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二
蕙绵这边却是下了楼梯,到了后院之后晕乎乎的上了个厕所。出来之后感觉头晕好些,可是总觉得脑子里热乎乎的。
她知道是因为这里的烧酒太烈了,当初与齐叔在府里喝酒时她就是这种感觉,难受极了。不过,再多喝些酒就会好些的。
她心中清醒,这个时候也不想上楼去,便移到了被遮着日影的墙根儿边。把**辣的额头贴在冰凉的墙面上,感觉还好些。渐渐的,她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哎”,蕙绵把额头又换到更凉的地方,叹了一口气。
人家只一场宴席,就把危机解决了。
他肯定也听见了,如果他不是傻瓜的话,一定会明白她跟在他的身边是为了什么。
他不是本来就没把自己看得多么重吗?这样的话,明天,不,或许今天晚上她就无家可归了吧。
哪个男人发现自己被人这样当做工具利用,能够忍受的了?
蕙绵实在没有力气了,身子便顺着墙壁往下倒。
或许她的选择是错的,当初她就应该一刀杀了那个男人,何来今日的折磨。
“绵儿,你怎么了?”流风远远地看见她的样子,一闪而过,将她的身子接到怀中。
听着耳边低沉的男音,蕙绵不自觉地有些喜欢,他跟她说话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心疼。
“流风,你在心疼我吗?”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弯着眼睛,带着一丝笑意问道。
“是,绵儿,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我带你离开,好不好?”流风吻了吻她带着泪的面庞,在她耳边轻语道。
这些折磨,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愿意结束吗?
“是那个黎莫琰怂恿你这么做的,对吗?”
蕙绵与流风拉开了一些距离,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流风一阵语塞,没有说话。
可是蕙绵却又说起了别的,好像刚才那句话,她根本没有问。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愿在发而为泽,愿在眉而为黛,愿在日而为影,愿在夜而为烛,愿在丝而为履……”
蕙绵背着这些句子,从流风怀中退了起来,“他这一篇闲情,十愿十悲,写得真是精彩极了。”
“你就那么忘不了他?”流风看着说话间有些痴痴地女子,抓住了她的双肩,疯了般低吼道。
“是,我忘不了。他为什么是第一个,为什么要骗我?他那么好的才华,给我的东西却只是从古书里摘来的。我每次想到,都恨不得把所有写着这些东西的书全都撕了。可是就算撕了,我还是会记着。”
“我不许你想他,不许你想他”。
那样一个男人,就因为是第一个爱的,就永远都得记着吗?他不允许。
流风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嘴唇擦过了她的嘴唇,脸颊,眼睛,眉毛,所有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他都不放过。
蕙绵没力气反抗,更不想反抗,他所有的亲吻她都接受,疯狂的,粗暴的,血腥的,温柔的。
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到屋里,到了床上的。只记得最后一个念头,那就是事情再糟能有多糟?
若庸醒来时头里面还有些晕,但是他才一清醒,就一跃坐起。
黎莫如正坐在床边,好像在他睁开眼睛之前一直看着他。
“她呢?”他拧了拧眉心,微叹了口气,问道。
“王爷在问姐姐吗?”见他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黎莫如才又道:“我回来时已经不见姐姐了,那时王爷又醉的一塌糊涂,我也没顾得上去问。”
黎莫如回答的温柔而又得体,若庸却有些急躁的掀开被子,鞋没穿好就往门外去。
他突然又停了下来,摸了摸胸口处,感受到玉镯还在,便又提步。
“王爷,你喝些醒酒茶再去寻姐姐吧。”黎莫如忙跟上一步,道。
若庸没有吭声,眨眼间身影就隐没在门外。
可是留在原地的黎莫如却没有懊恼的表现,哥哥说得对,男人要暖床的女人,随处都可以找到。但是一个温柔知心的妻子,却毕生难求。
她要做,就做他的妻子。那暖床的女人,她愿意做,就随她去吧。
不过,过了今日,或许马上,她连他暖床的女人也做不成了。
若庸出了房门没走几步,就碰见了一脸焦急的黎莫琰。
“是不是绵儿她,出了什么事?”若庸看见正急得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的黎莫琰,连忙上前问道。
“若庸,我跟你说了,你可别急。”黎莫琰仍是一脸忧色,又有点儿同情的意思。
若庸不知道他这样的表情要表达什么样的意思,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衣领,呵斥道:“你快说,她到底怎么了?”
