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重生
“这丫头白活了这一世,消极怠工,命道未全。你怎么说?”
“简单,重来一次!”
于珊刚听清两句话,正想发问,就觉得一阵风出来,接着就人事不省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于珊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头也昏昏沉沉的。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眼睛睁开,可入目的物事,入耳的声音,只让她恨不得自己眼睛是失明的,耳朵是失聪的:粉红的纱帐,左右用红铜挂钩挂起;再往外看去,是用贝壳穿成的响帘,响帘随着门外的微风叮铃铃的响,透过窗子,还可以听到院子里几个小丫头在叽叽喳喳的说笑……她不敢置信的费力将手举到眼前:瘦瘦的小小的……颓废的将手落在额头上,这一落,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没错,烧的滚烫……
老天爷真是“厚待”与她,先是莫名其妙的穿越,然后又重生了?可这“大富大贵”的苦日子,实在不是她消受的了的。难道还要她再活十年,然后再被皇后娘娘赐死一次?
于珊正苦恼呢,就听见门外传来急匆匆的声音:“小红,你去看看四小姐醒了没有?如果醒来,告诉小姐不要乱跑,安心养病。”
“哎!”小红立即应了下来。
于珊等呀等,也没见小红进来,她暗叹了一口气,心道:一个两个的都是阳奉阴违的。
听声音,于珊知道吩咐人的是雨冰,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应该是受了母亲的吩咐来探病的,与前世一样连门都没进就走了;应声的那个是自己身边的丫鬟小红,平时好吃懒做些,她可以不计较,可眼下她都病了,这丫头竟敢晾着主子,生生把原装的于珊给照顾死了,如果,小红尽点心,说不定,于珊就不会死,而她就不用穿越了!
想当初刚穿越来的时候,不懂古代的规矩,只得小心翼翼的,装傻充愣,唯恐踏错一步,遭人猜忌,连个丫鬟都不敢发落。可眼下不同了,她知道于府的所有事,完全不怕被拆穿,更知道这两个丫头这样玩忽职守,若是碰上规矩严的主子,都好直接被打卖了!
想到这,于珊鼓鼓劲力气,使劲喊道:“小红,进来!”可能是烧的久了,原本清脆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且声音并不大。
过了好一会,小红才不紧不慢的进了偏房,看着于珊道:“小姐你醒了?那我去告诉雨冰姐姐一声。”说完就要离开。
于珊气不打一出来,发火道:“滚回来!倒杯水过来!”
小红愣了愣,看到于珊烧的皮裂的嘴唇,撇撇嘴,走到外间倒了杯茶水,递给于珊。
于珊渴极了,也不管茶水冷不冷,一口喝掉,又吩咐说:“再倒一杯!”如此喝了四杯冷茶,才完全清醒过来。
到第五杯上,小红有些烦了,递水的时候有些撒了出来,于珊也不接茶杯,狠狠的将她的手拨开,茶杯摔碎在地上,于珊强自忍着虚弱训斥道:“孙嬷嬷没教你规矩吗?还是说院子里上连热水也没有吗?”
门外闲谈的丫鬟们听的声响,忙进了屋,见于珊满脸通红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小红站在床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们平时虽然看不上于珊,可她好歹是长房的嫡小姐,眼下这嫡小姐在气头上,病中倒是显出十足的气势,给了人一种贵人的错觉,是以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出口说话。
于珊攒了攒力气,才说:“都是哑巴吗?小紫,服侍我穿衣,陪我去静安堂。”
“小姐,老夫人今日刚回府,夫人让你养好身子再去给老夫人请安,不必急于一时。”小红眼见于珊要起身,急忙插嘴。
于珊这才想起,前世老太太四年前离府去往广华寺礼佛,四年间不曾回府,她穿越而来的第一天就是老太太回府之日。前世还曾怀疑古代九月份有什么大的节日,使得府上大张旗鼓的热闹了数日,也是日后徐嬷嬷唠叨说,别的小姐少爷一大早就装扮好了,等着迎接老夫人,讨个脸熟,唯有于珊,错过了露脸的机会。
