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祸不单行

(这是二更啊同志们）因为年光柒只给了叶小倩和裴晴明一周时间，公司内部材料又不能带回家，俩人周末也来加班。

中午公司餐厅不开，裴晴明带了两个饭盒，推给叶小倩一个。

叶小倩目光一直锁在电脑屏幕上，裴晴明侧头去看她，但见她额头饱满，睫毛长而浓密，鼻梁挺直，鼻尖处微微上翘，嘴唇薄却红润。

如果可以忽略那双层下巴……还真是一个美人的侧脸。

裴晴明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看呆了，等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倩，你要是瘦下来，说不定还挺漂亮。”

叶小倩没回答，目光只锁在屏幕上。裴晴明又使出挤奶的力气拉了几把，才把叶小倩从知识的海洋里强行拖出来。

他指了指饭盒：“刚才拿餐厅的微波炉热过。趁热吃了。”

叶小倩盯着饭盒，看着里面白白的米饭和边上的红烧排骨加一个炒素菜，脸上那表情好像饭盒里躺着一个婴儿。

裴晴明塞了一口饭，掉出来半口：“干嘛，看不上你晴明哥哥手艺啊？！排骨我可是用裴氏独家秘方腌了十几个小时呢。”

出人意料地，叶小倩这一次反应奇快，对着饭盒猛摇头，连带着脸上的肥肉也跟着一阵晃。

半天，她小声说：“我……很久没吃过红烧排骨了……”

裴晴明一愣，第一反应是：“你是素食主义者？”看了看小倩滚圆的胳膊，又改口问，“你家里人虐待你？”

叶小倩摇头，摇头，摇肥肉：“爸爸病了，妈妈要讲课，又要照顾爸爸……表哥太忙了，只能煮面条……我……没钱出去吃……”

裴晴明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叶小倩每天中午都从餐厅要最便宜的一大碗米饭加炒白菜。开始还以为她要减肥，但减肥没有吃这么多碳水化合物的啊。

这么一想，裴晴明脑中构筑出一个父亲瘫痪在床、小学老师的母亲支撑全家生活加医药费，一家子住在s城这个大城市某个破旧的棚屋里，还有个不靠谱的表哥来吃白饭……

想到这里，他“啪叽”重重拍了拍叶小倩后背，豪气万丈地说：“晴明哥哥手艺可好了。以后哥哥天天给你带吃的。”

---------------------------------------------------------------------------------------------

那天那盒饭被叶小倩刮得一粒米都不剩，末了还用骨头棒把油都刮下来了。

裴晴明越看越心惊，脑子里叶小倩躺在病床上的爸爸又干瘦了点、她家的房顶开始漏雨、表哥也变成了比叶小倩还肥硕的不学无术男。

裴晴明又拍了拍已经再次进入学习状态的叶小倩，轻轻说：“没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至少你会越来越习惯。”

晚上七点，裴晴明看了看表，站起来，对叶小倩说：“小倩，走啦。”

叶小倩纹丝不动，眼珠子好像长在屏幕上了似的。

裴晴明又叫了好几句，连拍带打也唤不醒走火入魔的叶小倩，拖也拖不起来推又推不动。

因为家里还有事，裴晴明嘱咐了几句，自己先走了。

-------------------------------------------------------------------------------------------

接近午夜，李风离关掉屏幕上的收购计划书，夹着电脑走进电梯。出门的时候忽然瞄了一眼员工的打卡记录，看到那个名字时脚步顿了顿，半晌后，年轻的ceo走回电梯。

夜晚的二十一层很暗，只有角落里有一点灯光。李风离夹着电脑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坐在三米外的一张办公桌上，看着那个人。

他走来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啊，她只要一专下心去研究什么东西，周围发生什么都和她无关。

眼前的背影有些陌生，腰上那一圈圈救生圈一样的肥肉和记忆中的模样无法重合。唯一有点相似的是那一头长发和挺得笔直的脊背。

李风离也不知道怎么了，就那么一条腿杵在地上、一条腿悬空地看了很久很久。眼前看到的却是白衣的少女坐在桌前奋笔疾书，他一只手在电脑键盘上编程，一只手将她垂在腰间的黑发编成细小的发辫。

等到少女放下笔时，一头长发已经被弄成美杜莎造型，她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淡淡说：“我一会这样去上课，如果他们还是给我递纸条，你就准备把我头发剃光吧。”

