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灰飞烟灭

第十一章 灰飞烟灭

“父亲,救救四弟吧!”韩君芷花容无色,哀嚎痛哭,转身过去看我身上又中数道紫雷,砰然下跪,抱着韩世敬的衣角,哭声更凶:“父亲,我知道四弟平日里总惹您生气,可求求您出手救救四弟吧!”

韩世敬面容痛苦,想要伸手扶起女儿,却发现女儿依然长跪不起,声音惨淡:“芷儿,不是爹不救,是爹无能啊,爹无能啊!~”紧接着长啸一声“韩世敬,你枉为人父啊!”

“庞叔,我知道您是高人,求您救我四弟。”韩君芷哭声凄厉,让人动容,听得一旁的见我危险,本就焦急万分的韩子枫,心里愈加痛苦难受。

“小姐,老奴折煞不起啊!”老庞神色悲惨:“这本是老奴份内之事,只是少爷所遇之劫,乃惊麟劫,是助其渡劫的人越多,劫数越险,渡劫者玄气高,雷劫将成倍加于渡劫之人,而不伤及他人,老爷让我等退出十丈远,是怕少爷到时候有危险。”

“此必杀雷劫,要想闯过全凭少爷自己造化!”

韩君芷听见老庞的话,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不醒人事,幸得韩子枫眼疾手快,疾步蹲下伸手稳住她,才免得栽倒在地,韩世敬挥手让俩名侍卫照顾韩君芷先行回去。

对于台下发生何事我根本无暇顾及,耳边雷声轰隆,身上紫衣早已碎裂大半,肌肤竟是全部是些枯焦难看的斑点,雷若细雨,击中之处苏麻疼痛,痛苦不堪,却不足以致命。

我清楚的记着,我现在已经硬抗了八十一道道雷雨,各处关节骨头仿佛即将炸裂开来,我强撑保持自己神智清醒,在双手颤抖间拔出腰间佩剑,提剑指天,疯狂大笑。

“来啊!”

“贼老天!你不是要杀我吗?”

“来啊!我等了十八年!”

“来,尽管来吧!”

风停,雷歇,天地万物好像陷入静止,异兽麒麟消散在如墨苍穹。

我把剑反插在地上,方才能保证自己不至于摔倒,我浑身已经没有站立的力气了,倏地疾风再起,雷声大作声音震耳欲聋。

飓风卷起满天尘土,在半空凝结成一个灰蒙拳头正中我的心口之处,我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喷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风声凌厉在耳边就像是无声的嘲笑。

我要爬起来,我还没有倒下。

“啊!”我双手撑在地上,咬紧牙关,满口牙齿几乎快被我咬碎,用尽了力气才只能勉强坐在地上,忽然我低下头大笑起来:“墨老头,还在看戏吗,把老子的琴还给老子!”

“哈哈!”在洛阳逃命的民众中发出一道朗声大笑,一黑发白须白眉白袍的老头冲天而起,解开背上黄布,一把古朴弦琴出现手中,老头反手拍在琴一面尾端,古琴逆风飞行,飞十余丈,不偏不倚,正落在我身前。

“哈哈,好小子,你果然能听出那句快跑,是老人家我为你救而所喊。”老头竟然无视狂风惊雷,身形停滞于半空之中继续喊道:“你今日,未必是必死之局,谨记生死在一念之间!”话刚说完,老头骤然消失于众人视野之中。

那有些普通民众看他有如此神通,外加此情此景,误以为是仙人降世,纷纷磕头膜拜,但在韩世敬和老庞那些人眼中看来,此人的玄气修为早已臻至化境,想来我是有救了,就是不知是从何处认识此等高人,我不管他人怎想,就知道这老头只是一个混吃骗喝的老流/氓外加老小偷而已。

我端坐身体,双手扶在琴上,手指轻撩琴弦,声音如水波荡漾开来,听在我耳朵里就掩盖过那漫天风雷之声,十指轻放,飞速拨动之间,琴声,雷声,风声,三者响彻及冠台上。

黑云下压,宛如天塌一般,电光流转之间,苍穹独具天地间最后一层光亮,不过徒增几分凄凉罢了,天地环盖之下,只留我一人,我双手似水,流于焦尾七弦之间,已然勾起自己万千思绪。

“韩世敬,父亲大人,我已经几年没叫过你爹了,其实我觉得小时候还是喊你叫爹比父亲好听多了。”

“这些年是孩儿错了,孩儿不孝,知错的太晚了。”

