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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皇:“阿湮阿湮,星辰宫里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竟能让你流连?”
真的有些不寻常。以往千百年都难得出一次太易宫,更别说还接连着驻留同一地数回。她跟随这位上神多年,这还是第一回见她这般。
而且星辰宫便是在诸神眼中,也是极其讳莫如深的存在。仿若一则真实存在的虚幻。
因为天河连接着三十三天外混沌海,亘古不化的混沌气流将天河中心卷袭成能够吞噬一切的漩涡,足以隔绝诸神注视——至少凭借着天底下最后一只凤凰的天运与福祉,都进不去星辰宫。想必就连天帝伏羲那面堪称“上照天庭,下照九幽”的昊天镜也拿那混沌莫之奈何吧。
辰湮将视线从苍茫的虚无中收回来,低头轻轻抚了抚腿上乱蹦试图找存在感的凤凰脑袋,安静地笑:“凰儿以为?”
雪皇停止蹦跶,好奇歪头瞅她的表情:“那里不是只有乱七八糟的命线么?”青华上神连自己都不在乎,会关注旁人命运?忽而又恍然,“啊啊!好像是说神仙的命运轨迹也刻在上面?!阿湮你在看谁的谁的?”
青衣的神祇只是淡淡一笑:“生灵之宿命乃天道演化,此世孕育,岂是等闲能够探得?”
此世得天独厚的凤凰寡着嘴,小声抱怨:“阿湮又拿话诳我!你又非‘等闲’……不能说就不说呗……”内里腹诽,除了太子长琴还会有谁?她想让青华上神多记挂点东西想得快疯了,不是还如不了愿?
可惜,自称是天底下最了解青华上神的凤凰这回没有料对。
那宏伟沉谧的古老星辰宫中,令得开天辟地之后的第一位神祇停下脚步的,不是她本体的宿主,却是三十二重天阙顶端的那位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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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下界妖祸上达天听。
是说有一条孽龙于人间南方的戏水之举引来民怨。黑龙打伤伏羲派遣惩戒它的仙将,逃入不周山中求得烛龙之子钟鼓的庇佑……天帝被狠狠抹了面子。
原来人间大荒四方皆有神祇监守。南方大帝本为炎帝神农,因天命远走他域至今未返,南方神权便落在伏羲手上,名不正言不顺难免尴尬,索性一直未有大事发生,倒也少了诸神碎嘴。却不防此次南方之祸,伏羲越俎代庖一次未得解决,虽然很是恼怒,却不能多加干预。此事必移交南方各神处理。
天帝懿旨下达的时候,雪皇正蹲在太子长琴肩上,于天河畔看织女捞织天纱的星尘。
雪皇很是兴奋,貌似又挨着下界放风的时候了:“龙?呦,挺有胆的啊!让我会会!让我去会会!”
话语中的幸灾乐祸鲜明无比——所以说龙凤天性中的争锋相对永远也无法抹消。
温和清静的乐神倒是有些惊讶,不明为何此次须得如此大动干戈。
雪皇心情好,于是给他解释:“钟鼓可不是好惹的!他生时世间连三皇都还不存在,按鸿蒙灵种的实力是按年龄比例增长的来算算,钟鼓实力如何?而且这货不尊天不尊地,烛龙当年守地的功德全落在他身上了——盘古开天烛龙守地,两者并称,这功德有多多少?够他败到天荒地老的!你说,他会将天界放在眼里?这玩意儿性子乖张邪僻,哪有那等好心庇护同族,准是寻乐子跟天界闹着玩儿呢!啊啊这么说起来,确实很久没跟这爬虫打过架了,真有点怀念啊……”
要说这事确实还有些邪门儿。伏羲不但派了南方辅神祝融及其子太子长琴——若说这情有可原的话,居然又拉来了北方辅神玄冥麾下的共工——这就很莫名其妙了。
玄冥与共工皆为水神,前者为水正,掌管所有水神,又是凡间冬神,权柄囊括范围最大,不但是人界凡水,连天界地界的水源都可以插上一手;共工在水神中名头也不差,主要是其神职所向局限于凡间的缘故,为世人所熟知。
只不过,南方北方诸神司职不同领域不同,捞过界管过线什么的在神祇眼中也有点尴尬,这回南方出了事怎的把北方也强行扯上?若说此事难为、须得水火两神联手的话,那怎么说也得齐派祝融与玄冥……难道是考虑说祝融与共工私交不错的缘故?
