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九十八

壑三进城门时被盘问的很严厉,他心中有鬼,却仍然强撑镇定的应付了。说是长夜漫漫,要进城里找个乐儿。

在城门口盘问的侍卫,只当这人是个流浪汉,只询问了两三句,就放过去了。这时壑三手下的那几个,基本是都是去城郊村里找相好的寡妇、媳妇去了。若是几个人晃晃悠悠的一起进来,绝不能这么容易就混过了。

壑三进了城门,暗叹自己命大。却是没走几步,就见一对士兵提刀举剑的向城门外而出。壑三被那整齐的脚步声震得心跳个不停,按都按不住。

“大哥,这兵是哪个府里的?要干什么去?”他装个熊样子,随手拉住一人问道。

“眼瞎啊,看不见那是栗陆将军府的卫队。干什么去,老子怎么知道?”壑三很不幸,拉住的这人正超级不爽。

壑三熊着个脑袋放下手,往里面走去。心里却明白是为个什么事儿,他甩了甩脑袋,那女人又没看见他的样貌。谁还能有证据?于是,这样想过,人就一脸色眯眯地朝花街走去。

人走尽了,蕙绵什么也看不见,听觉异常敏锐起来,似乎连穿过门缝透进来的风声都能听得见。

在这样的黑暗中,她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就连墙角突然开始唱歌的一只蟋蟀,也把她吓得浑身一抖。尽管她害怕,但比着刚才被那个人猥亵时的恐惧要好的多了。

如今她只能静静地等着家人来救了,听到那人走之前说什么有狼之类的,她也不敢出声了。她忍着脸上的疼痛,一个又一个的分析着到底是谁要跟她过不去。

她最先怀疑的就是黎莫如,但是那人的话透露出的却更像是金盛华。她不知道那人是实话实说,还是故意用那样的话来迷惑她。

一阵凉风吹来,她脸上又感到强似一阵的疼痛。蕙绵不禁暗骂,这下子不是要毁容了?随后她又开始抱怨家人找人的效率太低。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只听见脚步声,却没有人声。蕙绵心中警惕与恐惧俱生,“什么人?”她问。

但还是只听见脚步声,一阵打火石的摩擦之后,蕙绵的眼睛透过布感到一阵亮光,只是那亮光似乎离她越来越近。

“你是谁,要做什么?”蕙绵又问,心中的恐惧更盛了,身体在椅子上不住的后退。

“嘿嘿,真是个美人儿,都这个样子了,还是这么好看。”癞子把灯凑到了女子脸边,笑得无限猥琐。

“你是什么人?”她被这声音引发了更大的恐惧,只听声音就知道这人淫秽的样貌。

“你滚开。”感觉他靠了过来,女子带着椅子一步步的尽力后退。癞子见了,泛着黄斑的眼睛笑得更欢了。

“今儿你就好好的陪爷乐呵乐呵。”癞子又是嘿嘿着说出这番话,带着短促的呼吸声,让人听了只觉得恶心与恐怖。

“你敢?我爹会宰了你的。”女子仍是退躲着,大声喊着,希望吓退这歹徒。

“到时候说不定我癞子也能捞个官儿当当呢,相爷总不能把自己的女婿给宰了吧。”癞子自有一番逻辑,想得挺美。

“美人儿,你别抖,爷会让你爽的。”癞子看见女子有些发抖的嘴唇,说出的话有些打颤。一句话刚了,他就像一只饿狼一样扑到了女子身上。

蕙绵奋力挣扎,感到一条油腻的大舌伸到自己的脸颊上,恐惧到了极点。

“救命啊,救命啊,滚开……”

女子哭喊着救命,不停地摇晃着脑袋躲避着饿狼的侵袭。

“真的好香。”癞子已经淫性大发,喘着粗气,将一条大舌在女子的脸上脖子上四处游转。手上不停地解着腰带,因为激动,倒把腰带拽成了个死结。

他正低下头忙着解腰带之时,蕙绵因挣扎带着椅子翻到了地上。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三哥,阿离,流风。行,你快来救救我。”她害怕而又绝望的哭着叫着。