“三姐,以后我就再也没办法给你买吃食了,凡是我说过的都话,我都记得,没有一次我只是说说而已,可惜你弟弟这次要做一个不讲信用的人了。”

“哈哈,三姐,你向来疼我,不会怪我的。”

“子枫啊,以后记住跟人家喝酒,可要喝一杯啊,要不丢人啊。”

“好好照顾我姐姐,别人我可不放心。”

死便死了,我所珍惜的人,只要还好好活着,死又何妨。

十八年,黄粱一梦罢了。

“铮”,琴弦乍然断裂,鲜血顺着我手指滴下,我听不清他们是如何回答我的,我就只能看见韩世敬一双虎目流出眼泪,韩君芷昏倒,韩子枫黯然神伤,我没能听清他们冲我说什么,因为我在说话之前,耳朵已经聋了。

与此同时距离洛阳城门不远,共有十九位快马奔袭,烟尘缭绕,上书北平王字旗,首当其冲是一位银甲金枪的俊朗青年,他神色焦急,手中马鞭不停敲打马臀,远超身后部下,一骑当先,不消片刻便可入城。

而洛阳这时城门却紧闭不开,青年抬头望了一眼如墨穹顶,面色大怒,竟然反手掷出金枪,单骑直冲城墙:“儿郎们,随我冲锋。”

“是,将军。”那剩下的十八齐声回答,丝毫不差,抽出腰间配刀时,动作齐整划一,听到青年的话竟敢毫不犹豫的冲向这千年帝都。

“当”金枪于长空划过一道长线,直接扎进厚重城墙,落下不少积年尘土,守城士兵大惊的确,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率众冲击这皇城。

只见那俊朗青年单手抽出长枪,横枪立马,昂首冲着城门之上,高声喊道:“开门,北平先锋官,韩君尘,入洛阳,挡我者杀。”

一些守城老兵,一听是韩君尘的名字哪里还敢拦截,把大开城门放人进城,韩君尘也不停留,策马狂奔与洛阳街道,向后做了个手势,十八精骑同收刀入鞘,并不下马,随着我二哥鱼贯入城。

待韩君尘和十八骑兵远离城门之后,一位头戴斗笠着一身黑衣的男人从城门处的一条夹道中走出,看着韩君尘的背影,冷笑道:“这下,唱戏的主角就都到齐了,师兄啊,你请来那墨家老头又如何,韩君笑命理以被我算入惊麟劫,便在劫难逃。”

黑衣人仰头看着满眼皆是电闪雷鸣的天空,低头狂笑不止,笑声过后,黑衣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韩君尘一路狂奔,说话间已经来到卧龙潭附近,路上不少逃命的民众阻挡他前进的路,他也毫不客气避让,一路快马加鞭。

他此刻心急如焚,他刚才已经快行至洛阳城东门,忽然看见北方天气突变,风卷残云,隐约能看见一头麒麟腾挪吼叫,怕是我这面出了什么危险,怎能稍作停留。

至于现在的我,虽然佝偻着背站在高台之上,只是我左边的身体已经完全枯焦,血还来不及流,就被紫雷所带的炙热温度烧干蒸发,我的眼睛已经瞎了,眼神也变得飘忽恍然起来,血肉进入麻木的状态,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我已经感觉不到我自己还活着了。

“滴。”有什么液体打在我脸上,难道是下雨了吗,不可能是,然后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滑落进嘴里,我勉强用嘴唇抿了抿,味道辛辣,是酒,却不是洛阳的酒。

洛阳的酒没有我这个纨绔没喝过的,洛阳的酒绵长细润,不可能有这么辛辣,是北平的酒!

我二哥回来了!

我贪婪的吸着洒落在面上的酒水,这便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喝酒了,韩君尘十丈外,含泪举杯,高喊一句:“四弟,二哥敬你!”

我没能听见他的话,却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二哥,四弟敬你!”

话音刚落,就看天空之上乌云翻涌,万千电光汇聚至一处,天地变色,绚丽无匹,雷光照耀之下,黑天宛已经如晴空白日。

忽然,狂风炸响,一道惊雷化做异兽麒麟之形,一路所过,天地激荡,只留声声洪钟咆哮。

“轰隆”,雷形麒麟正中我所在的位置,高台之上,飞沙走石,所有人都被强烈聚光刺得睁不开眼,待雷光散去,天地恢复一片清明,举目望去,这等声势之下,高台竟然完好无损,只是高台之上,已经少了那道独对苍天的身影,徒留一顶绣蟒黑冠而已。

天地浩荡一击,我已然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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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上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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