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降祸

一

地点：京城

九千岁府

“吴运鸿大学士已赴少林寺参加文会，我朝连年对外用兵，而国库空虚，夺古剑实是迫不得已。”说话的嗓音极高，竟是当朝大宦九千岁魏正良。只见他面色红润，丹凤眼，小朱纯，下颚长长白须，古怪中透着十足的阴气。

“大人，如果我手里的图纸没问题，定能拿到古剑。”说话者身着红色锦衣卫长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甚是英俊。此人姓吴名桦。

“此事隐秘，万不可走漏。”

“小人绝不敢有半点差池。”

“很好，你这就去吧！”尖嗓音听起来很刺耳。

二

地点：河南

嵩山脚下

一个灰衣少年脚步匆匆，闪身避在一客栈的帘后，帘上随风舞着四个描金大字：禅缘客栈。

少年的视线里，三个大汉手持戒刀气势汹汹的从客栈门口经过。其中一大汉恶狠狠的道：“他***，人呢？”另一个大汉骂道：“这个鸟人，二师兄现在还困在那酒店。”第三个接道：“那酒店就屁大点地儿，却请十几个少林和尚保护。”“靠！我刚来龙虎门才几天啊，什么功夫都不会呢，可不是那几个和尚的对手。”“虎落平阳被犬欺，***！”“本想赚一把，现在倒好，还得提那小子付饭钱付酒钱。”“这鸟气......”

少年脸色平静，目送这三个大汉消失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正欲拔步，突然感觉一只手落在肩上。

少年心道：不会吧......

“谢楠，我们进屋谈。”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楠急回过头，惊道：“是你！”眼前的人身着白色长袍，浓眉大眼，神色严肃。

对方微微一笑，左手伸出向谢楠让了让，搭在谢楠肩上的右手却蓄满内劲，使谢楠不自主的走进禅缘客栈。

二人上了二楼，在一角落坐定。

“你哥哥的事我们只能尽力而为。”说着那人便把一张纸递给谢楠。

谢楠接过纸，淡淡得道：“我也在尽力。”

“龙虎门掌门人拿着一把钥匙。”

“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竹林派并没有钥匙。”

“我知道了。”谢楠淡淡的道。

那人盯着谢楠的双眼道：“真是不巧啊，被你狠整的那个人就是龙虎门的.....”

谢楠淡淡得道：“我会处理。”

那人微微一笑道：“需要帮忙吗？”

谢楠抬起眼来，目光穿过客栈的木窗，落在一个尖尖的屋檐上。

三

地点：少林寺内院一禅房中

禅房的窗上映着两个人的黑影。两个人相对而坐，其中一清健老道左手轻捋白髯，右手食指和中指尖上夹着一颗黑子，缓缓放入棋局。棋局之上，黑子占据大片地盘，白子明显势弱。

老道对面的老和尚倒是气定神闲，摇摇头道：“这一步总该要走的。”手中白子下在局中。

老道道：“为了古剑，多少人失了性命。”手中黑子却迟迟不放。

老和尚道：“阿弥陀佛......”

老道道：“东瀛人已经涉足嵩山。”

老和尚缓缓的道：“十年前呼延辽只身来我中原，盗得古剑。后为我等发现，于大戈壁截回，可谓虚惊一场。”

老道道：“呼延辽的‘怒剑式’刚猛异常，招式怪异，若非联手合击，恐难获胜。”

老和尚闭目道：“当时放走呼延辽，总算心存一善......古剑由苦隐头陀守卫，此僧功力深厚，寻常江湖人士决计过不了他这一关，只是不知此次到中原的东瀛人会有何手段。”

老道道：“朝廷方面也是项庄舞剑啊......”须臾，右手拿出黑子放入棋局，白棋败北。

四

嵩山脚下，小酒店里传出一声怒叫：“他***，菜和酒不是我叫的，为何叫我付钱。”

镜头拉到店内，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双手叉腰，现出一副无赖样。这少年便是龙虎门下第二弟子陈冲。陈冲对面是店小二，店小二身后站着六名身材彪悍的少林武僧，怒目圆睁，有如罗汉。

店小二笑道：“客官，菜是你俩一起吃的，酒也是你们一起喝的，你的朋友走了，当然找你付钱啦！”

“谁和他是朋友，我俩压根就不认识。”陈冲大声道，双目通红，“别让我逮到他。”

“唔，刚才你俩还称兄道弟，现在却想抵赖，客官，我们这店可不比寻常，就算天皇老子来了，钱也要照付的。”店小二语调甚是和气，但字里行间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陈冲在这店里吵了将近两个时辰，情知自己理亏，愣是厚着脸皮喋喋不休。说实话要付清这饭钱，陈冲着实是没这资本，心中恨透谢楠。这事势必会传到江湖各路好汉耳中，堂堂龙虎门第二弟子，简直颜面扫地。在这酒店里就汇聚着不少喝酒吃饭的江湖人士，想到这里，陈冲真恨不得削尖了头找个眼儿钻进去，永世不再见人。师傅孟如虎更是性格暴躁......唯一可做的事只有找到谢楠消气了。

