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

苏幕遮

花子语坐在木亭子里,将手上拿着的一杯酒泼向亭下的一块灰色的大岩石上,酒顺着岩石的轮廓分流流入了溪水中,发出泠泠的声响。花子语转身将手搭在扶手上,看着亭子下一桩矮矮的树墩,像是被谁砍过,露出了年轮。

“那次抓了曲佑城的人是你么?”花子语背着身,不看后面穿着军装的远藤俊介。

“啊,那次抓他的人是远山总司呢。”

“红曲呢?是你杀的吧。”

“那次当然是我杀的。”

花子语将手垂了下来,把漂亮的酒杯用力的放在桌子上,看见远藤俊介的酒杯中的酒泛起了涟漪。

“怎么?”远藤俊介把军帽摘了下来,抬头看着站着的花子语。

“如果我没记错,当初红曲还给你们唱过戏。当初坏了你们听戏的兴致的人也是我,你们对我不满大可以来杀我,没必要隔着半个中国叫已经五十岁的红曲去给你们这些日本人唱戏,然后还杀了他。依我的想法,你不会笨到这种地步,留下诟病让京城的人来议论。”

“所以呢?你知道了又怎样?”

“你的目的。”花子语说“我想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与你有关。”远藤俊介翘着二郎腿,一副安逸的样子“我只能说这些。”

“你接下来又要伤害谁?”

远藤俊介抬了头,缓缓的吐出几个字

“我想听戏。”

“你大老远从东北赶来就是为了听戏?”

“听你唱戏。”

花子语别过头,长吁了一口气。

芳菲尽,檀香灭:舞霓裳,月未央。

亭楼阁,云踪迹:步蹒跚,愁断肠。

血泪出,风尘住:花飘零,情难断。

盼晨曦,雨满楼:柳烟云,君莫言。

寻无处,冬已尽:春未归,寒依旧。

刺骨心,梦难圆:终破碎,人依旧?

泪涕涟,人安在?昨日别,莫相见。

岁月走,何曾留!可怜人,可曾悔?

流水溢,沙漏空:风雪霁,人事非。

花子语坐了下来,猛然间发现远藤俊介竟会是长得比曲佑城都俊秀。曲佑城呐,花子语不知他该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时光远了,它不再舍远求近,连带那些恩怨,消失无形,她只能抓住风中流年,记取一段飘零,而他与她,两两相望做不到,念念不忘也做不到,只能做到两两相忘。可能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可能这就是对十四年来的感情最好的注解。

她并不敢奢求什么。就像是戏子一样,从未奢求什么。

她是个做的合格的戏子。

人生中,总有不舍的一页,那么深,又那么暖。人把寒凉轻盈在过往的云烟里,把情亲给予的暖安放在温热的掌心里,即便隔着天上人间,依然清晰可见。让温暖,覆盖了冬季的寒凉与萧索;让牵念,沉香了岁月的苍老与苦涩。

“花老板都唱过谁啊?”

“花田错的春兰,武家坡的王宝钏,汉明妃的王昭君,霸王别姬的虞姬,还有多的呢。唱了这么多年,看的故事多了,背的唱词多了,看的世间物是人非也多。”花子语虚掩着脸“不觉着么?这戏子是最可悲的行当,把别人的事原原本本的叙述一遍,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叹惋着他人的身世,耗着自己的眼泪,求别人的一句赞美。”

“有时看着别人的故事觉得自己很难堪。”花子语捏着酒杯。

戏子的背后,几多欢喜几多愁,狠狠地擦着泪水晕开的妆,抹花了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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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待曲终寻问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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