“楚小姐,哎,从去了后院就没上来。我见许久不来,就派人去看了看,下人回来说……”
若庸满心以为她见自己知道了她的目的,心慌之下出了什么意外,又见这黎莫琰卡在了关键处,便大声呵斥道:“说啊”。
“他们表兄妹进了厢房,到现在都没出来。”
若庸听了,不觉后退一步。是的,餐桌上,他们不就是一副眉目传情的模样?
卓越卓凡呢,他们怎么不跟着她?
想到这里,若庸一回头才看见立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你们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看着她?”
“属下,也得保护王爷。”两个人微低了头,回道。
卓凡当时是要跟着,却被黎莫琰拦了下来。
若庸也不听两个手下解释,转眼间身影就从三楼消失了。
骗他的,黎莫琰一定是骗他的。
他到了后院,把那里的几间厢房一间间踹开。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快速跳动的心在祈祷着剩下的几间厢房也是什么都没有。
然而,第四间里,一脚踹开房门,没有上闩。但敞开的门里,地上,却有一堆狼藉的衣服。她的肚兜,今早他帮她穿上的那件绣着几行字的肚兜,就落在衣服的最上面。
这件肚兜是她没事的时候叫她的小丫头做的,那上面的字还是拓写的他的亲笔字,是他特地为她写的。
是的,不会错的。
若庸血红着双眼,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张并不算宽大的床边。
流风醒着,他没过来踹门时他就是醒着的。见若庸进来,他给她盖好了被子,随手捞起衣服裹上。
“出去说吧”,他看着眼中越来越红的若庸,轻声道。
他怕将她吵醒,她刚刚才睡下。
若庸没有看流风,却猛地掀起一掌。流风没有准备,后退了两步。
这时的若庸好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怒气像是一块结界包围在他的四周。
现在天还没黑,仅仅几个时辰,他就经历了这么多让他不可接受的事情。
她闭着眼睛,呼吸也轻轻地,好像睡得很安稳。他看着她,第一次怒不可遏。
“你给我起来”。
啪的一声响,他举着巴掌落在了她白净的一面脸颊上。
巨大的疼痛将蕙绵惊醒,然后就感觉嘴边火辣辣的,一股热流从唇角留下。
再看看眼前盛怒中的男人,和自己当下的处境,女子便也明白了什么,一句话没有说就要伸手去拿地上的衣服。
“你敢打她?”
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眼前被打了?流风意识到这点,冲到了若庸的面前,巴掌举起来,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你还要跟本王动手吗?”
若庸直面流风,怒气又向周围蔓延了很远。
什么狗屁王爷,敢打他的女人,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行。
流风吼了一声,就与若庸动起手来。
若庸在武功方面远不如流风,但是如此强大的怒气让他在与流风对手时,也并没有落于下风。
屋子里的东西只不过一瞬间就被两个人大卸八块了,地上的衣服也碎成了好几片。
这个时候蕙绵却很冷静,一点都不慌张。
“流风,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她只拿到了衣服外衫,便就那样松松垮垮的穿在了身上。
流风避过若庸,跳到蕙绵面前,拉起她的手道:“我们走。”
“她敢?”若庸堵在二人面前,怒气冲冲的模样哪还有半点雅远洒脱、温和如玉?
“我跟你回去”。
他这两个字,明显地就是威胁。对于流风,她已经不想再欠了。
跟他回去,也不过是在接受他的羞辱之后被赶出去。如今的她,还有什么不能再忍受的?
