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医学生生活看上去很美
星期一来了,华浩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第一个星期是入学教育,介绍学校的来龙去脉,讲些学校的规章制度,各个部门的人来告诉新生们在这个小校园里如何学习、生活、成长,然后就是一些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同志们现身说法讲他们与北医的故事,讲做人的道理,讲做医生的道理,讲如何做好一个光荣而圣洁的医务工作者,最后总结说“今日你以北医为荣,明日北医以你为荣”,言下之日就是“昨日我以北医为荣,今日北医以我为荣”。最庄严的时刻是,全体医学新生们在会议中心里齐刷刷站起,呼拉拉一片,个个显得神情肃穆,跟着前边的一个老师宣誓医学生誓言:“健康所系,生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华浩作为人群里边微不足道的一分子,却也给这份庄严气氛做了不少贡献,只见他满脸凝重,眉梢眼角全是静穆,双臂紧贴在身上,身体是紧绷的,就好象肩头真的挑了重担一样,心里是激荡起伏的,配合着脸上的郑重神情,嘴巴象是用电脑程序控制的那样根据文字的规律一张一翕,铿锵有力、荡气回肠地表白完了医学生们的心声。
到圆明园接受了一番爱国主义教育,各自再到自己的医院或者学院接受完专业思想教育后,大学初始阶段的情感教育终于结束,大学的真正学习和生活随着又一个星期一的到来而展开。
华浩领到了他大学的第一批教科书,当从教材领取处领回来一大撂书,回到宿舍就迫不及待一本一本翻看,居然全是些数学、化学、物理、马克思主义原理、中国革命史之类的书,跟医学最沾边的也就是一本生物学,而且里边还不讲人体,专讲些疟原虫啊、草珊瑚之类的低级生物,这让华浩大失所望。华浩记得学院院长灌输公共卫生专业思想时,最后总结说“从事公共卫生领域工作的,要练就铜头铁嘴、橡皮肚、飞毛腿。”那意思是经常会在各处碰壁,要经常在各大场合进行鼓说,肚皮要有弹性,多大的事情都能装下,要经常不知疲倦地在外边奔波。可是学这些东西似乎也无助于形成铜头铁嘴橡皮肚飞毛腿啊。
不过华浩的失望还是被将至的大学第一堂课的新奇所冲淡,星期一早上,新生们六点半就得起来,到那个土操场上去做早操,这要在暑期,在家里,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就算拿手去扒拉华浩的眼睛估计也扒拉不开,不过这大学上课的第一天,华浩居然早早就醒来了,六点半早就洗理完毕了,宿舍同学们也个个都生机勃勃的,早早来到操场,天即将破晓,在淡淡的晨光中,操场上的新生早就朦胧一片,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新鲜的气息,到点的时候,新生们都各自站好了队伍,先进行的是升国旗仪式,有四个穿戴白衣白裤白帽的国旗护卫队员抬着一面国旗,然后用他们剩下的手前后甩着,迈着规矩的步伐,从跑道的一端过来了,喇叭里也响着表示要升国旗了的节奏。新生们目送着那团红白色直到升旗的旗杆前,喇叭里喊向左转,然后新生们就转向了旗杆,接下来,义勇军进行曲响起,两个小白帽围着旗杆行注目礼,一个小白帽右手捏着红旗的一角潇洒地往外一挥,一个小白帽顺势一拽拉绳,五星红旗就冉冉升起,当义勇军进行曲结束那一刹那,五星红旗正好走到了顶端开始迎风飘扬。可见这几个小白帽是训练有素的。然后喇叭再把新生们转过来,早操就开始了。这广播体操竟然和华浩在中学时做的是一样的,听着那熟悉的旋律,华浩不知道是该觉得亲切呢还是该觉得无奈。
早操完毕,新生们如潮水散去,七点刚过,是吃早饭的时间了。在家乡,早餐都是吃米饭的,华浩还不太适应早上吃那些面食喝那些面糊,不过看大家都吃得不亦乐乎,也只好去凑那个热闹,买来吃下,虽然没觉出有什么滋味,但是倒也不觉得恶心。
离八点上课时间大概还有足足二十分钟吧,华浩找到了上第一堂课的教室,门口一看,吓了一跳,那么大一个阶梯式教室里已经济济一堂,似乎已经坐无虚席,华浩站在门口,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尴尬得不行,而由于是新生们的第一堂课,所以门口每进来一个人,不管美丑,里边的目光基本上都会齐刷刷地往来人身上集合,华浩还是因为兴奋和新奇才决定提前二十分钟来到,还想着先找个有利的位置放松一下心情呢,看来他是高估了自己的情感体验,直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更早一点来到,那样就可以将进来的每个人都看一遍了,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接受别人的检阅。正尴尬间,靠里一排的中间位置有人向他招手,定睛一看,原来是李良峰。华浩象遇到救星,往那边赶了过去,一离开门的范围,基本上就没人看他了,华浩其实是希望能有目光跟随他过来的,当然不可以是全部,三五双是最好的,不过显然没有,这让华浩内心隐隐有点失望,也让华浩意识到,这可不是他那个县城的中学,这可是北京医科大学的新生课堂。华浩要穿行到李良峰身边的一个空位置,必须使三个人起身,使得华浩不得不道了三声谢谢,坐定后,稍微扫视了一下,发现周围这一块基本上坐的是自己学院的新生,虽然不认识,但是本学院的学生有过几次集合,差不多都有一面之缘,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这里头仍然没有增加吸引眼球的漂亮面容,还是以前所感觉到的学院水平,所以就有了这样的判断。而在稍远或更远的部位,却隐隐约约似乎能惊现一两个俊俏模样,不过也看不太清楚,华浩的眼镜戴了有些日子了,不太好使了。华浩和李良峰聊了两句后,静下心来,也把目光投入到参观后面进来的新生的活动中去。华浩才知,原来这大学生上课还不是分班进行的,不同的班甚至不同学院的人都可以在一块上课。后边的人还是陆陆续续进来,那正态分布说得真没错,有那风风火火的,就有那不紧不慢的。华浩班上就有一个特沉得住气,感觉那时钟的指针正要指向8点的时候,他进来了,这个男生叫史尚乐,是另外一个寝室的,人如其名,打扮得非常时尚,又喷香水又抹油的,确实是以时尚为乐,脖子以上部位修理得容光焕发的,肤色白净,脸型也板正,还特意蓄了一圈胡子,个子又高,虽然有点虚胖,但是他那时尚光鲜的衣服能恰到好处勾勒出他的高大,如果他站着不动,确实显得高大帅气、光彩照人。不过这么俊挺的男生走起路来却又摇又扭的,女人味十足,这令人感觉遗憾。当然,这个基本不妨碍吸引小姑娘们的眼球。所以,等他离开了那个门以后,仍然有多双俏目翘首相随这个轻柔移动的高大身影。还是李良峰招手把他引了过来,坐在了他们后一排一个空位上,华浩闻到了尚乐身上香喷喷的味道,回头对他友好地笑了一下。华浩和史尚乐此前聊过几次,两人还是比较投缘的。老师其实也早来了,是个中年男人,虽然面容平静,但是看起来还是慈眉善目的,很有学识的样子。八点过后,还稀稀拉拉有人来,在同一个正态分布里的人群应该是同质的,八点之后来的这些人就应该不是同质人群了,华浩心想。