她说这话时，一双眼睛熠熠发光，李风离沉浸于那两潭幽深中，左手敲击键盘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他觉得，他就好像是无知的凡人，因为不小心望进她的眼睛而化为顽石。

她抱起书本，赏赐似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一会儿见。”

--------------------------------------------------------------------------------

李风离望着那个面目全非的身影，当初那个“一会儿见”，他等来等去，却等到了一个再也没见。

二十岁出头的少年，还是一个自视甚高的少年，二十年来鲜逢对手，遇上这一个，还是个美得不像话的姑娘。

他曾经那么疯狂地爱过她，他爱她的聪慧美丽，爱她的干净爽利，爱她的不逐名利，甚至爱她欺负他时的样子。

他的一腔爱，在最浓烈的时候被齐根斩断，剩下的只是日日夜夜的不解，阴魂不散的思念，和逐渐冒出头的愤恨。

六年，他用了六年时间来忘却一个人，忘却一段年少的痴狂。

李风离望着那身影，嘴巴扁了扁。

爱一个人，如果她的外形、智力、甚至性格都变了。

他还爱不爱呢？他爱的究竟是什么？

李风离无法回答自己，只夹了电脑默默离开。

-------------------------------------------------------------------------------------------

周一一大早，年光柒带了几个市场部的人来检查二人的成果。

成果嘛……裴晴明心想，自然是没什么成果。

他拿着材料，很是淡定：“年经理，我和小倩两个都没有市场营销或者建模的背景，但是您给咱们留下的资料让咱们受益匪浅啊!”

说完噼里啪啦说快板似的把两个人学习了一个星期的心得啪嗒啪嗒倒出来。

年光柒本来也没真打算让他俩干出什么事来。就是想拿这些杀杀新人的锐气，听到裴晴明说两人把这些都学习了，不禁看了眼手底下的人，大家脸上都有不相信。

于是年光柒招呼底下一个资历最深的分析员上来问问题，一连问了十几个，没想到裴晴明都一个不错答上来了，年光柒脸色就有点不好看。

聪明的老板会发掘手下的潜力，再让其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力；不太聪明的老板放任手下自生自灭；想不开的老板成天怕手下抢了自己饭碗。

年光柒就属于那种想不开的。

他见晴明这边这样，就又让那分析员去问叶小倩。叶小倩反应慢，回答五个问题花去了半个小时，年光柒有点不耐烦，转身就要走。

刚走两步，被叶小倩一嗓子喊住。

此时正是早上大家都还没睡醒的时候，整层楼都特别安静，所以叶小倩那一嗓子大家都听见了。

她喊的是：“经……理……！您别走！那个……资料里我们现在用的市场模型有好几个地方都错了……”

年光柒脸黑了，他带来的分析员们脸黑了，连裴晴明脸都黑了。

你作为一个新员工，不知道帮老板买咖啡也就算了，你还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你老板过去做的东西错了，还错了好几个地方。

你这是不作死不会死啊！

年光柒差点一脚踢在叶小倩那张肥脸上。他见别的组的人目光也刷刷刷射过来了，心想她一个呆蠢的死胖子，能看懂什么市场模型，现在必须要给自己正名，不然以后年光柒的牌子就砸了。

于是他咳了咳，对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尽量压住怒气说：“你说。”

叶小倩从电脑上慢腾腾地调出目前正在使用的模型，一个一个慢慢讲起来。

她声音不大，说话也特别慢，有时候说一句要憋很久才能讲出下一句，但是年光柒和手下几个越听越冒汗。

因为她讲的都没错，她看到的都是他们没看到的地方。原来他们觉得自己做的模型不说有一百分，也有九十，可是被叶小倩这么一分析，简直就快不及格了。

年光柒不淡定了，围观群众太多，压力让他瞬间灵光一闪，提高音量对叶小倩说：“年轻人喜欢质疑是好的。但是你的专业知识还不够理解这样一个复杂的市场模型，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多读书。”

他连多向前辈请教这条都省了。

-------------------------------------------------------------------

叶小倩一脸茫然，不明白年经理忽然大声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还想说话，已经被裴晴明捂了嘴。

裴晴明等年光柒带着人浩浩荡荡走了，才小声说：“小倩，你疯啦，不想干也别拉着哥哥一起啊。”

