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2)

九十六(2)

蕙绵出去以后,又吩咐了人出去请过大夫,才在院中坐下,让素秋帮着处理伤口了。

素景端着一盆清水站在一旁,满面欲言又止的样子。

“素景,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蕙绵问道。

“奴婢不敢。”素景不着痕迹地将眼光往卧房的方向斜了斜,低下头道。

“三哥他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见她不说,蕙绵便问素秋。

素秋迟疑,伤口要包扎好时,才低声道:“少爷极爱小姐,因为小姐,少爷的身体才会如此反复。”她的声音几乎低到不可闻。

蕙绵觉得脑中响起两声轰雷,确实是因为她,他刚才才变成那个样子。但是,他“极爱”她,怎么会?

想着,女子不禁抬手摸了摸另一支衣袖里的玉簪。

“小姐,少爷太在乎您了。奴婢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不能同样在乎少爷?”素秋猛地跪了下来,继续道:“您不在乎少爷,心中没有少爷,但是您不要总是拿着锥子往少爷心上刺。”

蕙绵也猛然看向跪在面前的婢女,她不禁微眯了眯眼。这么说来,都是她故意伤害他吗?

“素秋,不能因为他爱我,我不爱他,你就这么给我安罪名。”

“奴婢没有这个意思。”素秋立即慌张的抬头。

“奴婢只是希望,小姐不要在少爷面前提到您的,所钟。”素秋又低声道。

“我明白了。”

他的感情由其他人说出口,她倒信了个十成十。看来,她对他的“偏见”确实很深。

“小姐,少爷问您走了没有。”约半个时辰后,剑魂出门对蕙绵道,言外之意明显。

“素秋,麻烦你去传个话,让夏香对萧公子说,我这两日不能出府了。还有,不要让他来府里。”

蕙绵低声说过,便起身去了房间。但是她的这一番话,并没有瞒过云飞卿的耳朵。他尽管受创,修为却不低。

“三哥,你感觉好些没有?大夫已经等在外面了。”她一进了屋门就微笑着道。

“绵儿,刚才你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云飞卿有些吃力的起身,低声问道。

“三哥,虽然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但是你是我的亲人,在我心中你同样很重要。”蕙绵不是那种喜欢遮遮掩掩的人,说过之后,却又觉得自己更卑鄙:他明明是爱,她却还说什么亲人。

云飞卿竟淡然一笑,经过刚才,他觉得那种不被她喜欢的痛,竟不如一分怕她因他的误伤而丧命的痛。

“你放心,我不会再那么……”云飞卿想了想,道:“小心眼了。”他说过之后又苦笑了下,自己竟然如同女子一般。

那大夫显然这一段时间是常来的,把过脉后说是无大碍却不不大好。他没有留下药方,只说原来阮大夫留下的那张药方就是极适合的。

蕙绵这才又想起那个神医。

“三哥,你一定知道怎样同那个神医联系。”女子边喂着他已经冷好的药,一边说道:“你给他写封信,让他回京帮你瞧瞧身体。”

“他看个师公,怎么要花那么长时间?”她又舀起一勺汤药,说得随意。

“安之他已经闭关半个多月了。”云飞卿接着药喝了,笑道。

“啊,学个医也要闭关吗?”

“自然,闭关之后心才更能静下来。”

“那他准备闭个多少年?”

“凭安之的医术,应该用不了三个月。”

两人一个喂药,一个喝药,还不耽误谈话。萦绕着淡淡药香的室内,静谧安好。

“没有了?”云飞卿微张嘴正准备接药,没有触到预期中的勺子,突兀问道。语气中竟是浓浓的不舍。

“这药很好喝吗?”蕙绵正把药碗递给素秋,这时忍不住笑道,突然间觉得他像个纯真的孩子一般。

云飞卿摇了摇头。

“吃过药了,现在睡一会吧。”女子母性大发,又哄孩子般的让他睡觉。

男子虽然很享受她的关怀,但却觉得她眼中闪烁的光辉太过奇怪。怎么老觉着,她把自己当成个孩子?

