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

还有我

女仆把慕容复带到后院中便自行退下了,冷风中夹杂着几缕清香飘过,让人灵台一清。过了一会儿,姗姗来迟的管家逆着光从走廊里走了出来,笑望着慕容复,说:“这么晚才回来,玩的开心吗?”

慕容复微微低着头,笑道:“劳管家费心,修然少爷今日心情不大好,便要出门图个开心,少爷性子一向好静,不喜喧闹,在下便带着少爷去了周边几条静些的小巷转转走走,图个安全也图少爷欢喜。”

“这样啊。”管家笑了笑,来时的走廊上忽然走来一人,对着管家耳语着什么,片刻后只见管家轻轻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凝重,他又把目光转向了慕容复,笑容也随着一起附上了慈祥的面容。

慕容复识趣地笑道:“若是管家还有旁事,大可去忙,季少爷那边有在下。”

管家笑着走近慕容复,抬手将领口的领结整了整,说:“有你在倒是让我放了不少心,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凡事都要守着本分,这才是明智之举,你说对吗?”说完,管家满意地看着端正的领带,收回了手。

慕容复笑了笑:“管家说的是,在下定当牢记。”

目送着管家转身走去,一女仆走了过来,踮脚凑在慕容复身边,轻声道:“少爷叫您去他房里。”

慕容复嗯了一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守在卧室外的男佣为慕容复把门打开,脚步刚一踏进房内,身后的门便轻轻扣上了,室内充斥着植物的清香,好闻极了。慕容复静静走到阳台上站立,他的左侧站着已达他耳垂高度的少年——季修然。

是的,除了季修然的年龄外,他都老成的不像个孩子,更别提少年一词,可是现在季修然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不多见的白衬衫,配着一条宽宽松松的牛仔裤,有风吹过时还能嗅到沐浴后的清香,就连平日里孤傲老成的气质这会儿也像是天生为少年打造的一般,无不散发着年少该有的味道。

慕容复说:“季少爷叫在下来,莫不是要赏月?”

季修然背对着慕容复,微仰着脸,淡淡道:“调集府内部分医师,明早集合在此等我。”

慕容复应了声是,顺着季修然抬头的弧度望去,除了满天乌云,他实在看不到任何美景,甚至今晚连月亮和星星都没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更让他感兴趣的是今晚季修然的打扮,心中虽好奇,可慕容复依旧一言不发。

天气越来越冷了,再过段时间就要下雪了吧?穿着单薄的季修然不怕冷地站在冷风里,像极了一朵纸花,仿佛下一阵风吹来时,他就要飞走了……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季修然轻声道,“你说是梅好还是雪好?”

慕容复笑着摇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季修然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慕容复说:“天冷了,回去吧?”

季修然点头,留恋地看了眼前方。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到了入睡的时间,管家上来将季修然卧室里的窗帘拉好,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微笑着退下。关门声轻轻响起,‘熟睡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两盏落地灯来维持着光明,季修然翻了个身,一点困意也没有。这样的时间过得越久季修然便越清醒,左右的两盏落地灯的灯光渐渐暗了些许,朦胧天色透着窗帘进到卧室里,已经快天亮了吧?时间可真快啊。

上次一夜未眠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季修然记不大清楚了,印象里以前经常被陈伯不满意作业要求重做通宵时的经历还记忆犹新,可如今物是人非。

一丝悲凉压上他心头,季修然狠狠闭上双眼,脑海中却不断涌现着各种画面,他们像是被剪辑的老电影一样飞速串连在一起,有的画面清晰的不像话,有的则已经模糊不清楚,有他被人搂在怀里荡秋千的模样,那种快乐的笑声至今还能在他耳际回响……

想着想着竟然困了,季修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看来这一觉确实是睡够了时候,季修然眯着眼向身侧看去,慕容复正往瓷杯里倒着热茶,侧脸隐在光芒中:“醒了?”

季修然嗯了一声,就着慕容复伸出的手从被窝中坐起,理了理肩上搭的衣,淡淡道:“准备好了?”

“是。”慕容复端着瓷杯递到季修然手中,自己向后退了一步站好。

“管家和黎安那边怎么样了?”

“黎少爷一直呆在病房中守着那个女孩,不曾离开过,管家先生则一直忙于府邸中事。”慕容复看了眼季修然,见对方无任何反应,便笑道,“那季少爷是否要先去洗漱用餐?”

