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博凯里尼B降调协奏曲
从这里开始?
幽暗的房间,微弱的光线。他在床上翻身过一会儿又仰面平躺再一会儿又侧身,如此反复多次,他知道自己是醒了。坐起身看时间才凌晨两点四十五,现在毫无睡意。开启灯,偌大的房子没有多余的墙面,由俩堵髹白墙阻隔的睡房里除了一张青白夹杂黑色纹理光面汉白玉石睡床,床头的汉白玉石高耸成半匡型,里面加了一个白色睡垫,垫子上是白色长筒圆枕同色被子皱在一角。没有其他家具用品。
外间同样冷冷清清,五个手指就能数完。屋子里的灯一亮全亮,一暗全暗,所以墙上只得一个开关。他关上往楼顶去。
晚风轻拂微凉,暗霓虹的天空云层舒朗,远处山峦沉寂,唯一的中央大道两旁路灯明亮,没有一辆车开过。放眼看去那些别墅隐匿在浓密绿树丛中,只有地灯暗昧。他坐在长椅里,面朝山峦。秋天萧瑟的气味钻入鼻尖,眼睛注视着前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看。
在睡梦中的辛绦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她按亮台灯接起电话。那一头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粗重的声音:我们在医院,爸刚刚去世。你快点赶过来。
她彻底清醒,快速穿好衣服背起包往外赶。站在马路上才想起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家里只有一辆脚踏车赶到医院太费时。越是希望有车经过越是没有,她焦急万分来回踱步。快一个钟头才拦到车。
她大嫂见到她,努努嘴“怎么才到,进去看最后一眼吧。”俩人进去站在床头,她大嫂又说“你大哥的意思是不在家里停灵,正在里面和医院商量直接拉火葬场。”
“我听你们的。”她气未喘匀,情感上的悲伤未经流露已被压抑。
“不是我们不孝顺,爸在世的时候也说不需要太麻烦。再者我们亲戚朋友都不在本市叫人家赶来,吃住也很是麻烦。你大哥工作正上轨道我们也忙。大家简单点都便意,是不是。”
“是。我同意一切从简。”
“我知道你明理。”
稍后俩人都沉默,辛绦看了一会儿走出来透气,她嫂子也跟出来讪讪的说“你别太难过。”
“大哥,来了。”
她大哥跟她打个照面,也并没言语。后面一个医生和几个护工将老人的尸体运上车。她坐进她大哥的车里,一路尾随医院的车去殡仪馆。
火葬要排队等,父亲已经入棺木。她坐在那肮脏的小间里眼睛无神的看着棺木,她嫂子拿了白花和黑色的布块用别针串在一起递给她。叫她带上。
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并肩与她坐下,扯了一些闲话。
“爸走得很安详。”
“嗯。”她点头。
“有一件事你大哥让我跟你说,老房子当年爸就过户在你大哥名下。现在听说要拆,具体怎么个赔法还不大清楚。但是事是真的。这回真的要拆。”
她忍着等她说下去。
“呵,我们不是逼你搬出来。嗯,你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这个生活水平,小靖是男孩子以后娶老婆肯定要有房有车是不是,我和你大哥不是为自己,是为孩子。我们不想为难你,当然,你放心我们也不会亏待你。房子卖了,钱自然有一份是给你的。”
她勉强一笑“外面房子挺难找再者老房子‘习惯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付房租,拆迁一旦准的话我即刻搬离。”
她大嫂没有想到她这样爽快利落,一时高兴握过她的手交心道“以往,我们待你是有亏欠。但是我们那时经济条件也不好。大家要相互体谅,你也是有空过来家里吃饭。”
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家人这样的话。
辛绦点头,知道这不过是她一时兴起而说,不作数的。若她真的不识相上门,那一家人又得编各种理由搪塞。
“我有点饿了,出去买点吃的。”
“我也有点饿,等下你大哥过来肯定也饿。你多买一点吧。”
她点点头,往外走。
天已经亮透,阳光明媚忽一会儿又阴沉下来。里面火化室传出悲痛哭声,一阵比一阵响亮,几个男人拖着一名矮胖的中年妇人。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蛮力死死挣扎,那几个大男人费劲力气又拖又拦,十分吃力。另一旁几个女的哭哭啼啼安慰。他们闹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妇女精疲力尽。
她折回时,她大哥正坐着抽烟。见了面包拿来就吃,嘴里含糊的说“老头子这个病还好去的快,要不然拖累死一家人。”
“这到是真的。”
辛绦咬一口面包,食不知其味。
轮到他们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棺木被推进火化室,负责人员说只允许两名家属进去看火化。可他们家来的也只有三个人。别人家哭哭闹闹,他们一家人安安静静。负责人员恐怕很少见到这样平静的人家,让这三人一起进了里间。
像个大烤箱,棺材被放在像抽屉一样的柜子里,一下子被推进去。瞬间结束!