“荒山……”癞子才笑开了头,只说出两个字就失了声音。粘稠的血从额头上一点一点滴下。

女子仍处在恐惧中,她不要被那么恶心的人给……

黑衣男子有些踉跄的跌入屋中,他一路逃着那个毒蜘蛛而撞入这里。屋内的响动惊动了他,他施展剩余的内力飞了过来。

里面的人让他眼前一亮,因为那里有个女人。他早已欲火焚身,没看清楚屋内的人影,就用石子将那个低矮的汉子打翻在地。

癞子倒地,撞倒了破桌上的油灯。

“啊”,蕙绵全身的神经又吓的一抖,她几乎不敢再问了。

祝庭沧浪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渴望着一个女人过。跌撞入门的他觉得,现在只要给他一只母的,他就会上。

但是,死也不上那只“毒蜘蛛。”

沧浪从楚府出去以后,就碰到了平家的大小姐,他的那一颗天香丸也正是从平家抢得的。再然后又非常巧合的遇到了那只毒蜘蛛,他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被那些自诩正派的武林人士收买了。

那女人竟然敢给他下万艳髓,一个时辰内不与女子交合,必然血爆而死。他们妄想把他困起来,若是上了那个带着媚骨香的毒蜘蛛,他这一辈子都会携带上不可消去的媚毒而只能依靠那个女人。

但是,他祝庭沧浪能老老实实的任她摆布吗?他就是上一只猪,也不会让那个毒蜘蛛如愿以偿。

沧浪踉踉跄跄的走到蕙绵身边,一伸手就挥断了绳子。瞬间就把女人抱在怀中,直接撕衣服。他已经中毒半个时辰了,早已忍到了极限。

“你放开,放开。”蕙绵被这样一个火热的身躯抱住,那大手挨着她就伸向腰间。但是她竟不如刚才那样恐惧,或许是男子身上的气息让她安心。

“是你”,沧浪脑中突然灌注一丝清明,他认出了怀中的女子。但是被一把火烧起的身躯,却不允许他将怀中的娇躯放开。

“别怕,小女孩,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感觉到她的颤抖,竟然开口安慰。他自己都惊愕,他那被烈焰焚烧的大脑还能想起安慰之语。

他将火热的嘴唇放在女子嘴唇上,一步步向上,然后将缠住了眼睛的黑布咬了下来。他喷出的气息越来越火热,浓厚,但却不像刚才那两个人令女子感到恶心。

蕙绵在他的安慰下,颤抖渐渐止住,但是那人的烫手竟然游移到了她的两臀之间,轻轻重重的揉捏着。

“不要。”她连忙伸手,按住臀间的大手。

沧浪依言停了下来,他那个叫嚣着女人的心,竟然能因为她略带害怕的声音而稍稍止住。火热的唇舌又探入女子清凉的口中,她躲避,他双手立即固定住了身下不断摇晃的脑袋。

他一寸寸的深入,无异于给本已火热的身躯浇上了一盆油。但是,他却止不住这个让他更加难耐的吻。

男子猛然间托起女子的双臀,抱着她走到挨着墙壁的只有一张破席的床上。把女子放到床上,他的唇已经来到了她的颈间。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是……”女子的声音仍带着颤抖,他长长的深吻,让她呼吸不过来。

“小女孩,你也救救我,你不救我,我今日就必死无疑了。”男人吻着异样甘甜的脖颈、胸脯,一句话说了好几分钟,字字颤抖。

“我怎么救你?你放开我,啊。”说话间,男子的大手又走到了她的身下。

“让我做你的男人,给我。”沧浪急切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你好好说话行不行?”这时她竟没有了害怕,直接把趴在身前的脑袋拽了起来。

“毒,小女孩,救救我。”男子的理智一点点的陷落,他竭力保持着,只能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几个字。然后继续埋头耕耘。

蕙绵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他带入**的,只知道他一遍遍的“小女孩,救救我。”动摇了她的心。

那一阵疼痛袭来后,女子大脑才恢复了灵光。“真是色到家了。”她低咒。

蕙绵不知道为什么骂自己色,她只知道这个男子的吻没有让她恶心,在他一点点的瓦解她时,她也有了感觉。

但是,明明那两个人一靠近她,她就满心满腹的恶心,宁死也不远被他们怎么样?可是仅仅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味儿,她就一点点失守了,将自己的男人给抛到脑后了。

“小女孩,好紧,你放松一点。”

“你停啊,痛。”

“我不能,我忍不住,再不动我会死的。”