蕙绵扶着他躺下,给他盖好了被子,同时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乖乖睡觉。”她说。

躺在床上的云飞卿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女子,眼中泛出些无奈的笑意。

“闭上眼睛。”女子又一本正经的、温柔的道。

他更觉好笑了,却依言闭上眼睛,但是由于忍笑,眼珠总是动个不停。他觉得这一刻,真幸福。

看着他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显出笑意的眼角,蕙绵突然间也好奇起来,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这样的爱着她,她为什么对着他就是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女子深思着,几乎是无意识地伸出手将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握了起来。大手在被她握住时,瞬间抽动。

蕙绵回过神来。

她想抽回手,那只大手却加重了力道。再说了,感受到他手上的冰凉时,她也不忍心将手抽出了。

渐渐的,时间一点点流过,她的手已经冰的有些麻木。男子的大手早就松开了,但她仍握着他。当他欲抽出手时,她依然紧紧握住。她知道,她正心疼着这个男子。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女子笑了笑,终于睡着了。她迟疑了半晌,放开了像是握着一团雪球的手。看看,自己的手俨然已经红通通的了。

蕙绵缓缓地将手拿到嘴边,轻轻地哈了一口气。她不禁想,他是不是全身都这么冰?并未注意到床上男子微微皱起的双眉。

她想了想,终于决定将手伸到他的胸襟里去试一试。但是她忘了自己的一双手已经冰的不能行了,怎么还能感知出来?她有些懊恼的将手收回,又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的低下身,将脸颊轻轻地放在他的胸膛。

果然,一样冰,女子的脑袋不禁一缩。他是怎么忍受身体上如此的冰冷的?他的温度,甚至低于那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人。

蕙绵想着,不禁打了个寒噤。她就这样静静地趴在男子冰冷的胸膛上,不忍起身。

她没有看到,男子放在身体一侧的大手几次欲举而放。他贪婪的想享受更多,却怕破坏这一刻的美好。

蕙绵终于在两牙禁不住的打颤时,坐起身来。她搓了搓一侧脸颊,看着熟睡中的男子笑了笑。“你不冷吗?你不冷就好。”她用口型说道。

女子又待了片刻,实在受不住这冰冷,只好起身出去。

她一出门,外面守门的剑魂立即对她露出了感激而又讨好的一笑。

“他睡着了,我先回去一趟,随后就过来。”蕙绵走离门口几步,才轻声道。

“谢谢小姐。”剑魂感激道。

蕙绵却不满意了,怎么着哇,他也是我三哥呢?“剑魂,他是我三哥呢。”女子的神色表明:你凭什么代替我的三哥向我表示谢意呢。

剑魂愣了愣,随即傻笑。蕙绵见了,为这傻笑,没忍住笑出声了。她随即掩了嘴,挥挥手出了飞云轩。

“小姐留步,奴婢有话要说。”

蕙绵走飞云轩好远,背后响起了素景的声音。她转身停下,看向那个一直对她很不满意的丫头。

“什么事?”

“小姐,您心中有没有少爷?”素景神色严肃异常,蕙绵都忍不住为她这样大胆的表情叫好了。

“你想说什么?”

“奴婢想说,小姐既然心中没有我们少爷,就不要做出那些容易使人多想的事情。少爷经不起您这样的若即若离,从我跟着少爷以来,就从未见过少爷因为什么人或者事而引发体内的寒毒。”

“一次风寒,就够我们担心害怕的了。小姐难道不明白,您如今对于少爷来说,比那些风寒更可怕。”

“既然不管我们少爷多爱您,您都不接受,就请您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亲近少爷。”

素景确实妒忌这个女人对少爷的影响力,但是,她更加在乎的是少爷的身体。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明白了,以后会注意的。”蕙绵听她说完,淡声道,随即转身离开。

其实听素秋说过,她心中就隐隐明白他的“病”与她有关。她又何尝不明白,如果什么也不能承诺,最好就是远离他。但是,纵然她爱着另一个男人,看见他那个样子,她却会心疼。

就像一个人说的,你能弄明白心是怎样跳动的,却永远搞不明白它究竟是怎样对外界做出反应的。

蕙绵不禁在心中暗数,她到底欠了多少债,流庄,云飞卿,流风,宫挽月?算吗?应该不算吧。不管怎么说,欠了这么多人,如果她再不珍惜他,再不幸福的话。她,对得起谁呢?

