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七
画眉也叹了口气，道：“郡主您这也是为了青龙着想，不想耽误他罢了。青龙的性子有些偏执，若是不让他彻底的醒悟，以后只怕是更麻烦！而且郡主您已经暗示了他那么多次，以他的才智又怎么会不懂，还是他自己心存侥幸，故意不去明白！若是不趁早掐断了他的心思，等待郡主您出阁的时候，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语晴突然没来由的感到疲累，双手轻轻按住太阳穴，无力地说道：“但愿他能够想明白，不要去钻牛角尖吧！抛去这一点不说，青龙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以他自身的能力，就算是不在我手下，也能闯出一片天地。当年若非机缘巧合，我出手救了他们兄妹的姓名，他甘愿为我做事，只怕他早已成为一方人物。只是是英雄或是枭雄，就说不准了！”
“早知道会弄成今日这样子，当初就直接打发他们走好了！哎，真是麻烦啊！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这次夜莺留下看家，你叫她多注意一些青龙。还有那个青莲，虽然看着娇娇柔柔的，却也不安分！”
“只怕日后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会更多，想想就头疼！真是怀念过去的那段安生日子！”一想到日后会遇到各种因为龙誉晨的身份、地位所招惹来的烂桃花，怕麻烦的语晴就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先是我的爱人，我也不用担心开伯瑞特了。”朱丽叶的这段经典台词突然跃入了语晴的脑海中。
语晴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效仿朱丽叶，这样去问龙誉晨。不过眨眼之间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龙誉晨同她一样，都不是一个会逃避自己责任的人。
内力不若的画眉自然听到了语晴的嘀咕，只是十分了解语晴习惯的她明白此刻不是自己该插嘴的时候。虽然她同四皇子接触不多，但是她从一开始便认定四皇子便是她家郡主的良配！
她的直觉告诉她，四皇子和她家郡主是同一类人，所以他们才会相互吸引，才会不用太多的交流，便知道彼此的想法。这或许就是郡主过去曾经说过的什么“灵魂伴侣”吧！四皇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温暖正好可以弥补郡主心中的冰寒。她们郡主若是阴，那么四皇子便是阳。就像老谷主口中常说的：这天地间万事万物，莫不要阴阳交融。只有阴阳交合，才够完整无缺！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或许依旧没有意识到他们是有多么的幸运。能够在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遇到那个对的人，那个老天为你而准备的另一半！
……
翌日一早，语晴难得早起，亲自下厨做了一桌早点，同龙天行、沐卿霖、杜宇槭和龙御晞几个一起用膳。
沐卿霖轻轻夹起一个精致的小笼包，蘸了些醋，稍稍吹凉些便一口放入嘴中。感受着鲜美的汤汁在口中四溢，沐卿霖脸色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小语儿，你的手艺真是没得挑！你小舅舅我游遍大江南北，也就小语儿能够做得出这么好吃的汤包！就是你太懒了，一个月也下不了几次厨房。”
见语晴不搭理自己，沐卿霖又不死心地说道：“你若是能改改你这个懒散的性子，稍微勤快一些。将来若是流落街头了，也能凭借着这一身手艺安身立命。”
语晴本不想理他，但是见龙御晞一副很想说话，但是又怕龙天行责骂的样子，便慢慢咽下口中的香菇鸡肉粥，擦了擦嘴角，瞪了沐卿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流落街头的那一天！不过小舅舅可就难说了，你若是再这么不着调，难保外公不会一气之下赶你出来。你若是想学我这身手艺，以备后患，语儿也不会藏私，待我从庙里回来便教你。”开玩笑，且不说她自己挣下来的这千万家业，她还是皇上册封的郡主！大唐长治久安，繁荣昌盛，她又怎么会有流落街头的那一天！
“嘿嘿，这就不用了。”沐卿霖讪笑道：“我只是在感慨小语儿你的惊人厨艺，并没有别的意思！小语儿心地善良，断然不会忍心看着我流落街头的！所以就算小舅舅真的有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天，不是还有你收留小舅舅么！”说完了，还给语晴抛了个媚眼。
