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情歌
第2章小情歌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
我想我很快乐,当有你的温热
脚边的空气转了
——苏打绿由于相亲没有成功,还不幸弄坏了母上大人御赐的黑丝一条,以至于叶凡回到家后被老妈唠叨了很久,而唠叨的内容无外乎还是那几句:“二十五岁的人了,男朋友还没有交过,眼睛一眨到了三十岁,没人要了,可怎么办啊……”如此这般,叶凡已经能倒背如流了。
大概全世界女儿没嫁出去的母亲都会这样吧?叶凡自我安慰,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里。
然而,张红显然不会就此罢休,转眼又到了周五,上次相亲的失败基本上已经被唠叨光了,于是她又抓紧时间给女儿张罗了一个。
这回是个二十八岁的王姓男子,据说念书的时候家里很穷,全靠自己努力读书,终于学有所成,研究生毕业后留校担任助教,一边工作,一边读博,将来有望成为一名前途无量的大学教授。
多牛逼的经历啊!叶凡听着母亲兴致勃勃地在电话那头说,她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叶凡刚挂了电话,马莉便凑了上来,“你干吗一张死人脸啊?怎么了?谁的电话?”
从马莉今天的衣着打扮来看,想必一会儿又要翘班约会去了。
“还能有谁啊?当然是我妈了。明天是周六,她又给我找了个相亲对象。”
“又一个?什么情况,说来我听听?”马莉八卦地问。
叶凡于是一五一十地将母亲告诉她的那些信息告诉了马莉。
“哎呦,这回是个凤凰男啊!”听完,马莉一口下了定论。
“凤凰男,什么意思?”叶凡一时没听明白。
“‘凤凰男’就跟字面意思一样呗——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带着全家老小的期望,发奋读书十余年,拼了命地想扎根城市娶个孔雀女。不停地计算自己的付出和回报,小气得要死,稍微说一句就自尊心膨胀。老婆永远低于父母、兄弟和姐妹,自私自利偏执狂。你要是找这种男人嫁了,有苦都说不出。”
马莉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把叶凡吓到了,“你从哪里听来这样的说法啊?那种男人不是应该很有责任感吗?”
“有责任感也轮不到你头上。凤凰男的责任感都放在父母兄弟身上了,你顶多排第三。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你还得排到孩子后面。做这种人的老婆你憋屈吧你!叶凡,我跟你说,选男人跟选衣服是一样的,你不要光看他外表有多光鲜,要多摸摸材质,严实的不透气、透气不保暖、保暖的不显身材、显身材的颜色还不一定适合你呢!所以要谨慎、再谨慎!”
叶凡被深深地震撼到了,良久才蹦出一句话来,“那你……为什么还找那么多?”
“当然要找,不找怎么能看透男人呢?我这是在积累经验,为遇到真正属于我的王子做准备啊!阿弥陀佛!”
“师太,您太牛了!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叶凡忍不住抱拳赞叹。
“一般、一般,世界第二。”
“第一是谁?”
“潘金莲啊!”