于珊想到这,脸上带了些黯然。前世自己不曾在意这些事情,可是此刻想来,应该是因为老太太要回府,府上筹备良久,加上于珊不得宠,竟没有主事的人在意小于珊是否病了,更不用提为小于珊请医延药了。
于珊并没有埋怨老太太的想法,换句话说,这都是命,更何况上一世,老太太于她还有活命之恩。想当初她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她穿越过来整整昏昏沉沉的睡了二十多天,一直无人过问,这让她一度怀疑,自己不用直面穿越后的人生,可以直接回地府报道了。
只是,因她一直不曾到静安堂,老太太起了疑,亲自到了长房,之后又请来了大夫,自己才得以好转。但因为救治的晚些,大夫说,她以后可能会傻傻的,她自己也乐得傻傻的……
“无妨,我去静安堂请个安就回来。祖母离府有些年头了,如今归来,做孙女的,怎能不迎接。若是怪罪起来,还不是要算在母亲头上。行了,都不必说了,给我换衣服。”
若是往日,几个丫鬟早劝开了,可是眼见一向怯懦的四小姐先是发了火,然后又分析的头头是道,而话里话外都显出几分不容置疑,几个丫鬟实在没胆子劝说。于是,几个丫鬟兵荒马乱的给四小姐洗漱装扮,倒把小红挤到了一边。
洗漱完的于珊,除了脸蛋有些发红,嘴唇有些发干,倒也看不出生着病。
静安堂里此刻一片欢声笑语,于老太太本是不喜热闹的清淡之人,否则也不可能清汤素菜的在佛寺礼佛四年。可眼见子孙满堂,个个都精神饱满,于老太太也很欣慰,眉开眼笑的听着小辈们逗趣。
“母亲,此次说什么也不能让您走了,府里没有您这主心骨在,真是心里不踏实。眼下媳妇月份虽然还小,可两个弟妹也不帮衬着媳妇,到时候临阵磨枪,难免出纰漏。可巧您愿意回府了,真是咱们府上的造化。”杨氏小心的恭维道。
老太太微敛了笑意,说道:“老大家的,我在不在府上,你都是于府的当家主母,虽说你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但主母这个责任可不是你撒娇卖乖就能卸下来的。”
“母亲,看您说的,儿媳是那种推卸责任的人吗?”杨氏忙嬉皮笑脸的打诨。
于爵爷放下茶杯,看着老太太说:“经此一次,你是哪里也别想去了。当初应承我不日即归,我竟不知道,哪家府上的不日竟与四年相同。更可恶的是,去接你都找不到人!”
老太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决定不理睬。老太太看着屋内玩闹的几个小辈,总觉得缺了一个,细看下来,还真发现于珊不在。于是问道:“珊姐儿怎么不在?”
正巧于珊走到了静安堂外,听得声音,眼眶先湿了,就是这个声音。前世她装傻充愣,不善言语,府上都说长房嫡小姐是傻子,只有祖母不嫌弃她,觉得她文静可人,更是时不时的让人把她带到静安堂,讲故事给她听,祖母的怜惜也让她上一世过的不算太艰辛。
可是最后在婚姻大事上,自己还是一贯的装聋作哑,由得父母做主,许给了四皇子。祖母强烈反对,可是问她意见她也不声不响。怕是祖母觉得自己贪图荣华富贵,不与她一条心,才伤透了祖孙情分,不然祖母也不会在她嫁人后两年不闻不问。
杨氏听到老太太发问,刚想说于珊病了,一阵跑步声就从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没有停下,只听于珊叫到:“祖母……”,转眼就扑到老太太的怀里去了。
众人脸色各异的看着平日蠢笨的于珊大胆妄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杨氏没好气的看了看无礼无矩的于珊,呵斥道:“莽莽撞撞的,像个什么样子!还不给老夫人请安!”
于珊忙从老太太怀里出来,规规矩矩的俯身道:“珊儿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见了四年不见的于珊,很是高兴,先是对着杨氏说:“行了行了,小孩子家家的,规矩慢慢教起来就行了。”然后捏着于珊的小鼻子感叹道:“四年不见,珊儿也长大了,只是太瘦弱了些。你这没良心的丫头,我久不回府,你也不好好在府上候着,哪里疯去了?”