男人话落,蕙绵就感觉到点点的温热落在脸上。

“你流鼻血了。”女人不着调的提醒着身上的男人,其实她这个时候喊救命,还比较正常。

“我知道,嗯,你再不帮我,我就会七窍流血而亡了。”男子忍不住呻吟,一道道粗喘,一句话连带着动作,又是好几分钟。

“我这还没帮你啊,啊,你这个混蛋,轻点啊。”这时外人听来,就会以为房内是夫妻二人夜戏了。

蕙绵被身上的混蛋不知摇了多久,那人的动作才缓了下来。

“小女孩,你好棒。”

女子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响,半响后才道:“你可以放开我了吧,这下我们两不相欠了。”她说过这句话,强烈地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他救了她,又把她那啥了,这跟不救不是没有差别?但是,蕙绵就是觉得他是救了她的。

“小女孩,救人救到底,嗯。”说着他又灼热了起来。

“你是山里的色狼变的吗?”女子的话又变得断断续续的了。

“不是,我只是被一只毒蜘蛛下了毒。”男子的回答晃晃悠悠。

“什么毒?”

“一种让我想做你的男人的毒,做不成你的男人,我就会死了。”

“怎么死?”

“血崩而死。”

“好丑。”

“是啊,啊,啊。”

“呼,呼,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小女孩?”

“因为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女孩。”

“你见过我,认识我?”

“我认识你,是你的另一个哥哥。”

“大哥?”

“不是。”

“哪个?”

“四哥。”

“四哥?”

蕙绵关于这个疯狂的夜晚,记忆就止于这里。

沧浪此时的毒已解了大半,大脑基本上处于清明的状态。他看着昏睡过去的女孩子,竟然要笑出声来。

想他前两天还想着法子整她,这会儿却一发不可收拾地怜惜她。从他用火热的身躯抱住她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他不能不心疼她、怜惜她。

她脸颊上那一道醒目的,已经凝固了的血痕,让他再次把目光放在了地上的那个死人身上。

男子把手放在她脸颊上的那道血痕上,随即下了破木床,在扔在地上的黑衣里翻找,终于找出一个碧绿的瓶子。

他笑了笑,回身将药膏轻轻地抹在了那处血痕之上。

男子下身依旧昂扬,做过这些,他又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已是斑斑吻痕的娇躯上。心内的余火不停的窜啊窜,不过女子那里的红肿又让他有些不忍。

沧浪一方面是体内余毒作祟,更大一方面是欲火冲头。于是乎,他又抱着昏迷中的女子自得其乐的吃了几回。

鸡叫五遍时,男子才停下来,一臂揽了身边的女子平躺在床上。“小女孩,你真好。”他又看着沉睡中的女子,喃喃道。

又停了一会儿,他看了看破窗户外面的天色,轻轻地下了床。男子穿好衣服,才将她的衣服拾起,里衣放在床上,外衣将女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沧浪将女子的身子盖好,猛一起身间,床立即晃了晃。他不禁咧嘴而笑,暗赞自己的勇猛,完全不考虑这床本就岌岌可危。

他出了木屋,稍掩了破门,咳了一声。被暗雾包围着的木屋周围,立即涌出十几个玄衣男子。昨夜几人赶来时,他们主子正在屋里叫的火热。

“主子。”众人一发喊道。

“轻声点儿。”沧浪不满意道。

这十一个玄衣男子,正是十七卫中的十一个,听此言都失态地抬头看向自家主子。

“是。”十一卫大声应是,改不过来的洪亮。

“想去所塔是吧?”主子的声音阴侧无比。

“是。”十一卫又小声应了声是,反应过来连忙摇头。

沧浪连手抚额,这十一个家伙是自家楼里的吗?

十一卫也暗声抱怨,只怪主子昨夜像女人一样的叫声,真是太让他们不知所措了。往常楼里时,都是听主子房里传来女人的叫声,啥时候听过主子的呻吟声啊?

“那只蜘蛛捉到没有?”沧浪不知道十一位所想,正色问道。

“回主子,已然捉到,听候主子的处置。”首卫不在,二卫道,特别注意了自己的声音。

“好,把那只蜘蛛喂上她特制的万艳髓。”沧浪停住,想到自己当时宁愿上个猪也不愿上那个蜘蛛的想法,道:“给她一只公猪。”

“啊?”十一卫听了主子的话震惊,嘴巴合不拢。

“算了,把她的武功废了,喂上万艳髓,扔到没钱娶媳妇的光棍汉家里。”沧浪说过,又强调道:“五十岁上下的正好。”

“是。”二卫收回下巴,应道。

“主子,刀(首卫)传信来,平家的人纠合了武林各派将咱们总楼围了。”二卫随即又道。

“什么时候?”