“……”其实你想找的不是王子,是西门庆吧?叶凡扶额。
周六,天气反常,才四月初,S市的气温竟然高达三十度。
不仅是气温,叶凡这次的相亲对象也十分反常,就像马莉分析的那样,对方还真是个凤凰男。
两人见面后谈的话题不是父母就是学术性问题,一顿饭吃了三十九块八还非得AA制。吃完了饭说是要去看电影,但不忍心打的,借口饭后消化,硬是拖着叶凡顶着高温,一直走了三条街去电影院。路上,此男自告奋勇地去买水,回来的时候左手一瓶水,右手两根吸管,说是两瓶喝不完,一瓶刚刚好。
好不容易熬到了电影院,看电影的人出奇得多,售票厅里又没开冷气,排队排得脾气都没了。总算买好了票,要进场了,却没想到对方忽然接了个电话,说是家里有事让他赶快回去,于是很干脆地把票抛给叶凡,自己一个人跑了。
叶凡那个汗哪!一面庆幸这个电话来得好,总算不用再煎熬两个小时跟他看电影,一面又拿着两张电影票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想,叶凡干脆将电影票换成了下周六的场次,兴许那天相亲的时候还能派得上用场——这就是相亲达人的习惯,在相这次亲的时候,心里想的永远是下次。
由于这周的相亲又突遭变故,为了不回家忍受老妈的轰炸,叶凡决定回图书馆加班,把她上周没录完的书号继续录入电脑。
周末,图书馆三楼有兴趣班,所以一楼阅览室的人并不多。叶凡到图书馆的时候,只有同事小琳一个人在值班。
见了叶凡,小琳高兴道:“叶子,你怎么来了?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
“怎么,有事?”叶凡把包放到一边,准备开电脑。
却见小琳手里拿着一个袋子,神秘兮兮地走过来,一脸贼笑,“刚才有个帅哥来找你,让我把这个给你。你们什么关系啊?不会是男朋友吧?我看他人挺好的,就是怎么有个孩子啊……”
小琳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叶凡不禁蒙了——什么帅哥?什么孩子?她茫然地接过小琳手里的纸袋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首先看到的是贴在礼盒外面的便利贴,淡蓝色的纸上写着一行字:叶小姐您好,上次的事真是对不起!小小补偿,希望您能收下,祝您生活愉快——段亦风。
短短一行字,让叶凡立刻联想到了那个人——那个男人有着和他的字一样的性格,遒劲有力却不张扬,无时无刻不给人一种温润沉稳的感觉。
原来他的名字叫段亦风?比段正淳可好听多了。
“这位段先生的儿子不小心弄坏了我的东西,他才来送礼道歉的。你没事别瞎想,拜托思想纯洁一点。”拿着段亦风写给她的那张纸条,叶凡底气十足地在小琳面前道。
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幸亏他细心地在外面贴了一张纸条,不然以自己的性格,冒冒失失地在同事面前把礼物拆开,被人发现是条丝袜的话,指不定别人怎么在背后说闲话呢!“什么呀?我还以为有八卦呢!”小琳显得有些失望,“我看他还在外面坐了那么久,以为是说好了在等你呢!”
“他还在?”叶凡有些惊讶。
“当然啦!跟他儿子两个人,在亲子阅览室里坐了好几个小时了。”小琳努努嘴,给叶凡指了个方向。
叶凡走到亲子阅览室门口的时候,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窗边的桌子前相对而坐,小豆丁低头看着一本书,段亦风则一手托着下巴,安静地注视着儿子。
阳光从对面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他嘴角微挑的唇上,一下子就撞进了叶凡的心里。
那一刻,时间好像停止了般,窗外的合欢树上冒出了新的枝芽,细小的微尘在阳光里流淌,孩子的嬉笑声在阅览室外响起,风吹进来掀起了书页的一角……
有时候,人会因为一些微小的细节怦然心动,眼里会充满他的微笑、他专注的目光、他低头的瞬间、他扬眉的弧度……唯独忘了自己的呼吸。
小豆丁第一个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叶凡,朝她挥手,“姐姐,姐姐!”
段亦风转过头,朝叶凡笑了笑,又回头示意儿子继续看书,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叶凡走了过来。
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一步步走向自己,叶凡忽然觉得有些眩晕,双腿很沉,动不了分毫。
“叶小姐,我刚才去找你,你同事说你今天休息,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我……我有点事……回来一下……就走……”叶凡竟然语无伦次起来,心一直在怦怦乱跳,脸上很烫,连耳朵都在发热。
“东西拿到了吗?”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很认真地注视着对方。
他这番礼貌的举动却让叶凡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急忙撇开眼,眼神四处游走,“拿……拿到了……”
“叶小姐,你的脸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完了、完了,被看出来了。
“天……天很热,我走了很久的路,所以有点……有点中暑。”这话说完,叶凡直想抽自己嘴巴——才四月初,你中什么暑啊?拜托找个好一点的借口行不行啊?
