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盛安十九年冬,盛都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柏逸强抢敬王侧妃,被敬王重伤,两位均是盛安皇朝举足轻重的人物,一时朝野轰动。朝廷上弹劾敬王的本子堆成了山,皇后盛怒之后,不得不面对现实,千算万算没算到柏逸会因此事失去继承大统的资格,好在她膝下还有三皇子柏安,敬王残害太子皇兄,无论什么原因都脱不了干系,如此一来,太子和敬王都无缘皇储,那么剩下的皇子中,皇后嫡出的三皇子柏安最有希望,她不得不重新把目光放在这位平凡的儿子身上,可怜她从小寄予厚望的太子柏逸竟在最后关头失了足。皇后在皇上面前声泪俱下,痛陈柏凌的罪行,求皇上为太子柏逸做主。盛安皇情绪激动,面色铁青,猛地吐出几口鲜血,荣公公皱了皱眉,忙扶住他,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皇上身子不适,受不得刺激,此事既然皇上已知,定会处理,娘娘还是先下去吧!”
皇后看着盛安皇灰暗的容颜,心道:他不能出事,至少在目前这关口必须挺着,等到三皇子大局定下,他的死活都不重要了。她抹了把泪,说了些安慰盛安皇身子的话方才离去。
盛安皇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下午,醒来后稍稍清明了些,他刚要唤荣公公,余光忽然瞥见龙塌下跪着的人影儿,他手动了动,朝她示意道:“爱妃快起!”
甄皇贵妃抬起来,眼眶红肿,荣公公一边去扶她,一边对盛安皇道:“皇上,娘娘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奴才无能,劝不住娘娘!”
甄皇贵妃推开荣公公的手,哽咽道:“皇上!凌儿犯下大错!臣妾管教不严,请皇上责罚臣妾!”盛安皇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一片怜惜,她在他身边侍奉三十多年,现在虽然四十好几,仍风韵犹存,难得的是她这些年温柔如初,从未改变。她为他诞下他最宠爱的荣乐公主和敬王柏凌,一双儿女亦是皇子中的翘楚,可惜那荣乐公主早逝,唯一的儿子又被他下旨降罪,如今生死不明。盛安皇忽然心中一痛,他欠她的,这些年来,他和她相濡以沫,反而皇后,当年不过是为了巩固他在朝中的地位,才娶了这位家世显赫的贵族小姐为妻。作为帝王,如果连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那还要什么意义?他的眼神越来越坚定,他要真心为她母子做一件事,也真心去做一件自己内心一直想做的事,不顾及任何流言蜚语。他是帝王,做自己想做的事,谁敢非议?他的眼神渐渐有了光泽,他忽然对荣公公吩咐:“去拿两份御用的布帛来!”荣公公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心下一颤:皇上这是要立遗诏么?他颤颤巍巍地去取来笔墨锦帛,铺在桌案上,再去扶起盛安皇。
甄皇贵妃亦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盛安皇要做什么,一颗心儿顿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看向盛安皇。盛安皇在明黄的锦帛上奋笔疾挥,顷刻,放下笔,满意地看了眼,荣公公恭敬地递上玉玺,盛安皇握住玉玺重重的印在两份明黄的锦帛上。做好这一切,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色松弛下来。他挥了挥手,让荣公公将其中一份锦帛拿给甄皇贵妃,甄皇贵妃颤抖着手接过锦帛,细细地瞧了两遍,她嘴唇嚅动,泪如断线的珍珠,收好锦帛,头重重地匍匐下去,磕了三个响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荣公公双手扶起她,眼神闪烁:“恭喜娘娘!”
盛安皇面容已有些倦色,他看着甄皇贵妃,缓缓道:“南丹郡主一介妖女,身为敬王侧妃,却不洁身自好,媚惑太子,以致兄弟相残,红颜祸水,休书一封,驱逐回国。敬王儿女情长,罔顾兄弟情义,于礼法不顾,重创太子,实当重罚!朕念在敬王这些年为国为民功绩赫赫,太子和那南丹郡主有错在先,故削去敬王头衔,罚俸禄一年,前去后山面壁反省一月,爱妃觉得朕这样处置可行?”甄皇贵妃感激地望向盛安皇:“臣妾谢皇上隆恩!”