陈冲强压住火道：“你们先放我回去，我身上钱确实不够。”

那店小二瞧了陈冲两眼，道：“这可以看出。”

陈冲道：“你什么意思？”

那小二笑吟吟道：“没什么意思。”

陈冲道：“士可杀不可辱，你小心点。”怒目以视。

店小二心道这人真是滑稽得很。刚想开口，店外传入一声：“好一句‘士可杀不可辱’！”

话音方落，店门口便出现一灰衣少年。陈冲见到，却是激动地不得了，一时话都说不清了，指着那少年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蹦出三个字：“就是他！”

谢楠淡淡一笑，右手拿着三块银元宝铛一声放在桌上。店小二愣了愣，随后快步迎了上去，看起来是扑了上去，抓起银元又掂又看。

谢楠淡淡得道：“够吗？”

店小二喜笑颜开，嘴中直道：“够够够了。”还不停的弯腰点头，像极了家养犬，得意忘形之际，倒是有些返祖现象。

陈冲固然是满腔怒气，但见到谢楠终是付了钱，又加之本来自己有过在先，就没有发作，只是冲谢楠道：“兄弟，我倒是不明白啊！”

谢楠笑道：“大哥缺钱直说便是，何必如此。”

陈冲大笑道：“楠兄当真是爽快人！我们不打不相识。”

谢楠微微一笑道：“我们不妨继续喝酒。”

陈冲只觉谢楠这人着实奇怪，心中却是喜欢：“那便不客气。”说罢，冷了小二一眼，小二却是笑容灿烂。

白衣人在禅缘客栈二楼喝完最后一口酒，叫道：“小二，结账！”手中却是可怜的一些铜币，心中道：谢楠这个小王八蛋！耳中依旧回荡着谢楠临走时说的话：“想帮忙，就把你身上的钱给我，陈冲或许有急用。”

......

酒过三巡，谢楠红着脸道：“龙虎门的人真是奇怪的很。”

陈冲正肯着一只鸡腿，听到这话，一愣道：“楠兄，你说怎么个奇怪法啊？”

谢楠摇摇头道：“不说也罢。”便兀自喝起酒来。

陈冲本是龙虎门下，自是好奇，追问道：“楠兄倒是说啊！”

谢楠笑笑道：“你说任虎那家伙个头那么大，动作却那么快，这奇也不奇。”

陈冲听后呵呵大笑，道：“我们龙虎门的功夫就是以力量和速度见长，大师兄功夫不到家，让陈剑楠那小子得了便宜。”

“咦！”谢楠面露惊异，“冲兄竟是龙虎门的！”

谢楠的惊异倒是一下满足了陈冲饥渴的虚荣心，陈冲笑着点了点头。

谢楠刚想说话，店外却是起了一阵骚动。

二人同时朝门看去，见三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迎着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正边往前走边往腰际的刀鞘里插回一把明晃晃的唐刀。

“东瀛人。”陈冲略吃惊道，“莫非也要参加天下大会？”

谢楠没说话，因为透过这三个东瀛人，酒店外已有两个人身首异地。

三个东瀛人坐在小酒店当中，店外涌过一大帮人，店里其他桌上立时传出兵刃出鞘声。

谢楠倒：“我们走。”说完已起身，绕过三名东瀛人走出店门。陈冲紧随，回视，一群江湖人士涌进酒店。

谢楠对陈冲说：“我赌东瀛人赢。”

陈冲不屑道：“就凭他们三个？”

“等会儿我们过来帮店主收尸。”话刚刚说完,身后的酒店里便响起了桌椅爆裂之声......

谢楠和陈冲则向少林寺方向走去

五

时，天色渐晚，夕阳西下。一张寂寞的脸消融在夜色里。

这张寂寞的脸精致无比，仿若透明，朱唇微启，横吹一只玉箫。皎月之下，白衣轻盈，有如仙子。

玉箫之声轻盈飘在整个山谷，仿佛少女翩翩起舞于各个角落。

陈冲坐在一块光溜的石上歇脚，箫声飘到耳际。

谢楠亦被箫声吸引，目光落到不远处一个小崖上。但见那女子婷婷如仙，横箫而吹，不由得一惊。

这就叫作惊艳。

谢楠看的痴了......

