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相信外公会给我们一个家,谢欢喜和鸡丁的家。

我[2]相信外公会给我们一个家,谢欢喜和鸡丁的家。

直到哭得没力气了,我坐着发呆,直到感到有什么湿热的东西在轻轻擦我的脸,是那个少年,蹲到身旁,拿着毛巾认真又仔细,清秀的眉微微蹙起,垂着眼睑,声音很亲切:“我叫谢青涯,你呢?”

“谢欢喜,”我抽抽鼻子,他帮我擦完脸,又去擦手,我看着他,容华姐没提起谢家有这样的人,“你是谁?你怎么也姓谢?”

他摸摸我的头,很简洁地说:“我是你的小舅。”

小舅?妈妈的弟弟?容华姐没有弟弟呀,她说过,她是独生子女。

他帮我擦完,又打了盆水,把宫薄也擦干净,然后牵着我们的手,带我们到下厅的厨房,给我们盛了碗稀饭,弄了几样下口的菜,看着我们吃完,天已经黑了,外公卧室的门还是关着,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嚎声。

我抽抽鼻子,眼泪又要掉下来,谢青涯蹲下来,帮我擦干:“欢喜,歇一歇,再哭会生病的。”

他又指了指宫薄:“你看,弟弟都陪你哭了一天了。”

宫薄的眼睛也肿了,只是他都是默默流泪,我一天都没注意他,这一会儿才看他,眼又红又绿,实在丑死了,我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踟蹰着:“外公——”

“他不会赶你们走的,刚才别怪他,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谢青涯盯着房门,眼里全忧伤,“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你妈妈,可是他们太倔,谁也不肯给谁低头,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竟是这样,唉。”

谢青涯不再说什么了,把我们带到另外的房间,床不大,但很干净,看得出有人住,枕边还叠放着一套睡衣,他把宫薄抱上床,又拉我上床,盖好被子,轻声说:“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那你呢?”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椅子:“别怕,小舅就在这里,陪着你们。”

灯关了,四周寂静得听得到我们的呼吸声,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久没有睡床了,真实在,宫薄就躺在我侧边,他摸索着抓住我的手,一种安稳感把我的心填得满满的,我有些兴奋,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问。

“小舅,你几岁了?”

“十一岁,怎么了?”

“你十一岁,我也十一岁,为什么你是我小舅?”

黑暗中,只听到他轻轻笑了:“因为我就是你小舅呀!”

后来我才知道,妈妈走后,外公很失望,捡到一个弃婴,便拿来当儿子养,这就是谢青涯。

我闭上眼睛,这声音真好听,这床真舒服,搂搂鸡丁,确定他也在,竟很快就睡过去了,模糊中,只

有一个想法,妈妈,我回家了……

醒来时,第一眼看到就是外公,他坐在床边,不过一夜,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一半,连笔直的腰也有

些佝偻,眼睛布满交错的血丝,红得可怕,不过看起来冷静了许多,见我醒来,和蔼可亲地问。

“你叫欢喜?”我点点头,他摇头失笑:“看你妈取的什么名字,真随便,她呀,越是关系一辈子的事,越是随便,十六岁随便跟个男人跑了,连女儿的名字,也不多用点心思……”

他看着我,似乎又没在看我,只是看着我唠唠叨叨,讲外婆去世得早,他又忙着自己的工作,长年在外,没花多少时间用在女儿身上,只知道寄钱回家,等到终于回家,发现当初那个流着口水口齿不清叫爸爸的小肉团已经长大,连青春期都比别人早,不听话,专门跟他唱反调,闹着闹着关系越来越僵,终于爆发了,这一走,竟是阴阳相隔。

候才十六岁,我也只记得她那时的模样,”他摸摸我的头发,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她生了个女儿,自己当了母亲,那为什么还不理解为人父母的苦心,那时候事情闹得很大,我想,这种跟男人跑的女儿不要也罢,后来,又想,也好,在外面受点苦,总会回来,却曾不想,为什么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前进一步,以前她说我心硬,其实她骂得对,我就是太狠,所以把自己女儿生生逼死!”。

“不是这样的——”

外公摆摆手打断我:“怪不得别人的,欢喜,别人嘴一碎,我一生气,那女儿就是别人的了,十几年不闻不问,还好,她最后还记得我,让你来找我,欢喜,外公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不会让你像你妈一样,任人欺负!”

我用力点头,看到他凝在眼里的泪水,一阵心酸,外公又指了指宫薄:“这个小鬼——”

宫薄早醒来了,在一旁安静地听我们说话,我推了推他:“鸡丁,先找小舅玩去。”

他乖巧地点点头,关上门出去了。我看着一脸狐疑地外公,理了理脑中的思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听到最后,他问:“这样说,他是别人家的孩子?难怪长了一双绿眼睛……”

我点头,外公想了想,一脸严肃:“欢喜,这孩子不能留的,他是宫家的孩子,没得到监护人的同意,这样把他带出来,是犯法的!”

犯不犯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能让宫薄回去,他要回去,早晚都会被沈雪尺弄死的,我永远忘不了,他像条狗被链着,关在黑屋子,他背后那些狰狞的伤,我更忘不了,是这个瘦弱小我三岁的男孩,陪我从北到南,挡在我面前,就算一身伤,也要守护妈妈的骨灰盒,笑着对我说,“欢喜,你看,没坏,阿姨还在”,命运已经把我们连在一起,骨肉相连,要放开了,就是剥离我的血肉。

我从床上下来,对着外公弯下双膝,他一脸惊慌要拉我起来,愤怒道:“欢喜,你做什么?”

我固执地跪着:“外公,这一路我就是靠这样活下来的,我遇见了很多人,坏人好人,也碰到很多事,有好有坏,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没想放弃,因为我身边有个鸡丁,他在我也在,他让我觉得一切都会过去,让我相信外公会给我们一个家,不是谢欢喜的家,是谢欢喜和鸡丁的家。”

“我能活着,靠的是宫薄,现在,我有家,却要让宫薄回去,”我用力抓着裤管,“外公,求求你,不要送鸡丁回去,他不能回去的,他爸爸死了,他不能回去,他回去一定会被他后妈打死的!”

“你是说他爸爸也——离世了?”外公瞪大眼睛。

我点头,这个消息我至今不敢告诉鸡丁,外公摇头,拉我起来,摸摸我的头:“好了,别哭了,外公会想办法的,不会赶他走的。”

“真的?外公你不要骗我!”

他点点头,帮我擦了眼泪:“欢喜,咱们这地方,外公都叫阿公。”

“阿公!”我用力叫了声,阿公轻轻应了,泪花又出来了,忙去开门,“去洗脸准备吃饭吧!”

“好——”

我说不出话了,宫薄就站在外面,面如死灰地看着我。

“欢喜,我爸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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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北的地方海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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