下午的时候蕙绵特地穿了夹衣,陪着那个男子待了整整一下午。她记着素景的话,不再那么随意地不顾男女之分。

她同他聊天多是聊些轻松愉快的内容,像她以前所想的,确实很浪费脑细胞。

云飞卿注意到了她搜肠刮肚的找话题,心下猜疑,他自问对她也算了解。“绵儿,你怎么了?”他问道。

“没有什么啊,三哥,等你身体好些,你教我下棋好不好?”她笑了笑,不在意地回道。

“为什么你与我在一起时,总这么拘谨?”云飞卿依旧接着自己的话题问。荒漠,荒漠,他不明白,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为什么总是像隔着一片不可跨越的荒漠?

与她在一起,他少见她与其他人在一起时的那种随意、敞开。难道,仍是因为开始时他的冷漠?

“因为你这么优秀,我总要注意一些嘛。”她依旧说的很随意。

“我这么多缺点,你都看不见吗?”男子继续问道。

“缺点?”她削苹果的手停了下来,他也有糗事?

云飞卿想说些以前的糗事,证明自己并不是那么完美。但是他从小的糗事真的是少之又少,这下又换成了男子搜肠刮肚了。

其实莫怪云飞卿苦闷,心与心,往往隔着的是整个宇宙间最远的距离。她走进了他的心,他却走不进她的心。

但是,这一天,仍然是云飞卿最高兴的一天,尽管他差点就被冰封了心。那个女子,终于在他的胸膛上停靠下来。就算只是暂时,他也喜欢。

晚上用过饭,云飞卿又在剑魂剑魄的帮助下调息了血脉,才准备休息。他高兴地想静静地躺下来,回忆白天里那段美好。

“少爷,暖血丹已经不多了,属下擅自做主,已经飞鸽传书给主子了。”

剑魂离开之前,半跪在地,像是为自己自作主张而请罪。大大咧咧的剑魄,此时也忙半跪下来。

“你们起来吧,有没有收到回书?”

“主子回书说,后天就能赶到,还说会寻了天香丸来。”

“少爷,有了天香丸,纵然您体内的寒毒一时不能祛除,也再无性命之忧了。”剑魄不淡定的补充道。

“好了,你们下去吧。”

云飞卿淡然挥手,并没把剑魂的话放在心上。整个江湖中只有三颗天香丸,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有她在身边,就是不能善终,又有何惧?他轻叹了一口气,和衣躺下。不过,若有她在身边,生离他尚且不敢想象,更遑论死别了。

云飞卿苦笑一声,闭起眼来。

阳光明媚,秋高气爽,这一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蕙绵两天没有出去,做了一个合格的好护士。今天照样是去飞云轩,她希望他能够快点好起来。

她喂他喝药时,再次有了放到自己嘴边尝一尝的冲动。怎么看他喝药,像是喝糖水似的?

“三哥,今天太阳很好,你能不能出去晒晒太阳?”喂好了药,蕙绵询问着。

“少爷如今的身体,太烫的东西都不能接触的。”未等云飞卿答,素景就抢在了前面道。

“下去。”云飞卿皱了皱眉,音色极其淡然。

“那我的手,你会不会觉得很烫?”才隔了一天,女子就又忘了对自己那种男女之分的提醒,捞起了他的手握住。抖了一下,问道。

“不会太烫,绵儿的手很像一个小火炉,暖烘烘的。”男子笑道。

“像小火炉?那你肯定会觉得太烤了。”她说着,放开手。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绵儿”,云飞卿打破沉默,问道:“你和,萧公子在一起,幸福吗?”