荣公公将皇上的圣意传达下去,皇上既然已做了决断,皇后那儿自不能再有任何异议,只是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不能咽下,不过不急在一时,等到三皇子大权在握之时,她自会好好地偿还今日之仇。敬王府得到消息时,全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这重伤太子可不是小事,若放在其他人身上,必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盛安皇此举实在是偏颇柏凌,王爷头衔和俸禄不过是身外之物,这样的惩罚实质上对柏凌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太子受伤已成事实,盛安皇已折损了一个太子,自然不愿再去伤害另外一名他极为看重的才能完胜过太子的皇子。柏凌在“水墨楼”关了自己三日,得知盛安皇对自己的处置,并没有什么表态,只吩咐风掣准备了些日常用品。敬王妃倒是担心不已,以王爷对初夏的感情,如何真能让她被遣回南丹,只是要遣的是“南丹郡主”,王爷难道已有对策?可是,这“南丹郡主”的真身却是初夏,只怕皇后与太子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石昭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他将消息告知米狐时,米狐沉默不语。盛安皇的旨意自是不能违,从那日出事之后,她再没见过柏凌,这样也好,她亦不想再见面,徒增伤感,他和她,本就是一场错误,这样结束了也好。只是,她的心如刀割,或许,在那日,若是别人瞧见她的狼狈,会不会比现在好受些?那样狼狈的自己,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虽然她并没有被侵犯,可是,她自己也无法接受,她相信柏凌这几日也并不比她好过,他在乎的是吗?他一定在乎!她明明看见了他眼里的伤害与痛楚,那么真切,像刀一样割在了自己心口。她,竟然这么心痛!疼彻心扉!无法呼吸!她知道,从此以后,他和她,越来越远!那曾经有过的交集再不复见!石昭观察着她变幻莫名的表情,心下叹道:到底是在这边长大,这种事,放在那个时代算不得什么,再说了,这不是未遂么?至于和自己过不去么?他伸手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大盛有什么好?随我回南丹,一切重新开始!”米狐抬头看着他,目光悠远:“不!你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南丹郡主’,我不想再用别人的身份过活,我一直想做回我自己!从今以后,我就是初夏,再无更改!至于‘南丹郡主’为何会再度消失,我想,你会有办法的!”
石昭面上一僵:“事到如今,你还如此固执,南丹有什么不好?让你这般排斥?还是你只是为了推拒我?”米狐摇了摇头:“南丹没有什么不好,你也没有什么不好,是我不好,我只是不想再让别人安排我的生活,让我回到拓都去吧!毕竟我在那里生活过,有着属于我的回忆!”
石昭冷冷道:“是么?最重要的是那儿还有荣渊侯府世子!”米狐一愣,冬筱?这些日子她似乎就快忘记他了,她却无法否定他的说法,或许是吧,就让他这么认为也好。
“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永远排在敬王和荣渊候世子之后?”石昭幽幽开口。“我…”米狐顿了顿:“对不起,他们是我在这里最先遇上的人!”
“我…”米狐顿了顿:“对不起,他们是我在这里最先遇上的人!”石昭苦笑:好牵强的理由!他不是照样现在才遇上她么?感情的事难道也分个先来后到?他以为她和他最终能走到一处,毕竟他们共同经历了两个时空,上天安排他在这里遇见她,就会赐予他最好的礼物。
粉一走进屋,对石昭点头行礼:“爷,敬王来访!”
他到底还是来了!石昭眼神忽闪,看了米狐一眼,米狐脸色发白,石昭忽然问道:“你想好,要见他吗?米狐身子一阵哆嗦,她低下头,快速思索起来,半晌,才抬眸看着石昭,对他点了点头,石昭见她眼里的慌乱褪去,代之而来的是一份决绝,心思一动,和粉一跨出屋去。”
片刻,柏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站在屋外静静地望了她好一会儿,才迈进屋。二人对峙着,谁也没有开口。米狐到底先沉不住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王爷!”
几日不见,柏凌的面容憔悴了些,他定定地看着她,似要将她望穿。米狐只得自行说下去:“王爷来得正好,初夏正准备向王爷王妃辞行!”
柏凌双眼闪过莫名的情绪,他忽然伸手朝她的面庞抚去,米狐一退,柏凌的手僵在半空,他眯起眼看着她,眼里渐渐聚拢光泽。“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回到我身边来!”柏凌忽然出声,语气里有无法抗拒的威严。米狐的心快速地狂跳起来,他的话语重重地敲在她心上,让她有种扑入他怀里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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