“昨夜子时。”

沧浪听了,爆了一句粗口。随后他道:“都哪几派?”

“几乎,全部,还有早几年就退隐江湖的奉岳直。他在武林中还是有不小的影响力的。”

“全部都来最不可怕,这些武林正派弱点最多,各个击破,让他们窝里斗。”沧浪低首自语道,随即又笑着道:“这武林中早已不是奉岳直的天下了。”

“刃(二卫),你负责把手中的那些正派人的秘密给他们送去些。这份礼物他们肯定喜欢。”沧浪笑言。“注意,是能挑起他们争斗的秘密,给我错开了送。”

“是。”二卫应声道。

沧浪吩咐过,便又转身回屋。

“主子?”八卫不禁疑问出声,主子还要继续吗?

“外面等着。”他们的主子不禁低吼。

沧浪来到床边,见女子仍然睡得香沉,微笑着在女子面颊上盖了一吻。他本想将药瓶留下,却因上面的祝庭二字收了起来。

祝庭这个姓就等于北阙楼,他不能在她身边留这么显眼的东西。沧浪再三检查,把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全部带走。

“小女孩,我家里有些麻烦事,得先回去了。等我处理好那些事,就来接你。”男子将唇放在他的耳边,低语道。

“记住,我叫沧浪。是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的沧浪。”他看见女子的眉毛拢了拢,忍不住又印上一吻,才起身离开。

“戟(三卫),带纸笔了没有?”沧浪到了外面,就问道。

三卫有些愣愣的点了点脑袋,这些东西他向来带在身上。

沧浪见今天几卫都反应迟钝,不禁一脚踹了过去,“还不拿出来?”他吼着傻愣的三卫。三卫随即回神,将纸笔掏出,利落地递出。

沧浪接过,这次几卫反应都灵敏了些,十二卫(十七中排行十二)正在他身旁,立即将背转向主子。

沧浪修书过后,折了四折,递给戟。“你与他留在这里,除了楚府的人,不要放进来任何人。”男子指着三卫身旁的五卫道。

“将这书交给大哥,然后尽快返回北阙楼。”

沧浪言过,又欲进去木屋。“主子,是时间启程了。”二卫大胆直言,并抬头看了看启明星很亮的天空。

“本主知道。”沧浪再次望了木屋一眼,身影便消失不见。九个玄色身影也随即消失在夜空中。

三卫与留下的五卫面面相觑。

“里面是仙女?”五卫以眼神问三卫。

“我怎么知道?”三卫挑眉。

“要不进去看看?”继续问。

“不想死,你就进。”继续挑眉。

五卫只好歇气,二人随即隐没在树影间,时刻关注着周围动静。但是两个人却都十分好奇,能够让他们的主子像个女人一样大声呻吟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再说楚府里,大门已经敞开了一夜,灯火通明。

一下午云飞卿在飞云轩里调息,拒绝去想那个女子。他知道她是同着心上人一起出门逛了。

至晚,他也没有出了飞云轩。所以夏香慌慌张张地来报,小姐仍然没有回府时,他有点做梦的感觉。

云飞卿不敢想她这么晚没有回府,意味着什么。

“你去看看萧公子回府没有?”他立即就吩咐剑魂。

半个时辰后,整个楚府都出动了。云飞卿只觉得那种可怕的冰冷又灌满了心胸,手心里刚冒出汗液便立即成冰。

一个时辰后,仍没有任何线索。他不顾一切的用暗号联系北阙楼的人,没有收到任何回应时,他竟想不起来察觉这种不正常。

流风,以及正接待重要客户的宫挽月,都被惊动了。还有满心自责的萧悦行。

“三弟,你静下心来,若不然找不到绵儿你自己就先力竭了。”宫挽月从来没有见过云飞卿如此失常的样子,不忍,便劝道。

“你到底在哪里跟她分开的?”