他明知道,却还是想听到她的亲口回答。只要她幸福,他就绝不会打扰她,他会离开。

“幸福,我喜欢跟他在一起。”蕙绵迟疑了会儿,回道。

“幸福,就好。绵儿,三哥祝福你。”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他的心一阵紧缩,终于是决定放手。

“谢谢你三哥,你也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听了他的话,女子心内也是一阵发紧,却仍是笑道。

云飞卿看着她没有说话,“绵儿,为了你,我改变我自己。但是,从明天起,我就要做回原来的那个冷漠的云飞卿了。”

几个月来,如梦一场,突然的爱上这个女子,呵呵,就让梦停留在这里吧。

“你幸福,我就会幸福。所以绵儿,你一定要幸福。”他最后放肆自己,对她说这与表白无异的话。

“是”,女子点了点头。

“我想睡会儿,绵儿你也回去吧。”又聊了一会,云飞卿便说道,声音中多了一层刻意的淡漠。

“好,那你休息吧。”蕙绵起身,不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绵儿,我如今已经好多了,下午你就不要过来了。”她未走到门口,他又道。

女子稍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蕙绵出门时,正碰见了相丝过来,说是他们少爷打发她过来瞧瞧三少爷是不是好些了。她向蕙绵问了安,便随着素秋进去了。

蕙绵无声的笑了笑,宫挽月倒是挺关心与他同时进入楚府来的三弟的。昨日不仅亲自带了大夫过来,还派人送来一大堆的珍贵药材。

这女人想着,就想到了当初自己初来时的冷清境况。除了老爹,好像没一个人关心她。可是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觉得如今跟她初来时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她想,她这种试图与两个哥哥修好的行为,不得不与原主一样,宣布破产。不过,她比“她”占优的是,她如今有了那个他。

想到那人,蕙绵不禁抱怨,她说出不去,他就连个书信,哪怕是个口信都没有。完全忘了她自己曾经说过不要人家过来府里的。抱怨归抱怨,她还是决定回去练笛子去。

“明天就出门去找他。”加快脚步的女人这样决定。

云飞卿这里,相丝走后,他就吩咐进门边的素秋。

“素秋,把这些青衫都烧了吧。”他侧身面朝墙壁躺着,语气依旧淡然。

素秋微愣,却依旧应了声是。

未过午,一个黑衣男子翻身进了飞云轩。光天化日之下,满院子的下人都没有看见其身影。眼力劲儿好的,也只看见了个一闪而过的黑影,还以为是只黑猫呢。

男子进屋,并未造成什么响动,但还是被床上的人察觉到了。

“浪,你来了。”云飞卿依旧面壁而卧,声音无波无动。

“奴婢们参见主子。”侍立在两侧的素秋、素景这个时候也都是一脸喜色,半蹲身见礼。门外的剑魂剑魄两个也都松了一口气,主子终于来了。

“你们两个下去吧。”云飞卿起了身,吩咐两个侍女。

“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男子向前两步,原本嬉笑的面容挂上了担忧。

云飞卿抬头,看了看这个今年已有大半年未见的弟弟。那黑衣仍然做的考究,布料织成时仍然掺了银线。

男子这样的一身衣服,从布料到其上的刺绣,所制皆为精良。此衣够华丽,却也够土。但是男子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刚毅而又柔和了俊美的容颜似乎在说:“爷有的是钱。”

“你应该晚上来的,离乱的功夫虽不如你,却也不弱。”云飞卿看着兀自倒茶的弟弟,开口道。

“哥,你也太小心了。被他发现了能怎么样,大不了干一架,我倒想看看奉岳直教出来的徒弟有没有传闻上那么厉害。”

男子喝了口茶,才从胸襟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尤见珍惜。

“哥,天香丸,你快服下。”

“费了多少工夫?”