这个老师非常守时,到了八点准时开讲,不提前一分,也不延迟一分,对于后边稀稀拉拉来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未见。最让华浩觉得新鲜的是,不象以前所经历的课堂,老师碰到新学生或者新老师给学生上课,一开始总要说些老套的欢迎鼓励之类的话。象今天这样的五湖四海的学生聚集在一个崭新的课堂,互不相识,来聆听他这样一个陌生老师的讲课,他就算讲一上午什么“你们是全国最优秀的学生啊”“我非常荣幸能和你们共同学习啊”“如何如何才能学好这门课啊”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这个老师差不多张口就是“溶液的焓变和熵变”“溶液的蒸气压”之类的,这楞是让华浩感慨了良久。大学课堂就是不一样啊。
这个老师学识真是丰富,在那侃侃而谈,都不怎么看书,语调平缓,面容安详,言语象流水,滔滔不绝。不过华浩听着听着,大脑的那种淡漠状态又开始呈现,经历了高考场上的困境,经历了一个暑期的休整,华浩已经暂时忘却了对它的回忆,虽然它仍然在平常的生活和交往中持续存在,不过课堂就好象一个催化器,在课堂上,这种感觉慢慢被催化出来,然后越来约浓厚,大脑就好象在经受着化学反应的煎熬,象棉絮象云团象木块象石头或者象它们的混合物,紧一块松一块,浑浑噩噩说不出个所以然,外边的感觉就是昏昏沉沉,极不清爽,听着听着就觉得声音好象来自遥远的角落,似乎外边清脆的声音刚传了进去就被里边的一团模糊所消融而逐渐变弱消失。
这让华浩非常苦恼,这种状态如何继续未竟的学业啊!想着想着,一堂课已经结束,学生们各自散去,寻找下一堂课的教室,大学就是这么有趣,下一堂课,一起上课的竟然又是不同的人群,当然,同一个班级的肯定会在一起,而同一个学院的也大体上会在一起。其它的基本上就是分分合合了。到了下一个教室,华浩找了一个较好的位置坐定,这次他来得比较早,但是这时进来的人就不是一个一个的了,而是一群一群,鱼贯而入了,所以看得也是目不暇接,不过好在北医大基本上招收不到漂亮女生,所以人们再怎么涌入,华浩也是要等好久才能被撼动一下,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懒洋洋看着,毫无作为。临近十点时,基本上就都进来了。华浩看旁边一个中等个头的男生,安安静静,很乖的样子,觉得象是同道中人,就问他哪个学院的。回答说是临床的。华浩正想知道临床的都学些什么课程呢,这下来了兴趣,忙和他聊了起来,才知道他们这学期学的也是这些东西。这个男生可能也是咨询过的,竟然基本上知道了以后的课程安排,而且也知道华浩他们公共卫生专业的学生在前两年和他们学的课程基本一致,所不同的是临床专业学生两年以后进入医院学习,而华浩他们是两年半以后进入医院。华浩还想着这几天要去找班主任老师咨询一下呢。其实他心里一直还抱着一个要把当医生的那些课程学好的梦想呢。这下这个男生帮他解决疑惑了,心里也就明快了许多,既然所学课程基本都一样,那自己再勤奋努力一点,也就没什么差别了,华浩那时天真地想。这个男生也是来自农村,看起来很朴实,和华浩有些共同的观点和愿望,所以两人就算这样认识了,华浩知道了这个男生叫李智。
上午的课在接近十二点结束,出到校园小路上,到处都是拎着饭缸疾步行走的大小队伍,三三两两,非常热闹,原来老生也全都入校了,小巧精致的校园里人气变得非常旺盛,到十二点的时候,校园里的广播响起,“北医广播台,北医广播台,现在开始为你播音”,一段开场白以后,主题还是围绕着新生进行的,看来这股新气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平息下来。华浩和宿舍一个矮矮胖胖的男生一起去食堂吃饭,这个男生叫于全洪,话不多,但一旦说话,就会拿腔捏调,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以显出他的聪明,其实也还是蛮聪明的。一般不主动和人搭伴做什么,但是稍一呼应,基本上就会响应,虽然没有热情的样子,但是还是有积极的行动。来到食堂,华浩吓了一大跳,里边人山人海,有些地方都是要侧着身子挤着过,打饭窗口排的队列满满当当,队列之间只有一个小缝隙,所以窗前打完饭的人要出来,必须使出上顿饭后剩余的力气硬挤出来,然后赶紧吃下这顿饭为下一顿饭做准备。整个场面之盛大,就如同买能中一百万大奖的彩票现场。原来今天是全校统一开学的日子,中午吃饭时间也基本一致,各方人马齐聚这唯一的学生食堂,让人不得不见识了北医大的人才济济。
华浩第一次来这个食堂吃饭的时候,每个窗口挨着遍的找了一圈,找有辣椒的菜,千辛万苦的寻觅,终于有了结果,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大盆里闪着辣椒那青绿色的光芒,激动之情难以抑制,也不顾自己对餐费的预算,直接就买了两份,拿到餐桌上去美美地享用,夹住一块丢进嘴里,嚼了一下,嘴巴就停止运动了,满嘴都是那种青绿色的怪怪的微微的甜,华浩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辣椒怎么还可以是这样的味道。后来忍不住在外边一个小饭店,吃到了一道有辣椒的菜,那种辣椒虽然是辣的,但是却是辛辣,吃到嘴里不是觉得辣,而是象蚂蚁咬针尖扎那样的刺痛感觉。自此,华浩就对北京的辣椒彻底绝望,而对家里那种香辣的感觉不免缅怀起来。
既然没有那种香辣可以享用,那么食堂的所有的菜对华浩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异,华浩找了一个人最少的地方,可能这儿的口味对大部分人来说确实不怎么样,人明显少多了,华浩排了一会队,也就买到了。转身出来,再找于全洪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端着饭碗在磕磕碰碰中走出了食堂,回到宿舍,好几位舍友也已经买回来了,大家边吃边聊,讲些笑话,说些各自家乡的美味,好不尽兴。饭毕,大家再午睡片刻,华浩还没怎么适应午睡的习惯,干躺了一会,就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斜对面宿舍一个叫朱伟的北京学生口头禅是“大煞笔”,好长时间以后,华浩才知道它的意思。每天午睡到点后,朱伟就会拖长声音大喊一声“煞笔们,起床了。”声音就在整个楼道里回响。这已经成了大家的闹钟,今天也不例外,朱伟长长的嗓音落下后,然后大家哈哈一笑,纷纷起来,三五成群,去又一个教室上下午的课。