“食不言，寝不语！老祖宗的规矩都让你给扔了！你自己没正行也就算了，可不要教坏了晞儿！”语晴见沐卿霖有些理亏地埋头苦吃，便给龙御晞夹了一个煎蛋，转头看着龙天行问道：“义父今日要留在宫里用午膳吗？这些日子义父和哥哥都忙，很少回府里用膳。明日哥哥和语儿就要离家了，所以语儿打算中午做几道大家爱吃的小菜，咱们一起用膳，权当为哥哥送行！”
龙天行笑道：“好是好，就是语儿你太辛苦了。你身上有伤，还一大早就起来给我们做早膳，这么一桌子的吃食，肯定费了不少功夫。你的脚还是要静养，依为父看午膳还是让厨房做吧！等到槭儿回来的时候，你再亲自下厨给他接风洗尘！”
杜宇槭也连忙看着语晴说道：“义父说得不错，一顿吃食而已，只要大家开心，吃什么都是一样的！语儿的心意哥哥都明白，但若是因为这个累坏了你，哥哥会心疼的！难道你想哥哥因为挂记着你无法安心读书么？”
语晴听了只得笑道：“那好吧，我等下将菜单交给厨子去做。只是我一早上就熬了高汤，若是不用就浪费了；今儿个的天气又有些凉，我还是做一道简单的暖锅好了！美味又暖和，而且也很简单。”
龙天行和杜宇槭见语晴如此坚持，便只得允了。
早膳过后，龙天行独自去了宫里上朝，杜宇槭与人越好了要去买书，而龙御晞则是被沐卿霖拐跑了，不知去了哪里。语晴拟好了午膳的菜单，方带着画眉几个回了房间。闻着屋子里正烧着的女儿香，忽然问道：“画眉，你把那些从江南带来的沉奇楠放在哪里了？”
画眉想了想，方答道：“郡主可是问那些莺歌绿的珠子？属下怕有闪失，便将它们放在郡主您的私库里了。要属下去拿来么？”
语晴点了点头，说道：“去拿来吧，另外再拿几根天蚕丝来。趁着现在有功夫，我串几个手串。”
玉指轻抚在锦盒上，语晴颇为不舍地说道：“为了这东西，当初费了多少人力和财力，现在想想都还有些心疼。”
画眉笑道：“花费再贵的东西，只要郡主喜欢，瞧见了心里头高兴，也就是值得的！”
语晴素手拿起一颗直径约为一厘米的墨绿色珠子把玩，嗅着清凉甘甜的气息，感慨道：“确实是值得！每每瞧见这沉水香、琥珀或是乌木（阴沉木）这些东西，我总是对自然产生一种敬畏！本来已经没有了生机的死物，又身埋在不见天日的泥土之中，经过千万年的孕育却能成为万金难求的珍宝！这种敬畏与佩服，一直警醒着我，才让我有了今天的这一切！”
“郡主可是打算给二少爷串个手钏？
”是啊，这个东西能够清神静气，读书的时候带着是最好的。本来是想给他们做两块金香玉的玉佩，但是这沉水香的驱虫效果更好。哥哥朴素惯了，屋子里不怎么点熏香。庄子里虽然收拾干净了，可是始终比不得王府，就算是寒冬腊月，也会有些虫蚁。“
语晴清点了一下锦盒中珠子的数量，却发现已经不足以前的半数。”满满的一盒子，如今只剩下这么些了，不知道还能够做几个手钏。“
很快的语晴便串好两串精致的手钏，只是手中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画眉有些不解的看了语晴一眼，随即会意，原来如此！
秦王府的厨子虽然不像语晴对古今中外的菜色均有所涉猎，但是他们的手艺也绝非寻常人可以比拟。金齑（ji，一声）玉脍（kuai，四声）、葫芦鸡、芦服含凤、清风饭、鹿尾酱、驼蹄羹等等寻常人家根本吃不到的丰盛的饭菜让众人吃得很是尽兴，语晴亲手做的那道三鲜暖锅更是连一点汤汁都没有剩下。
语晴午睡起身，已是未时过半，将近申时。正巧莫英娘遣人将给杜宇槭和语晴的衣物送了过来。语晴随意地同那人说了几句话，便让画眉赏了银子，打发了出去。
画眉回到屋子瞧见语晴已经换了外出的衣裳，正坐在梳妆台前，让夜莺给她搭理头发。画眉从夜莺手中接过梳子，有些奇怪地问道：”郡主可是要出门？“
”去给二哥送衣裳，顺便和他说说话。明日这一分别，就要年底再相见了！他和大哥去庄子里就是要安心读书的，我总不能一个劲儿的去打搅他们；而且从庙里回来以后咱们也要忙起来了，那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再跑去看他们了。“
语晴梳洗整齐以后，带着画眉和百灵还未出院门，就瞧见杜宇槭已经走了进来。杜宇槭看见语晴，笑着问道：”语儿这个时候要出门？那哥哥是不是来错了？“
语晴扬起笑容，道：”语儿正要去给哥哥送衣裳呢，没想到哥哥先来看语儿了！那语儿就省得跑这么一趟了！“
兄妹二人走到书房窗外的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坐下，杜宇槭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笑道：”语儿真是好意境，竟然用葡萄架子搭了一个小凉亭。炎炎夏日或者初秋的时候在这里读书，一定很惬意！“