季修然缓慢眨了下眼睛,一手托着瓷杯一手轻轻扇动瓷盖,感觉着手中杯里的茶温度适宜,这才送到唇边浅抿了一口。

慕容复扶着季修然坐起后就退下了,这里已经没有事情在需要他去做了,只用等着季修然从房间里出来就好了。好在季修然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果断迅速,一会儿就准备得当走了出来,头发和一桌都板板整整,就好像要去参加音乐会的少年音乐家一样,散发着让人为之着迷的魅力。

“我们走吧。”

“是。”

回国的机票已经交给了管家去订,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除了处理个人的事情外,就是安排送别宴会的事情,当然宴会的事情全权交由了管家负责,至于“个人的事情”,黎安同季修然也是各有定义。季修然那天带着季修然在苏简家所在的地方小绕了一圈,按照计划把从府邸里调集的医师分送在附近的场所后,便又带着慕容复——两人回了府邸。

慕容复什么也没问,也不对此发表任何言语,这倒让季修然省了不少心。

季修然站在陈知念的病房外,微微抬手做了个手势,身旁人便纷纷会意,除了慕容复以外的所有人便轻声退了出去。慕容复识趣地守在病房外,季修然轻声走到素白的床旁,黎安依着床沿睡得正熟,但很不安慰,睡梦中他都将眉头蹙着,满面愁容,季修然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看着他,只是看着。

目光移动到黎安身旁一同趴着的陈知念身上,和上次见她时比起来,前后两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像是个纸娃娃,真的很难想象到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人的精神收到如此大的刺激。对于这些,季修然一无所知,又无从查起,女孩儿素白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泛着毛茸茸的光圈,室内的温度适宜,陈知念静静地看着面前,一言不发。季修然轻轻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与她平时,为了不吵醒黎安,他可以压低了声音说:“去穿衣服,好么?”

陈知念动也不动,也不说话,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还会不定时地眨一下,现在的陈知念和雕塑真的没什么区别了。她看着季修然的眼神很冷,不带任何感情的那种冷,就连她的眼睛也同样空洞的可怕,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那么这样的她,有思想吗?

在想些什么?

……

季修然将自己的外套解开披在陈知念身上,为她把最上面的纽扣扣好,理了理被压在衣服里的头发,从找到陈知念起这个女孩儿就再也没有出过这间房一步,尽管房间里充斥着阳光,可总归不如在花园里漫步要来的痛快,季修然想带她出去走走,转念一想又将这个想法打消,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黎安,又看了看坐在一侧的陈知念,转身走出了房间。

屋外阳光大好,粘上一会儿人就被太阳照得浑身暖和,身侧门锁一动,季修然走到慕容复眼前,淡淡道:“去书房。”

“是。”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季修然与慕容复互视一眼,慕容复便几步走到门边,紧接着他身后出现了一张陌生脸孔,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季修然面前,慕容复带进来的那人弓着身子看不清脸,不过能肯定的是这人必然听从他差遣,从慕容复进来时的神色中就可以证明这一点,不过——“什么事?”

“您朋友的母亲不行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这样从那人的口中说出,季修然先是一愣,随即拍桌而起道:“什么?!”

那人被季修然这一拍桌声震得抖了一抖,还不容他说话,季修然便沉声道:“带我去。”

“是是是——”

车子带着几人在一家医院前停了下来,院门口进进出出的白衣天使们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表情,季修然淡漠地下了车,在那人的带领下穿梭在满是消毒水和细菌的走廊中,大概走了三四分钟才来到了一间病房前站定。

季修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站在门口,奇怪的是眼前那扇门无论是从里还是从外都没有要打开的迹象,好像里面住着的人已经安然进入梦乡。如果里面没有一个女孩儿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的话,就好了。

“开门。”

慕容复微微一愣,伸手握住门把手向侧转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慕容复跟着季修然一起走到病床边的苏简身旁,季修然给慕容复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地走到了医师旁,说了两句就又走了回来,脸色稍稍有了变化,微微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季修然看着病床的位置,白色单子下隐约裹了一个人,是——苏简的母亲吧?他想。从他进门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了苏简的哭声,空调的温度压抑的让人窒息,他看了看周围,苏简跪坐在地上痛哭,耳际是她几度抽噎的哭声,听着就揪心,医师护士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还有就是已经去世了的——苏简的母亲。

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到了后来就只剩下了抽噎声,在这安静异常的房间里,一下下抽打着人心。

“苏简。”他叫她。

苏简抹着眼泪,刚嗯了一声,眼泪就又被逼了出来。

季修然蹲下身子,目光温柔隐忍地看着苏简,说:“我们送伯母出去透透气吧,她不喜欢这里。”

苏简大哭着摇头,仿佛有话要说,但除了哭声,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慕容复这时已经带了几名医师进入了病房,季修然打了个手势给慕容复,后者了然地将信息传递给了几名医师,几人一起走到病床前推着病床向外走去。苏简看着急急挣扎着要跟上去,许是在地上跪坐太久的缘故,她起不来了,亏的季修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不然她肯定摔地上了。战起后的苏简哭着用手指着门口,想要跟上去。

季修然扶住苏简的手力度并不大,可苏简哭了这么久,早就没什么力气了,这会儿才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季修然看着苏简一点点失去挣扎一个劲儿哭,哭到最后停止了哭声,这才开口道:“别害怕,苏简,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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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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