下午只有一堂课,所以3点半就下课了。剩下的时间就完全自主了。华浩还真的从来没有过这么多自由控制的时间,在中学时,往往是下课后吃完晚饭,如果不洗澡,不洗衣服,稍微还有点悠闲时间,否则的话,匆忙之间就已到了晚自习的时间,就那样一年又一年,走到了今天。那么这段时间怎么利用呢?离5点多吃晚饭还有近两个小时,学习嘛还是等到晚上进行,校园里走走吧,校园很小,基本上也没什么可走的。而且都已经有很多认识的人了,没事在校园里晃荡,人家还会以为心理出问题了呢!想去北航找梁征,又想着这些天一直占用着他的时间,不能总打扰人家。有几个爱好篮球的同学不知道从哪找的篮球,相邀去打篮球,华浩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一直就不觉得一堆人在球场上傻不楞登争来抢去是件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当然,锻炼锻炼筋骨倒也无妨。
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华浩就躺在床上翻了会新书,又看了会小说,然后就静静地回味高考以来这段时间的经历,想以前的老师、同学、朋友,想自己的家人,想父亲从北京回到家里的情景,想天安门的盛大,想昨天地下通道里看到的那几个乞丐,想一个弱小的自己只身来到了北京,躺在北京医科大学的这张床上,不知道前边的路是怎么样的。想着想着,华浩竟然睡着了。当一阵推门声响,华浩才醒过来,睁眼一看,原来是对面宿舍的史尚乐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食品袋,戏谑地笑叫“猪啊,大白天的你也睡。起来,知道你能吃,给你带吃的了。”史尚乐是够会玩弄生活的,有这么一点时间,他就能去逛街逛超市,吃的用的买一堆回来,华浩当然不可能有这心思,虽然父亲对他说“你缺钱了就往家里打电话”,但是他不可能这么做,父亲的工资很微薄,母亲身体又不好,经常上医院,现在又要支撑他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家里应该已经是紧巴巴的了,想着父亲单薄的身躯,华浩心理就一阵难受。因此,华浩决定,除了生活费和日常生活用品,学习用品,是决计不会再有其他花费了。没有逛街购物的经济实力,自然就不会形成这样的习惯,当然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意识,所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生活同样也会进行,华浩那时是这样想的。华浩和史尚乐两人比较投缘,都对读书和文学有点兴趣,史尚乐的性格很有棱角,而华浩的性格则比较温和,因此相处起来也很随意,经过前几天的接触,两人已经很熟了。史尚乐爱吃零食,总爱买大包小包东西回来,可是又怕胖,有减肥的意识和愿望,所以买回来吃得相当谨慎,于是没有多少经济实力但又特能吃的华浩就有了口福,这种运气,一般人可是碰不到的。
吃过晚饭,有同学过来传消息,说晚上9点在对面的男生宿舍开班会。让大家安排好自己的时间。过了一会,李良峰就邀华浩去上晚自习。两人背着包,来到最近的一个教室,一看,傻了眼,里边倒是没几个人,但是每张桌子上都有一堆书。接连走了好几个教室,都是如此。又走了一个教室,华浩就问一个在学习的人,怎么这些空座位上总是有书啊,那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们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说“你们是新生吧,这些书是专门用来占座位的,一般下午下课后,就得去各个教室寻找空座位,然后放一本占座专用书,这样晚上才有地方自习的。”两人一听,惊奇万分,原来大学上晚自习还有占座一说,在中学校园里,很多学生都是被严厉的惩罚措施摁在那个座位上上晚自习的。要是这样的学生到了这里,还不得乐死。两人讨教,那晚上就无法自习了吗?那人面授机宜,说校园最西南边的一个角落,有一个快要拆建的教室,那里应该还能找到空座,可以权宜一晚。两人屁颠屁颠地摸了过去,走了二十多分钟,问了四五个人,才总算找到了那个气数已尽的教室,没想到里边的人气却是旺盛得很,勉强还有几个空座,倒把两人安顿了下来。大学的第一个晚自习,上得还是很新鲜,华浩已经觉得好久没有动过脑筋了,因为高中后半段,都是些滚瓜烂熟的内容,解题方法基本上都在脑子里变成条件反射了,不过这大学第一天的内容,还真能给人下马威,那文字看起来都新鲜,更别说那希奇古怪、花花绿绿的符号了,什么有效蒸汽压啊,什么旋光异构体啊,什么数字不收敛啊,又是ξ又是Δ的,一开始华浩还能看得清晰明了,过了一会,这些文字和符号就开始在华浩面前晃荡,它们积聚成云,幻化成雾,钻进华浩的大脑,水乳交融,欢快地鸣响,华浩的大脑于是就开始洗桑拿,接受朦朦胧胧的煎熬,有的地方云蒸霞蔚,有的地方却雾霭重重,逐渐地,水分好象被蒸干,开始变得干涩,于是云霞干枯成棉絮,雾霭凝固成石头,还没有完全转化的地方,则变成了一团一团星罗棋布的混合物,眼前的人影开始肿胀,窗外的声音被逐渐屏障,显然,那种古怪的状态控制了华浩的大脑,华浩的神经进入了一种蛮荒状态。
华浩象在高考场上那样,趴在了桌子上,用手狠狠捶打后颈,然后把胳膊放在桌上,把一侧脸放在上边,另一侧脸对着李良峰疑惑的眼神微笑了一下。心想,明天得去校医院看看。
再勉强看了一会书,就到该回去开会的时间了。抱着一大撂书过来,以为可以狠狠地学习一下,结果就翻了两本,基本上原封不动又抱回去,华浩想,下次可不这么傻了。
在宿舍开班会,生活气息很浓,房间较小,床上床下床旁,或坐或站或躺,基本上已经转不开身了,华浩和李良峰是掐着点回来的,推开门,华浩看到满屋子人,觉得颇不好意思的,这还是全班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在一起开班会,还有一些人不怎么熟悉呢,和那几个女生基本上还没怎么说过话,和那个长得好看一点的就更加没有了,因此最后进来接受大家目光的检阅,是有点难为情的,因为这不是一种被吸引的目光,而是一种就是要看你的目光,感觉是不一样的。这宿舍里有个叫刘芒的男生,个子虽然不高,但是体格健壮,脸型周正,头发被什么东西抹得油黑发亮的,根根象刺毫一样桀骜不逊,穿着也是笔挺笔挺的,是华浩从来没见过的货色,算个不小的帅哥。平素眼珠总是骨碌碌转,贼机灵,仿佛要到处捕捉信息似的,看准了就眼睛放亮。喜欢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有时候还装装深沉。不过他和华浩倒还没有形成熟络的感觉。今天华浩穿了他所拥有的相对而言最不土的衣服,一件还能抖动的雪白衬衫,一条黑色裤子,一双家里带过来的黑色皮鞋,也许是这身装扮的缘故,刘芒竟然双眼放亮地死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得华浩极不自然。几个女生,无一动容,倒把小帅哥招惹了,华浩愤愤不平地想,真是个刘芒。