”哥哥若是喜欢，来年春天语儿也让人去你院子里搭一个！到了秋天，还可以一边吃新鲜的葡萄，一边读书，真是舒服极了！说起读书，哥哥今日下午不用温书么，怎么有空来我的院子？“
杜宇槭笑道：”明日就要走了，今天休息一日也是无妨的。语儿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些日子读书的时候读到了这么一句：‘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心中颇有感触，所以想和语儿探讨一番。语儿可还记得这句话出自哪里？“
语晴笑道：”哥哥还未中状元，便想要做考官了么？不过哥哥出的题未免有些简单，这句话出自《论语·里仁》篇，全文是：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
曾子曰：唯。
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语儿可有说错？“
见杜宇槭笑着摇头，语晴又说道：”‘忠’，尽力为人谋，中人之心，故为忠；‘恕’，推己及人，如人之心，故为恕。“
”《雍也》篇中有云：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人乎？’
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卫灵公》篇中又有：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故而语儿以为，忠者，心无二心，意无二意之谓；恕者，了己了人，明始明终之意。值得一提的是，孔圣人所说的恕，并非宽恕，一笑泯恩仇的意思。《礼记?曲礼上》中有云：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
”《礼记?檀弓上》又有：
子夏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
夫子曰：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曰：请问居从父兄弟之仇，如之何？
曰：仕弗与共国，衔君命而使，虽遇之不斗。
曰：请问居昆弟（本义为兄弟，这里指堂兄弟）之仇，如之何？
曰：不为魁，主人能则执兵而陪其后。“
孔子意思是说：人处在有杀父母之仇的时候，要睡草席头枕木，连就寝也受到这样恶劣条件的刺激，以便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复仇。不出门当官，以示不与仇人共天下。与仇人相遇，不要转回家取来武器再与对方决斗，也就是最好平时随身带着复仇的兵器，一旦见到仇人便可以直接杀将上去。如果是居亲兄弟之仇，那就不和仇人在一个国家里担任官职，当由国君派出为使臣的时候，虽然遇到仇人也不报仇，其他情况下完全可以报仇。如果是堂兄弟之仇，就不要领头报仇了，堂兄弟自己家的人如能报仇，可以跟在后面起帮助性的作用。
杜宇槭闻言，满腹的话都化作一声长叹，随即笑道：”攻乎异端，斯害己也！罢了，哥哥还是说不过你！随你去吧！“
语晴听了笑道：”语儿还以为哥哥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哥哥只是心疼语儿，不和语儿争辩罢了！明日哥哥就要走了，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语儿让人给哥哥赶制了好些衣裳，哥哥快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语儿再去要他们重做。
……兄妹二人说说笑笑，一直到晚膳结束了好一阵方才分别。
夜里，很早就安置下来的语晴一直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心里头总是想着下午同二哥的对话。正在她惆怅之际，院子里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房门微响，听见来者熟门熟路，直奔自己所在的闺房而来，语晴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样东西，在黑暗之中寻着声音便扔了过去。
“啪”地一声轻响过后，就听清朗的笑声响起：“用这么珍贵的玩意儿当做暗器，小语可真是大手笔！这么大的力气来扔，今夜若来得是别人，只怕这件稀世珍宝就要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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