陈冲这时突然惨叫一声，嘴角已经流出一行血来。

谢楠见状，惊道：“快捂住耳朵！”可为时已晚，陈冲晕了过去。

谢楠望了望小崖上的女子，心道：美丽的背后竟是如此凶险。又想，自己真是了得，竟然会全然无事。

突然，视线里的女子身边围上很多人。

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但流利程度实在不敢恭维：“想必阁下就是韩掌门了。”

玉箫声止。

谢楠心中一惊，自语道：“竟是峨嵋派掌门。”又仔细观察另外几个人，心中道：又是东瀛人。

陈冲突然叫道：“疼死老子了！”翻过身来，背上竟插着一枚流星镖。

谢楠忙捂住他的嘴，“小声点。”一只手将镖拔了下来，陈冲双腿一蹬，又晕了过去。

谢楠倒是颇感尴尬：“我还道是韩熙儿的箫声中暗藏杀机。”这时，小崖上响起了打斗声。

谢楠道：“东瀛人动手好快。”看了看身边的陈冲，心道：这家伙怎么办？

“我得走了，真晦气！”陈冲扬起一只手来。

谢楠顿时一惊，但没说话。目光紧盯着陈冲这个怪胎。

陈冲仿佛又读懂了谢楠的心思，有气无力的道：“看看我背上的伤。”

借着月光，谢楠发现陈冲背上的伤口竟然很小，完全不像受了流星镖的重创。谢楠低声道：“这是......”

陈冲低声道：“这事千万别让第二个人知道。”在谢楠惊异的目光中，那小小的伤口慢慢变得更小了，虽说是慢慢变得，但这已经是快的成了奇迹了。最后，伤口就从陈冲的背上从谢楠的视线里消失了。陈冲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对谢楠道：“喂！我们赶紧撤吧！”

谢楠愣了愣，回过神来看着陈冲道：“你，你，自己先撤。”

陈冲低声叫了句：“你这怪胎！”噌噌！很快消失在一条小径中。

谢楠心中道：这家伙真是奇怪之极。

小崖上的斗声放大，是战斗加剧的迹象。

谢楠闭上眼冷静片刻，目光直接射到一条小径上，小径曲曲折折连着小崖。

在小径上奔行的过程中，谢楠发现路边竟有很多峨眉派弟子的死尸，且多数尸体温尚存，可见是刚刚遇害。此情此境，对于谢楠来说，简直惨不忍睹，东瀛人下此毒手罪不可赦。

六

赶到吴运鸿房里时，东瀛人还未赶到。

吴运鸿开口与吴桦说第一句话时，东瀛人就冲进屋里了。

吴桦冷冷的骂了句：“找死！”右脚凌空而起，眨眼，脚下已踩着东瀛人的脖颈。

吴桦俯身扒下他的面罩，问：“谁派你来的？”对方却吐出大口鲜血。

吴运鸿道：“死了。”

吴桦把尸体踢开，道：“晦气。”屋外已经响起了一片喊杀声。

吴运鸿笑道：“不用问，也是来找古剑的。”

吴桦冷冷讥讽道：“看这架势，想必要先平了少林，在搜古剑......”言未毕，屋窗迸裂，摔进一少林弟子。

少林弟子吞吐道：“是......是......东......东瀛人......”话未说完，不省人事。

吴桦道：“有点来头。”

七

陈冲赶到少林寺时，已是杀声震天的局面。

陈冲惊道：“他***，这里更厉害！”只觉头顶上呼呼寒风掠过。抬头，长天月色，黑衣人一个个跃进少林寺院墙。

陈冲一骨碌钻进旁的树丛里。见到这一场面，陈冲的心都仿佛要跳出来，全身发抖，暗道：“简直......是......屠杀。”

少林寺的大门砰砰猛撞几声，苍白月色下，渗出鲜红的人血。

八

释宇与刘老庄此时正于禅房对弈，对屋外的声响似乎充耳不闻。

刘老庄轻捋长髯，面露微笑。

释宇也是面露笑容。

嗖嗖两声从窗中射入两枚暗器。刘老庄伸出右手，招式柔软，却迅捷无比。暗器与手相撞，竟转而折向禅房外，应处，一声东瀛人的惨叫。

释宇则抖出右袖。暗器触及，如石入大海。释宇左手于胸前单掌合什道：“阿弥陀佛。”禅窗迸裂，一少林武僧跌在禅房内。

释宇和刘老庄见到皆是一惊。跌在地上的正是八万少林弟子总武师——武天。

武天趴在地上，竟不能起身，身上几处刀伤。

释宇不语。刘老庄道：“真是善者不来。”

言未毕，禅房其余各窗齐齐迸裂开来，四名黑衣带刀武士翻滚而入。

正门随后迸裂，又冲进两名带刀武士。

六名武士不由分说，举刀便劈。

释宇右袖长甩而出，武士们手中唐刀竟齐齐扫断。

释宇单掌什礼道：“阿弥陀佛。”

刘老庄已将武天护在自己手下。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房外传到房内，“少林方丈果然名不虚传。”语气很平淡。

六名带刀武士均半散开，一个红衣人走上前来，长长的头发遮住双眼，肩上扛着一把一米半长的重型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