“损失了五六个兄弟,哥,这些你不用管。”男子说着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云飞卿。

但是当他触到自家大哥手上的冰凉时,勃然变色。

“哥,你这寒毒究竟复发了几次?”他黑了脸,在这个世界上他就只剩下哥哥这一个亲人了,有人敢对他不利,就是跟整个北阙楼作对。

“沧浪,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云飞卿服下了天香丸,呵责道,语气中却是少有的随和。

“哥,之前我去赤芒山看过安之,师公已经有了帮你祛除寒毒之法。”祝庭沧浪不在意地掀袍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高兴劲儿足足的。

“有几分把握?”

“师公说保守的来说也有八分,哥,明天我就安排你去。我还得回楼里,最近事情比较多,不能与你同去了。”

“我如今感觉还不太好,我将身体调养一下再去。”云飞卿低头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随意道。

“哥,你今年可是大多数时间都留在这个府里了,弄得楚府好像才是你的家一样。”沧浪十分不满道。因为北阙楼一直被江湖中的正派所攻击,他家大哥就拒绝表明北阙楼大当家的身份,就算他要过来楚府,也必须隐匿好行踪。

沧浪是越想越不满意,他的一个亲哥哥,怎么被这个楚老头儿一救,就变成了他的儿子呢?

“哥,你这次寒毒频发,是不是因为那楚老头儿的丫头?”沧浪突地这么一问,他往常也来过楚府四五次,对那个毒丫头也见识过。更有一次,直接让暗中的他撞见了那女人欺负他家大哥的事。

因此沧浪就怀疑,是不是大哥这几次毒起是因为被那个丫头气的了?但是,说不通啊,老哥不像是会在意那丫头恶言的人啊。

“没有,你不要瞎猜,绵儿她最近很好,你不要又像前几次那样去吓她。”云飞卿连忙反驳,并维护蕙绵。

这样一来,沧浪没有怀疑也要怀疑了。他抬手抚了抚两鬓处辫起入冠的小辫儿,笑得阴险而又风骚。

“哥,你知道吗?安之那家伙竟然喜欢上楚老头儿的那个女儿了,我就在那里待了三天,他错叫那女人的名字好几次。”

沧浪说过,笑了起来,没有注意到自家大哥的不正常。因为他正暗自思量着,不去整整那个女人,就对不起他千里迢迢的跑这一趟。

“沧浪,你再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吓他,别怪我……”云飞卿看见他的笑容,心生警惕。

沧浪一听见哥哥喊他沧浪,就知道是他生气的表现。“哥,我什么都还没做呢,你就威胁我。你的救命恩人是那个楚老头儿,又不是他的女儿,对她用得着那么客气吗?”

“我说不准,就不准。”

“好好,不准,真不知道咱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一点儿都不知道让着我。”沧浪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模样。

当初与哥哥失散,他可是费了好长时间才与同样找寻他的哥哥重逢。因此祝庭沧浪特别珍惜这份亲情,其实对云飞卿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不是我不让着你,只是你有时做事太狂太不顾后果了。”

“我也只是抓个刺猬陪她玩玩儿,谁知道女人都那么胆小的。”沧浪一副委屈模样。

“哥,说到女人,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沧浪突然兴起,问的一脸八卦。其实不怨他八卦,实在是他家大哥不让他省心,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女人都没有。

“最近楼里什么事?给你飞书几次都说的含糊?”云飞卿转移话题。

“还不是那些所谓的什么武林正派。”沧浪掀了掀茶盖,不在意道。“哥,你别又给我转移话题。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回到本题上。

“北阙楼里那么些女人都是观赏用的?”

“大哥没成亲,我怎么好靠先?”沧浪有些心虚,随即这人忙主动地跟大哥讲起了北阙楼这一阵的紧张状况。

谈了半日,沧浪总觉得这个半年不见的大哥变得与以前很不一样了。像谈着话时没多少会儿就呆愣了起来,难道这大哥是有心上人了?