李良峰从窄小的空间里穿到里头,和一个叫宋兵的高大憨厚的男生挤坐在了一张床上。华浩就近在门后边的一个凳子上落座,旁边是一个胖女生,倒不是很胖,这种程度要在某些人体上可以被评判为丰满,但是在她这怎么细致观察都只能瞅出臃肿,脸面其实从理论上讲也不坏,但是不小心瞅一眼以后让你不得不替她向老天喊冤,唯一让人心花怒放的就是名字,叫毕妮美。班主任老师在靠外头的一张床中间端坐,两边各坐着一个女生。一个是那个长得好看的爱笑的女生,叫肖莲,满脸笑眯眯的表情,刚才还和男生们在说笑,这下笑眯眯地看着大家,另一个是个高瘦女生,叫庄梅,脸圆圆的,不太难看,但很正经的表情,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说话也拿腔捏调的。班主任开口说话了,才知道今日班会的主题是任命班干部,顺便总结入学以来的情况,对今后的学习和活动做个安排,并宣布一些校规班规。当然,华浩知道新生们翘首以盼的就是班干部的任命,相信此时,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惴惴不安的。虽然说班干部是中国最小的官了,应该也没什么灰色收入,当然不会影响物质,但是这样一群来自五湖四海、全国各地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形成组织,彼此互不了解,谁也不知道谁的斤两,那么如何在这个组织里确定自己的位置,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通过班主任的任命来告诉大家,这是起初仅有的方式,在这个要存在五年的组织里,一炮打响,第一印象就树立起来了,就等于长跑,自己先出发,虽然后边的路还很长,但是只要你有和别人相当的实力,就总是跑在前边。当然,这些学生在中学哪个都是翘楚,当了班干部也是对中学时代那种心理的延续。有了这三重作用,所以大家都屏息静气准备着命运的到来。
华浩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因为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他不怎么主动和人说话,没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了什么,来自的地方也是个小地方,没有所谓的家庭背景,高考成绩也不是多么理想,长得也不帅,穿戴还很土气,凡此等等。但人就是这样,轻易不对任何事情死心,总一厢情愿地用一些渺茫的希望来安慰自己。
当然,希望毕竟只是希望。最后谭德当了班长,庄梅当了学习委员,刘芒当了体育委员,肖莲是生活委员,一个憨憨的叫陶浩波的北京男生做团支部书记,等等如是。
华浩心想,虽然这只是开始,但是他还会有将来吗?他心里清楚得很,对于他来说,其他的一切都是固定了的,也许拼命学习还是条路。
第二天下午又是三点半就放学了,趁着还没到下班时间,华浩打算去校医院瞧瞧他脑瓜子里那种象雾象云又象风的奇怪状态,华浩心想,北京医科大学的校医院应该就是中国最好的医院里吧,这个医院若还解决不了他的问题,那他也就彻底死心了。可是,华浩站在校医院的门口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看不出一点“中国第一”的风格来,不过,和前几天在马路边看到的那个“北医三院”相比,从外观上还是好了许多,于是自我安慰地想,也许北京的医院都是很破的吧!华浩进了医院大门,走进去就是一个很小的门厅,左边有两个小窗口,华浩弓着腰瞄了一下,发现是个小药铺,右边是块黑板报,写着一些健康小常识,迎面一块玻璃板,透过去是个小屋,里面摆着一张旧书桌,乱七八糟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纸戈,旁边坐着一个穿着浅灰色白大褂的妇女,抬头一看,原来这就是挂号处,华浩有点狐疑了,不都说挂号的都是年轻漂亮小护士吗,怎么这里是个快要和时间赛跑的妇女同志啊!华浩走上去怯怯地问“请问脑袋里边晕晕乎乎、昏昏沉沉,应该看哪个大夫?”里边头也不抬,撕下一张小票,扔到窗口那个凹陷处,说“神经科”,华浩一听,吓了一大跳,心想,哦,原来自己得了神经病,这中国第一的医院果然了得,处处透着不一般。不过一细想,又觉得不对,怎么自己这个神经病与老家经常碰到的那些光着屁股满世界走的神经病如此不同呢?正要向里头表达自己的疑惑,里头不耐烦了,说“五毛钱,怎么这么磨蹭!”华浩哪里敢再问,赶紧交了五毛钱,心想,我是神经病,她怎么不但不怕,还这么横啊!不学医的人都以为神经病就是精神病,那时的华浩当然也不例外。华浩倒怕自己再吓着她,赶紧拿了小票走人,往左边的通道比较幽深一点,华浩就往左边走了进去,过了几间屋子,就看到了写着神经科的房间,里边也是一张简陋的小方桌,一个中年女医生端坐在那里等病人,看华浩进去,点了点头,华浩看她面容温和,紧张不安也就得到了缓解,女医生问“孩子,怎么不舒服拉?”
华浩突然听到这么亲切的话,心里边一酸,脑袋瓜子这么长时间以来受到的委屈也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华浩便开始用因为长时间痛苦的体验而形成的精妙的语言科学详尽地叙述他的苦恼,华浩觉得他的叙述是多么地严谨,多么地恰如其分,象云的感觉他用云这样的词,象雾的感觉他用雾这样的词,石头的感觉他用石头来说明,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就用混合物来形容,总之,他觉得他已经把所有的他掌握的信息都分毫不漏地、严谨求实地传达给了这位慈祥的女医生,心想,这下他华浩就能得到中国最高水平的救治了,老天终于要还一个清爽的华浩了。但是等华浩自顾自说完,去瞅女大夫的时候,发现女大夫听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华浩又是一惊,心想,难道我这神经病还传染吗?正在兀自不安时,女大夫缓过神来,说“你说完了啊!我从医几十年,没听说过你这么新鲜的症状,我给你开瓶药吧,不过,我建议你经常去操场上跑跑步。”