亲近的人都已经一个个的被她赶走了,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累得别人伤心。
“我不准。”流风将蕙绵护在怀中,深恨自己的无能。
若庸看着眼前两个人的一副深情,倒好像他是恶人了。他忍受不住的将蕙绵从那个男人的怀中争了过来,将她弄得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流风不忍,主动松开了手。
蕙绵的手臂被若庸拉得生疼,眼中因疼痛而闪出了一点亮光。
若庸虽在盛怒中,还是看见了,他亦心疼,但是怒火更盛。又见她的衣服穿与没穿几乎没什么差别,盛怒中口不择言道:“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勾引男人吗?”
手中一卷,床帐就被扯了下来。他将她包裹严实了,才扛起走到厢房门口,冷冷的吩咐严守在外面的卓越卓凡去将车赶来,从后门走。
“这,这叫什么事儿?”黎莫琰此时也在院中,忙到若庸面前,这样十分懊悔的说道。
“黎莫琰,你不要以为本王是傻子。今日的事情若传出去只言片语,不要怪我对你们黎家不客气。”
若庸这时厌恶极了黎莫琰这假惺惺的样子,语气间竟充满了杀伐气息。
他向来是一个雅远的王爷,这个样子是所有的人都没见过的。黎莫琰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动作。
“不要以为本王是个闲散王爷,就奈何你们不得。”
若庸冷冷的说完,一伸手将蕙绵塞到车厢中,就命卓凡驾着车从后门离去。令卓越留下,处理后续事宜。
黎莫琰看着远去的马车冷冷的笑了笑,不过是一个破鞋,你还真能拿她当块宝?
回去也就扔了吧,在这里丢了面子,当然得让你找回来了。
黎莫琰没将若庸的话放在心上,一脸笑地扇着扇子就走了。在他看来,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蕙绵被他就那么扔在了车上,身上的骨头十根有八根都是疼的。开始她见这男人一脸黑气地盯着她,也不敢动一动。
后来倒也不在乎了,为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了,觉得鼻子里有些热乎乎的,还带着腥气,抬手一抹才发现鼻子流血了。
她暗笑自己的脆弱,不过是被打了一巴掌,鼻子、嘴就都流起了血。想要撕下块布塞住鼻子,可手上也没多少力气,只好拿着被他裹在身上的床帐子一点点擦拭。
若庸不忍再看,闭上了双目,掏出袖口中的一块帕子扔给了她。
她为什么又要跟流风在一起,难道她只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逼着他打了她,却让他比她更痛。
马车行驶的过程中不稳时,他总能听到她忍着疼的闷哼。
若庸只觉得双目有些酸涩,他是宁愿将自己刮了,都不愿她有丝毫不适的。这个时候他却亲手打了她,让她浑身狼狈不堪。
可是,绵儿,你的疼我都知道,我的疼,你知道吗?
马车可能碰到了一块小石头,又是快速行驶,便猛地一颠。蕙绵先前拿一支步摇匆匆挽好的头发一下子散开了,步摇也呼啦一声掉在了车上。
她忍着手腕上的疼痛,将步摇拾起,吃力地将头发在耳侧随意一挽,只希望不会太狼狈吧。
若庸不知道怎样发泄心中的怒火,只好将前面驾车的卓凡乱吼了一通。
蕙绵挽好了头发,便依着车厢暂歇。今天这一天,真是身心俱疲。
到了地方,要下车时,若庸注意了些。看着仍是很粗鲁地抱她下来,却小心地不碰到他在暴怒中给她造成的那些伤。
一进大门他就冷声吩咐下人准备浴水,脸色仍是那种吓人的可怕。
夏香正在外间绣一个手帕,想着拿给小姐用,远远地见人回来了,便很高兴地迎了上去。
近了看清具体情形时,夏香一下子变了脸色,再看小姐肿起的嘴角,当场眼中就充盈了泪水。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从她身边过去时,夏香忙追着问道。
若庸却没有丝毫停留,脸色铁青的抱着蕙绵进了里间。夏香还没往里踏进一步,就被男人可怕的吼声阻止在外面。
“去,把你这肮脏的身子洗干净。”
若庸一时收不了这样的怒气,他真的不能忍受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才将女人放到床上,就气急了怒吼道。
“既然嫌我脏,让我走就是了。”蕙绵心中冷清,也不在意他的怒气,听他这样说,便要下床离开。
“你若是干净的,不是我嫌,就会脏的。”若庸盯住她的眼睛,语气中带着刻意的嫌弃说道。
他才把她放到床上,她就这样不顾疼痛的吸着凉气要走。现在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她就连装也懒得装了吗?