“再过,些日子,等爹回来了,我就启程去赤芒山。”谈话结束时云飞卿淡然道,并不说个确切的日子。现在舍不得,过些日子就能舍得了吧。

“好,用不用我派人来护送你去?”沧浪一听忙坐正了身子,他刚才一直不着痕迹地劝说大哥去赤芒山,却都被他绕过了。

“不用,有剑魂剑魄两个就行了。”云飞卿道。“你准备在京城待多久?”又问。

“多则三天吧。”沧浪一语含糊而过,他不想太拿楼里这些事烦大哥。

“以后行事顾忌些。”云飞卿嘱咐,其实不是他怕事,实在是这个弟弟太能惹事,两年前直接把武林盟主白桀的老婆给偷了,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抛到了武林盟主头上。

那次北阙楼遭到了整个儿武林的口水攻击,若非他暗中活动,两下里一场火拼不可避免。尽管避免了开火,北阙楼却几乎成了武林公敌,只要一点小火星就可以点燃熊熊大火。

所以,云飞卿便常常嘱咐。

“哥,你怎么就这么胆小怕事?”沧浪很不以为意,武林各派看来和谐,却经不起挑拨。

“哥,我出去转转,今晚后半夜再出府,免得被人发现了。”男子站起身来,说着话就走到了门口。

“别去招惹离乱,不准去……”

“知道,不准去吓唬那个大小姐。”话落,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云飞卿知道这个弟弟对他生活的这个地方有着好奇,每次过来必定要溜达一番。凭他的功夫,只要不是他自愿现身,离乱很难发现他。

所以,云飞卿也并不担心他去府里闲逛。

但是沧浪离开不久,他却突地从床上起身,他不能太相信这个弟弟的。想他以前几次来,哪次不得把她吓哭了才罢休。

以前他做那些事,他只当作没有看见,可是如今怎么能一样?

再说蕙绵,午饭过后连午休都没有就又坐在院子里勤奋的练习笛子了。

“小姐,日中说有萧公子的信来。”冬香笑着大声道,随后日中就跟着进了院子来。

“你们少爷这两天都做什么呢?”蕙绵控制着没有太失形象。

“少爷除了读书,就是在演武场练功了。”日中见过礼,随即将手中的一个很精致的信封递给蕙绵。

“少爷说,后天玄灵山有庙会,要约小姐您一起逛庙会呢。”日中又说。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女子紧紧握着手中的信封,急于打发了日中,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情书呢。前世的时候,还有哪个送这种慢节奏的情书呢?

因此,蕙绵很急迫的想看看,却又不想在他的来人面前看。

“小姐,您没有什么话要小的转达吗?”日中很尽责道。这个小厮很好,只要是少爷属意的,他必定恭敬有加。

“你就说我会去的,还有,要他好好练习轻功。”蕙绵说过就示意日中离去,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叫住了他:“告诉你们家少爷,不要太想我。”

她以为这话没什么,却把日中及四个丫头都惊住了,小姐好大胆。日中更是一个趔趄,连连应道:“小的记住了。”

蕙绵绝对没有想到,萧悦行听了日中这样的传话,震惊过后又不可遏制的大笑起来。

日中走后,女子就坐在石凳上,打开了信封。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思女兮女不知。”蕙绵在心中暗读了两遍,有些乐不可支。这个男人,真是好可爱。

“小姐,萧公子给您写的什么?”冬香一脸八卦,就是最稳重的夏香,见她家小姐捂个信纸偷笑的模样,也是一脸好奇的样子。

“你们都很闲吗?”蕙绵连忙将信纸折了几折,掖到腰间,一副我没有收到信的模样。

女子不知道,她手中这简单的两句诗,是男子在撕了一张又一张纸后才从古书中直接誊抄了两句,只稍作了修改。

萧悦行一直认为,在人生中,什么都可以去伪饰,只有诗文不可以。这日他想起那个女子,突然心中有一种感情,不抒不快。但提起笔,他却不能下笔。

纸抛了一张又一张,他带着对自己的气愤,誊下了这句诗。

她,却不能知道。女子看过以后,只爱上了他那隽秀挺拔的字体,字如其人。

蕙绵将四个丫头打发以后,便又坐了下来,掏出信纸,一笔一划的用手指模画那字。

这时跃到这个院子里的沧浪,见到斑驳树影下低头托着一张纸含笑的女子,心脏摇摇欲动。他只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感觉着与以前那么不同?