一行话说的杨氏提心吊胆,杨氏就不曾告知于珊老太太要回来,一来于珊病的起不了身,知道了也无用;二来,杨氏也见不得于珊得宠。
不曾想于珊只答:“累的祖母挂念着,是珊儿的不是了。”
老太太见了这模样的于珊,噗嗤笑出声来,说:“装的还挺像。不是我离府那会,木木讷讷的模样了。不过,那会你可是哭了我一身鼻涕。”
于珊听的哭笑不得,两岁小于珊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老太太只当于珊年纪小,不记得原来的事了,也不多言。转过身对着众人说道:“我也乏了,都各自回去吧。珊丫头留下,陪我这把老骨头说说话。”
众人忙起身,一一离去。几个小辈听到于珊留下了,脸色各异。有面露欣喜的,有面无表情,也有面含嫉妒的。
眼看众人离去,老太太对于珊说:“珊姐儿以后若是想听故事了,还是来找祖母吧。难得咱祖孙两个,你不嫌我唠叨,我不在乎你呆愣。”
于珊笑嘻嘻的说:“那祖母若是不乏,给珊儿说一下四爵府的事吧,常听下人说些金书铁券的,珊儿好奇的很。”
于珊本不想这会就问这些,但投其所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记得,她的祖母眼光放得远,并不拘禁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不喜欢自己的子孙忸怩不大气,所以老太太也喜欢对着子孙说这些。
老太太讶异的挑挑眉,小时候于珊虽然偶尔来静安堂陪自己闲聊,但表现的并不热切,而且最不耐烦的就是朝廷的这些事,于珊喜欢听古书,偏老太太喜欢说些大事,所以祖孙两个基本上是你说你的话,她发她的呆。好在那会于珊年纪小,老太太明知她是在发呆,也不怪罪,只想着待她大大就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四爵府皆是初期拥护开国皇上的世家,慕容氏即位后,授予四世家金书铁券,世袭一等公爵,与大盛王朝共享盛世。而谢家专修以武,出武将,驻守边关;杨家文采出众,出帝师,辅佐朝廷;木家女德容兼备,嫁皇室,打理后宫;至于传承百年的于家,倒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所以,于家除了金书铁券,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于家文武兼修,却武不及谢家,文不及杨家,女不及木家,说起来不过是起到平衡另外三个爵府的作用。但随着先帝实行科举改革,往后十年,朝堂上百家齐出,四爵府一枝独秀的局面已经被打破,于府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
老太太见于珊眼巴巴的看着,便将四爵府的事又说了一遍,对于府的尴尬地位倒也不避讳。
“珊丫头,与你说这些,并不是指望你飞黄腾达提携母家,只望你不要受于府的盛名蛊惑,眼高手低。莫怪祖母说话狠,祖母不想你小小年纪便在心里种下的骄傲的种子。身为爵府后人,视界怎能局限在内宅。想当初太上皇用‘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一句话就说服了四爵府接受科举,先祖就该想到科举改革成功后咱们于府将面临的尴尬局面。眼下各个家族都有优秀后辈通过科举这条路入朝为官,说不得你们这一代也只能走这条路了。”
其实老太太知道,跟于珊说这些没有用,顶事的还是将来能出入朝堂的男孙们。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嫡亲孙女养成娇娇小姐的模样。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她必得让珊丫头了解了大环境,珊丫头才能准确定位自己,往后的婚嫁也不至于太盲目。老太太见于珊轻声应着,并不似小时候木木讷讷不言不语,心里欣慰不已。
于爵府盛名之下其实难符,这些前世的老太太也曾与她说过,只是她从不曾深思,而她嫁人后才慢慢肯定于府的尴尬地位。现在想来,老太太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如此清楚,“不出门便知天下三分”,说的可不就是老太太这种聪明人。
于珊爷爷有两个庶兄,在老太爷归西后,已经分家,所以那两个旁支是爵位的绝缘体了。可以说于珊老爹的继承人位置是坐的稳稳妥妥的。只是她想不到,她兜兜转转糊里糊涂的活了一世,到头来竟又回到了鸡肋于家,心里难免有些沮丧。
她将小板凳往前,脑袋搭在了老太太的腿上,听着老太太的话,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老太太说着说着,发现于珊没动静,才后知后觉的轻抬起枕在自己腿上的小脑袋,细看去才发现小家伙竟然已经睡着了,只是这脸怎么红成这样?
老太太试探着将手放到于珊的额头上,额头滚烫,老太太不可思议的看着昏睡过去的于珊,猛地升起一股怒气,一时间阴沉了脸,而昏睡中的于珊像是感觉到什么,浑身颤了颤。老太太看着打着颤的于珊,伸出手,慢慢抚摸于珊的头发,直到于珊安静下来,才收了手,轻喃:“倒是个敏感的丫头。”
她轻声喊来自己的大丫鬟春香,吩咐去内室铺床;让大丫鬟秋菊去请大夫;让冬梅去请杨氏过来;又自顾自的抱着六岁的于珊往内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