三人闷声不响,连一声低呼都没有。
平静得如同局外人。
从火化室走出来,他们分道扬镳。辛绦到路口去拦车,两排落羽杉相夹的泥泞小路,几辆车飞驰而过后只剩她独自前行,想起以前,眼眶有一刻是湿润的,但想哭的时候往往哭不出来。
她没有落泪。
只是向耿丽华请了一天假,回到家中倒头大睡。仍外面阳光忽明忽暗,人声鼎沸车流不息,即使不睁眼也知道时间正以你看不见的速度消逝。我们并没有力量改变任何东西,小时候以为是能力不够其实成大后也一样无能为力。就像你不能阻止时间流逝一样,无论如何该发生的始终要发生。我们只能顺应,忍耐,坚强因为也如同时间所有的不快都会过去。最终,它们都变得不再重要。
她醒来时,天色已暗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冷风一吹侵肌透骨不禁打了个颤。毕竟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并不是纸上世界可以以痛苦为生。一个人再苦再累再伤心再悲痛再万念俱灰都是会饿的。
她在厨房为自己煮了面,坐着慢慢咀嚼。吃饱后人会变得迟钝一点,睡意再次袭来。
梦境中的凤凰里传出阵阵念佛敲鱼声,凄凄哀哀。夏日的夜晚不知为何如此阴沉幽暗,楼道里只有一层亮着昏暗的灯光。他站在那里,身旁来回有人走过,声音细碎嘈杂。她推开自家的铁门,冥冥中仿佛知道楼道里他独自一人。她叫他,一次又一次。清晰,响亮。
“梓柏!!”
“应梓柏。”
“嗯?”他看她,一脸茫然。
他穿着杰尼亚深蓝色西服,白衬衣领子敞开并不系领带,梳着复古背头叫人瞧着十分舒服。搭配得沉稳高贵又不失潇洒这落在翁君宁眼里,她嘴角上扬一脸赞赏。
“不给你丢人吧。”
“上回出席正式场合你穿得那样,我到现在都记忆深刻。我真怕了你。”
“这次满意了?”
“已经不止满意的程度。”
他与穿黑色简约裙装的翁君宁走在一起,犹如杂志里的俊男美女。绿岛公司内部的主管与员工们几十双眼睛没有一双不是钉在他们身上的。谁也不敢相信原来满肚肥肠的土老板换成了英俊潇洒的年轻人,这新老板令人振奋。
办公室主管万晓玲一路负责引荐,她指着前面那间大的办公室说“应总,当才见过的几位经理已经在里面会议室里。”
“那边最里间是您的办公室。”
“翁小姐的办公室在哪里?”
她朝翁君宁微笑点头示好“翁副总。。。”刚开口起了个头,翁君宁纤纤玉手在她眼前一扬她会意即可住口,眼尖看到她染了紫红色的长指甲漂亮极了。
“叫我翁小姐。”
“好的。”她含笑“翁小姐,您的办公室在应总隔壁。”
“我们过去看一下。”
她伴着他们不时的打量,心底一直赞叹二人的好相貌好气质。得出的结论是:人光长得好看还不行得有气质,这话一点不假。
应梓柏看着自己那间老土的办公室一声不响,翁君宁无所谓她并不常住这里,她的重心还是在créelenouveauchoix。
“把我和翁小姐的办公室打通”他这话是跟万晓玲说的但眼睛并没看她,精细的落在规划办公室上“那盆植物扔出去,换,换什么好呢?”