华浩接过女大夫开的方子,千恩万谢出来,去划价处划价,竟然只需一元钱,而且也不用华浩掏,在公费医疗册上记一笔就行,好歹学校每年给50元钱看病,相比那些没钱看病的乡民们,这也算是从天而降的待遇了。最后,华浩在那个药房领到一瓶叫维生素的药,里边小白片还真不少。华浩把它当成了灵丹妙药,用手紧紧抓着,生怕它掉下一根毫毛,急忙回到宿舍,根据瓶上说明,吞服了两颗,离吃饭时间还早,干脆躺在床上等效果吧,可是效果左等右等不来,反而因为兴奋的缘故,也没象昨天一样睡着,甚至因为干躺着,脑袋瓜子里更觉枯燥了。终于熬不住了,爬起来,想着晚上要去跑步,于是便去操场察看地形,没想到那个尘土飞扬的操场上竟然热闹非凡,一堆一堆的人在那上边傻跑着,抢着去踢一个足球一脚。华浩为了避免腾起的尘土,也不敢在跑道上溜达了,在跑道边上的操场栏杆那边有块小区域,摆置了一些单杠、双杠之类东西,华浩绕到那里,爬到一个双杠上坐好,举目四顾,视野顿觉开阔,同时感觉到视野范围内似乎有异物存留,忙集拢视线投向那处,原来在操场看台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对男女拥抱在一起,华浩双眼顿时放光,定睛一看,不由得惊慌失色,那不是刘芒和庄梅吗,华浩不敢相信,再揉揉眼睛,没办法不相信,趁着他们还没看见,华浩赶紧落荒而逃,心想,人和人怎么如此不同啊,在我华浩的脑子里象云象雾又象风的时候,此两人却用身体在那里腾云驾雾、风起云涌,我的脑子沉闷,他们的身体清爽,他们在那里享受整个世界,而我在双杠上都不得安宁,这人世真是荒唐,人生真是奇妙啊。
吃完晚饭后,华浩不再感慨,老老实实和李良峰一起去上晚自习,李良峰很乖巧,下午课后就及早去占了座位,顺便给华浩也占了一个。李良峰看来是真对学医着迷,特意选择了分布在解剖楼的教室,意图显然是想通过尸体们的熏陶来提高自己的医学素质。而且还偏不从近一点的侧门进去,领着华浩直接就奔那个幽暗阴森的正门,正门大厅倒还明亮宽敞,正前是两排宽大的石阶回旋上楼,左右便是幽深的长廊通向两侧的教室,长廊的墙壁上靠着很多橱柜,橱柜里密密麻麻地摆满了玻璃缸,里边泡着各种各样动物的尸身。两人一路走过去,一路看过去,浑身便充满了医学生的激情。
灵丹妙药看来并没有多少效果,柔和的灯光似乎营造出一种氤氲的氛围,和华浩脑子里的迷雾产生共鸣,教室里的一切开始变得扑朔迷离,眼前幻化出一个天堂般的世界,现实中的东西都变成一股沉闷的气息,嗡嗡做响,若隐若现,那些贴在一起看书学习的情侣就被移形成了神仙眷侣,在华浩的世界里骚动、情涌。就这样,在教室里的时光飞速,几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华浩也没看进去几页书,估计也到该跑步的时候了,华浩便和还在埋头苦读的李良峰打了个招呼,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
华浩也没有什么运动服,换了一身稍微旧的衣服,就去了操场,跑步的人还真不少,黑暗的夜幕中,跑道上忽闪忽闪有很多灰影在移动,看着这些人们都穿着中规中矩的运动装,华浩稍微感到有些别扭,不过还是一抬腿加入了他们,为了尽快驱除头脑中的沉闷,华浩一开始就发力猛跑,结果刚一圈下来,就呼喘呼喘好不难受,华浩的长跑能力极差,想起以前中学考试1000米时总是围绕着教学楼跑,便会安排同学在体育老师看不见的教学楼后骑自行车等着,所以基本上只需要跑500米,当然上下自行车也要费点劲,即便是这样,华浩也只能勉强及格。所以那时候的长跑测试,简直就是对华浩的摧残。没想到,今天他华浩为了明天,竟然要主动去延续昨天的痛苦。在跑第二圈时,华浩放慢了速度,把难受的程度降下来一点,跑完第二圈后,虽然嗓子在呼哧呼哧急速喷气,不过身上、额头上有开始冒汗的倾向,大脑里有一点点感觉。这两圈也差不多把华浩折磨得死去活来了。为了让感觉浓烈点,华浩还是再坚持慢跑了两圈,大脑稍微觉得了一点清净,不过华浩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打算停下来做罢,一抬头,突然前方朦朦胧胧惊现一个曼妙柔美的身姿,可能是一个美女,华浩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没有办法,华浩奋足余勇,大步赶了上去,从曼妙身姿旁边超过时,用眼角余光去瞟,可惜的是没有看到,已经跑过去了,又不好回头,只好再跑下一圈去看,为了再次赶上,不得不加快步伐,好在曼妙身姿是慢跑,吃点苦头赶上去还是可能的,遗憾的是这次还是没有看到,于是华浩较上劲了,心想一定要看到庐山真面目,再一次一阵猛跑,这次快赶上时,华浩就有思考了,心想,看来得显示出自己的矫健来,才可以惊动芳驾,使其侧目,以便察看,于是提起身体里最后一股气息,猛一吸气,那一瞬间狂奔而出,在曼妙身姿身边经过的那一刹那,更是弄的虎虎生风,同时讯雷不及掩耳地甩头投射一眼,扫兴的是,曼妙身姿好象有泰山崩于前不移分毫的定力,或者是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周围物体的存在,华浩仍然没有任何收获,身体已经象离弦之剑弹射出好远了,回头也无望了,勉强跑完这一圈,华浩感觉自己只有一息尚存了,再跑一圈估计就没命了,只得停下来,瘫在跑道周边的护栏上大口大口吞空气,过了一会,生命的气息在华浩的身上终于又开始搏动了,华浩这才恢复了感知觉,发现身上已经被汗浸透,大脑里就象被高压水枪冲洗过一样,竟然变得清爽无比。“清爽无比”,华浩脑子里刚闪过这个词语后,心里顿觉一阵欣喜若狂,原来后来这一阵猛跑,竟然不知不觉逼出了他脑子里浸润的沉闷,华浩心想,如果有这样的状态,我将无往而不胜。这时的华浩竟然产生了“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付出总有回报”之类感想。
华浩放弃了察看曼妙身姿庐山真面目的想法,慢悠悠地踱步回去,仔细享受这种清爽状态带给他身心的无限轻快。回去冲了个凉,直到上床睡觉时,这种状态还是存在的。
事情没有华浩想当然以为的那样乐观,第二天起来后,没过多久,华浩才意识到,清爽状态已经荡然无存,那种模糊的沉闷似乎一直隐藏在身体的各个角落,一逮到机会就漫了上来,盘踞大脑。华浩苦笑了一下,刷牙洗脸,做早操,吃早饭,上午学习,下午学习,去解剖楼占座,已满,去生理楼觅得了空位,回来躺宿舍看了会书,吃晚饭,上晚自习,到操场猛跑,没有发现曼妙身姿,回宿舍,享受一下清爽状态后,洗洗上床睡觉。又一天就这样从容结束了。