从那以后，市场部的人看叶小倩都带了点鄙夷。

新人嘛，你可以狂，但你得有资本啊，你像技术部伍子汐那样能冲到主管办公室把主管辩得心服口服啊。你一个痴呆的胖子刚来一个礼拜装什么国际警察啊。

年光柒对叶小倩提防也重了，顺带着裴晴明也连坐了。一般资料完全不给他俩看，几乎是断了俩人的学习机会。没事就给他们派一些体力活，什么搬箱子啊买午餐啊复印材料啊去别的部门催活啊。

完全把他俩当螺丝钉了，哪里需要拧去哪里。

--------------------------------------------------------------------------------------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这天早上安坂起来，看叶小倩又顶着两个黑眼圈出去赶公交车。

他把尚在游魂状态的叶小倩掰过来，仔细看了两眼，问：“小倩，你是不是瘦了？”

叶小倩木讷地摸摸脸，一副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几层下巴的样子。

安坂为了混演艺圈，保持体重是个大课题，所以花重金往家里添了个高档家用电器：电子体重秤。

他把叶小倩往称上一扔，看了看那数字，有点不可思议，又扔了一遍，才喃喃道：“一百五？你这个月掉了三十斤？你工作很累吗？”

叶小倩摇摇头，脸上跟着晃的肥肉确实比之前少了点：“没有……就是总被派出去拿东西……”

----------------------------------------------------------------------------------------

这一天叶小倩被丧心病狂的年经理派去三十二层技术部催一份数据。

她迷路的肥羊似的在全是男性工程师的楼上转了好几圈，才锁定今天的目标。

年经理说了，这份数据对方已经拖了一个礼拜了，今天不看着他发过去，她可以把辞呈发过去了。

于是叶小倩走过去，很客气地说明了来意。

那个男人三十多岁，本来老远看到一个姑娘朝自己过来，还挺高兴的。毕竟他们技术部见个活的姑娘比见个会说话的青蛙都难，好不容易来了个女神，在外面没坐几天就混进总监办公室的隔间了，他们想一睹芳泽都没机会。

等叶小倩走近了，男人不禁大失所望大倒胃口，对叶小倩的态度也是爱理不理的。

叶小倩也不气馁，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干活，站了二十分钟，被看的那个受不了了，赶苍蝇似朝叶小倩挥手：“知道啦知道啦！你回去吧，我会发的。”

叶小倩不说话，仍旧扮塑料充气人，那男的也混，直接站起来：“那你等着吧，我去尿尿。”

腿还没迈出去，屁股又沉下去了。

因为伍子汐正在朝他走来。

女神来了一个多月，他连句话都没和人家说上！

伍子汐一身职业装，小腿和高跟鞋配合得天衣无缝，光那一截就够**丝们幻想一阵子的了。

她女王驾到似的走过来，没看木桩子叶小倩，对叶小倩面前的男人笑了笑，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vertu？”

那男的刚下了血本买了一个据说比iphone高端不知道多少倍的手机，正愁没机会炫耀，这就被女神慧眼发现了，顿时容光焕发回光返照。

他礼貌羞涩而又迫不及待地向女神介绍了自己手机多么牛逼，包括在英格兰手工打造、包括二十四小时的服务总台。

说了半天，伍子汐咳了一声：“真不好意思，我是要下楼去买咖啡的。下次再聊吧。”

vertu男哪里愿意放过这个好机会，可是又没胆子跟着女神下去，只得问：“伍小姐喝什么？”

伍子汐随口回答：“greentealatte.”

那男的赶紧转头对叶小倩说：“你看你站也不能提高我效率。要不你去帮我买两杯抹茶拿铁？”

----------------------------------------------------------

叶小倩端着两杯热腾腾的抹茶拿铁回来时，伍子汐正在和vertu男谈笑风生。

她小心翼翼把一杯递给伍子汐，正要将另一杯递给vertu男，忽然觉得手臂一麻，咖啡杯直接脱手，热腾腾的咖啡正好洒在桌上的手机上。

本来嘛，这么贵的手机，怎么说也不能不防水。

可惜叶小倩的悲剧永远不是独行者，她手上刚麻，脚上又一滑，一百五的体重直接面朝下扑倒了。

桌上的东西被她一股脑带下去，包括那据说十来万的手机。

等叶小倩在伍子汐事不关己的目光中爬起来时，对上的是手机主人愤怒变形的脸。

他拿着手里被叶小倩压变形的手机，吼得整层楼都听得见：“十一万！死胖子！你赔！你赔我的vert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