蕙绵却被他那样的目光刺激到了,只想再打击他一些,便嘲笑道:“既然你这么爱干净,那我告诉你,不仅是萧悦行,就连宫挽月也曾是我的入幕之宾呢。”
她微仰着脸,好像很为这件事骄傲一样。
但是,她也不过只是用这样的方式维护自己早就破烂不堪的自尊罢了。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她的话让若庸再一次崩溃,猛然间抬起落下的手虽然被他收回了些力道,却刮掉了她刚挽到头上的步摇。
上面装饰用的金色菱片,一下子就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串痕迹,几乎与上次被刀划的地方重合。
血珠慢慢汇合,一道线的掉在了地上。
男人的心被这一下牵得生疼,他就这样将她压在了床上。
既然她不愿意自己洗,那就换他帮她。
他没有看她,只是一点点地把她身上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都换成他的。
蕙绵却突然从他这动作中明白,这个男人恨他,但是又爱她。她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这个秘密,他竟然是爱她的。
那日在山洞中,她以为他只是拿自己当作一个新鲜的玩物的。就算在日常的相处中,他待她那么好,她也只是当他待人本就如此。
可是就算知道他爱她,她所能给他的也只是一点歉疚而已。
蕙绵在这样的起起伏伏中,渐渐地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她想起了第一次和萧悦行欢爱的时候,然后又想起了很远很远的小时候。
那是她第一次有了一个期盼的时候,就是长大以后找一个像梁山伯一样的人,陪她一起走着孤单的人生路。
他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信仰,一个向往。她一直都相信,他就在她人生路上的那个点等她。
她走到那个点的时候,就是遇上他的时候。遇上萧悦行的时候,她觉得她到了,以后就是她一直向往的美好的地方了。
但是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得到了自己的信仰的时候,或许正是掉入无尽的黑暗的时候。
他竟是假的,然后便再没有了盼头。
她又想起了这里的小时候,楚无波笑着抱起了她,然后给她拿了许多好玩的东西。
她还想起了她曾经偷的云飞卿的那幅梅花图,上面的梅花越来越红,最后竟像血一样从纸上滴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被泥土吸收。
最后她想起了自己一个人对着镜子练习的时候,恍然间好像有个声音在同她说话。
他问她:“你能看见我吗?”
她回答道:“不能,你躲在哪里啊?”
他说:“我也不知道,你叫蕙绵,是哪两个字啊?”
她说:“我记不清了,院长妈妈跟我说是楚辞里面的一种香草的名字,那个绵字不好写,所以就换成了这个绵羊的绵,希望我乖乖的。”
当那由怒气激起的**平息之后,若庸仍旧闭着眼睛在她的身体里。他不知道怎么样去面对她,他打了她、骂了她,而她竟然是为了报复另一个男人,才与他在一起。
若庸的心思渐渐平静下来,却听到身边的女子在喃喃低语。他将耳朵放在她的唇边,也只能恍恍惚惚的听见她说的“楚辞、香草”几个字。
“绵儿,绵儿,你在说什么?”察觉到她的脸色红的异常,男人连忙离开了她的身体,慌慌张张的将她抱入怀中。问话的声音,已经不能用慌张来形容了,几乎没有了语调。
可是她就好像听清了他的问话一样,又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若庸认真听着,也听清了内容,可是她这是怎么了?
“绵儿,你在和谁说话?”他稍微镇定了心神,声音也清朗了些。
“是一种香草的名字”,她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任凭他再怎么呼唤,没有了一点回音。
若庸只知道她的身子突然间就在他的怀中软了下去,所有的地方都那么软绵绵的依凭着他。
她死了?不,绝不能,他还没有好好教训她,她怎么能死呢?