一转眼,一个星期的学习结束。第一个周末来临。周四的时候,一个叫李恒同的老乡找到了华浩,通知周六开老乡会,所谓的老乡会,就是本校的来自同省的学生集中一个日子找个地方玩一天,互相认识一下,一般都是高一届的学生迎接下一届的新生。华浩早早起来,在自行车棚里找到那辆二手旧车,是托梁征帮忙买的老生转手的车,虽然锈迹斑斑,破破烂烂,骑起来倒还顺风顺水的。华浩在脚踏上轻快地一蹬,骑上自行车去赴陌生的老乡会,感觉颇有几分新奇,很快到了集合地,没想到生化楼前早已集结了好几堆人,看来有好几个老乡会要召开,华浩终于在其中一堆人里找到了忙前忙后张罗的李恒同,这堆人里男男女女大概二十好几个,其中有两个女生比较醒目,一个长得很好看,鹅蛋型脸,面白如玉,柳叶眉,黑亮的眼珠,鼻尖翘翘的,有很优美的弧线,小银牙排列得又整齐又端庄,黑色紧身T恤搭配牛仔裤把窈窕的身材绷得玲珑剔透、凸凹有致,端的是明眸皓齿,肤色胜雪,仪态万千,另一个则就完全反着长了,面容黯淡,脸色枯黄,皮肤毛糙,脸型似乎还有点不周正,仔细一端详,原来是因为上嘴唇右边还有点小缺陷,导致左右半脸似乎有点不和谐对称,身材象块平板,衣着和华浩一样朴素。华浩不禁有点同情这个姑娘了,心里很为她抱不平。眼睛却不由自主又瞄了一眼那个看起来很冷傲的美女,不过当然是没有任何回应的,华浩心里有点悻悻,却发现自己同情的那个姑娘倒不停地看自己,目光里不知道是好奇还是亲切,华浩心里古井不波,友好地对她点点头。李恒同也看到了华浩,和他打了个招呼。一群人再等了十来分钟,稀稀拉拉又来了几个人,李恒同与另外一个组织者好象是合计了一下,然后一群人骑自行车浩浩荡荡向北京的紫竹院公园出发。
虽然北京的马路上总是被车堵得严严实实的,骑着自行车倒是基本上一路畅通,一群人前后呼应着,三三俩俩地骑在一块,阳光灿烂地照着,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紫竹院公园里苍松古柏,绿树环绕,翠竹成林,青翠欲滴,河湖相接,风光无限。一群人在一个竹林里找到一块乱石林立、泉水叮咚的所在,就地取材,依山伴水而坐,做自我介绍,两个组织者先介绍,原来李恒同是本届临床专业的新生,另一个组织者叫吴永新,是上届药学院的师兄,而李恒同和华浩还是同一地区的,华浩一不小心又看了一眼美女,美女表情虽然不冷漠,但是也是一脸骄矜,中性地看着大家,华浩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吸引美女哪怕看一眼,不过想着中学时的辉煌,心里还是很失落,心想,要是这个美女和自己是一个地区的也好啊。结果一圈自我介绍下来,有两人来自华浩所在地区,一个叫邓旺福的男生,又瘦又黑,看起来既不旺也没福,一个就是被华浩同情过的那个姑娘,叫王艳丽,看来名字有时候真的就是美好的愿望。而偏偏美女是很远的一个地区的,可怜的华浩就连想沾这点光都沾不上,偷偷望一眼这位叫耿苏的美女,心里暗叹半天,竟无语凝噎,无泪空流。
那一天接下来的时光,华浩的心情十分平静,和邓旺福和王艳丽使劲地说着话,那时候华浩是高谈阔论,口若悬河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那么能说,在这两个老老乡面前,他的表现是辉煌的,又有思想,又有口才,奇谈妙论迭出,简直是舌烂莲花、语惊双人,早引得两人惊为高人,就差顶礼膜拜了,不过有时候偶尔在视线范围内有耿苏存在,这种谈笑可能会引起耿苏注意时,华浩突然就会闭口不言,好在这种时间甚为稀少,耿苏就好象在另外一个世界行走一样,企及一眼并不现实。所以两个老老乡并没有察觉华浩的这种异常,还以为他说累了,要让嘴巴休息一下呢。
那一天,还有一个让耿苏意识到有华浩这号人存在的唯一机会。华浩那天很热情地参与群体游戏,有一个踩气球的游戏,就是大家在脚上绑很多小气球,然后大家踩成一团,在躲避别人踩爆自己气球的同时尽量去踩爆别人的气球,谁最后一个还保留有气球便是获胜者,华浩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获胜者,当他踩爆最后另一个人的最后一个气球时,大家围着他一齐鼓掌,当然,耿苏也在之列,这让华浩没来由地感到一点甜蜜,当然,之后就是一阵心酸。
那天大家似乎玩得很尽兴,直到太阳沉下西山,晚霞已经染红了北京西半边天空,公园里已经笼罩上夜色,而大街上的霓虹灯和路灯开始陆续闪烁,车流涌动的声音在昏黄的的夜空中象流水一样哗哗地响,一丝夜风吹来些许凉意时,大家才打道回府,来时晨光明媚,去时夜色阑珊,回到学校时,校园里的路灯已经次第开放,绽放着朦朦胧胧的光,给周末的校园增添了几分安详柔和的气氛,路上行走的人比较少,应该是回家或者到外边过周末去了,华浩看着一对挽手亲密走过的情侣,心想,要是能牵着耿苏的手,在这个校园里走上一遭,那么,他的人生应该就不再有盼头了。可是,耿苏在哪里呢?耿苏早就随着散去的人群,不知道去向了何方。而作为老老乡,邓旺福和王艳丽还紧紧相随在华浩左右。老乡真是越纯正越亲切啊。
华浩不由得有点莫名的感动,在这诺大的北京城,冷冷清清的校园里,他们三个孤独落寞的人,来自同样遥远的地方,对北京有着同样的迷茫,而脑子里边有着对家乡相同的回忆,在北京他们显得渺小,在周末的校园他们显得孤零,但今天,他们碰巧凑在了一起,不用说话,互相传递着安慰,彼此从对方那里感觉慰藉,彷徨和空虚被三人分担,温馨和亲切在三颗心里共鸣,他们三个就是兄弟姐妹,他们虽然凄零,但是他们是三个人,他们置身于相同的处境,携起手来,共同面对别人的世界。
三人骑到学生宿舍群楼分岔口,正要分道扬镳,华浩突然一阵冲动,对邓旺福和王艳丽说“姐弟两个,哥儿今高兴,请你们吃饭喝酒。”另两人自是拍手叫好,于是三人车头拐向,出到南门外马路对面一个成都小吃店,华浩将油花花脏兮兮的菜谱推到二人跟前,说“随便点,要尽兴。”另两人点起来却很谨慎,华浩一看不满意了,一把抓过菜谱,说“我来。”一气呵成点了五道菜,热菜凉菜,荤菜素菜,吵菜汤菜,好不热闹,另两人连说太多了太多了,脸上却被华浩的豪爽所感染,显得颇为豪迈,华浩眼也不眨,就要了6瓶啤酒,邓旺福试探着问“你酒量这么好啊?”华浩摇头道“一人两瓶,不多不少。”王艳丽一听急了,说,“我可不喝。”邓旺福也面露难色,说“我也喝不了多少的,顶多喝一瓶。”华浩有点不高兴了,说“我们连酒都不喝,我们还有什么呢,今天谁也别当孬种,必须得喝,庆祝我们的存在!”酒菜上来,三人推杯换盏一阵后,王艳丽就不肯再喝了,邓旺福好歹还陪了一阵子,华浩几大杯啤酒下肚后,早分不清前后左右,天上人间了,哪里还顾得及监督别人喝酒,只是自己一个劲地往嘴里灌,喝得嘴唇发干,喝得神经麻木的时候,华浩觉得脑子里那种沉闷反而被神经的臃肿所替代,这让华浩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那种沉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让人有恍然于世、前途未卜的茫然和无所适从,而亿万根神经的臃肿虽然让大脑象气球一样膨胀,但是那种剧烈痛楚却是那样清晰可辨,有就是有,无就是无,痛苦到极点,无非一死,与其糊涂一生,莫如痛快一死。与其在迷离的世界苟活,莫如在残酷的地狱奋争。那一顿晚饭,华浩大脑好象突然开了窍一样,竟然摆脱了混沌状态的缠绕,想通了很多很多艰辛的人生问题。