但是男子也只是略一疑惑,就将手中的布袋打开,随即笑得无限阴恻,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蕙绵正描摹的高兴,腿上的皮肤猛然间一阵发麻,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游过。她带着一种不好的预感低头看去,一条棍子般粗大的黄黑大蛇正吐着信子向她的脚尖游来。

恐惧、不知所措让她愣了几秒,随即惊慌的大喊出声。

“啊……啊……”

女子被吓得只剩下这一个音了,坐在那里的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云飞卿没进门时就听到了这满是惊恐的声音,暗咒一声,身影飘移。他远远地看见那蛇因为女子的叫声受了惊吓,正弓起身子向她攻击。

“不要”。这一幕,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忙运功将树上的一片飞叶飘出,却射偏了。

云飞卿几乎不能动了,大蛇却在瞬间无力地落在地上。

暗中的沧浪,先是被女子的一声喊叫惊得眼皮直跳。自家大哥的模样,更是让他震惊不已。所以,只好动手将那蛇震死。

“绵儿,不要怕,它已经死了。”云飞卿瞬间上前抱住她,安慰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所的没出息,都是因为她。

他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发抖,害怕,却是感觉不到她的生息。“绵儿,你不要吓我。”短短两日内,平平日常中,他却两度被这样死的恐惧侵袭。

“哇呜,那个东西好可怕。”她终于哭出声来,说的话断断续续,轻轻飘飘。

“绵儿,对不起,对不起。”云飞卿这才又把她放入怀中,他的音调中纵然有那么多的后怕,却也掺杂了一丝感动。

越珍贵,便越将一颗心与她融合。云飞卿喜欢这种历经了死亡的可怖,而瞬间中又拥有生的喜悦的这种感觉。

蕙绵被恐惧沾满的心渐渐地回暖,脸上又有一种冰凉的感觉。她稍稍撤离了身子,才看见洒在他胸前的泪珠都变成了冰花,一瞬间她又变成担心了。

“三哥,你不要这样担心我,我只是突然看见那个东西才会被吓到了。”女子的声音仍然有些颤抖,但他的身体好不容易好一些……如果可以,她真的不要这样的影响到他。

“你这样,我会担心你,也会愧疚的。”她低下头道。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更不用愧疚。”云飞卿面含深思道。

这时几个丫头也都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便要扶着小姐回房休息,又忙着去找大夫。蕙绵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条蛇,弄得好像跳崖一样凶险。

但是当她不经意间又看到石桌边的那条死蛇时,又惊恐地叫了起来。

“啊……”她边喊边道:“还不快把这东西弄走,还有整个院子都要好好检查一下。”

离乱这时也赶了过来,掌风一扫,那条大蛇顿时烟消云散。看见的人都惊奇不已,只是惊奇的东西不同。

若在平时,离乱又会被女子缠住问个不停了。

但是这次她只是眼中闪过震惊,并没有多问什么。离乱注意到了她的怏怏,暗恨自己看护不利,那条蛇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山中生长的。

“彻查这条蛇的来路。”离乱转身吩咐跟着过来的两个侍卫。

“头儿,这蛇已经被你……咱们怎么查?”其中一人问道。

“少废话,检查府里各种可能的入口。”离乱又回头看了一眼,便出了院门。那蛇只在最近的一座山上才有,必是有人故意而为。

暗中的沧浪从自家大哥的反常中回过神来,看着离去的离乱笑了笑:“为了杀一条蛇,竟用化虚掌,有趣。”

暗自嘀咕过后,他又不禁担心起自己来。看大哥的神色,他这次是不好脱身了。但是,以前他又不是没有吓过这个女人,为什么这次弄得他好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一样?