男人被吓坏了,心中只出现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念头。那一瞬间他几乎不会说话了,他一下子就忘了大夫那两个音是怎么发出的。
这一阵慌乱过后,屋子里才响起了他近乎咆哮的声音:“去找大夫,去找阮安之,叫他马上过来。”
“王爷,您让夏香给小姐擦洗一下吧。”尽管夏香怕极了这样的王爷,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进来,小声说道。
“滚出去,她没事,都给我滚出去。”
夏香这句话立即让高度敏感的若庸有了不好的联想,她没死,为什么要净身?
夏香却并不退下,只是跪在一旁,默默的抽泣。
若庸给自己穿好了衣裳,又拉起被子给她盖好,突然间想起了放在胸襟前的玉镯。便连忙开始在床边翻找,终于在一个床柱根前找到了。
由于刚才的激烈,含着徐徐待放花蕾的镯子已经断成了两半,但另一只却仍是好的。
若庸有些安心,没有全部摔了,就好。
他轻轻地将她的手从被子下拿了出来,右手腕上有很大一片淤青。若庸见了,心中一震,再看到她脸颊上已经凝固的那道血印,他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这个样子对你,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吧?
若庸将玉镯给她套在了相对好很多的左手腕上,坐在床边有些愣愣的看着她。
他有无尽的悔意,为什么他不能在萧悦行的前面就娶了她?为什么会错误地以为黎莫如是她?
阮安之匆匆忙忙的进门来,路上卓越没有说清楚,只说她很危险,惊得他一身冷汗,跨上药箱子就飞奔而来。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昏黑了,屋里只点了两盏油灯,不是很亮。
若庸说太亮了她睡得不安稳,让下人把多余的灯都撤了。其实是灯光太亮的话,他会很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伤痕。
阮安之没有理会若庸,到床边看了一眼,就一把将药箱子扔到了地上。
“请你出去,在这里影响我治疗。”
给她检查重要,阮安之不想与这个王爷争一时之气。
“你先说她有没有危险。”
若庸同意出去,却要知道他能不能救。
“你打她的时候,怎么不问问自己会不会有危险?”
阮安之也不再忍,恶狠狠地就反问了若庸一句。
她身上的伤他只要看一眼,就明白那绝不会是与女人争执时留下的。再加上这满屋子还没有消散的情爱的气息,更让他肯定了她的伤是他造成的。
若庸被阮安之问得脚跟一软,他那个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她能不能承受,而只是一味的发泄自己的怒火?
“请你出去”,阮安之再一次以一个大夫的权威向外赶人。
若庸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有些无力的拖着脚步走了出去。
阮安之平复了心绪,才开始处理起她身上的伤来。将她脸上那道伤口上的药膏用清水擦掉,换上了自己独门秘制的创伤膏。
手腕上也有若庸刚才给她擦的,都被阮安之给一一洗掉了,换了新的药膏。
他给她把了脉,除了这些皮外伤之外,她只是心绪太过杂乱,再加上又长时间的经历男女欢爱,才会一下子不省人事。
阮安之有些担心的猜测若庸是否是在那事上喜欢折磨人,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他就想连着被子将她一起抱走。
但是且不说若庸是王爷,就是她个人,怕也不会跟他走吧。
阮安之叹了口气,拿着药膏迟疑半晌,还是叫来了她的小丫头。让她看看她那里是否也伤着,若有伤替她抹上。
他这样吩咐过,就背转了身体。原谅他的私心吧,就算这么不方便的时候,他也不想离开。
夏香听了阮安之的话,脸腾地就红了个透,手颤抖着,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多还是害怕多。
许久感觉不到身后小丫头的动静,阮安之训斥道:“磨蹭什么,还不快点?”
被这一训,夏香立即抛弃了些不好意思,不停地跟自己说,小姐的身体最重要。
夏香仔细地看了看,硬着头皮抹了些药在上面,然后就如释重负般的舒了一口气。
阮安之听着动静,立即回过头去,问道:“怎么样?严不严重?”