等华浩想完了问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时分了,华浩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上铺的床板,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煞是诧异,正好于全洪在宿舍,于全洪告诉华浩,昨天是一个矮瘦的男生把他背回来的,还有一个女生在旁边把持着,说华浩醉得象一滩泥,放在床上软软地延伸开后,就没再回来过,直到现在坐起来,才又重新变回一个躯体。华浩才记起自己昨天喝太多酒了,现在头还隐隐做痛。又想象一下两老老乡艰难背自己回来的场景,觉得很不好意思。忙起来洗漱完,去三号楼找邓旺福,邓旺福同寝告诉说邓旺福去操场踢足球去了,华浩心想“这小子,看来昨天没喝酒,让这家伙给蒙了。”从三号楼出来,又去五-一楼找王艳丽,北医大有一点比较好,那宿舍楼都是男女生混住的,不仅五一楼五二楼,很多楼都是这样的,尽管一楼门口值班室有值班大妈,但是在这新旧交替的时节,进进出出是畅通无阻的,王艳丽住在最高的第五层,华浩拖着酸胀的腿,腿象是灌了铅,但踩在台阶上又象踩棉花,好不容易上了楼,心想,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王艳丽倒是在,华浩应声进去,看见她正和衣躺在床上听随身听里的歌曲,也不知是哪个人唱的,唱得那么缠绵悱恻,让人心里发酸,头皮发麻。王艳丽一看是华浩,一骨碌爬起来,说“你可真行,喝那么多酒,把你弄回来可真费劲,象个死猪一样。”华浩尴尬一笑,说“多亏你们俩了,你们昨天谁掏的钱。”王艳丽说,“还说你请我们吃饭呢,真是的!我们俩昨天都没带多少钱,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拼一起,总算付了帐,害苦我们了。”华浩说“干嘛不到我兜里掏啊?我刚好取了些钱在身上。”王艳丽说“哪敢随便翻你的口袋啊!”华浩然后问她花了多少钱。王艳丽忙说“算了”,华浩追问,王艳丽不肯说,华浩再问,王艳丽胡乱说了个数字。华浩估计了一下,心想一人给五十,肯定够了。于是放下五十元就走。王艳丽只好叫住华浩,说总共是60多块,她掏了40,邓旺福掏了20多块。然后要找给华浩10块钱,华浩扭头就走,说“那十块钱就算搬运费了。”自己一乐,已下得楼来。再去操场找邓旺福,没想到在路上碰个正着。这小子穿着套可能是祖上传下来的旧运动服,还汗水涔涔的。看到华浩,兴奋地招呼一下。华浩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快回去洗洗,中午请你吃饭。”邓旺福嘻嘻一笑,憨厚地说“好!”
中午就在食堂,华浩买了几个好的炒菜,没再要酒。对邓旺福说“兄弟,昨天哥哥喝酒虽然误了事,但是哥哥心里恍惚着亮堂了许多。感谢你昨天辛苦地背我回来。我今天请你吃这顿好吃的,以后可能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昨天和今天就算个特殊的日子吧!”然后又掏出三十块钱给邓旺福,邓旺福不肯要。华浩说“兄弟,实话,吃完昨日那一顿,我这两个星期得紧缩腰带,但是这个钱你一定要要。这是不同性质的问题,你也不小了,能理解。生活是要讲原则的。生活要靠钱来维持,但是生活不就是钱!”邓旺福似懂非懂,但看到华浩坚决的眼神,只好把钱收下。
下午,华浩拿了几本书去解剖楼学习,因为是周末,座位还比较好找,李良峰回家了,华浩只能一个人去自习了。华浩再次发挥他中学时不爱动的特质,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抛弃外边纷扰的世界,忽视大脑里纷至沓来的混沌,一直学习到晚上九点,然后赶在食堂关门前去食堂匆匆吃了晚饭,回宿舍换上那身所谓的运动服,上操场狂跑了几圈,回去洗洗漱漱后上床睡觉,第一个周末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星期一上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课,电教楼一层狭小的过道里人头济济,墙上的通告栏里张贴着新生英语分班考试的结果,华浩想起几天前那次惨痛的考试就觉得揪心,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在考试上遭受了羞辱,20分的听力试题他一道不会,听着录音里放的试题他都觉得新鲜,直至那一天,华浩才知道原来英语学习和考试还包括听力,在此前的中学任何考试,他几乎逢英语不败,英语竞赛成绩无人能出其右,以至于让年少轻狂的华浩产生“老子天下英语第一”的错觉,没想到才到大学校园第一次英语考试,他的心理就遭受了彻底的摧毁,好在听力全是选择题,连蒙带猜应该也能得个几分,但是那天考试后,华浩还是沮丧至极,自怨自艾了一个晚上,又好在大脑里那种不清不爽的境界及时来救驾,把华浩的懊恼引到了自己身上,才化解了一场心理危机。华浩此时的心态已经平和了许多,抬头就在最差的5班里找自己的名字,竟然没有,然后再找4班,还是没有,华浩开始着急了,难道自己因为考试成绩太差被开除学籍了?再焦急地在3班寻找,还是没有,华浩暗叹一声“完了,十有八九被除名了,至少是不让学英语了,遗漏名字的可能性不大。”华浩打算做最后一搏,怀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侥幸去看了一下2班的名单,华浩的名字竟然赫然在目,华浩感觉有点惊心动魄了,忙挤到另外一个栏目处看具体的成绩,没想到自己竟然得了正好80分,虽然远远比不上中学从来没低过九十分的成绩,但是这个80分最起码不让他华浩觉得太掉价了。华浩心理又开始漫上了一丝昂扬的情绪。倍受鼓舞地去到了二层的2班教室。里边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了,表情倒是各异,有象华浩这样志得意满的,也有神情阴郁的,当然,还是面无表情的占多数,一会儿,英语老师进来,华浩惊得差点没把眼镜掉下来,英语老师竟然是个外国人,一个胖胖的有着金发碧眼的妇女,由于是外国人,不太看得出她的年龄,不过年龄肯定不小了。这个老外一进来就是一连串英语,华浩只断断续续听出了几个词语,由于老外句子使用的词汇太多,所以这几个词语根本不足以揣摩她的意思,只是其中听到“哦妹越渴”的时候,华浩才大胆做了一个基本判断“这个老太是美利坚合众国人。”美国人还在滔滔不绝,似乎没有要说中文的意思,华浩不禁暗暗着急,在中学时英语老师是用中文滔滔不绝,偶尔夹杂几句英语,这一来大学,老外就用英文滔滔不绝,别说夹杂几句中文,连蹦个汉字都没有,这让人哪受得了啊!