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沐小木与施亦的心思都有些沉重,最为欢脱的二人居然也沉默的走了一路。

眼看着到了未央居,那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却仿佛纸糊的一样,不过是个表象。

“走吧,在里面等他们。”沐小木扶着施亦往里走,两人神情都颇为萎顿。

“怎么了这是?”林贤的声音穿过了人、流,清晰的响在二人耳边。

沐小木回头看去,林贤正从未央居的正门走过来,而陪在他身侧的则是多日不见的苏默。

“没什么。”沐小木知道说起来不过是徒增伤感,遂勉强笑笑,扯开了话题,“我们去那边坐吧。”

林贤见连快死的时候也喜笑颜开的施亦都闷闷不乐,便也没有多问,小二跑来说隔间里都满员了,几人也不欲老板为难,便坐在了大厅里。

不多会儿,阮糖也来了。

“你约了人,还最晚来,该不该罚?”林贤不等他落座,便数落开了。

“还不是随仁入狱一事儿,近日来确实忙的不可开交,人呢,各怀鬼胎,都在算计争斗,妄图从我这里捞些好处,实在被缠的有些紧。”阮糖拿过茶碗,就给自己灌茶。

沐小木眼瞧着他一口干了,又摸过茶壶给他续,阮糖冲她笑笑,又端起茶杯,一口喝下去。

“你怎么了?”突然的声音令众人都有些诧异。

沐小木扭头看过去,愕然发现说话的人是苏默,他正皱着眉头看施亦,而施亦一副蔫蔫的样子,真是百年难遇的场景。

“没事没事。”施亦愣了一下,忽然心情就好点了,他直直的看着苏默,道,“你肯理我了?”

苏默一顿,又不说话了。

施亦自讨没趣,无奈的摇摇头,不过烦闷的心情倒是消散了很多,又活泼起来。

沐小木悄悄看他一眼,却隐隐瞧见他藏的颇深的忧愁。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个起色。”阮糖不知道看出了什么,蓦然开口,道,“总比曾经要好的多。”

沐小木想了想,也觉得对,便稍稍放松了心情。

大厅却在突然间发生了变故,一人惨叫着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由于太过突兀,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沐小木这边也是惊了一惊,她探头过去看,只见那人痛苦的捂着身子不断的扭动,而从服饰上看来,应当是未央居的店小二。

“你没事吧?”众人纷纷望着那人,却当真没一人敢去扶,沐小木便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那人眼里满是惊惧,身子缩成一团。

“为何要多事呢?沐大人。”二楼的楼梯口转出了一个人,居高临下的望着沐小木。

“宜嗔……”沐小木瞳孔一缩。

“他挡了我家大人的道,活该如此。”宜嗔理所当然的道。

沐小木一时情绪复杂,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他。

而宜嗔也没有继续同她啰嗦的意思,他往旁边一让,身后的男人便懒洋洋的出现在了沐小木的视线之中。

“见过湛大人。”沐小木低眉顺目。

湛然没有看她,亦没有说话,他从楼梯上走下来,经过沐小木身边的时候也未打算停留。眼看就要过去了,摔下楼梯那人却一把抓住了湛然的靴子,一边哭一边道:“小的知错,大人恕罪。”

湛然眼睛往下一压,就要踢开他,沐小木赶紧拦在他身前,道:“大人恕罪。”

湛然冷哼一声,只是抽出自己的脚,阴沉着一张脸离开了。

沐小木的心却一片冰凉,此刻的湛然,令她隐隐感到不安,仿佛有什么悄然发生了改变,而她已然无力阻止。

……

未央居那事儿,由阮糖出面平息了,而在这之后,沐小木的不安就成了真,湛然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过去,并且比过去更加肆无忌惮,完全将他的坏脾气发挥的淋漓尽致。不久之后,他的名声便响彻在了大街小巷上,以前他深居简出,折磨的都是朝中大臣,如今他张扬跋扈,折磨的都是普罗大众。皇城里的日子更加难过,而湛然的赫赫威名也足以令三岁的小孩停止哭声。

阮糖亦多次上书皇帝,不知湛然使了什么手段,皇帝竟丝毫没有制止他的意思,一副由着他去的样子。连阮糖都毫无办法,朝中大臣不由觉得,风向似乎又要变了。

而湛然的声势,一时之间又恢复到了巅峰时期。

前些日子的颓势一扫而空,前来拜访的大臣络绎不绝,湛然素来会享受,讲排场,贪污受贿本来就是他的拿手强项,很快,大门院子全都焕然一新,显然是重新修整过。

沐小木委实有些难过,她不知道湛然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甚至愈演愈烈,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并不是喜欢这样的人,他虽以折磨人为乐,却不爱这么大张旗鼓的暴行。

这些日子,她无论去哪里,都能听见湛然的名字,这个人已经同她认识的完全不同,他暴戾、蛮横、毫无人性。沐小木很想同大家说不是的,他不是这样的,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辩驳。