他看翁君宁,她露出迷人微笑看着万晓玲“打通,换落地长窗窗门必须可以打开,房间里的东西全换掉,一张简约的桌子,一套棕色皮沙发不要多余的东西。”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装修和要买的东西,这里都可以找到。”
“好的。”
“我们先去开会,会结束后我要在桌上看到财务报表还有公司内部人事等等所有繁杂的资料。全部,事无巨细都要。”
“好的。”万晓玲离开。
翁君宁面露不爽“事无巨细?你又不会看。”
“你看,一向来都是你做这些。”
“我晚上约了丹尼尔,这种事叫他们汇报给你就行了,何必我。”
“我要裁员。”
“不好吧,一上来就节流?”
“我们是私人公司不是政府部门不养闲人废物,新人事新气象连绿岛的名字我都要换掉。”
“我和丹尼尔约完会再回来帮你干活,好吧。”她风情的撩撩头发“可以去开会了,应总!”
他满意了,露出笑容食指在她胸前指指“好拍档。”
会开了很久,翁君宁坐的腰酸屁股疼可是一散会,伊立马精神浑身轻松。回家换上亮蓝色连身裙,那裙子从头到尾皆是一条一条褶皱,裙摆上则是麦穗的折痕,设计师把它处理的很美缎面皱痕反映冷冷的光泽。把长发束进一些,其它随意散落。你可能不相信妩媚多姿的她此刻看上去温文尔雅不见一点锋芒。
寒夜里她站在路灯下等她的丹尼尔。
短暂的约会,不过是吃一顿饭的功夫。她又回到绿岛,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看他在灯下工作。窗外斑斓的夜景成为最佳背景。
片刻,他仰起脸看到她。她整个人在暗中可是眼睛明亮,那里迸发出罕见的温柔。
“这么早?”
“丹尼尔还有工作。”
“你也还有工作在等着你。”
“真没劲”她巧笑嫣然,将手提包往沙发上一扔“别老是工作,你也要去恋爱。”
看来今夜她过得不错,心情很是愉快。应梓柏饶有兴趣的观察她“看来丹尼尔很好。”
“梓柏,”她走到他身边从背后俯身半环抱住他,脸颊贴近他发鬓“你知道的,你明白我的。”
“那里一堆活等着你。”
她白他一眼,走向办公桌。那有一叠人事资料是各个主管部门提上来的,是各部门里绩效最差的员工是被裁员的首要人士。她大致翻阅了一下,挑选出可以最先被裁去的员工。他们对公司最无用武之地。
“你喜欢裁员嘛,他们就是第005章。他只说“你就坐这里。”
“那是翁小姐的位子?”
“现在是你的。”翁君宁拍拍她的肩膀“我不常在这里,你是他的助理坐的不能离他太远,是不是。”
“翁小姐。。”
她莞尔一笑,很抚慰人心。
辛绦镇定下来,投入到工作当中。新人开头总是惶惶不安,应梓柏给人感觉脾气也不是很好于是更难做,而他的做事态度和要求有时变幻的太快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适应。后面有翁君宁不时的提点加上自己的摸索,她发现他的要求其实不算太难达到,做事要快有效率但质量不能差。你不懂的若是小问题他先快速说一遍还是弄不清楚的话则脾气急躁起来,说出来的话会变得尖酸刻薄很难听;若是大问题他则会说的很慢很仔细,一遍又一遍教到懂为止绝不发脾气,耐心好得出奇。仿佛他内体有好几个不同的应梓柏让人难以琢磨,辛绦总是在忽冷忽热时好时坏中起伏,日子精彩充实的不得了。她却恳求平静点。
昨日,外间天昏地暗大雨瓢泼。一般同事都以准时下班回家,她也正准备走办公室里电话不合时的响起,她只好重新坐下接起电话,那边的人开口就是一串英文,快的她根本听不懂。在有限的英语常识里,她小心打断再次发问。那边叽叽咕咕又是一长串仿佛很急的样子。想到若是误了应梓柏的事,心里很是发慌。她硬着头皮再次打断对方,告诉对方自己英文不好,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要先给应总打电话询问一下。那边一听顿时没了声音,她则再三道歉。那边挂断后她即刻打给应梓柏。
她这样对他说:“应总,有一位叫雅克的先生来电,我英文不好他说话很急好像有要事。”
他那端插话:“我这里堵得水泄不通,你让我怎么办?飞过来?一点小事你也做不好?索性别做了!”