果然,对方沉默了。
一定是被看出什么来了。叶凡觉得耳边有面鼓在咚咚咚地敲,好像眼睛一闭就会晕过去似的。她一面在心里骂自己紧张个屁,一面却抑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终于,段亦风开口了,“叶小姐,你看上去真的不太好,我送你去医院吧!”
啊?叶凡登时脑袋当机了。
说完,段亦风招手叫儿子过来,“小誉,姐姐生病了,我们要送她去医院。你陪姐姐去门口等,爸爸去开车,好不好?”
“好!”小豆丁乖乖地点头,像模像样地走过来拉起叶凡的一只手,抬头认真道:“姐姐,我扶着你,千万不要摔倒哦!”
“……”这下,叶凡觉得自己真的要倒了。
人一旦说了谎,就不得不说第二个谎去圆前面那个谎,最后的结果只会是谎越说越多,无法收场。
叶凡现在就是血淋淋、活生生的例子,因为随口的一句中暑,被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架着往医院赶去。
医院。
一想到这个词,叶凡觉得自己没病都能晕过去——她打小就恐惧医院里那股消毒水的味道,看到针头两腿发软,一见到血整个人都瘫了。
还记得大学那会儿,她妈深刻地觉得她这样很不好,下令让她没事多去医院献献血,锻炼一下自己,于是她咬着牙报了两次名去献血,可每次都是血没献,人先晕了,可怜医院还倒贴了200cc血给她。
等到第三次她再去医院的时候,连医生都看不下去了,哭丧着脸求她,“同学,拜托你别来献血了,我们血库的血不够你用啊!”
以至于那段时间同班同学给她封了个头衔,叫作“血库杀手”——医院强大的血库见了她都要抖三抖,别说是人了。
到了医院,挂了号,叶凡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实在抗不下去了,只好摊牌。
“段先生,我刚才是骗你的,我没病,我只是……只是……”我只是看到你有点晕,这个理由太瞎了吧?叶凡都快急哭了。
“叶小姐,你别紧张,医生只是看看而已。”
“对啊!我都不怕打针,姐姐你也不要怕嘛!我和爸爸都会陪着你的。”小豆丁在旁边一副小大人的口吻。
叶凡简直哭笑不得,在心里默默呐喊:我不是怕,我是真没病啊!
“下一个。”医生在里面叫道。
叶凡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一坐下来就不停地跟医生解释:“医生,我没病,我还是回去吧!”
“什么没病?”老医生白了她一眼,“来医院的,哪个没有病?你看看你,浑身发冷,额头冒汗,还有脱水现象。你啊,中暑了!”
啊?叶凡囧了,这个……不会真被她的乌鸦嘴说中了吧?
经过医生的诊断,证明段亦风果然没看错,叶凡是真的中暑了。至于中暑的原因,除了天气热,被那个相亲男在大太阳底下拖着走了三条街,还有闷着排队买票外,最重要的当然是平时缺乏锻炼、体力跟不上造成的。
只不过叶凡当时头脑不清醒,以为自己是看段亦风看晕的,完全没想到自己其实是中了暑。能把中暑和对一个人的感觉混淆起来,古今中外估计也就她一个人。
知道这是中暑后,叶凡顿时轻松了不少。原来自己不是意乱情迷啊?太好了!人家都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要是她一时控制不住,被她那个看琼瑶戏看得走火入魔的老妈知道,非打断她的狗腿不可。
我亲爱的狗腿啊,你总算保住了。
然而,叶凡心中那点小欣慰很快就被医生的一句话打碎了,“你这个小姑娘啊,还说自己没病?你看看,三十八度,都要高烧了。不行,挂点滴吧!不然压不下来。”
一听说要挂点滴,叶凡整个人都僵住了。
“医生,能不能不挂啊?我吃点药就行了。”
“吃药能压下来吗?你明天爬不起来,别赖医院!”