已过五更,他们几乎把整个玄灵山周围百里都翻遍了,仍未见到人影。流风再也忍不住,一拳将萧悦行掀翻。

他们几人此时正在那条小径尽头,宫挽月冷冷地看着,没有说话。云飞卿只是瞧着那一片荒芜发呆,里面有人行的足迹,但是他们寻过去,转到后来却什么也没有。

他能肯定,她一定是出事了。

“就是这里。”萧悦行起身,面无表情道。心中的后悔与恐慌,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

“你们再在这里仔细搜,一寸地方都不要放过。”流风听了,又大吼着不远处的士兵。

“少爷,这里有一支玉笛。”一个侍卫在长满了干刺的乱草中,拔到玉笛,连忙回报。几个人听了,都连忙涌上去。只有萧悦行听见时几乎站都站不稳,她真的出事了,全都是因为他。

“萧悦行,你干的好事。”流风双目几乎喷血。

“找人要紧。”见他又想动手,宫挽月伸手阻止道。

“三少爷,离统领在那边发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入口,里面是个小山坳……”这时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他的话没说完,眼前的几条身影都消失不见。

离乱闯入时,守在木屋周围的两卫都被惊动。但是看到他臂甲上的一个铜钱大小的楚字时,两人又立即隐匿了气息。

离乱在这里三寻,都不曾发现这个入口,此时天将亮,暗雾散去才得以发现。他掀开入口处的藤萝时,心底蓦然凉成一片。

离乱不敢进去,他既希望又不希望在这里找到她。

男子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跨了进去。他向里走不到两百步时,后面的几人也随即赶来。再往前走些,几人脚下的步子都迈不动了。

微凉的晨风里,飘着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瞒不过几人。

“臭丫头,你敢出事,就是到了地府里,我也要把你给揪回来。”宫挽月缓沉的迈步,有些晕的大脑只回荡着这几句话。

“还没有做我的女人,你怎么敢?”流风眸子更红。

“绵儿,绵儿,我……”萧悦行的心情最为复杂,他不知道的心里面翻腾着的到底是后悔,还是扯也扯不断的心疼。

云飞卿满脑子只能想到一个字,那就是,死。

微掩的木门发出很轻的吱呀声,但却像沉闷的钟声一样,震得离乱的眼角神经性的一跳。缓缓转动的目光,先是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死人。

男子瞳孔一缩,墙壁处,那个带着血迹的木床上,那个静静躺在那里的女子。这一幕像一块巨石一样撞到了他的眼珠,几乎流出血来。

他一步又一步,拖出的脚步声令人心惊、心痛。

“啊……啊……”离乱跪在木床前,像濒死的野兽一样嘶吼出声,声声带血。他的眼角挂起晶莹,像一颗火珠一样瞬间滴到了女子露在外的手背上。

这一声吼,像一颗又一颗巨石,砸到了未敢步入屋内的几人心中。也只是稍定,流风率先冲了进去。

云飞卿的眼珠周围,又起了一层冰雾。但冰雾又迅速消退,他更加冰冷,更加迅速地飞了过去。

眼前的那一幕,直让他的心口一甜,血从口中喷到地上,迅速的变成了一片好看的冰花。

“好吵,累。”床上的女子出声,虽然那么软,那么轻。却迅速地消弭了一切声音。

云飞卿觉得,只要她活着,就好。

“好,我不吵了,我这就带你回家,好不好?”离乱忍不住哽咽道,但是当他看到女子衣衫下的光裸与吻痕时,眼中更喷射出了红光。他恨不得立即手刃了那个畜生。

几人都没有动作,只看着离乱小心翼翼地把她就着衣衫抱起。

宫挽月突然上前,离乱立即后退一步,动作有些猛烈,怀中的女子小小的皱了眉。挽月脱了身上的外衫,又将女子包了一层,才退后一步。

离乱见他不是跟他抢人,便不吭一声的站在那里任由他动作。如今他不管他有没有资格抱着她,任何一个人敢把她从他怀中抢走,他都会同他拼命。

“她需要好好休息。”宫挽月轻声道,话废而心不废。

离乱绕过他向外走去,流风眼中瞥见了女子脸上的血痕,心中又仿佛是被密密麻麻的小针在扎一样。

萧悦行已经没有站的力气了,看着那个女子,他心痛地远过了后悔与自责。他这时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为什么以前在她面前总是那样的又厌恶又喜欢。