她不敢作声。
他火气上来;“你到底有什么是不需要我而自己会做的?万事都需要我亲力亲为的话,我为什么要请助理!对了,有一件事我不需要教你,你自己就会,和外面那群女人上班时间聊八卦扯是非。恐怕这是天性!”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在的时候我偶然到外面倒水和她们说上几句话不过是很正常的事,也只是说一些自己生活上的小事不是什么八卦。”
辛绦工作的这段时间,外面的确传出很多八卦。开始她们猜想应梓柏对她有意思才把她调任为私人助理后来又因为翁君宁与他之间的暧昧,大家都觉得翁小姐的可能性更高。于是传出更离谱的八卦。
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并不当一回事。
她们日间背后传八卦可是当着她面对她是很亲切很好的。辛绦不太计较这些小事。
外面的雨不见小,夜阑中亮起万家灯火。她独坐等待。
应梓柏推门进来,她倏地站起身。
“走开。”他在她位子上坐下,拨了号码打过去。她只得到外间透气,不知谁临走窗也没关好冷风刮进来,让人汗毛林立。去关窗看到对街星巴克,她想雨夜喝一杯热热的咖啡,走回门口探身看应梓柏还在打电话,便抓住空当下去买咖啡。
哪里知道队伍排的老长,幸好回来时他还在办公室。她也不敢去打扰,坐在外间万晓玲的位子上,也不开灯。暗中双手捧着咖啡慢慢喝着。看着那雨丝像挂面一样下的没完没了。
应梓柏出来时见她还没走。
“你怎么还不走?”
她闻声转过头,站起“我怕你有什么要吩咐我做的。”
“没我的咖啡吗?”
“有。”
他接过在一旁坐下,她也重新坐下。听着外面雨声潺潺。
“去找个私人英文老师,费用公司出不用你担心。”
“对不起,我总是添麻烦。”
“如果你想一直做下去会做好的,除非你有别的想法等着去更好的地方。”
“不!我想做下去。”
他突然换了话题“你一直住在凤凰里?”
“从小住到大。”
“所以你认识我??”
“啊?”她疑惑?
“那天我说我是应梓柏,你说你知道。”
她低头浅笑“我第一天去勇敢家园上班的时候见过你,我还让你给我填过一份客户资料。所以我知道你。”
他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晚了,你回家吧。”
“好。那应总,再见。”
他笑“上班的时候你叫我应总,下班的时候你叫我梓柏。”
“好。”
应梓柏是个心很细的人,但他的温柔细致只在喜欢和关心的人身上表现出了,其他人因为不受重视往往被忽略,这一次他忽略了辛绦。她等他一直还没有吃过饭;然而外面风声呼啸下着大雨他也没有送她回家。
翌日是星期六外面狂风细雨从昨夜间下至今日不见停,原本和万晓玲她们约好去逛街也因此取消。她正对着一窗户水珠子发愣,想着随便吃点面一天也就打发了。一旁手机响起,想到是不是万晓玲改变主意又想逛街去。
打来电话的却是翁君宁。
她马上接听。
“翁小姐,你好。”
那边没有多余客套,直奔主题“辛绦,你在家?不好意思我知道今天你休息,有一件事我要让你帮我去看一下。”
“好的。”
“今天我和梓柏约了重要的客户见面,他已经迟到一个多小时电话也没人接。你去他家里看他是否在家,备用钥匙在保安处。”
“我去?”她心里想多不方便。
那边知道她的心思于是说“呵,没关系你去如果他不在你把钥匙放回保安处就没事了;如果在你就直说我让你去的看是怎么回事,这边我走不开就这样。”
她‘好’还没有说出口,翁君宁已经挂断。她急急忙忙拎起包拿了伞出门,雨天车难打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截到车。他所住的别墅区在郊外,路上也颇费了点时间。总算到达,她先去保安处问了门牌,打着伞按保安说的一路找过去,穿过人工精心布置的庭院小径远处草坡上绿色的植物一株株挺立着开出紫蓝色花朵,渐行渐远来到大道雨丝透过森郁树荫搭起的枝叶凉棚落下,路尽头烟树迷离,青溶溶的氤氲包裹着一层建筑。