夏香脸上的红晕还没有下去,被这一问,立即又布上一层,忙慌张地摇了摇头。
“你倒是说啊。”阮安之十分不满意,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扭捏。
“没伤,只是,有点肿了。”夏香低下头,好似蚊子哼哼一般。
阮安之听见,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夏香出去。
“不,奴婢要陪着小姐”,夏香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准备出去。刚才王爷骂自家小姐的话都被她听着了,她怎么能让小姐和一个男人独处?就算是神医也不可以,神医就不是男人吗?
阮安之被这小丫头坚定的眼神晃得更加烦躁,“站在一边,别说话。”他说过,就到床边坐了下来。
拿起她自然地放在身体一边的纤手,轻轻地搁在自己的手心里,阮安之发出了一个从心底长出来的笑容。
“虚惊一场,真好。”他看着她,轻声道。
阮安之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愿意这样无限期地也不通知她地等着她。等她闯的无路可走,亦无处可退的时候,他就出来把她纳入他的怀抱。
他总有这样的感觉,那就是她终究会成为他的女人。
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她的手放开,给她掖了掖被角,又起身在她脸颊处的伤口上轻轻点吻了一下。
这个充满爱意而又大胆的动作,被夏香看见,差点没惊呼出声。她又有些庆幸的拍了拍胸口,幸好王爷没在。
她还没有刚这样想,一转头就看见王爷正眼神如刀的盯着那边。
夏香害怕王爷见到这样的情景又要打骂自家小姐,连忙见了礼,就着急着要解释:“王爷……”
若庸摆了摆手,轻声道:“出去吧。”
阮安之听见了声音,却依然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若庸向前走了两步,虽是轻声说话,却依旧含着让人胆寒的力量。
“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觉得她会是你的女人,你最好看好她,别再打她。如果有下次,就算你是王爷,我依然会将她带走。让你,永远都找不到她。”
阮安之将药箱子胡乱一收,走到他身边停下,说过这句话,侧身就走。
“本王永远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这时候的若庸,依然是那个少见的王爷,身上再没了一丝丝的温和。或许这种狠辣坚决,是伯皇王室的遗传,每个后代身上都带有这种气质。
阮安之轻蔑一笑,“希望吧,对了,她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心绪杂乱,静养就好了。药等会儿我会让五味送过来,治疗身上瘀伤的药膏我也留了些,具体的都交代给那个丫头了。”
他站在门口,说了这些便要离开,跨出一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她脸上的那道伤口,可能会留下疤痕。那里本就有旧伤,再加上这次几乎完全是照着原先的地方划下去的,所以……”
阮安之本是想看若庸后悔痛苦的神色的,说到后来自己却也很不高兴,没把话说完就走了。
若庸看着阮安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好久,才踱步到床边,缓缓坐在床沿上。轻轻地触了触那道已经将要结痂的印痕,“绵儿,对不起。”很低的一句话,却足够重。
他一直在床边坐着,看着她。
蕙绵直到交丑时才清醒了过来。若庸见她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眼,心中有些害怕:他害怕她会因为他打了她而害怕他,也害怕她会因为他骂了她而讨厌他。
男人只是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蕙绵很饿了,想吃东西,便动了动被他包在手中的手。
“怎么了?”若庸回过神来,低下些身子,看着她问道。
“我饿了”。她觉得很饿,没什么力气说话,一句话说得轻飘飘的。
若庸听了却很高兴,忙喊来夏香,让她把一直温在炉子上的粳米粥盛些过来。而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在自己怀中,接过夏香送来的粥,便一声不吭地喂她吃饭。
吃了一碗粥,恢复些力气,蕙绵才又对若庸道:“你放我躺下吧,我还想睡。”
若庸忙应了声好,又那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我没有那么娇贵的”,蕙绵躺下了,才对她道。
闻言,若庸脸上的神情一紧,停了停说道:“绵儿,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我今天,是被气糊涂了。”
有些紧张的男人连昨天今天都分不清了,或许只要她不醒,对他来说就永远都是那一天。