“阿离,你为什么哭?”她虽然在迷迷糊糊中,却依然感知到这个怀抱是离乱的,也感知到了那一滴一滴的落在脸颊的热珠。

“没有。”男子的声音也带着些湿气。

“我没事。”女子说的有些无力,她真的没事,但在这样的境况下,她这样的一句话更加酸湿了几个大男人的心。“三哥。”她的一边脸颊感到了冰寒之气,却意外的觉得安心。

此时的蕙绵不知道,她在危险中时第一个喊出他,意味着什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在。”云飞卿立即上前一步,伸手欲将她接入怀中。

“我没事,你别又变成雪人了。”女子累及,眼酸得睁不开,但她几乎本能的想到对他的担心。

“是。”云飞卿又应了一个字,她没有看见,男子的脸颊上随即挂上了一串冰迹。

看见她在他靠近时,脑袋微微的一缩,男子随后后退了两步,让开路来。

“阿离,别告诉他。”门外传来了这样薄如蝉翼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自责,我不喜欢。”还有离乱应是的声音。

木屋内,几个男子都是痛恨交加。哪知蕙绵?又一次陷入昏睡前,想的却是那个混蛋也太过分了。

如果几个男子知道她的所想,心疼之外就要多上一半的想要惩罚这个没良心的小女人的咬牙切齿了。

但他们不知,所以悲痛仍在每个男人心中继续。

云飞卿斜睨了萧悦行一眼,抬手间几片鲜红的冰晶射入他身后的木柱。她就算在昏迷中,还担心着他会自责,他云飞卿又怎么能伤了他?

飞卿走了,挽月从头至尾没有望萧悦行一眼,他回身检查着房间中的一切。在他看来,这还比较实际一些。

“你听见了?你这个混账,你怎么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山上?你怎么敢把她一个人留在山上?”

流风心中的痛与恨都需要发泄,那个女人是他都绑到了床上还不忍心碰的女人,就这样的让给他了,他却一点都不珍惜。

流风毫不留情的一拳一拳地砸向萧悦行,但与云飞卿一样,他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悦行一拳不还,只死气沉沉的承受着。这痛让他好受一些。

流风打累了,便斜倚在墙壁上。宫挽月只一个劲儿的检查屋子,一个角落都不放过。良久才去了外面唤来侍卫,将地上的尸体搬走,放到城门口,令人指认。

楚府里蕙绵的住处,此时正弥漫着一种让人呼吸不过来的空气。四个丫头眼角红红的,默默抹泪儿,却不敢哼出一声。负责洒扫的下人们,此时是将脚步放的轻的不能再轻。

离乱是将女子遮着面带回府里的,夏香当时见了,一下子便软在地上。

“小姐,是不是要死了?”见离乱目光如刀的直入房中,冬香几不可闻的哭问道。

“闭嘴。”夏香凛冽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扶着春香的手站起身来,回房中去了。

“给她好好检查一下。”离乱把女子轻轻的放在床上,盖上了被子,头也不回地对进屋来的夏香道。

男子撂下了这一句话就离开了,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不能再看她肿起的沾着血迹的脸庞。再多看一眼,他一定会发疯的。

离乱没有休息一下,就又回去了那个小山坳。如今他只有把那些动她的人一个个杀光,看着他们的血一点点流尽,他才能再有面目去见她。

夏香带着其他三个红着眼眶丫头,一盆又一盆的将浴桶中的水盛满。她有些颤抖的掀开了小姐身上的衣物,不禁抬手掩嘴,泪珠滚滚而落。

小姐以后要怎么活下去?夏香觉得,若是她受到了这样的凌辱,那么宁死也不偷生。她突然又坚定的握了握手,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看好小姐。

“下去。”夏香感到身后的寒气时,听到了更加冰冷的两个字。她转头才看见好似一块冰的三少爷,其他三个丫头已不见了踪影。

“不,奴婢要陪着小姐。”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反驳三少爷。

“走开,一边。”云飞卿将目光一瞬不瞬的打在呼吸浅浅的人儿身上。

夏香心怯,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侧到了一边。

她看着那个男子像捧着自己的心那样,小心翼翼地把小姐放入浴桶中。看到了男子的手因桶中的热气而迅速变得通红的情形,她不禁觉得自己的手也疼了起来。

“三少爷,奴婢来吧。”夏香说着忍不住掉下泪来,她突然老气横秋的心疼起这一对男女来。

云飞卿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为女子清洗着身体。怕她醒来,他便点了她的睡穴。纵不能代替她痛,让她少痛一会儿也好。