大夫来过,开了些压惊的药便离开了。“小姐受惊不少,这帖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快些服下。”大夫走时这样对云飞卿交代。

春香熬好了药,云飞卿立即接了过去,根本不管手指在触到碗底时的灼痛。

蕙绵却注意到了他立即通红的手指,心知这种热度对他来说必定很烫。云飞卿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便将勺子递到她的嘴边。

“我最怕喝药了,还是这样一勺一勺的喝,肯定要苦死了。”女子偏头躲开了勺子,道。

“那也要喝,若是惊悸而病,到时要吃更多的药的。”云飞卿拿着勺柄的手稳稳地,微含笑道。

“我用碗喝,一仰而尽就不会苦了。”她夺过他手中的药碗,说话间就仰头喝了。药汤还有些烫,把她烫的不轻。

她放下药碗,接过夏香手中的蜜饯,舌头已经是麻疼麻疼的了。

“三哥,这两天不是你来照看我,就是我去照看你。”女子含住蜜饯,忍住眼中因疼痛冒起的泪花,笑着调侃道。

云飞卿也笑了笑,将勺子递到春香手中。

“那你要听话,现在闭上眼,休息吧。”他的声音像春风一样温润,笑容柔和。

“嗯”,蕙绵应了一声,欲躺下时才注意到了手中空荡荡的。“我的信呢?”她又翻起身问四个丫头。

“奴婢刚才收起来了。”夏香好笑着把信递给了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小姐。

“什么信?”云飞卿脱口而问,在隐隐的看到那上面的字迹后,瞬间明了。蕙绵只收了起来,并没有说话,他便也没再问。

蕙绵在他的注视下根本无法入睡,何况想到那条粗长的蛇,她心中就又是一阵发毛。她有些烦躁的大力拍了下被子,被子一动,她便遏制不住那可怕的想法:好像有蛇躲在被子里似的。

女子被这个想法吓住了,立即坐起身来,将被子大大地敞开。

“怎么了?”云飞卿站了起来,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我有些热。”蕙绵摇了摇头,道。

“已经没事了”,他似乎能看出她想的什么,又坚持道:“快盖上被子,刚受惊不能再受凉了。”

女子迟疑了一阵,有些大义凛然地点了点头。

她虽有些不安,药劲儿上来以后便也睡着了。云飞卿在确定她睡熟以后,才起身离开。

“守在身边。”他出门时,吩咐旁边的夏香。

他出了门,几转之间,便到了飞云轩。

“祝庭沧浪,你给我出来。”男子才进了房门,就低吼道。

“哥,你去了哪里?我一回来就不见你。”沧浪笑嘻嘻的现身,一脸不懂他莫名其妙的怒气之神色。

“现在,滚出楚府,以后再也不要踏足这里。”云飞卿满面寒冰。

“哥,我做错什么了?”黑衣男子无辜发问。

“你自己清楚,你竟敢拿那么可怖的东西去吓她,我跟你说了什么?”几乎没有见过怒气的云飞卿终于发火了。

“就算是我放蛇去吓她,哥你用得着这么生气吗?”沧浪有些委屈道:“况且,我就离开那么一会会儿,能做什么?”

“你觉得我们两个今日才相识是吗?凭你的轻功,去外面捉了蛇再回来,不过半刻钟的事。”他说着,又充满了怒气。

“哥,你对那个女人的关心是不是太过分了?”沧浪问,并回想起了安之只言片语中的信息。

“没有,她是爹的女儿,就是我的妹妹。”飞卿愣住,良久才道。

“你拿她当妹妹?以前怎么没有?”某男继续问。

云飞卿背对着他,没有说话。“她是妹妹,那我还是你亲弟弟呢。”沧浪想起大哥的严肃,说得异常委屈。

“你走吧,我也会尽快离开这里的。”到底是他唯一的弟弟,云飞卿还是很心疼他的。

“哥,你心里是不是有了那个女人?”沧浪顺着杆儿爬。

“滚。”

“哥,虽然我一直想要个嫂子,可是你也不能给我找个这么粗制滥造……”

男子没有说完,就被一阵风携了出去,撞坏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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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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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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