“嗯,我知道了。”蕙绵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平淡的回了声。
“那你,还要跟我在一起吗?”若庸又接着问道。尽管有了昨天那么些事,这个男人还是不想让她离开。
“你不赶我走,我当然就留下来了。”
若庸听此,心中一阵欣喜。只要她愿意跟着他过,其他的可以慢慢去图。
“我可以睡了吗?”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问题,蕙绵便主动问道。
“你睡,我看着你。”
蕙绵见这男人说话时,眼中出现的认真,心中有些难受。她本想让他也躺下睡的,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转过头闭上眼睛,竟是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一连几天,若庸都是这样关怀备至的照顾她。其实她第二天就可以下床了,他却老守在她的身边,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做。
本来他说连皇宫请安都不去了,要陪着她,直到她身上的伤都完全好了。蕙绵有些哭笑不得,看他这阵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才从战场上下来的呢。
蕙绵又说了些,若庸自个儿也反复琢磨了下,还是要像往常一样去宫里请安的。若不然,对他们两个人的未来也不好。
想通了,若庸也不用蕙绵催着,倒是准点儿就去。每次回来的时候还要特地绕到小集市上,给她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阮安之之后倒没过来复查,若庸只是吩咐王府的御医过来看看。
一连将养了七八天,身上的伤才看不出来了。脸颊处的那个伤痕虽然能看出来,但是很淡,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蕙绵却发现,若庸添了个毛病,就是没事喜欢凑到那条伤痕处啄两下。好像这样被他亲亲,那淡痕慢慢就消失了似的。
蕙绵有时候也觉着愧疚,明明是她的错,怎么弄得好像是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样。
她受伤之后到现在,他们也只有过两次欢爱。若庸比起以前来更是小心翼翼,常常要询问她的感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什么的。
第二次他又问时,蕙绵很不客气地照他背上打了一下。说他再这样婆婆妈妈的,以后就不跟他做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他马上就买力起来,也不再问东问西了。
蕙绵倒也没有特别跟若庸说,不是他的错,是她的错什么的。两个人只是在日中生活中慢慢又恢复了大闹前的状态,不过,尽管他们不说,那层纸还是存在的。
若庸依然时常想,她什么时候能在乎他爱上他?
被黎家兄妹算计后,蕙绵也依然会想,怎么样才能让黎莫如过得每天都像吃了颗苍蝇那么恶心?
有时候蕙绵想恶心黎莫如了,若庸也会不吭声的去配合。
日子就这样过着,很快就冷了起来,十一月竟是眨眼间只差七八天就要过完了。
不过近来蕙绵有些不满意,若庸瞒着她一件事,每当她想去院子后园里玩玩儿,他都要拦着她。不是说不让她去,就是直接把她往床上带。
这样一来,倒弄得蕙绵更好奇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了。时不时的就想偷偷过去,不过卓越卓凡紧听主子吩咐,看得那叫一个紧。
无奈,蕙绵也只好学会遗忘。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蕙绵也添了个毛病,就是每天晚上都喜欢偷偷看他睡觉的样子。她特别喜欢他睡觉的样子,看着总是入迷。
有时候会想,和他这样像一对老夫老妻那样过下去,也挺幸福的。
但是她总会知道一些事情,破坏她这样的期望。
就像楚无波的身体好好坏坏,云飞卿的健康状况也越来越糟。
她见过云飞卿一次,就总忘不了他现在的样子。
这样冷的天气里,他只穿一件单衫就可以了。并不是因为有内力护身,而是他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
素秋来找过她,让她劝云飞卿去赤芒山,说那里有个老头儿能看好他。但是蕙绵没有同意,她不想与他说话。
她很无情的赶走了素秋,说他的死活与她无关。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那么讨厌云飞卿?
这样的事情,都会告诉她,她已经陷在这个坑里面了,只有照着原先的计划。什么东西都不要想,想的多了,她就再没有支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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