她已经走出一身汗,站在他家门口收起伞按下门铃。
答录机里没有传出人声,恐怕他不在家。她又按了几下依旧没有反应,只好匆匆折回保安处拿了钥匙来开门。
此时,她的鞋子已经进水,脸颊微红顺着太阳穴淌下来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恐怕身上亦有汗味。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万分尴尬。长长的门廊望进去一片幽暗,不像有人在的样子。她提声问候:应总?你在吗?我是辛绦。
待了一会不见有人回应,她将伞放在外间自己脱了鞋进来。按通常的家具布置,门厅入口处应该会有一排灯的开关键。她摸索不到探近一看只有答录机的按键并无电灯开关。灯的开关在哪里??她越往里越不知所措,凭感觉在墙上摸索总算碰到一颗按键,这一按全部的灯都亮起。她的眼前瞬间明亮,幸好应梓柏没有看到她惊异呆滞的表情,偌大的房间没有一堵多余的墙空旷阔朗,没有钟表窗帘全部拉拢气氛静谧。
环境愈是富裕,身外物愈是精简。
而他已不是精简而是极简。辛绦稍稍适应不禁露出骇笑。
她向楼上走去,以为上面是他的卧室。楼梯直接通往楼顶她径直来到露台,宽阔处没有一盆植物冷冷清清的只有一把椅子对着中央大道与不远处连绵沉寂的群山。目光淡淡一扫,这四周风景都很美。可是他偏偏钟情这一面,她扫视群山目光停落在一处山腰上。浓绿包裹下那一块白色尤为突出。
她将雨中的椅子挪到屋檐里,回到楼下,听到一阵咳嗽声。她闻声向里面走,看到由俩堵髹白墙阻隔的睡房,床上躺着的正是应梓柏。他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咳嗽声。
“应总?”
他一动不动。辛绦慢慢走近,他闭着眼睛喉咙沙哑道“我感冒了,你走吧我睡一会就好。”
她伸手往他额头上一碰,“哪里是感冒都发热了,必须去医院。”
“睡一下就好了。”他含糊。
“这不是睡一下就能好的。”她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感觉他烧得不低“咱们穿好衣服去医院。”
他把头往被子里钻,辛绦到处找他的衣服?衣柜在哪里??悉悉索索进进出出的声音扰得他烦躁。
“你在干什么?!!”
“你的衣柜在哪里?”
他实在睁不开眼,十分勉强的从眼缝里看去,嗯?不是翁君宁???
“你谁?”
她穿过浴室终于找到衣帽间,这房子的布局简直不知所谓。她随便拿了衣裤回到睡房,应梓柏已经入睡。她坐在他身边轻轻唤醒他。
“穿好衣服,我们去医院。”
他头重脚轻浑身无力,人靠在她身上像个玩累的小男孩。毛茸茸柔软的头发贴在她勃颈处,伸手碰到他削瘦的脸颊也是烫烫的。
“梓柏先别睡,咱们先穿衣服。”
梓柏?他听到有人温和的叫他。梓柏,那个是老虎刺扎到手很痛的,不要乱玩。他在山林里乱跑乱串,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膝盖上血肉模糊。梓柏,跟你说不要下去玩,摔了疼不疼?他摇摇头说,不疼。
“什么?”辛绦看看副驾驶座上的他。好不容易帮他穿好衣服来到车库扶上车,此时他沉酣睡梦浑然不觉。
她看一眼他沉静的睡颜,把车子开的小心稳当。到医院办好手续,因为床位紧张暂时没有病房。先在输液室输液,深棕色的针织长毛衣包裹着的他一动不动,左手手背上挂着盐水,脑袋耷拉在椅子上依旧熟睡不醒。
这会儿腾出空她给翁君宁打电话。
翁君宁也猜到他病了不然工作第一的他不会迟到,“要紧吗?”
