色,为门派争个面皮,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最终李元还是放弃了这一场,承认是自己输了。
他心中清楚,自己虽然叫出了那些东西的名字,但却是因为对方并未将其炼制,只施加秘法加以掩饰而已。而自己拿出的三样东西都经过秘法炼制,已经变成了新的东西,对方却能够将原料,配方等指出,这份见识可是非同一般,纵是他想说自己并没有输,也难让人信服。
不说别人,就算是他自己,心中也难以信服,因此他只能退下。
见此,杨青倒是感到意外。几个月前,苍玄将一枚极重要的执掌令牌交给自己,他便和二师姐林烟、三师姐陆芸等人一起旁敲侧击,刻意讨好,尽显庸俗之态,但现在却表现出了与那时完全不同的高风亮节,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看来,人性本就如此,既有阴暗的一面,也有出彩的地方,不可以偏概全。
“掌教师伯,对不起,弟子已经尽力了。”杨青暗自赞许认同时,李元面带愧色,向李副掌教复命。
“我在旁看得清楚,此事并非你的过错,实在是对方所学甚广,我们轻敌了。”李副掌教面色不好,但却还是安慰了李元一句:“如果是真正动手炼丹,比较外丹之术,他肯定不如你的。”
“李道友,你们已经连输两场了。”赵姓散修听到这些,略显不屑,当即向李副掌教提醒。
从刚才至今,丹仙门便已经败了两场,再接下来,对方便要闯进大殿了。而作为切磋落败的一方,丹仙门上下也无颜阻拦,只能由得他们进殿,倘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丹仙门终究还是要声望大减,被同在青州南的各大门派所耻笑。
猝不及防之下,小小散修师徒也将他们逼迫到了如此地步,实在是出人意料。
现在唯有后面两局可以挽回,只要两场皆胜,便可寻借口打发了他们,实在不行,也可推说它只是弟子间的切磋比较,并非挑战。
双方寻得台阶下去,相互妥协,此事便可以揭过不提。但若是对方咄咄逼人,提出无礼要求或者真的胆敢折辱丹仙门,让丹仙门上下难堪,说不得他们也要冲动一番,亲自出手了。
“也罢,本门的声誉,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这些境界大成的结丹弟子来维护,倘若那赵道友欺人太甚,便是将他当作来犯之敌又如何?我丹仙门传承数百年,树大招风,遇到挑战可不是头一遭。不过现在事情还没有到那一地步,姑且试试再说。”
“我知道了。”李副掌教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众弟子退开。
他已经做好了随时翻脸,维护本派声誉的准备,同时也指了第三场切磋比试的人选。
“杨青,这第三场,由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