华浩望望邻座,左边一男生,右边一女生,都正襟危坐,面带微笑,一副与这个氛围和谐相处的样子,便匍身悄悄问左边那个男生,“这个美国老太会讲中文吗?”话语里还颇为自己听出了老外是美国人而自豪呢,那个男生瞧了一眼华浩说,“她不是美国人啊,她是上个星期刚从美国那边到中国来。”华浩听了大窘,狠不得仓皇逃逸。然后男生又补充说“我听说她不会讲中文,1班和2班的英语老师都是老外,好象都是刚从国外过来的。”华浩这下子完全瘫了,暗叹命运怎么如此不济啊,本以为来到2班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却不知道原来是个陷阱。自己一不留神踩了进去,以后这路只能靠爬了。不过第一节课,华浩也掌握了一个规律,看来和老外也有和中国人一样的懒散,点学生回答问题时基本上只点前边座位上的,后边座位只有偶尔一两个倒霉蛋会被眷顾。于是华浩此后上英语课,总选择在后排位置坐定,也果真就是爬在桌子上,尽量不被这个叫安娜的老外视线所及。当然,事态不会就这么平稳,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下午课结束后,华浩本想在占座位的教室里,继续学习一会,但今天的课上得比较郁闷,华浩决定还是回去睡会觉,一来缓解一下心情的烦闷,二来缓解一下大脑的沉闷,便于晚上学习效果的提高。于是往宿舍走,路上却发现科学报告厅前人头攒动,原来是各大社团在招新,华浩来了兴趣,遂走向前去挨个探访,什么音乐之声协会,舞蹈协会,网球协会,心理协会,戏剧社,吉他协会,棋牌协会,摄影协会等五花八门,华浩对这些闻所未闻,尽管招聘方多么热情地在那招手致意,还是不敢贸然靠近,不由得惭愧起自己的浅薄来,想想中学时真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也从来没有氛围让他意识到,还有这么多东西可以学习,要不那么多无谓的时光也不至于不知不觉随时光流走,不过又一想,即便知道了有这些东西可以学,又能怎么样呢?对于他们这样的意图通过努力学习改变人生命运的学生来讲,这些东西就是他们通过努力学习想要实现的命运,在他们的努力学习还没有实现改变命运的结果以前,他们的命运就只能是学习。现在他华浩还算是幸运的,至少努力学习取得了第一阶段胜利,而且他还恰好有一个不是太穷苦的家庭可以勉强支撑他来完成下一阶段的战斗,虽然这一周来的学习体验难以让他看到一个命运如何被改变的结果,但是一切还有可能。而不知道还有多少象他这样的学生或者是被考分或者是被钱剥夺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永远只能在卑微的泥沼里挣扎。想至此,华浩心里的失落变成了愤懑,甚至满满地充塞了他的胸膛,让他的呼吸很不舒畅。转身意欲离去,却蓦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相对冷清的招聘桌,原来还有一个文学社,这让华浩倍感亲切,想起自己中学时写长篇小说的壮举,心想“哦,原来家就在这里。”毕竟,玩文学是每个人都玩得起的,虽然权贵及其附庸们可以用它来宣泄骄奢淫逸后的舒畅感受,可以用它来嗫嚅侮辱底层劳动人民、贫寒百姓,但是可怜的人们也可以举起文学的大笔,疏导心中经年郁积的苦闷,指斥权贵对这个社会的疯狂掠夺,撕破这个社会的虚伪面纱,即便没有任何实质意义,最起码这个社会能够不再虚伪,甚至能够幻想一个美妙和谐的世界让自己贫寒的躯体得到思想的欢娱。可是这些医学生们似乎都不愿意玩文学,所以文学社的招聘桌前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观望,在北京的高校里有一种说法,学医的学生富,学农的学生穷,难道是医学生们太富了,可玩的东西多,所以就不屑来玩文学了,或许,他们根本也没有什么思想需要文字来表达。华浩则不,他的拘谨的财力、普通的长相、朴素的着装、木呐的言行使得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去玩其他东西,他只能动用他的大脑,任由它去产生波涛汹涌的思想,让自己在内心里感觉自己的激情和飒爽。华浩毫不犹豫地在文学社工作人员的登记小册上填上自己的资料。交了10元钱入会费,领到了一张小卡片,贴上照片后就是会员证了。招聘者热情地说,“等我们的活动通知就可以了。”华浩心想,这下好了,又有了一个组织,校园生活终于要丰富起来了。
回到宿舍,也没什么时间可睡了,干脆找了一本小说看,真是雷厉风行,可爱的华浩似乎真的打算要为文学社好好干一番了,不过可怜的华浩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展示他的威风了。
晚饭后,照常和李良峰一起去上晚自习,提前回来跑步,洗漱睡觉,一切照旧。
时光象没有关紧水龙头的自来水,一点一滴滑落、流失。不过自来水不象白开水,里面还是隐隐有那么点甘甜,华浩的日子里现在有了两种期待:期待在哪条小径上不经意碰到耿苏;期待文学社的文学活动风风火火开展。但是,这两种期待似乎都要变成永恒了,耿苏是上一届的师姐,没有在一块上课的可能,而华浩的这种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又使得偶遇只能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曾经有一次,华浩自习回来,特意走一条平常不走的路,绕一大***回来,结果倒是在不平常的路上偶遇到了情侣无数,而北医大的校园里却感觉不到耿苏丝毫的气息。后来华浩想通了,即便偶遇到,耿苏也可能意识不到这个使劲看她的人是谁了,即便知道是个老乡,依她老乡会那天冷傲的神情,估计能和他华浩打个招呼就算他华浩万幸了。所以华浩继续走着他不变的路,不敢再误入情侣深处遭受视觉刺激。而文学社的活动不是风风火火,而是象北京的雨,轻易难得来一次,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华浩看了一场文学社组织放映的情感电影,听了一场文学讲座,看电影的倒是不少,听文学讲座的就实在稀罕了,诺大的教室三三两两散在分布了一些人,显得空荡荡的,里面还有一些人在埋头看书,估计是找不到自习教室,而抗干扰能力又比较强,所以乐得在这么一个讲堂里学习,台上的讲得是摇摇欲坠,台下的听得是昏昏欲睡。在这样一片贫瘠的文学土壤里,华浩意气风发的文学梦想也就被折断了翅膀,想飞也飞不起来了,更别说吸引那羽翼丰满的文学雌鹰一块在浩瀚的蓝天嬉戏追逐、比翼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