心中那强压下去的思念与疼痛折磨的她几欲发狂,走在路上也心不在焉,忽而嘈杂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股大力涌来,便将她推向旁侧。

“瞎了眼是不是?湛大人的轿子也敢拦?”恶狠狠的大汉用刀背拍了拍她的脸,满眼都是怒气。

沐小木被推了一把,晕头转向,不由自主就往轿前跨了一步。

大刀“铿然”出鞘,一道寒光闪过,便要朝沐小木切下来。

“住手。”一旁的宜嗔喊道,那大汉便愤愤的收了刀,朝沐小木瞪了一眼。

轿子“咯吱”一声停了下来,宜嗔掀开轿帘,近日风头最劲的湛大人便跨了出来,他一出现,周围的百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许多便已经扭头走了,似是不敢停留。

“你是活腻了?”湛然走到沐小木跟前,凉薄的道。

“下官鲁莽。”沐小木惊魂甫定,机械的道。

“你鲁莽不是一天两天了。”湛然掀起眼皮,道,“怎么教都教不会,真让人心累。”

“对不起。”沐小木站在他面前,却被他遮了大部分的光,她低下头,忽然很难过,便低声跟他道歉。

“别来烦我,滚吧。”湛然不耐烦的摆摆手,讥讽的笑道,“你不会还以为,靠这样能得到我的欢喜吧。”

“我没有……”

“别太天真了。”湛然毫不留情的道。

沐小木心里一阵凉过一阵,在这段关系里,她始终是那个懵懂的接受,却又懵懂的被抛弃的人,她觉得定是自己不对,才令湛然生气,可是他却连一个机会都没有给过她。这种事她本就不太明白,只觉得若是喜欢一个人,便该是满心欢喜,可是如今他靠近这个人,却只有心酸与伤心。而湛然呢,面对她的时候,也是抑郁烦躁,并不开心,那么,他应当是不喜欢自己了,恨透了自己吧?

“大人……”沐小木捏紧了手指,拼命的抑制自己的情绪,道,“我做错了,我跟你道歉,可你不要拿自己开玩笑,何苦要跟全城百姓为难,何苦要跟……自己为难?做这些你并不开心的事情,抹黑了自己的名声。”

“还真会自以为事。”湛然冷笑道,“谁说我做这些事不开心的?”

沐小木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径自跪在他身前,将脑袋低下去,道:“我为我做错的事情跟大人道歉,大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求大人原谅,只求大人不要再这样下去了,给全城的百姓和大人自己,留下一点儿希望。不要因为我的过错,而毁了自己。”

“真是……够了。”湛然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是不是时至今日,你仍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与旁人无关,就凭你,也妄图影响我?”

沐小木低头垂目,笔直的跪在他身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湛然冷笑的望了她片刻,扬长而去。

自此以后,湛大人的威名更盛从前。他夜夜笙歌,横行跋扈,皇帝都不管,别人更加不敢管。眼前铺展开的这座巍峨古城,在一片恐慌之中摇摇欲坠。

沐小木一连几日都失魂落魄,这日,又不知不觉便晃到了湛府门口,上回这里的场景在她看来已如隔世。那么多日子匆忙流逝,却最终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湛然本就肆意妄为,不受拘束,如今完全放开,力量与破坏力更是惊人。京城众人闻湛色变,原本那份不安在数日来被无限放大。

如今的湛府守卫森严,再也不是自己可以进去的了,沐小木知道会被拒之门外,干脆没有上前尝试,她藏在一旁的暗处,静静的等着,她不知道为何要等,也不知道等到了要如何做,就是一根筋的,想在这里等上一等。

从天明等到天黑,湛然都没有回来过,她不由有些失望,但仍旧固执的等了下去,直到天黑起风,弯月半悬他也没有回来。

一连几天俱是如此。

这一夜,沐小木终究又是没能等到他。看着一如往常的月亮,沐小木不由得苦笑万分,这些日子以来她心力交瘁,阮糖也善解人意的并未问什么。

沐小木望了望紧闭的湛府大门,终于还是决定回头走,许是心灰意冷,今日走的比往常早了些,不过也由于夜深,早已万籁俱静,路上并无一个人影。

沐小木一个人默默的往回走,片刻后,便立在了自己的宅子前,这几天,她每次回来都不由自主的来看看,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宛如着了魔一般。

门前的老槐茂密异常,粗壮的枝干有黝黑沧桑之感,沐小木驻足凝神,却怔在了当场,视线再也移不开。

槐树那茂密的枝叶下方,懒懒的靠着一个人,他脚边搁了几个空酒坛子,满身酒气,却保持了优雅的模样,颀长的身子斜斜倚在树干上,醉意醺然的望着沐小木。

“居然在这里碰见你……”他丢掉手中的酒坛子,带着几分不满笑起来,“还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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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要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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