桶中的热气与体内的寒气两相相撞,扯得他每一处毛孔都在疼,但他却似乎没有感觉到。或者他觉得,他这么痛了,她就会少痛些。

每一处吻痕,都让他心上的痛加剧一份。他不敢设想,她是不是就这样被毁了。

飞卿亲自做好一切,便守在了女子床边。他想握住她的手,却不敢让她再承受一份冰寒。

“三少爷,您去休息会儿,奴婢守在这里,小姐一醒来,就去通知您。”夏香不忍,终于上前道。

“别说话。”云飞卿有些机械道。

不知不觉间,太阳就那样渐渐靠西。将近傍晚的气息,突然让他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唔。”床上的女子一声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眸。“好累呀。”她叹道。

“绵儿,你醒了?”云飞卿腾地起身,上前问道,小心地不敢说错一个字。

“三哥,我好像梦见你们找到我了,有好多人。阿离呢?”她有些吃力支起仍然酸软的双臂,话语有些朦胧。

“不是梦,是真的。只是,绵儿,我们……”云飞卿说不下去,无能,无能,他不停的这样骂着自己。

“啊?”女子这才清醒,不禁低咒了一声,她只是被拐着救了一回人,为什么身上会这么无力?那个混蛋到底需要被救多少次啊?

她在他的搀扶下坐起身子,透过衣服,手臂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寒冷。蕙绵才想起昨晚那个人出现之前,她经历的害怕与恐惧,以及身上可能有的惨状。

她皱了皱眉,这下不好解释了,她只是被蛇吓到他就惊慌失措,那么她这个样子,他不是要更加引发了寒毒?

“三哥,我没事。”她想了想道。

“你说过了。”云飞卿正接过夏香手中的粥碗,竭力装得无事。

蕙绵想了想,恍惚间确实有这么回事。但是他身上的寒冷,还是告诉她,他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昨晚。”

“你需要好好休息。”云飞卿在她一开口时就打断她道。

蕙绵不忍心看他眼中时散时聚的冰雾,又想开口,她想都没想就要把昨晚的事都告诉他。

“绵儿,你只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三哥都在你身边。”云飞卿见她欲言又止,便低声道。

“以后,三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他又自责道。

“你听我说,昨晚的事太复杂了,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蕙绵吃过粥,身上有了力气,一听他的话便急着坐起身,拉住他的手道。

“我不想让你再回想昨晚的痛苦。”他将手从那个暖烘烘的手心里抽出来,缓缓道。

“一开始有那几个坏蛋的时候,我确实很害怕很害怕。后来他们就都走了,但是有一个人又回来了。他想,他想,强奸我。”蕙绵说着低下了头,三个字说得极其含糊。

云飞卿却听的清楚,他身上的寒气蓦地又盛了起来。

“三哥,你别又这样吓我好不好,我还没说完。”蕙绵抬头看见那汇聚在一起的冰雾,心中又是一抖,若不是怕他因为她变成了冰人,她才不解释那么多呢。

“那个人还没有怎么样,就被一个人把他打死了。那个人很不一样,他的身体好烫好烫。他说他中毒了,要我救他。”

云飞卿一直盯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在心底深处觉得自己昨晚应该很激烈的反抗那个人的,可是她却没有。

“他说那是什么毒蜘蛛的万艳髓。”

“万艳髓?”

云飞卿惊呼一声。

“三哥,你知道,那是什么毒?”

“极烈的媚药,一个时辰之内若不与女子……必会血爆而亡。但是既然中了万艳髓,毒蜘蛛怎么会让那人逃了出来。”

云飞卿说到后来,成了低声自语,听她这样一说,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看来那个人没有骗我,那个毒蜘蛛很厉害吗?”

“不很厉害,但若中毒的人与她在一起了,以后就会离不开她。”男子轻声解释道。

“怪不得。”

“绵儿,你可看清了那人的长相?”云飞卿不得不将手握紧,才能问出口来。

“没有,不过,三哥,我有个四哥吗?他说他是我的四哥。”

云飞卿一听,只觉得一声雷炸在了脑海中。刚刚他就对她伤口上熟悉的药味感到奇怪了?