“高烧退下来的话问题应该不大,现在没有床位,我们在输液室先挂盐水。”
“我这边还要一点时间,好了马上来。先辛苦你。”
“没有的事,那你先忙。”
她把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瞧着他浓浓的眉毛,挺拔的鼻梁,轮廓硬朗的侧脸心里涌出万般柔情。静静陪伴着。
稍后翁君宁赶到,很快搞定病房的事。看吧,有本事的女人凡事唾手可得;没本事的女人只能在输液室陪伴。
他转入vip病房。翁君宁陪在一侧吃巧克力看小说。
他醒来时,雨还在下,这雨下足一天。天色黑沉,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柔黄的壁灯,光影笼罩下她静若一株水仙。
“什么时候了?”
她看看腕上的表“七点多了。”
“我睡足一天,好多了。”
“你知道你发高烧吗?你知道你睡得人事不省吗?你知道你吓坏两个女人吗?”
现下,他好多了双手枕在头下,“哪里来的两个女人?不是只有一个吗?”
她假装生气,双眉蹙起“应梓柏真应该让你死在家里。”
惹得他一阵好笑。
“巧克力。”他看着盒子里的巧克力,扬扬下巴。她塞一块到他嘴里,再不去理他顾自看小说。
他轻轻咳嗽“看什么小说呢?”
“葬礼之后。”
“哦,凶手是谁??”
她正要说,应梓柏坐起身把枕头竖起靠在背后,问“今天我没到,郭力那边没问题吧?”
说起正经事,她自然也正经起来“我敷衍的很好,你又送了他那么多他想要的东西。大体上没问题,只是我怕你把他喂的胃口越来越大。”
“你怕以后满足不了他?”他轻笑“这一点你放心,地他们一口吃不下,肯定要分出来。现在我们不光要继续喂他,还要更快收线。现在地城给他多少好处?”
“没有我们多,但我也赞成尽快收线。”
“那批老外什么时候能到绿洲?”
“就这两个月里。”
他点头,感到肚子饿“你吃了饭没??”
“没有,辛绦去买了。”
“那,再给我块巧克力。”他指指左上角那块。
“你怎么就病了?”她随口问起“又坐在露台上吹冷风?好有闲情逸致。”
“没有小坐了一会儿,谁知道就感冒了。”
辛绦在门口听到露台小坐的事,想起那奇异的风景。拎着外卖进来,先看向他“应总,你醒了,好点了吗?”
“没有外人叫我梓柏得了。”他点头“头没那么沉了。谢谢你。”
她帮翁君宁把吃的端出来,三人随意的吃了点,饭后翁君宁泡了自带的茶,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她无聊的又看起书。
“翁小姐,也爱看这个?”
“是,你看过?”
“一整套都看过,到现在我还记得每一个故事的大概内容和凶手。”
“嘿,别告诉我。我要自己猜。”
他打哈欠“你们好走了,我要睡了。”
“你都睡一天了,你还睡啊?我留夜陪你?要不辛绦留下陪你?”
“不要烦我,都走吧。”
翁君宁抿嘴一笑,满意的拉过辛绦走出病房。
“翁小姐,应总,他家的那个露台。。”
“呵”她微笑“你不知道,他有两种情况非坐露台看风景不可。一是他心情特别坏的时候;二是他心情特别好的时候。”
“你知道他椅子对着那边的山,那山上白色的一块是一排排的墓碑。”
“那又怎么了?”
辛绦只能说“没什么。”
“走吧,我送你回家。今天谢谢你了。”
她摇摇头,心思飘得老远。
病房里,他熄了灯静静闭目躺着。电话声打破静寂清扰了思绪,他原本要关机见是禾枫才接听。
那端传来急促声“喂?哥?你在忙吗?”
“怎么了?”
“夏松林!他想请你和我吃饭!”
“那就吃个饭。”他仰面躺着右手肘覆在额上“他来找你?”
“我刚摆脱掉他,真是阴魂不散。我们不和他吃不行吗?”
他浅笑“你讨厌的上司请你吃饭,你去不去吃?”顿了顿又说:“一顿饭而已,真不想去那就算了。”
她不能说,我是因为担心你。
于是她说“你去我自然陪着你去。”
“原本我也要请他吃顿饭,这段时间忙也就不在意了。你把他的电话给我,我会联系他。”
“你还要忙多久?”
他睡意袭来“嗯。”
“你累了?”
“嗯。”
“你再忙也要抽空来看看我,好吧。早点休息,拜拜。”
“嗯,好。”他关机,翻个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