天帝伏羲这指派,着实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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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皇兴冲冲跑回去找自家上神。
飞进太易宫,一个遛弯儿没见青衣神祇的影儿。悬在玉髓天池边上有些郁卒。她可不认为辰湮会去星辰宫,离上一回出门时间不过几十年,青华上神要是有那么频繁的出门率她欢喜还来不及呢。想了想,调头往琼阁去了。
她果然在彼处。
天界灵气极足,越接近中天越是浓厚,虚空之中更是灵脉纵横,四通八达。只不过风水对于青华上神来说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还在人间的时候,太易宫就是敢在穷凶极恶之地镇压地脉的所在,若不是碍于凤凰是此界大荒鸿蒙之种,经不起混沌风暴肆虐,她都能直接把地儿挪到三十三天外。
整个天界,相当于是把原先的四梵天独立成体,此四天跳出欲、色、无色三界,劫运不生,摆脱轮回,超脱无累。但毕竟临近天外混沌海,她便寻了个边缘之地直接引了混沌气流下来,也亏得雪皇与她一同住惯,才能适应。这么一想,太子长琴就有些好运,魂魄中自带混沌莲子一枚,在混沌中简直如鱼得水——偏偏,他自己不知道。
辰湮站在天界最高的地方。静默无可撼动的身形,犹如亘古以来从不能改变过。
这个时候雪皇内心的欣悦还没完全褪下去:“阿湮阿湮,太子长琴要去下界捉龙,我也跟着去呗~”
青衣的神祇微微侧身,方便她扑进自己怀中,垂眸望着她,神情有些放缓:“此行便罢,凰儿随我身侧可好。”
雪皇怔住。完全没有想过会被不允许……用这样温柔的姿态拒绝的话很作弊的啊!而且明明是询问的句子却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怎么感觉心里毛毛的?
凤凰就是胡搅蛮缠的时候也是会看情况的。她很聪明,只是大多数情况下不喜欢自己思考而已。
雪皇愣了半晌,热情冷却,小脑袋犹豫地蹭了蹭她的臂:“有……问题?”牵扯到某一位,她忽然就觉得那三界遍照的昊天镜格外得让人胆寒。
下意识扫了扫四周,但又见着辰湮很是坦然的模样——想想,她永远都这副模样啊。雪皇不是怕伏羲,钟鼓敢往伏羲脸面上踩上几脚,无非是仗着自己是不周山的地头龙,而且他之父烛龙还在,不过是沉睡而已——她又怎么不敢!只是青华上神待人接物缓和了点,她也不便太张扬跋扈罢了……再者,伏羲毕竟是天命之帝……指不定使起绊子来,接不接得住!
辰湮只是摸摸她的脑袋,继续默默地望着天外虚空。
这样的沉默让她很是不安。后知后觉地又想起登临天界以来,阿湮的情态好像就有些改变,但她一时想不明白,究竟因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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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巴地望着太子长琴随着祝融共工出了天门,凤凰心中各种不是滋味。
太子长琴无奈地致以歉意,青华上神不放她下去,他也没法子求情。
雪皇:“去榣山看看,看看!没准那水蛇又回去了!你顺手给它捞上来呗,这破天界待得我无聊死了……”
太子长琴自然是满口答应。惦念旧友多年,他也想知道悭臾现今如何。
这个时候,他们还未料到,此行会是那诸多磨难的初始。
三千世的浮沉,不过天地须臾的一次回眸。
太易宫中,青华上神一闭眼,天池中央的青莲竟凋零下一叶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