叶凡:“……”
这时,一直沉默的段亦风在一旁说话了,“叶小姐,还是听医生的吧!我和小誉都会陪着你的。”
“……”叶凡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想说自己怕打针吧,小豆丁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呢,那眼神仿佛在说:姐姐,我都不怕哦!
我也不怕,我也不怕,我也不怕……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后,叶凡双手握拳、咬牙、视死如归地点头,“医生,挂吧!”
可惜,真到了挂点滴的时候,叶凡还是怯场了,护士将针头一拿起,她就浑身开始哆嗦,撇开脸不敢看。
“姐姐,不要怕哦!”小豆丁在一旁用胖胖的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腿。
叶凡这时还得憋出一个苦笑来,“嗯,姐姐不怕……”话说到这儿,忽然觉得手背上一凉,她终于不顾形象地大叫起来,“啊、啊、啊,痛死了!救命啊!”
扎针的护士一脸黑线,“别叫了,我还没扎进去呢!”
“啊?”叶凡一愣,脸顿时红了,吐了吐舌头,偷偷瞥了眼身边的父子俩。
小豆丁已经被她刚才失控的样子吓呆了,张大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至于段亦风……叶凡使劲地眨了眨眼,再看他时,他嘴角那抹饶有兴味的笑已经消失了。
应该是看错了吧?叶凡暗自琢磨着。
稍一分神,护士的针顺利扎进了她的手背。
由于扎针时的情绪失控,叶凡有些自惭形秽,挂点滴时一直默默地蹲在角落里,呈鹌鹑状。
小豆丁可能是被她刚才的样子吓到了,乖乖地坐在老爸怀里,仰头看着不停往下滴的点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段亦风把儿子轻轻抱起来,放到一旁的躺椅上,脱下外套给他盖上,又伸手理了理儿子的头发,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叶凡忽然觉得四周很静,点滴顺着输液管流进静脉里,身体有些发凉。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杯热水,接着段亦风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叶小姐,喝点热水吧!”
叶凡没敢抬头,仍觉得自己很丢脸,一只手接过纸杯,声若蚊蝇地说了声,“谢谢。”
段亦风把杯子递给叶凡后,重新坐回到她旁边的空位上,高大的身躯让叶凡觉得有股无形的力量搅得自己心神不宁。
是中暑的症状吧?叶凡在心里安慰自己,并且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尴尬道:“对不起哦,段先生。”
段亦风笑了,“叶小姐,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说‘对不起’,而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我只是觉得自己总麻烦你们,不太好,而且……我刚才真的很丢脸……”她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正眼看段亦风,深怕他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
“其实你不用介意,谁都有怕的东西,像我就很讨厌猫。”
咦?段亦风的一番话,让叶凡提起了兴趣,“你讨厌猫?”
“没错!我小时候被猫抓伤过,到现在还有阴影。你怕医院,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吧?”
原因?叶凡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她小时候有一次去医院挂点滴,护士的技术不到家,一连在她手上扎了好几针,疼得她要死,一直在哭,从那以后她就对医院产生了恐惧。
叶凡点点头,“嗯,我小时候遇到过不好的护士。”
“那就对了。每个人都会有弱点,而每个弱点的存在都是有原因的,知道了原因,你就不会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了。我以前有一个朋友,她也很怕来医院,而且还晕血,连看见别人杀鸡都会晕过去。”
“啊!”叶凡忽然眼前一亮,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那你那个朋友后来怎么样了?就一直怕吗?”
段亦风点点头,目光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她啊,就一直怕。有一次体检,医生给她抽血,抽完嘴唇都是白的。”
叶凡突然意识到段亦风口中的那个“她”是谁了——是个女人吧?难道是小豆丁的母亲?
她不敢多问,生怕触及人家的隐私,却忍不住在心里不停地琢磨,描绘出一个倔强、坚韧的女人形象来。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女人,她一定很幸福吧?叶凡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