“他叫什么?”干涩,凝结的声音。

“我想想,他好像没说。不是,好像,叫沧什么。”

她话音才落,云飞卿就站起身来。

“三哥,你没事吧?”蕙绵看到他此时的脸色,不仅冰寒而且铁青无比。

“我是同意救他的,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会自杀啊,上吊什么的。”女子在他面前脸红了,真是的,那啥的时候没有脸红,这时候红个什么劲儿?

“绵儿,你真是……”云飞卿因为她的话,竟然极其无奈的笑了。这个女子的想法,他真的弄不懂。别的女人拿贞洁当生命一样珍视,在她这里却像是可以救人的一味药。

他不得不说,她太特别,太可爱了。

不知为什么,知道不是一些流氓地痞把她玷污以后,云飞卿蓦地轻松了许多。即使夺了她的贞洁的人有些让他接受不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奇怪了?”蕙绵小心地问道。

“会,绵儿,告诉我,你真的不伤心,不在意吗?”

“是啊,那个人我一点都不讨厌他。而且我觉得如果我拼死反抗他的话,他会自己死了也不碰我的。我一感动,所以就……”

蕙绵一张口,却说出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她觉得她的思维太不可解了。

“傻丫头,我帮你把他找来,让他娶你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又不爱他。”女子连忙摇头。

“不爱?”云飞卿眼中全是疑惑,他停了会儿道:“可你已经是他的人了,绵儿。”

“我们只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事情,而发生了那种关系。如果没有爱,就算那样了,也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全天下的女子,怕也只有你这样认为吧。”

“可是,不是有好多男人不都是没有爱也会和一个女人上床吗?既然男人可以,女人为什么不可以?”

云飞卿被她大胆的言论震住了,他真想不到,这个小女子说什么都那么直接。就是啊,男人可以,女人为什么就不可以。

“当然可以。”男子停了好一会儿才道。

“可你总要嫁人的。”他又迟疑道。

“他如果介意我,就不值得我嫁,我也不稀罕嫁。”

她好像已经看见了萧悦行不想理她的一副面孔,说着就拉着被子躺下蒙住了脑袋。她真的对那个男人没有多大把握,她不想他因自责而娶她,更不想他因为这样的事而看不起她。

但是她就是生活在一个这样的社会里啊,男子为尊。不管女孩子因为多么特殊的情况而丧失了那一层膜,就是破鞋了。

即使是在现代社会里,这种思想也没有完全消退,许多男人都还有什么处女情结。

被窝里的蕙绵严重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她只将昨天的事当做救人的,根本没有享受那样的快感。

作为一个女人,虽然她有那种男女平等的意识,却不自觉地为自己作道义上的辩护。真的是,一种存在于女人身上的无意识。

“他不会介意的。”云飞卿拉开女子捂得结结实实被子,似保证道。

“我说没事,就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她顺势正身而躺,对床边的男子道。

“好,你好好休息。”云飞卿见她神情间依然清明坦荡,心中也舒畅开来。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她没有事。

他给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轻声离去。

但是一步步走到飞云轩时,他心中却是一阵阵压不住的怒火。尽管听她的解释中,沧浪也是无奈,但想到那个女子所可能遭受的恐惧,他就不得不恨。

“少爷,上午时戟送来了主子的一封书。”剑魂在云飞卿进了飞云轩时,便跟在他身边道。剑魂本不想这个时候打扰少爷,但是又担心主子那边,最终还是决定禀报。

云飞卿听了双手又是一紧,他没有说话,直至进了书房,才吩咐剑魂将书信拿来。

他看了信中的内容,越看越气,到后来双手几乎展不开信纸。同样一件事,从她那里听来与从他那里听来,竟然使他的心境如此不同。

“北阙楼事务处理完毕,弟即来接她成婚,望兄能在此期间照看她一二。”

云飞卿将这句话在心中念了两遍,猛然间站起身来,信纸也被他紧紧地握成了一团。

“祝庭沧浪。”他怒喝一声,将手边的茶杯挥向地面。溅出的水花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高过一道的冰棱子。

剑魂正在门口,饶是如此,也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他从没见过少爷这样怒火冲天的样子,而且是对着主子。

云飞卿发泄过,又颓丧的摊在椅子上。他何时能忘了这样的,对她的爱。男人苦恼的将双手捧住了脑袋,大手揉动间勾出了一缕缕发丝。

忘了她,他舍不得啊。

那就记着她,只别在乎她吧,别在乎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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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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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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